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夜幕降临之时,凤鸣宫里欢声笑语。一场酒宴轰轰烈烈地进行开来。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四十章 一场狂欢,夜未央

凤鸣宫的桌子虽然大,却坐不下十七个人,于是不语几人搬了三张桌子来,放在凤鸣宫正殿大厅。楚歌、不语、守幽、流离和风城启月一桌,剩下的每桌六人。

四喜和小晋子给每桌都抬上了一坛花雕酒,荤素各半的菜肴在宫灯之下显得格外诱人,连近日一直没什么胃口的楚歌都食指大动,月流离之类就更不用说。

楚歌眼里光芒四溢,难得地笑得开怀,端起碗儿便让旁边的流离倒了一碗酒,朝众人笑道:"我可是甚少喝酒的,也不知多少会醉,若是失态了,明儿太阳升起之后你们要统统当成做梦,明白么?"

众人大笑,流离抱着酒坛子道:"哎呀哎呀,怎的能那么轻易忘记呢,平时拘谨惯了,好不容易逮着主子无甚形象可言的时候,不在心里好好记着可怎么行!"

风城启月端起碗闻了闻那酒,挑眉道:"上好的花雕,竟被藏在这凤鸣宫了。你若早说这里有这般好酒,我和流离怎么也会先来尝尝的。"

启月王爷好酒好书画,月流离贪酒贪剑法,这两人在喝酒一事上默契得很,哪儿有酒香往哪儿跑。天下美酒,竟没有这二人不熟的。除去王爷的身份,风城启月倒更像一位浊世佳公子,与月流离那个不是侠客的江湖人在一起,潇洒惯了。

"总归还是会进你们肚子里的。"楚歌轻抿了一口酒,抬头一笑:"既然是好酒,今日又是好日子,那不醉不归倒是值得的。我背上疼着,便不起身了,大家一起,干一杯罢。"

众人起身,端起各自的碗儿杯儿,朝楚歌一敬,仰头便喝了下去。有几个宫女被呛着了,咳得旁边的人直给顺气儿。流离抱起坛子豪饮了一口,随意拿袖子抹了嘴,大笑道:"喝不得酒可别急着喝,酒是有脾气的美人儿,驯服不了可是会造反的,哈哈哈。"

守幽边笑边给楚歌夹菜,道:"娘娘您看,月公子是不是好没形状?"

楚歌乖乖地吃了菜,想了想守幽的话,道:"不呢,流离这样豪放不羁的人看起来才舒心,虽然是不守什么规矩,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在心的,是不是?流离?"

流离眼睛一亮,凑过去看着楚歌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楚歌往嘴里塞了一根青菜,点头。

"哈哈,启月你听到没有?这才是真正了解我的人啊。"流离拍着风城启月的肩膀笑道:"楚歌认识我才几天,就看透了本人的真性情,可见我还是很单纯的一人,是不是?"

微微一呛,启月抬眸扫了他一眼,沉默。月流离要是单纯了,又怎会管得住诺大的伏羲宫。不过是在不熟悉的地方,要放得开一些罢了。还真敢给自己加单纯之冕。

"来来,就为你这一句话,干了。"流离抱起坛子,跟楚歌的酒碗碰了碰。

干了?楚歌看着自己碗里的小半碗酒,再看看月流离怀里的坛子,果断不说话,仰头便将酒喝下。

几桌奴才一起哄,便挨着来敬楚歌的酒。无论杯碗,上来就直接喝完。开玩笑,月公子一坛都敢干,他们这些小杯小碗实在不算什么呐!不过介于娘娘背后还有伤,众人没敢让她喝太多,都是小口小口地抿着。

不语和守幽就惨了,被十二个宫人围攻,轮着番儿地上,直将不语喝得双颊通红,趴在桌上喘气儿。守幽倒好,还直直地坐着。

席间嬉笑声起哄声四起,楚歌哭笑不得地看着流离拿了碗一碗一碗地同守幽喝,忍不住道:"可别灌坏了我的大宫女,流离,你怎的不和王爷喝?"

风城启月闻言一笑,道:"他不敢的。我们曾经拼过酒,结果可是两败俱伤,调养了好久才恢复。自那以后我们便说好只一起饮,再不互相拼了。"

楚歌好奇地道:"你们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似乎是挺多的,酒家都吓着了。"风城启月无辜地笑笑:"好像十几坛罢。"

楚歌沉默,默默地夹菜吃。该说他们是酒仙呢,还是酒桶呢...

宴席正酣,菜肴都将尽了,酒坛酒杯东倒西歪,就守幽和流离还在喝,大有要喝到天亮的气势。楚歌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了,这酒的后劲儿大。

"楚歌,你这般的女子,如何就落到后宫之中了呢?"风城启月放下碗,微笑着看着楚歌问。

"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楚歌睁着迷离的眼睛,朝启月一笑:"只是时候未到而已,这后宫阴冷潮湿,呆久了可不好。"

"谁说的,你这凤鸣宫地势极好,冬暖夏凉的,如何就潮湿了?"流离听得话,回头嘟囔了一句。便又继续灌守幽的酒。

楚歌看了看四周,好像是的,凤鸣宫极为华丽大气,似乎就是历代宠妃最喜居住的宫殿。从她住进来那日起,这里的一桌一椅都已是精致非常,更别说后来风城启难经常赏赐给她一些贵重的摆件。

她在别人眼里一定是十分得宠的样子。

可惜得的是宠,不是爱。

将碗里最后一些酒倒进嘴里,楚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风城启月瞳孔一缩,赶紧扶住她。

"你知道么?那红缨枪插进背胛有多痛。"楚歌抬头,看着面前这张脸,突然哭了出来。风城启月一愣。

"我是会见死不救的人么?这几个月你还不清楚是不是?偏生要这样说我,阿萧,看我难过,你很痛快是不是?毕竟我是你仇人的女儿。"

风城启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满脸泪水的女子,心不知为何痛得难受。这张脸,让她想起王兄了罢?

袖子被她扯住,楚歌低下头去,喃喃地说着:"明晓得你拿我作幌子,暗地里一直在拔除父亲的势力,可是我却这样好的配合你。父亲拿我牵制你,你拿我瞒住他,呵,我在这中间,竟是个没感觉的屏障么?"

"你喜欢上官取露就好生喜欢着,偏偶尔那样温柔,让我错觉你是有些喜欢我的。"

"傻了是不是?夫子会笑死我的。"

"这一个月,你不来凤鸣宫,是讨厌你眼中自私的我,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的心?"

风城启月听得心里大震,也还好其他人都大多不醒人事了,流离那个没心没肺的也正和守幽喝得欢。怀里女子的声音极小,却清晰地落在他的耳里,和心里。

她竟这般喜欢王兄了么?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风城启月伸手摸了摸楚歌的头,低声道:"他经常不会说心里话,压抑惯了而已。你要耐心一些,自古的帝王心,都不是好得的东西。"

楚歌迷惑地抬头,看了风城启月的胸口处半晌,伸手戳了戳,道:"你的不是给别人了么?我可怎么拿?"

风城启月叹了口气,楚歌说的是上官取露罢。王兄似乎是打小便经常和她在一起,要说喜欢,估计王兄也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女子,可要说心嘛...帝心难测。

"人没有心活不了。所以想得到他的心,就要拿心去换,两厢完整了,才是一段好姻缘。"风城启月拿出腰间的玉笛,轻声道:"我吹曲子给你听可好?"

楚歌坐回位子上,歪着头看了启月半晌,慢慢地问:"你如何会吹笛子了?那不是启月王爷会做的事么?"

风城启月一笑,柔声道:"都会的,我们都会。当初父王好乐,几个兄弟都学了些乐器。你的阿萧学的是萧,启月学的是笛,离玉学的是埙。"

"怪不得启月王爷一支玉笛不离身。"楚歌笑道:"那阿萧是不是也该有玉箫?"

风城启月点头道:"那玉箫很是不同,晶莹剔透,并且很小,不是正常吹奏的东西,是父王特意命能工巧匠做的,说是要王...要我将这些旁事收起来,专心于政。"

楚歌眯了眯眼,从袖袋里拿出一支玉箫,在风城启月面前晃了晃,道:"可是这支?"

风城启月微微一惊,看着楚歌手中的玉箫,沉默。原来王兄竟给了楚歌,这样的东西...王兄是何意?

楚歌低头看着那萧,眼泪又落了下来,哑声道:"我向你求了娘亲性命,求了自由,可是还少了一样啊,阿萧,我可不可以求你的心?"

"心有什么好求的,直接抢走就是了。"流离也趴在了桌子上,在睡过去之前,还好死不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抢?楚歌一怔,继而看向风城启月。风城启月扶额道:"你不要听他的,他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

楚歌又站了起来,背后的伤好像完全没感觉了似的,跌跌撞撞地往风城启月那里走去。如果可以抢的话,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心先抢回来。

一个踉跄,楚歌便撞进了一人的怀里,那人浑身散发着凉意,冷冷地看着她。

楚歌一笑,伸手便抓向风城启难的胸膛,却在半路被人抓住了手。

"左楚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风城启难脸色难看地吼了一声,挥手将楚歌甩回她刚刚坐的椅子上面,怒道:"整个凤鸣宫,都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孤..."

楚歌一声闷哼,打断了帝王的话。风城启月脸色一变,低喝道:"王兄,楚歌背后有伤!经不得您这样摔!"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四十一章 再情深,不得白头

风城启难皱眉,快步走上去拉起楚歌,沉声道:"哪儿伤了?"

楚歌头昏得厉害,胸口也闷得难受,被风城启难这么一推一拉,背后的伤好像也裂开些许。当下便恼了,借着酒劲儿,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放开!你扯痛我了。"

帝王脸色一沉,看着楚歌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想扶又恼,不扶又怕她摔着,只得朝旁边的人低吼一声:"守幽,你们是怎么服侍主子的?!"

守幽本来也是七分醉了,被风城启难这么一吼,心里一惊,酒意便醒了大半。他们竟都不知,帝王什么时候进来了。凤鸣宫的大门半开,守天和仇全站在门口,皆是一脸沉重。她赶紧起身,走到楚歌身边扶着她,低声道:"娘娘,王上来了。"

楚歌皱着眉,闻言呆呆地看了风城启难一眼,哼了一声道:"守幽,你定然是看错了,王上若来,一定会有人通传的不是?况且他一月都未曾来过,若在今日来了,可不是告诉我凤鸣宫有他的眼线么?早不来晚不来的..."

风城启月沉默,看着王兄先是一愣,继而更加恼怒的脸色,倒有些好笑。楚歌这是是真醉还是假醉了?偏生说话真真假假,呛得王兄不好说话。

"左楚歌,孤给你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看清楚孤是谁。若你还醒不过来,这一屋子奴才,一个也别想活!"风城启难阴了眼神,沉声道。

风城启月一惊,连忙上前道:"王兄,昭妃娘娘喝了那么多,的确是醉了。今日之事,臣弟也有错,望王兄宽恕凤鸣宫之人,他们不过是为着主子好。"

守幽将楚歌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跪了下来,磕头道:"王上,今日是奴婢的错。娘娘太难过,奴婢才想着让娘娘开心些,一时倒越了规矩。凤鸣宫里其他人是无辜的。"

月流离啧了一口酒,也站了起来,道:"在下闲散惯了,今日是硬拉着王爷来这里凑热闹的。若席间无我二人,想必陛下也不会生这样大的气。要怪便怪我,这些个姑娘家,倒是难为了。"

帝王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看着楚歌道:"孤竟不知你有这样的好本事,收买人心可是做得好,连这些与你认识不久的人也愿意如此帮你。"

楚歌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清醒了些,垂着眉目,清清浅浅地道:"阿萧,你自己恼了,倒非要牵扯旁人进来。我这凤鸣宫一奴一仆,可是没有犯什么过错。"

守幽松了一口气,娘娘还好是醒了,或者说,她也没有完全醉了罢。

"没有犯什么过错?"风城启难怒道:"自私开宴,醉酒无状,甚至牵扯了孤的七弟。昭妃,你这是没错的么?"

楚歌睁眼,慢慢起身,朝风城启难行了一礼,笑道:"宫规并无规定妃嫔在自己宫中宴请朋友有何不对,所以没有'私自开宴'一说,顶多是臣妾没有邀请王上,惹怒您而已。这是其一。醉酒乃宴会常事,几个奴仆不过是趴了桌子,何来无状之说。这是其二。启月王爷和月公子是臣妾光明正大经了温太妃同意邀来的,又何来牵扯一词。这是其三。王上,凤鸣宫何罪之有?"

月流离暗自擦汗,这昭妃娘娘果真厉害,瞧这话说得多流利。明明他二人是翻墙进来的,可若王上要去查,温太妃自然也是护着他们说话的。轻轻巧巧几句话,把罪名脱得一干二净,漂亮。

门口的仇全听得这番话,再看看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沉默了。一旁的守天小声地开口:"仇公公,你看此番,是主子会赢还是昭妃娘娘会赢?"

仇全摇了摇头,叹道:"许是我老了,倒看不懂这形势。王上对娘娘的态度...也罢,不过今日,昭妃是必然会无事的。"

因为王上不会舍得怪罪自己的亲弟弟七王爷,此时左相态度也不明朗,王上也不会太为难昭妃。至于今晚王上为什么如此生气,估计是听到昭妃宴请了月公子和七王爷罢。要说帝王对昭妃完全是利用,他觉得不是。否则何来这几多的在意呢?

不过是帝王不自知罢了,或者是,不愿意自知。

风城启难看了楚歌半晌,冷哼一声,倒也不与她争辩了。风城启月和月流离怎么进来的,他会不知道么?不过目前,怪人也无用,眼前这个倔强万分的女子,还当真拿她没什么办法,除非以她娘亲的命相逼。

轻嗤一声,帝王拉过楚歌的手便往白首殿走。还是自己收拾得好,他倒不愿非那样胁迫她,有失身份不是么?

"你们都给孤散了,收拾好这里,今日之事,孤可以当作不知。"

守幽等人正想追上去,却被帝王这句话给阻在了原地。风城启月眉头微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心地道:"守幽姑姑,我们今日便先走了,烦请你好生照顾昭妃娘娘。王兄若是实在恼,你遣人去温华宫请温太妃。"

"奴婢知道。"守幽颔首,起身将昏睡着的不语扶起,再让几个有些清醒的太监将醉了的人一一送回房。王上不会对娘娘怎么样的,她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当然,若她实在力不能及,拿命护了也无妨。

昭妃娘娘是她第二个打心里认可的主子,她必当效忠。

白首殿。

风城启难放开楚歌的手,走到矮榻上坐下,皱眉看了她半天,才道:"你这是在怨孤?"

楚歌站在帝王面前,轻轻一笑,老实地道:"是啊,我怨你。"

承恩殿里冤她、一月来冷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如何不怨?总归是自己错付了情意,他连信都不信自己,更莫说其他。

夜色渐深,有凉风从窗口吹入,带起了楚歌的衣角,浓郁的酒香便散在空气之中。风城启难皱眉,却见眼前之人脸色苍白,身形似乎也消瘦了。刚想发的火便忍下了,语气也不免松了几分,闷闷地道:"七弟说你有伤,伤哪儿了?"

"不过是刮伤了背,没什么大碍。"楚歌淡淡地道。

帝王挑眉,站起来朝楚歌走了两步,楚歌却跟着往后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但就是一口气闷在胸口,她不愿他接近。

"过来。"帝王怒了。

楚歌摇头:"有污圣目。"

风城启难哼了一声,两步上前捉住楚歌的肩膀,将她翻过来困在怀里,一见她背后衣料上的晕红,便沉了眉目:"什么样的刮伤会厉害成这样?"

楚歌沉默,承恩殿一事过去很久了,要她现在说与他原因,倒是真没什么意思。第一次他不信她,以后便都不会信她,多说何益?

"我让白术来看看...不,还是传医女罢。"风城启难说着,松开了楚歌,将她带到床边去坐着,便想喊守天去传人。

"不用。"楚歌摇头,"等会让守幽来给我涂药便好。"

风城启难垂头看她,眼神复杂。不过十几岁的女子,偏生这样从容淡定。什么事都敢做,却又能做得合规合矩。受伤也从来不喊疼,一点也不会撒娇,还真是...

"你刚刚,没有醉是不是?"风城启难突然开口,低声问。

楚歌淡淡一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醉了的,又清醒得很。"

清醒地知道那时候面前的人是风城启月,只不过看着那张脸,没能控制好情绪而已。却也是醉了罢,才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进来了,倒真说了心里话。

帝王挑眉,道:"若我没听错,你想要我的心?"

那会他刚好进了凤鸣宫的门,却远远看着她摇摇晃晃往启月怀里去,本是怒得想立刻将她扯出来的,却因着她的话,愣在了原地。

他听得一句"阿萧,我可不可以求你的心?"

心里莫名奇妙地被扎了一下,他竟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样,算是在告白么?喜欢上自己了?

他是开心的,她按照他的计划,慢慢喜欢上他了,他算成功地走出了一大步。所以他是开心的。其他的情绪...还有其他的什么情绪呢?

没有的,再有也不过是因为来得急了,心跳得有些快。再没有其他。

"我那是醉了。"楚歌看着风城启难笑道:"怎么可能问帝王要心,那时候,定然还是没醒的。"

风城启难不高兴了:"为何不能?帝王难道没有心么?"

"有啊。"楚歌直视着风城启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可是,帝王心注定是在江山上的,哪怕一时情系了谁,若与江山相悖,怕也是会舍弃的,不是么?上官小姐如此得王上之心,不也照样嫁给了六王爷么?帝王的心,难求,也难守。"

风城启难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沉默。

"与帝王,再情深,也不得共白头。我看清了,所以不再那么糊涂了。"楚歌起身,朝风城启难轻轻弯腰:"臣妾可否求王上一件事?"

风城启难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你说。"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四十二章 遗世独立,但求安宁

"臣妾想自请修行,去佛堂住一段时间。"楚歌看着帝王,认真地道。

风城启难眉头大皱,不解却也恼怒。去佛堂?她是想自己送自己进冷宫是不是?这样自寻死路的行为也就她做得出来!

"孤可以问原因么?"

楚歌微笑。她进佛堂不过是为了避个风头而已。左慕雪初入宫,左天清没有表明什么,风城启难就必定忍左慕雪三分。而看样子她是必定会来找自己麻烦的,到时候风城启难会帮的不一定是自己。与其等着吃亏,倒不如避一避得好。

左慕雪不懂隐藏锋芒,行为也张扬,在这后宫之中,断断讨不了多少好去。她根本不用为她费神,皇后等人又不是摆着好看的。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离这胭脂争斗越远越好。

"王上不是新纳了许多人么?"楚歌淡淡地道:"臣妾给您腾个地儿,左右最近左慕雪进宫了,我自请去佛堂,算是为大燕祈福,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风城启难挑眉,看了楚歌一会儿,却勾了唇角,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便让仇全去办便是。"

"臣妾谢主隆恩。"楚歌垂了眼眸,低身行礼。

"罢了,这里没有旁人,你累是不累?"风城启难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又看了看她背后的伤口,想了想,对外面喊道:"仇全,让守幽拿药来给她主子擦。"

外面应了一声,楚歌轻叹道:"夜深了,你一来,总折腾得他们不得安生。"

帝王毫无自觉地挑眉:"这怎么是折腾了,难不成还不擦药了不成。我还忘了问,你这是怎么擦伤的?"

楚歌淡淡地打了个呵欠,水眸半垂,懒懒地道:"有些困了,王上有话明日再问可好?让守幽也不用来了,我想睡觉。"

说罢,衣裙也不解,直接脱了绣鞋躺进锦被里。随手将头上的几根素簪子取了,任青丝撒了一枕,闭眼便睡。留下风城启难坐在床边,却也只能瞪她。

这肆无忌惮的妃子,恐也只有他这帝王能容得下了。风城启难摇摇头,走到门外去轻声吩咐仇全不用再打扰,便让他们合了门,自己也躺上床去。

枕边的女子睡颜也是绝美,帝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将她轻轻环在怀里,安和地睡了。

翌日,帝王宣旨:昭妃心情不佳,身体抱恙,孤深觉心痛,特赐其湖心小榭以居之。后宫中人,未得圣旨,不得打扰,违令者斩。昭妃可出入自由,不受限制。钦此。

楚歌跪在地上,看着仇全手中的圣旨,嘴角抽搐。

仇全笑着让人扶起楚歌,道:"娘娘可听明白了?"

楚歌摇头,再摇头,道:"公公,王上可是记错了?我记得昨晚我自请入的是佛堂,不是什么湖心小榭。王上昨日不还允了我么?怎的倒是这样的旨意?"

仇全叹了一声,朝楚歌微微福身,道:"娘娘可知,佛堂是什么地方?进了那儿的妃子,从没有再出来的。王上心疼您,自然舍不得您去那地方。湖心小榭是接天湖北边中心的岛上宫殿,本是先王为温太妃所建。先王驾崩之后,温太妃便再也不去那里了。王上特意命人清了出来与娘娘居住,自然是万分的心疼娘娘。"

楚歌怔了怔,心里一暖。守幽恭敬地接过楚歌手中的圣旨,命人拿下去放好,便道:"湖心小榭除了温太妃,没有谁去过呢。娘娘想要清静,那也是再好不过的地方。奴婢这就让他们收拾一下,今日便可搬去。"

不语眼睛一亮,俯在楚歌耳边轻声道:"主子,我看这是极好的,湖心之上,四面不接的,没有谁能打扰得到咱们。况且那儿景色一定不差,王上也不会时常去,咱们倒可以过好长一段自在的日子!"

楚歌眼睛也是一亮,连忙点头,道:"那你们快去收拾,咱们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搬过去。仇全公公,劳烦您了,替我转告王上一声,臣妾万分感谢圣上恩典。"

仇全应了是,恭恭敬敬地朝楚歌行礼,便带了一群人退下了。

凤鸣宫的人立刻都行动了起来,打包的打包,搬东西的搬东西,一时间仿佛整个宫殿都活了起来。开玩笑,本以为王上是不喜欢主子了,却哪知,竟是这般的偏宠着。一月未临幸,仅一夜便赐下如此大的恩典,可是常人能做到的?

楚歌跑回白首殿,细细地整理一些衣裳和平时爱看的书。白首殿里珍宝很多,但都是当赏赐发下来的,带去也没什么用。他亲手送她的,也只有她怀里那支玉箫而已,其他的都不重要。

守幽和不语将楚歌喜欢的广袖裙统统打包,让奴才们小心翼翼地放到宫殿门外的马车上。不收拾还不知道,她的衣服竟装了半个马车,还只是这一季,真奢侈。

"主子,还有什么没有带的?"守幽将东西都装上马车,笑着回头问楚歌。

楚歌想了想,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了,且这样罢。若实在忘记了什么,还可以回来拿,他说了不限制我的不是么?"

守幽点头,吩咐着宫人们将自己的东西塞到后一辆马车上,然后同不语一起,扶了楚歌坐上前面的八宝香车往接天湖而去。众人的心情都无比的好,一路上竟也有浅唱两声的人,热热闹闹,好生欢欣。

然而左慕雪扶着婢女的手,站在宫道上看着这一路马车欢乐地往接天湖去,心里可不是怎么开心。长长的指甲不知不觉全掐进了扶她的丫鬟的手里,痛得那丫鬟眼泪直掉,却不敢开口。

"哼,左楚歌,你躲得了一时,可躲得过一世?"左慕雪冷冷地低声道:"总有一天,你会尝到痛的滋味的,我发誓。"

楚歌坐在车上,自然是看不见外面或羡慕或嫉恨的眼光,心里只觉得温暖和愉悦。虽然也是宫中的地方,但是到底可以脱离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一段时间,她心里,当真是很开心的。

车行了一段时间便到了接天湖,接下来便是要乘船了。楚歌下了车,望了一眼那广阔的湖面。现在已经没有了荷花荷叶,但是这样的湖面却看得人心里一片开阔。说起那满湖的荷花,楚歌突然想起,她是将它们遗忘在床下了。

一共一百零九朵荷花,她细细数过了。虽不知当初挽丝下厨用掉了多少,但是这一百零九朵荷花的花瓣却是刚好可以铺满一个箱子。那天以后,她将那一船荷花仔细养着,养不好了便细细晒干,然后收藏起来。

于是床下除了她需要的东西装的箱子,另一个装的就是荷花。

船划来了,楚歌提了裙子走上去,然后看着不语守幽和其他人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搬到船上。没办法,不是她狠心,是只要她一碰东西,守幽便瞪她,不许她做。

因为背后的伤口还没有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