大燕女子多会武,这是不错的。可是谁说了后妃能在宫里穿一身白色的广袖裙直接飞入帝王的书房?仇全拿着茶盏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昭妃娘娘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从他身旁飞入勤政殿。衣袂飘飘,如九天仙女下凡。

饶是入宫几十年的仇全公公,如今也淡定不下去了。我的昭妃主子哎,也亏得帝王早下命令允您随时出入勤政殿,不然周围的侍卫还不得将您斩了去?然后再统统被帝王斩了,血流成河...

将茶盏丢给一旁呆滞的小太监,仇全赶紧地转身走进勤政殿。这太阳落山了的天色里,可别惊了圣驾!

不过显然咱们的仇全公公小看了帝王的承受能力。

眼角有白色的东西轻轻晃着,风城启难却头也不抬,照旧翻他的书,薄唇轻启,也只吐了几个字:"这身衣裳不错。"

楚歌挑眉,落在了帝王的旁边,倒也行了礼,浅笑道:"多谢王上夸赞,不过臣妾有一事甚为为难,还想禀明王上,请王上做个主。"

风城启难轻咳一声,又翻了一页书,遮了自己的眉眼,不答话。

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下了旨,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嫔要出席今晚的宴会,并且特别点名,昭妃娘娘要蒙面一舞。

这着实怪不得风城启难,番邦来朝,宫里自然会举行宴会接待。只不过,这次来的是番邦的王子,并且不知在哪儿听了流言,坚持请求帝王携宠妃楚歌入宴,并且,愿以多加一成朝贡的代价,换宠妃一舞。

一成朝贡,这个代价是极大的,然而那番邦王子也是个纨绔的主儿,眼睛都不眨,跪在大殿之上目光炯炯。在帝王那样冷冽的视线下,愣是半分没动。直到左相出列,道"国家为重,王上三思"的时候,帝王才稍稍松了脸色,半晌,终是允了。

不过一支舞而已,楚歌还没到要他为之舍天下的地步。风城启难想着,理所当然地下了朝。但下朝之后的一天,他是一步也没有近凤鸣宫。为什么?看眼前昭妃娘娘的脸色就知道了。

楚歌冷冷一哼,伸手拿过帝王手里的书,直接了当地道:"臣妾若是今晚突然抱病,王上,您怎么看?"

帝王表情坦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镇定地回道:"孤会杖责你身边的侍女,怎的好好的就让主子生病了呢?今晚的宴会很重要,歌儿就算生病了,孤也会抱你去的,正好更显宠爱。"

帝妃在灯下对视着,一人轮廓俊朗,一人面如桃花。宫灯高燃,若不是他们眼中戾气甚重,门口的仇全会认为,这是一个美好的恩爱场景。

"禀王上,奕王府的人进宫传了话,说是启月王爷回都了。"仇全硬着头皮进了勤政殿,躬身道。

风城启难收了神色,轻笑一声,道:"嗯,孤知道了,他到底还知道回来。仇全,你叫人去传旨,让他晚上也一同出席宴会。"

"奴才遵旨。"

楚歌低头揉了揉眼角,突然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帝王:"启月王爷可是七王爷?"

风城启难扫她一眼,淡淡地点头。

七王爷风城启月,先王最疼惜的孩子。与帝王一同都是太后所出,不过不同的是,启月自小便寄养到了温太妃那里。温太妃最得先王宠爱,也与太后情同姐妹,可惜无子。太后产下双生子时,便将启月给了温太妃。

没错,启月王爷和帝王是双生子,这是楚歌最好奇的地方。夫子说过,帝与七王爷为双生,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虽面貌一样,相处久了,却也能分辨出谁是谁。

楚歌细细看着帝王的脸。风城启难的脸每一处都是精致的,星眸剑眉,薄唇习惯性的紧抿,鼻梁挺拔,面色如玉。这样的相貌,长在风城启难这儿是霸气沉稳,让人不敢直视,那么在启月王爷那儿呢?

帝王的脸越来越沉,如玉的面色都快成了如墨玉了,偏生面前这女子想得正欢,丝毫没有照顾他的情绪。直到风城启难冷冷地说了一句:"看够没有?"

楚歌元神归位,突然笑得一脸温柔地道:"臣妾失礼,这便下去准备待会要穿的衣裳。"

风城启难挑眉:"你愿意去了?"

楚歌点头,总归是要去的,既然还能同时看见这对双生子,倒也不是太惨是不是?舞是左夫人自小便让她认真学的,她开始很抵触,多多少少因着些生母的原因。但是左夫人说了一句话。

"你生母一舞倾城,虽然红颜薄命,但作为她的女儿,你也不能完全不会。歌儿,舞没有错,错的是人而已。"

错的是那个男人娶了她,却没有好好待她。

"臣妾有不去的权力么?"楚歌看着帝王,微微一笑,一身流华裙光华流转。"既然必须去,那臣妾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衣袂起,长绸翻飞,再凝眸时,殿里已没有了楚歌的影子。风城启难看着门口半晌,轻笑了一声。

"仇全,回翔龙宫更衣罢。"

???

丝竹声声,宫女如云。月色渐好之时,宫宴便开了场。

风城启难坐在龙座之上,左手边是皇后方锦绣,右手边则是楚歌的位子。不过因着那一舞,楚歌此时并不在座。

"主子,我们会迟到的。"不语听着外面的声响,再看看梳妆台前不慌不忙的楚歌,焦急地跺了跺脚。

楚歌正拿金钿贴在额间,黛眉轻扫,朱唇点绛。闻言,从镜子里看了不语一眼,叹道:"跟我这么久了,怎么总是学不好?看看守幽姑姑多从容,不语,跟着好好学学。"

守幽淡淡一笑,垂手站在一旁,道:"娘娘聪慧,自然是用不着奴婢们担心的。时辰尚早,娘娘的舞在后面,待快到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不语还想再说,却被守幽按住了。无奈,只得抬眸看向面前一身彩雀戏蝶裙的主子。这一看,那双眼儿,便又充满了惊喜和激动。

楚歌今晚算是很郑重地打扮了,平时一直都是不施脂粉的。如今这样一身璀璨容颜绝丽地站在那里,倒让人觉得窒息。美得窒息。

原来在相府,主子从来没有在人面前跳过舞,不语也只是偷看过。不过只是多年前那一眼,便让她对自家主子信心满满。那样的舞姿,不会给大燕丢人的。

"走罢。"楚歌起身,戴上了一袭烟白的面纱,拖着长长的裙摆便往外走。

守幽和不语跟了上去,挽丝留在凤鸣宫守着。

琴声几起,楚歌走到离宫宴的地方不远的宫道上,突然放缓了步子。宫墙森森,没由来地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楚歌的面纱。

楚歌冷哼一声,身后的守幽早已朝一旁的宫墙之上打去。身影之快,未及不语反应过来,守幽已经与一人过了数招。

"哪来的宵小,竟敢在宫里放肆!"守幽低喝一声,一掌隔开那人,落在楚歌身前护着,皱眉道。

那黑影走出来,竟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妖艳的笑意,轻声道:"哎呀哎呀,为什么宫里的人都这般厉害,在下只不过内力使偏了地方,倒成了宵小了。"

楚歌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人,一身红色长袍,袖口领口都是银色暗纹,容貌倒是好看,头发却是松松地绾在身后,看起来...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士。

"流离。"一声叹息从后面传来,声音清清浅浅,带了无比的温柔,却听得那红衣男子敛了神色。

楚歌等人都好奇地回头看去,却不想这一看,惊为天人。

月华盈地,那男子在皎皎月光之中微微一笑,一身月白锦袍穿在他身上却多出几分潇洒温润的味道。玉冠束发,手里执着一管玉笛,风城启月慢慢地走到楚歌面前,颔首道:"昭妃娘娘安好。"

星眸剑眉,与帝王一模一样的脸庞,不同的是,这人眉目之间盈满了真真切切的温柔,眸色如水,唇边带笑。任是楚歌这样好的定力,也不免愣了一会儿。

"启月王爷多礼了。"回过神来,楚歌朝风城启月福了福身子,不待他多说什么,便笑道:"本宫的婢女冒失了,得罪之处,还望王爷海涵。宴会开始了,容许本宫先走一步。"

说罢,拉过还在神游的不语,同守幽一起快速离开了那里。长裙曳地,彩带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却又随着她的脚步远去了。

"哎呀,好生生个美人儿,看见你就跑那么快。"被唤流离的男子不满地瞪了风城启月一眼,哼道:"王爷果真是太可怕了。"

风城启月看着楚歌远去的方向半晌,然后侧目看了流离一眼,淡淡地道:"果真我还是该向王兄举荐你,满腹的才华,浪费在江湖多可惜,是不是?"

流离闻言,立马闭嘴,一甩袖子道:"罢罢,不开你玩笑就是。我还惦记着这美人的舞姿呢,快走罢。"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二十八章 一场宫宴,看人心

宫宴行至酣处,觥筹交错。舞女环绕起舞,丝缎翻飞。群臣拿着酒杯,一边谈笑一边寒暄,场面倒是热闹。但座上的帝王却有些心不在焉,捏着空酒杯转着,时不时地看一眼门口。

旁人没看见帝王的神色,皇后却是看见了。帝王右手边的位子还是空的,任谁也知道他此时为何心不在焉。

不过...方锦绣轻咬了唇,转眼间却又笑得端庄,端起酒杯朝风城启难道:"王上,臣妾敬您一杯。"

风城启难侧头看了皇后一眼,仇全赶紧将帝王手中的酒杯满上。方锦绣笑得温柔,也让人无法拒绝,帝王也便没推辞,端起酒喝了下去。

皇后微微一笑,继续看着下面的歌舞。

也许帝王的心是被人慢慢地占据着。不过,一切才刚刚开始。尘埃初起,胜负未定,她便没有放弃的理由!后位是她的,这个男人也一样。她方锦绣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正想着,有人突然跨入了大殿,一身月华,玉树一般地立在门口,朝座上的帝王微微一笑。

丝竹声顿停,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原本热闹的宴会突然没有了声音,甚至许多人端着酒杯的手都僵在半空。

风城启月微怔,倒没想到是这幅场景。不过也无怪,他许多年没有回国都了,这里大多数的人都不认得他。乍一见一个和帝王一模一样的男子出现在帝王对面,吃惊也难免。

不过他们吃惊的时间也太长了。

晶莹通透的玉笛横在唇边,一曲<高山流水>飞扬而出,响彻宫廷。风城启月扬了眉眼看着那座上的男子,一边吹奏,一边走进大殿。那曲调轻灵无双,在房梁之上静静盘旋。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来说,一点儿也不夸张。

许久之后,众人回过神来,却见那一身月白锦服的男子已经坐在了殿阶下左首第三个位置。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已经问过礼了。

他们到底神游了多久?

左首第一个坐着的是番邦的王子阿克尔,前面说过,此人十分纨绔,也是素来嚣张惯了的主儿。见原本热闹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眉头便皱起了,起身朝帝王道:"我司坦族带了诚意而来,却不想宴会竟如此枯燥,请问大燕的陛下,我们是否可以回去了?"

风城启难皱眉,刚想开口,启月王爷身后的流离便轻笑了一声,道:"不是付了那么大的代价要看一舞么?怎的这点耐心也没有?白白浪费那一成朝贡可怎么好。"

阿克尔一怒,皱眉看向流离,道:"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同本王子如此说话?难不成你大燕自恃国强,便可以任意糟践我番邦的尊严不成!"

群臣呼吸都是一窒,大燕周围的番邦虽然都不强,可是数量众多,且呈包围之势。阿克尔王子这话虽然是无理了一些,但这就是国宴的厉害之处,任何一点口角都会被无限放大,上升为国邦问题。

若今日这场宴会闹翻了,于大燕,百害而无一利。

"流离是本王的朋友,得罪之处,还望王子海涵。"风城启月从容一笑,站起来挡在流离的面前,对着阿克尔道。

不过此话甚为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风城启月想了一下,还是不想了,应对面前的问题要紧。

"王子是司坦的下一任继承人,也将是一邦之主。厚德方能载物,若连这些小事也要斤斤计较,不是让人看了笑话么?"风城启难淡淡地开口,手里把玩着酒杯。

阿克尔来回看了看启月王爷和风城启难,意外地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却是朝着启月好奇地问:"你是哪个王爷?陛下的亲兄弟么?"

"我是风城启月。"风城启月优雅一笑,深深地看了帝王一眼,又转头对阿克尔道:"是吾王的七弟。"

阿克尔疑惑地嘟囔道:"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怕弄错了谁才是帝王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连一直沉默喝酒的左天清也不由地抬头。阿克尔这是存了什么心思?这样的话也敢说。若非他以前同启月王爷无怨无仇,众人真的要以为,他是来置风城启月于死地的。

自古帝王多疑,这话犯了帝王的大忌讳。

大殿里再度沉默,不同的是,这次是死寂。所有人都在等风城启月或者是风城启难的反应。

风城启月按住了想上前的流离,示意他不用担心。温柔的眉目间染了些笑意,看向座上的男子。王兄不会怀疑他,也不会避忌他,这是他生来就有的认知。所以阿克尔这招挑拨离间,用错了地方。

正想开口,一道彩带却突然从眼前飞过,直直地朝龙座之上的风城启难飞去。一声浅笑传来,带了软软的情意,朗声道:"如何是一模一样的?本宫可不这样认为。"

风城启难终于笑了,一抬手,那彩带便缠在了他的手上。一身迤逦长裙的楚歌借着彩带的力道,微笑着飞到风城启难身边,轻轻地抱着帝王的胳膊,一抬头,笑得天地失色。

"臣妾心中的王上,就是王上,与样貌无关。凭的是一身本事。启月王爷爱好山水,闲侠嫡仙之人,断不会理这繁杂政事。而王上睿智英明,乃明主之才。其气势威严,又怎会与启月王爷弄混呢?"

风城启月一怔,抬头看向说话的楚歌。那女子与刚刚在路上遇见时的清冷淡定不同,眉眼里净是惹人心动的情意,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明媚得像这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一般,直射人的心底。

"参见昭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群臣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朝楚歌行礼。整齐的声音也唤回了阿克尔的神智。

阿克尔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轻咳了两声,躬身道:"原来这位便是陛下的宠妃,果然是天姿国色。"

风城启难揽着楚歌的腰,闻言脸色微沉,静静地看了阿克尔一眼,寒声道:"王子今日酒喝了不少,神智也有些不清楚,需不需要醒醒酒?"

阿克尔被风城启难看得心里一冷,收回了锁在楚歌身上的目光,讪讪道:"不必了,小王还好,多谢陛下关心。"

这大燕的帝王眼神真的是跟刀子似的,上次被他用这目光看了许久,回去都一直睡不安稳。

皇后抿着酒杯轻轻一笑,道:"昭妃妹妹可是来救了场子了,众人恰好都盼着你那一舞呢。"

话刚落音,方锦绣便感觉到帝王的视线不带温度地落在自己身上,凉得她的手一抖。

风城启月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王兄怀里的那人。当众献舞,分明是舞姬才做的事,堂堂帝妃,怎能在这宫宴之上舞给群臣看?

左天清静静地喝着酒,一双精明的眼睛淡淡地旁观着。

楚歌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来之前觉悟都做好了,现在犹豫挣扎也是无用,倒不如坦然面对了。

刚想挣脱风城启难的手,哪知却被人死死地按住了。不解地抬眸,却见帝王瞟了左天清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暗潮,唇角却带了笑地道:"让昭妃这样辛苦,孤可舍不得。王子承诺的那一成朝贡孤可以不要了,红颜本就易碎,还是小心护着的好。"

左天清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半晌,又继续喝酒。风城启月却讶异地看了自己的王兄一眼。虽然几年未见,不过联系却是有的,他怎不知王兄什么时候将一个女子看得比国事还重要了?

若是没看见风城启难那一瞥,楚歌想,自己也许会感动的。但此时,她只有淡淡一笑,拉开帝王霸道地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王上的心意,臣妾能知晓。只是家国天下,臣妾万不想做那误国的妖姬,还请王上收回成命,不过一舞,臣妾还可以。"

帝王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身旁的女子却扯了他飞到大殿中央。这举动若放在平时,群臣肯定是要惊呼救驾的,不过今日惊吓的地方太多,众人倒也没什么反应了。

风城启难站在殿阶之下,挑眉看向面前笑得妖媚的女子。她拉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语和守幽抱着琵琶和古琴走到一旁坐下,朝楚歌点了点头。楚歌一笑,随着第一声琴传出,足尖一点,彩带翻飞,一双清亮的眼满是情意地看着帝王,对他舞出了一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这是一曲大胆的求爱之舞,舞姿飘逸诱人,配以洁白的缎带和五彩的纱带,整个大殿都被笼罩在了朦胧的诱惑之中。但偏生,楚歌的眼眸始终看着帝王,就像这一支舞,始终只是为了他跳的一样。

风城启月微微一笑,执着玉笛,和了低缓的笛声去。也不知为何,那笛声极为迷惑人心,渐渐的,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除了那一帝一妃。

曲罢,楚歌停在帝王面前拜下,大殿里飞舞的缎带纷纷飘落。众人这才回过神,看向殿中的女子。

这一舞,极妙,也极聪明。流离大方地抽出支着下巴的手,带头鼓起了掌。一时,殿里掌声雷动。

风城启难看着面前的女子,高深莫测地笑了。弯腰亲自扶起她,道:"爱妃真的是深得孤心。"

她极好地配合了他,却也同时保全了自己。这样的聪明劲儿,让他又高看她一分了。

楚歌淡淡一笑,收拢了舞裙,顺从地将手递给帝王,却别开了头。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二十九章 玲珑局

天气越发地热了。接天湖之上,新荷初开,荡得一湖荷香幽幽。楚歌着了一身轻纱曼柔的广袖裙,纤腰裹素,乌发高挽,在守幽的搀扶下走过石子小路,往那湖边而去。

挽丝在后面撑着纸伞,不语拿了细绢扇儿给楚歌扇着。这骄阳似火的天气,各宫娘娘都闭门不出,偏生王上却叫自家主子顶着这么大的日头去赏荷。说是恩宠,可不语却不高兴。这是哪门子的恩宠?

自宫宴之后,楚歌的名声在民间总算是稍有改变。虽仍有人说她是妖媚惑主,但也有人开始称赞她的姿容舞技。虽是弱女子,却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宴上的矛盾,并且还为大燕拿得番邦每年多一成的朝贡。这是文人雅士最爱的女子形象。

总之不管怎么说罢,楚歌的名字现在也算是家喻户晓。而作为合作伙伴的风城启难,自然也受益不少---左天清开始放松警惕了,甚至越发地适应自己"国丈"的身份。

这样一来,帝王的机会便多得多了,暗中进行的事情,不可谓不顺利。所以最近风城启难的心情一直不错。这不,大热天的偏生要让楚歌出来赏荷。

楚歌敛了裙摆走上画舫,淡淡地瞥了栏杆边闲站着的帝王一眼,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王上。"

"不必多礼。"风城启难看着面前这亭亭玉立的人儿,心情甚好地弯了唇角,难得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楚歌疑惑地挑眉,却依言走到了风城启难身边,抬头看向他的脸,浅笑道:"阿萧今日可真是好兴致,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也看不见多少,零零散散几朵,怎也引了你注意?"

这是楚歌第二次唤他"阿萧",她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极软,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听得风城启难心中一动。

他以为她都快忘记自己的那个心愿了呢。自宴会那天之后,楚歌一甩袖子坚决地睡了白首殿的外间,谁也劝不住。他沉着脸看她在矮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便打算抱她进来。哪知这一抱,半睡半醒之间,楚歌直接低喝一声:"风城启难,放开我!"

风城启难...风城启难...她直呼了帝王的名讳!

可是帝王并不想怪罪她,倒觉得好笑。只是更让他龙心不悦的是,后来的几天楚歌待他总是淡淡的,礼貌得很。他虽然恼,却也不能直接问她原因,正闷着呢,用午膳的时候却听皇后说,接天湖的荷花开得正好。

他想,总归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陪她出来赏荷也不错。嗯,他是该宠她的不是么?

于是帝王也没顾烈日当空,袖子一挥,便摧残了无数侍卫的劳动力。

"你不是惯喜欢这花花草草么,孤见你凤鸣宫的后院都快赶上御花园了。"风城启难低头,正看见一支玉芙蓉优雅地斜插在楚歌的发间,不禁抬手拨弄了两下。

楚歌赶紧护住自己的头发,倒退两步。今日出门她没让挽丝弄什么发髻,就拿了这玉芙蓉的簪子挽着,被弄掉了可了不得。

"臣妾谢王上厚爱,不过夏日炎炎,王上也不该在外面呆这么久,伤了龙体可怎么好。"

楚歌恭恭敬敬地说完,却哪知一抬头便看见帝王又沉了脸色。抬眸无辜地看着那人,她似乎并没有说错什么,风城启难这样瞪着她是做什么?

"罢了。"风城启难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看着潋滟的湖面,冷冷地道:"你便说你到底喜不喜欢荷花就是。"

楚歌转头看了湖面一眼,荷叶如云,几乎将荷花遮了个透。放眼望去全是荷叶,倒没见着荷花。

"臣妾素来是爱花的,只是这荷叶连绵,也见不得荷花罢?"楚歌道。

风城启难眼里划过细微的亮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唤了一声:"守天。"

有荷香瞬间盈满了整个画舫,楚歌一愣,侧头看向画舫里的房间。

门朝两边打开,守天静静地退到一旁,任那满屋子的荷花带着晶莹的湖水,呈现在楚歌面前。花香清雅,荷花或开或合,都被护在一片荷叶之中。也因此,除了花香,更有一股清爽的荷叶香气。粉花碧叶,就这样直直地撞进楚歌的视线。

身后的几个侍女,包括守幽,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帝王竟是将这满湖的荷花都采了来么?!

楚歌呆呆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风城启难,喃喃地问:"你送我的?"

风城启难面无表情地看着湖面,半晌,点头。

楚歌突然笑了出来,一连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也不顾仇全守天站在一旁,几个丫头也在身后,便直接跑到风城启难面前,拉下他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然后开心地跑到房间里去,一抱就是满怀的荷花。

"不语,守幽,赶紧地进来,选些拿回宫摆着,选些送去小厨房,再把剩下的都用来沐浴罢!"楚歌两眼满是光亮,置身花海之中,朝门外众人灿烂一笑。

几个奴才都低下了头,装摆设。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帝王,所以也就没有人看到风城启难微微红了的耳根。

不语忍不住腹诽,我的主子啊,在凤鸣宫奴婢们守那么多次夜,也没听见您对王上如此热情过啊。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要不是我们低头低得快,还不被王上给剜了眼珠去?

风城启难闷了半天,终于轻咳出声:"等会命人送去凤鸣宫就是,你急什么。"

楚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心下也有些虚。不过见风城启难表情正常,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便想,他大抵也是被人亲惯了,也不会在意的罢。如此自我安慰着,楚歌捧着一支荷花走出里间,朝风城启难微微屈膝。

"多谢王上,臣妾便斗胆收了这满湖的荷了。只是王上这样做,是不是没给宫里其他姐妹留余地呢?毕竟喜欢荷花的可不止臣妾一个。"

风城启难冷哼一声,道:"孤叫你收着你便安安心心地收。想其他的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挨个宫地帮孤去送花,才显得你大度么?"

话刚出口,风城启难便后悔了,下意识地别开头,不去看楚歌的脸色。他本不是这个意思,却不知为何,一听她那话就心里不舒服。这话便也脱口就说了出来。

楚歌脸色微微一白,愣了片刻,站直了身子,轻笑道:"倒是臣妾欠了大度,王上说得甚是,本来这满湖荷花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我又怎么能...唔。"

腰身一紧,楚歌的瞳孔猛地放大。

风城启难揽过她扣在怀里,黑着脸死死地吻住她的唇,厮磨之间,咬牙切齿地开口:"算我错了行不行,别拿这番客套来让我心里不痛快。左楚歌,你前些日子吼我名字的气势哪里去了?如今这样疏离又是为哪般!"

楚歌一震,抬眼对上帝王幽深的眼眸。那眸子里少了一些深邃的东西,多了几分暖意,看得楚歌心尖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