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聆一把将她甩到墙上,七七整张背都贴到了墙上疼得厉害,夏候聆微醺的脸逼近她,“若不如意,装疯告知。小奴才,你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和青云把我夏候聆当成了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成吼。

七七的假装砰然瓦解,“爷知道了?”

真得想把他骗得彻底呵……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跟着青云出了相府,瞒到你们远走天涯,嗯?是不是?”夏候聆凑到她左耳低笑着说道,勾起的唇边没有一丝笑意。

七七无言反驳,夏候聆猛地扯开她的衣领,将挂在她脖上的红线用劲生生硬扯下来,勒得她面颊发白,夏候聆看着红线末端系着的护身符,从腰间掏出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拼成一对放在七七面前。

他不会放她走(1)

七七捂着脖子没有说话,夏候聆把护身符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吼道,“你说我骗你,对你全是假相。你又对我有几分真?装疯卖傻的是你!连姻缘护身符你都是和他一双一对!”

“公子是我师父”不懂是夏候聆的话,还是脖子上的疼让她红了眼眶,“你不可以拿这个来污蔑我。”

他明明清楚她的心意,他比谁都还清楚。

“爷,你是天上的星,天上的月,一直是七七在妄想自己能摘星捧月,可妄想就是妄想,永远不会变成事实……”七七哽咽着嗓子说了出来,也许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再没有机会,她有胆欺弄权倾天下的相国,就要承受他的惩罚……这一点跟在夏候聆身边多年的她最是清楚。

七七眼中的泪意让夏候聆愣了下,酒意清了三分,略微冷静下来,“我们还是成亲了。”

“成了亲又能怎样,最多让我更痴心妄想,以为我终于离月更近一点,可爷,你把我当成妻子过吗?”七七哭得大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身子顺着墙滑落跪到地上,“爷,我求您放我走吧,您有家有业,您不缺七七一个啊……”

“我是为谁才二放兵权,你知不知道那兵权对我有多重要?!”夏候聆怒吼的声音在冷然的风中更显悲凉。

七七呆住,她以为他会沉默的,她以为什么都是他谋划的一步棋……

夏候聆攥起她按到墙上,脸低下去擒住她的双唇,和着微醺的酒意抿下她唇上咸湿的泪水,手从后扣住抬起她的头,逼着她不得不迎向他,七七连本能的挣扎都忘却了。

他不会放她走(2)

“七七。”几番肆虐,夏候聆放开她,视线居高临下凌利地直逼入她的眼,“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离开相府,青云、江南你想都别想,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这么纠缠下去。”

七七呆得说不出话来。

夏候聆拂袖离去,又不甘心地退回来低下头在七七嘴上狠狠咬了一口才解恨地走出华清轩。

院落里湿衣随风安静地翻飞,七七颓然坐到地上,指尖抚过唇瓣抹下一丝血色。

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这么纠缠下去。

直到死那一天……

直到死那一天……

清冷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耳边,七七终于明白自己劫数难逃。

七七茫然失措地回到秋水苑,浑浑噩噩对着昏黄的烛台看了一夜,清早,灯灭天亮,东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夫人,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能出相府求医了?”

“你们也知道了?”七七没想到东仙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他真得迫不及待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出不去了。

“是啊,我才知道青云相士被软禁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哎,我还以为这次能出去见见世面。”

东仙的话让七七惊得从桌前站了起来,“公子他被软禁了?”

“是啊,奴婢和品令早上出去碰上青帝苑的小贞,小贞说的。”东仙大惑不解,怎么夫人看上去又像是不知道啊。

青帝苑……

七七立刻冲了出去,一路直闯进青帝苑,沿路的下人纷纷跪下请安,七七抓了个人问道,“爷昨夜在哪安歇?”

被问的下人刚要回答,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兰淑夫人这么有闲情雅致来青帝苑?”

七七朝前面看去,赫然是萧尹儿,她身上穿得极厚,肚子还未隆起,却由丫环一左一右掺扶着。

觊觎主子的夫君

七七正要说话,却听萧尹儿嘲讽地冷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以兰淑夫人的出身怎么会明白闲情雅致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之女,只是个流浪乞丐出身,连童养媳也比不上。

“我要见爷。”七七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没有卑微,没有自抬。

从头至尾,七七对萧尹儿的情绪总是交错复杂,没有恨没有喜,只是能避则避,她从不敢忘记第一个相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尹儿。

萧尹儿轻抬步伐走到七七面前,眼底尽是傲慢,“你又想抬护国夫人的身份来压我?聆哥有命,我现在身怀相府第一子,不必向你卑躬屈膝行礼。”

相府第一子……

七七逼迫自己不去多想,不卑不亢道,“我没有要你行礼。我要见爷。”

“真是好笑,聆哥是你说见就见的?”萧尹儿明显不打算放过她,“要知道现在相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我主事,你想见聆哥是不是应该要先向我禀报?”

周围几个下人听得汗然,噤声不语地低头站在那儿,耳朵却拔尖了听二夫人会怎么相还以对。

七七睁大眼盯着萧尹儿,抿了抿唇思索片刻,终是退而求其次,“请大夫人替我相禀,我想求见爷一面。”

“等我回去思虑再三后给你答覆。”

“……”七七紧紧抿着唇冷眼看着她的故意刁难。

“七七,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哪儿,就是你故作无辜不声不响尽做些损人阴德的事。”萧尹儿温婉的声音变得尖细,“觊觎主子的夫君这种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此言一出,下人们忍不住听得倒抽气,原来二夫人以前是大夫人的丫头,怪不得众目睽睽之下大夫人就敢出言辱骂二夫人。

哦也,五更完

求爷放了公子(1)

云雷及时出现解了围,“爷有令,要见兰淑夫人。”

刹时,萧尹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眼睁睁地看着云雷把她带走,恨得咬牙切齿。

“爷昨夜是在东厢房安歇的,这会儿还没上朝。爷有交待,若今天夫人前来一定要带过来。”云雷一五一十地说道。

要不是云雷,她还不懂要和萧尹儿在那纠扯多久。

七七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有些着急地上前推开东厢房的房门,门应声而开,熟悉的薰香味传出来,七七直接走进里边,步入内室,夏候聆正背对着她穿衣,一头无束的青丝随意倾泻在肩上,黑如檀木,柔如绸缎。

七七对着他的背影弯腰依礼而行,“给爷请安。”

夏候聆整理身上衣袍的手一僵,冷哼一声,“你来得倒是挺快。”

“公子他只是我师父,风水书也不能说明什么,装疯惧症的事是我自作聪明,与公子无关。”他知晓她来的目的,七七没有绕弯开口直说。

夏候聆转过身,冷眼打量着她微肿的唇,对她脸上的焦急视若无睹,“随我进宫。”

七七砰地跪了下去,“求爷放了公子。”

夏候聆皱眉,“起来。”

“求爷放了公子。”七七跪得笔直,倔强地强求着。

“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本官拿主意了?”夏候聆冷冷地说道,拿起木梳对着铜镜一时不知怎么办,“过来给我梳头。”

夏候聆甩袍而坐,七七耐着性子站起来,接过梳子替他一下下梳着,“丫环没过来侍候?”

“我昨晚临时起意睡这边。”夏候聆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话回答,说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岂不是在说因华昨晚华清轩的事才没去萧尹儿的房。

求爷放了公子(2)

七七哪有心思去想这些,满脑子都是青云被软禁的事情,“爷,公子他真得没有要我做什么,什么都是我想出来的,你要罚就罚我。公子他生性淡泊,无拘无束,你把他软禁起来……”

夏候聆猛地将铜镜重重地拍到桌上,打断了她,“你哪来那么多话。我只是软禁他,好吃好喝供着,你是想我定他入罪?”

“我……”七七咬着唇不敢反驳,怕他一个动怒真得将青云打入牢狱,手上动作没有减慢,拿起白玉冠绾起青丝,“梳好了。”

夏候聆满意七七停止了话题,禅了禅身上的官服,“去换身衣裳,随我进宫面圣。”

“为什么?”

“皇上龙体抱恙,你随我前去探望。”

“可不是应该大夫人……”

“你我这段亲事是皇上成全的,难道你不该去谢恩?”夏候聆嘲弄地揽过她的腰,低头一字一字说道,“况且你这护国夫人是皇上亲赐的,尹儿怎么能和你比。”

他的唇风吹到她的脸上,七七只感觉一阵温热,“爷是在嘲笑我?”

想到两年后她回京找的是淳于宗而不是他时,夏候聆心中又生起火,一把推开她,“去换衣服,我不想和你扯旧事。”

七七莫名,谁又要和他扯陈年旧事了。

第一次进宫是被皇上赐给太监为妻,第二次进宫是祭奠德王,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宫了,现在却又被夏候聆带了进来。

马车停在宫门外,一路走过几十道门,皇上居住的寝宫正广殿外,七七同夏候聆比肩而站,待太监传唤两人才走进正广殿,殿内早已有几个王爷同官僚在龙榻前埋头站着,隐隐绰绰七七能看到一个华服雍姿的女子坐在龙榻边上,同身边的宫女说着什么。

谢皇上当初成全

夏候聆的出现无非又引起一阵哗然,七七跟着夏候聆走向前向皇上、皇后、几位王爷请安,原来那女子是皇后,七七抬起头来看向龙榻上的人,没想到正好对上淳于宗的视线,才两个多月不见,七七几乎快不认识他了。

淳于宗半坐在榻上,尊贵的明黄锦被盖在身上也无法使他显得精神一点,整个人憔悴得厉害,英俊的脸苍白无色,眼下染着一抹沉沉的青色,虚弱无力得很。

“皇上今天气色看上去好些了。”夏候聆纯粹睁着眼说瞎话,几个官僚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附和,哪怕夏候聆说皇上现在的样子是生龙活虎他们也不敢有异议。

“夏候卿有心了。”淳于宗轻笑了声,眼睛却是看都不看夏候聆一眼,仍注视着七七。

七七沉默地低下头,淳于宗随即猛咳起来,宫女立即递上冰糖水。

见气氛有点凝重,曲千秋从床榻边站起来,走到七七面前温和地问道,“这位就是兰淑夫人吧?”

七七急忙弯腰再次行礼,“臣妇见过皇后。”

曲千秋容姿高雅,眉眼温婉,随和拉过七七的手,“兰淑夫人果然灵慧美丽,不枉兰淑二字。”

“娘娘谬赞了。”七七勉强地笑了笑,这种客套的官腔话她很难适应。

一只修长的手从曲千秋手下牵过七七,七七愕然地看着夏候聆,然后被带到龙榻前,曲千秋不尴不尬被晾在那儿,雍容的脸差点难以维持。

“臣带夫人进宫一是为谢恩,多谢皇上成全,臣和夫人才能修成百年之好。”夏候聆声音清冷,手紧紧握住七七。

淳于宗低眸看了一眼两人缠在一起的手,淡淡地笑开,“朕能促成此良缘,朕心亦感安慰。”

包子之忆

看淳于宗无心招架,曲千秋只能再次出头,“兰淑夫人能嫁给夏候相国也是她的福气。”

夏候聆没顺着曲千秋的话说下去,只径自道,“臣夫人乃青云相士之徒,出自玄山老人一门,略通岐黄之术,不如让她为皇上把上一脉?”

曲千秋立刻紧张起来,“玄山老人大名鼎鼎,但本宫只听闻其门五行相命之术厉害,况且上回陆云相士进宫献药,结果害得靖孝皇帝他……”

夏候聆看向她,曲千秋竟被夏候聆眼中的寒意吓得心中一跳,到嘴的话突然止住。

“娘娘多虑。”夏候聆这才开口,“陆云一案臣早已察明,靖孝皇帝先行实非陆云所为,陆云也已由臣释放,娘娘是想说臣做事不公吗?”

曲千秋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朝淳于宗求助地看去,淳于宗无声地喝下冰糖水,然后道,“皇后绝非此意,夏候卿无须在意,既然兰淑夫人会岐黄之术,替朕把上一脉也好。”

淳于宗把碗递给宫女,然后伸出手随意地搭在床沿。

七七错愕地看向夏候聆,夏候聆深不可测地扫了她一眼,又看看淳于宗,七七只能上前坐在宫女搬过来的软凳上,然后学前些日御医的模样将手指搭在淳于宗的脉搏上。

淳于宗的手不薄不厚,指骨分明,干净极了,手心的掌纹错综复杂。

七七思绪杂乱,曲千秋却已经耐不住性子直问道,“兰淑夫人,皇上龙体如何?你已经把脉很久了。”

七七不由得看向夏候聆,夏候聆看向她的眼神无解,七七张不了口,却见几个宫女从外走进来,端着一盘盘玉碟,玉碟之上皆是馒头包子一类。

因为她最是念旧

“皇上,该用膳了。”宫女们向前盈盈一礼。

七七一怔,不自觉地问出口,“皇上身体不适还吃这些粗谷杂粮?”

“可不是,皇上自龙体有恙之后常常念起靖孝皇帝,说是靖孝皇帝年少时在江南极爱吃包子。御医也说常吃这个对龙体无益,可皇上就是不听。”曲千秋埋怨地温柔细语。

淳于宗唯有苦笑,“皇后,诸位皇叔、爱卿在此,你一定要抱怨朕吗?”

曲千秋“臣妾不敢。”

七七怔怔地回头看着面容苍白的淳于宗,他是真得在意德王,连德王喜欢吃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德王和她之间全部的过往,若不是兄弟情深,德王又怎么会告诉他。

淳于宗看向发愣的七七,“兰淑夫人,你替朕把过脉了,怎么样?”

七七回过神,忙从床榻站起来,“皇上脉象平稳详和并无大碍,可能是最近忙于国事太过操劳,皇上要多多休息才是。”

淳于宗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夏候聆蓦然跪了下来,“愿吾皇早日康复。”

夏候聆一跪,殿内所有人都跪下来齐声高喊,几个王爷、官员随后通通跟着夏候聆一齐告退出殿。

等人一走,曲千秋连忙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遣了出去,然后坐到龙榻边满脸焦急,“玄山老人一门都以相命为生,兰淑夫人刚看过皇上的掌相,现在让夏候聆得到皇上的帝命之相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不会得到的。”淳于宗虚弱地说道,却是有着满满的自信。

“皇上为何如此肯定?”曲千秋不解地顺着淳于宗的视线看向桌案上宫女刚放下的玉碟,这关玉碟何事?

“因为她最是念旧。”淳于宗凄然地一笑,这么念旧的女子,他却无福拥有。

大淳不会亡

曲千秋听不懂,正欲询问,淳于宗收回视线看着她淡淡地问道,“皇后,你怕么?”

“怕什么?”

淳于宗伸手抓过她的柔荑,温暖柔软,“怕和朕一起成为大淳的最后一代皇帝皇后。”

曲千秋的眼泪立刻沁出眼眶,反过来紧紧抓住淳于宗的手,“不会,我们不会的,我们的太子将来还会继位,太子的孩子再继位。我叔伯手下精兵无数,未必拼不过夏候聆,就算最后要同夏候奸臣决一死战,我们也要守住大淳的江山。”

曲千秋哭得令人心怜,淳于宗有些慌乱,勉强笑道,“朕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好好的你哭什么。”

“臣妾不许皇上说丧气话,大淳不会亡的,大淳不会亡的。”曲千秋哭得伤心,眼泪一滴滴掉落到淳于宗的手心里。

淳于宗抽出手擦拭着她的黛颜娇容,“嗯,我们的太子会继位,太子的孩子再继位……”

曲千秋索性把脸埋进他的掌心里,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七七跟随夏候聆走出正广殿,几个官僚同夏候聆寒喧一番就先行离去,步下玉石台阶,七七忍不住问道,“公子并未教我岐黄之术,爷为什么要我替皇上把脉,我差点露出破绽。”

“那青云教了你什么?”夏候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