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的手一滞,夏候聆又是皱眉,“又弄痛了。”

低下头瞥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夏候聆略一沉思,嘴角忍不住勾起,语气少了几分冷冽,“笨手笨脚的,好了没?”

第2更

他想把曲姑娘嫁给夏候聆

“一会再上点药就行了。”七七放开他的手,然后道,“我有点不舒服,先下去了。”

“记得替陈将军和曲姑娘的院落打点一下。”夏候聆没有为难地点点头,然后聊家常似地同陈炳荣攀谈起来,仿佛刚刚快掰掉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陈炳荣战战兢兢地回着话,忽然发觉才一顿饭未过半的时间,整个局势就被夏候聆扭转过来,知道他的筹码是大军,知道他最疼曲庭秋这个女儿,恩威并施,仿佛现在是他求着要投靠夏候聆一般。

七七从前厅走出来,他们的话语在耳朵边嗡嗡响着却听不真切,外面的冷意让七七清醒许多。

“本官听闻曲姑娘极爱品性高傲的君子兰,已经差人特去购置了几盆放在房里,曲姑娘一回房便能看到。”

……

什么时候她才能不被他不经意的一言一语所伤……

青云像曾经的某一次一样在一棵四季常青的树下找到了七七,她还是蹲靠在树边,双手抱着双膝,双眼无影无景地望着前方,青云出声,“如果是不开心的,不去想便是了。”

七七惊愕地转头,从树下站起来,“公子你也出来了,午膳用过了?”

“嗯。”青云笑道,“你这样很像是在自怨自艾。”

“没有。”七七被说得羞赦,诧异地问道,“爷不再软禁你了吗?”

青云眼睛往后一瞥,七七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就见两个侍卫远远地站着,视线不断地向这边瞄过来,青云苦笑,“他不是在防我逃跑,他是防我见你。”

真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七七敛下眉眼,青云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陈将军的意图很明显,他想把曲姑娘嫁给夏候聆。”

3更

这喜字写得真不好看

“不娶的话陈将军就与爷为敌。”七七顺着青云的话问道,“他会娶吗?”

青云笑了出来,“你觉得呢?”

七七摇摇头,他那样一个自负的人怎么会受他人威胁,除非他自愿,他会愿意么,毕竟曲庭秋年轻貌美……

“若夏候聆是沉迷女色之人,亦或者他是肯妥协之人,现在的相府就不会只有两个夫人。”青云说道,“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要你嫁夏候聆而非皇上的原因。”

“公子,倘若你喜欢的那个女子还在,你还会娶别人吗?”

多数与少数有差吗?都不可能会是唯一……

七七觉得自己想了个很好笑的问题,她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不足了。

七七问得可笑,青云却是无比认真地回答,“不会。”

“那女子真幸福……”七七由衷地羡慕。

青云风趣地道,“若她还在,她也不会嫁我后再嫁给其他的男子。”

七七被逗得笑起来,男尊女卑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若那个女子还在,和青云应该是世间最般配的一对,也不用害得青云为了自己不得不留下替夏候聆效命。

那日的午宴后,七七又开始见不到夏候聆,府里关于夏候聆同曲庭秋的蜚语流言多不胜数,七七即便呆在秋水苑里足不出户,有些人还是会故意透风给她听,辟如眼前的曲庭秋。

七七不懂曲庭秋是真得不懂规矩还是故作无知,没有她的应允就私自跑进秋水苑闯入她的房中。

“七七姐,你怎么一个人呆在屋里门也不开?”曲庭秋满面春风地在屋里踱来踱去,看着柜子上还贴着的大红喜字一把撕下,连连摇头,“这喜字写得真不好看,相爷和你就不该贴这个。”

七七……姐?相爷?

4更

爷并不怎么喜欢花

七七默然地看着她一举一动,曲庭秋跳到七七身旁拿起桌上染满墨迹的纸,一脸讪笑,“七七姐,那喜字不会就是你写的吧?七七姐你是不是学字时日尚短?我听一些下人说你以前是在相府华清轩洗衣的奴才?”

七七拿过她手上的纸放桌上摊平,然后才道,“我学的字的确尚不成风,那喜字……是爷写的。”

这也是七七成亲后来听下人说的,新房门上、屋中摆设上的喜字都由夏候聆亲笔染朱砂所写,而后由下人剪下来贴上。

曲庭秋脸色僵了僵,听得出七七语气里的不悦,又陪笑着说道,“看来我还不够懂字,连相爷的手笔都看不出来。”

七七坐在桌前听她自圆其话,并没有接话。

曲庭秋转身背着她,暗自咬了咬牙,这兰淑夫人和相爷真是一个德行,都有把人晾在一边还自得其乐的本事。

“七七姐,你这屋怎么阴气沉沉的,连盆花都没有?”曲庭秋转过脸来时又是一副笑语嫣然,“不如我把我房里的君子兰搬两盆过来?相爷送了我好几盆呢,怎么也不替你这边布置一下。”

七七微张着嘴,只能再次让她的脸难看下来,“爷并不怎么喜欢花。”

果然,曲庭秋的脸阴了下来,“兰淑夫人,你这是在给我难堪吗?”

“不是。”是你自己要问的。

七七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纸,臂弯忽然被曲庭秋勾住,七七惊诧于曲庭秋的变脸速度,刚才还阴云满布现下又是笑得无害,“七七姐,你陪我去街上逛逛,爷说我的首饰太少了,让我再买些。”

七七睨着她头上的各式金钗步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就被曲庭秋拉了出去。

5更

我堂堂将军之女不能做小

七七以为曲庭秋只是过来示示威,却没想到曲庭秋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主意根本不在她身上。曲庭秋一边拉着她看这家逛那家,一边又左右旁敲地问着关于萧尹儿的事。

七七一直沉默相伴,曲庭秋问得多了也只含糊其词,曲庭秋受不了她这性子索性打开窗说亮话,“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夫人肚子里有相爷的骨肉了?”

“嗯。”七七低下头假装看小贩摊上的翡翠珠钗。

“那怎么我来府里这么久也没见过她呢?”曲庭秋不耐烦地拍掉她手里的珠钗又追问道。

七七不是多心思的人,但萧尹儿出京既然是秘密安排就是夏候聆要保护起她,沉思片刻,七七说道,“大夫人要安心养胎。”

“在府里吗?”曲庭秋紧问不放,“我听说大夫人和相爷的感情笃厚,相爷十几岁就把她接了过来,成亲后又一心一意都不曾拈花惹草,她是不是长得很美?”

七七心头有些涩,不胜其扰地往前走去。

曲庭秋追着她转弯进一条巷子,“七七姐,不瞒你说,我爹肯住下相府十之八九相爷就要迎娶我,我堂堂将军之女自然不能做小,屈于人下。七七姐,我今天叫你一声姐姐,明天可就不一定了,若是你肯听我的……”

七七从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可以说那么多的话,真是年岁尚小涉世未深的缘故吗?

七七望着巷子尽头的一处茶楼加快步伐走了几步,忽然才发觉听不到曲庭秋的声音,连忙转回头来,没看到曲庭秋却看到迎头一棍,眼前顿出幻影,意识被掏空,人砰地应声倒下去。

罪魁祸首啪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看看被打得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子,想起刚才街上一直远远跟在她们后面暗护的几个侍卫,当机立断地扛起七七跑出巷子。

6更,是6更吗

你打她了

七七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只看到一眼无尽的黑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才感觉到手脚都被捆绑住了,没来由得一阵心慌。

七七唤了几声曲庭秋的名字,只能听到空荡荡的回应,曲庭秋不在这里吗?七七努力回想着昏过去前看到的那个人影,是……孟力!

七七震惊地瞠大眼,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有人的谈话声,七七认得是孟然的声音,似在训斥着什么人。

“我搜刮民脂民膏的的罪还没撇清,你还让我背负一条胁持相国夫人的罪?!你真是疯了!”

是孟然气极的声音,忽然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慢慢有烛光在七七眼前亮起来,七七才看清楚自己被绑着丢在一个厢房里,外面已经是黑夜,桌上昏黄的烛光映着孟然错愕的年轻脸庞。

触及七七目光的一刹那,孟然怒火中烧,猛地反身一拳揍在身后的孟力身上,“你打她了!”

这一拳直揍得孟力抱着肚子吐酸水,大嚎,“妈的,我他妈掳这婆娘来是为了谁啊!还不他妈是为了给你消气!省得你天天困在将军府里借酒消愁!”

孟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七七面前蹲下,利索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向她额上的伤,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还没碰到,七七已经偏过头去,“很晚了,我回相府。”

看着七七的闪避,孟然咬着牙收回手,站了起来问孟力,“有没有人看到?”

孟力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他是问什么,有些洋洋得意地道,“我做事当然他妈有分寸了,当时跟在他们后面的侍卫都还没进到巷子,我扛起这婆娘就走了,那边有个茶楼的掌柜是我兄弟,他给我弄的马车让我回来的。”

“你给我滚出去!”

7更

他居然有那样的念头

孟然上前踹了他一脚,孟力抱着肚子跌跌撞撞走出去,妈的,好心没好报。

孟然回过身来凝视着七七沿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几年前他还是跟在她身前身后转的毛头小子,现下他已经高过她整整一个头了。

满脑海的思绪敌不过她一个清明的眼神,孟然甘败下风,坦然承认,“我不打算放你走。”

“为什么?”七七问得极轻。

“我不会傻到给夏候聆铲除我的机会!”孟然大声说道。

“我不会说的。”她可以说尽一千一万个理由,她不会害他。

孟然的确是在找理由,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留下她,“我还是不想放你走。”

“孟然”

“我去给你拿些药。”孟然有些仓惶地走出去,忽然又回过头来,“这是我的将军府,你走不掉的,知道么?”

七七刚要张口,孟然有些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立刻跑了出去。七七抚着脑袋坐到桌上,像是被人狠狠抽打了一顿全身疼得厉害,幸许自己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身子养娇了,一点点伤都疼成这样。

孟然很快拿着药走了回来,看七七趴在小桌上吓得连忙奔过去,“嫂子,嫂子。”

听到熟悉的嗓音,七七抬起头看着孟然满脸的惊惶失色,恍然回到了在孟家过的那一年,不由得出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静谧的夜里,七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淡淡的,柔柔的,烛火映衬得她的脸带着一分别样的柔媚。

孟然中了蛊似的,手自然而然地朝她的脸上抚过去,药罐啪啪啪地落到桌上,两人皆是一惊回过神来,孟然倏地收回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刚才居然有了那样的念头。

8更毕,没了,晚安,么大家

我找很久找不到你

七七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大愕,眼神不自在地看着桌面,孟然咽了口口水,声音粗嘎地道,“这是淤敷膏,这是醒肤膏,对你额上的伤都好处,二哥他真是个混蛋,把你打得这么重,我真该多补他两脚。”

孟然拔开小药罐,搓了一点在手指上就往七七额上沾去,七七刚要偏过头孟然低喝,“别动。”

七七呆了下药膏已经被孟然涂到了额头上,孟然的指尖带着炽势慢慢抹开药膏,脸凑她极近,浑炽的呼吸喷薄到她脸上,“疼不疼?”

七七浑身不自在地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涂就可以了。”

“是不是我现下为你做点事都不行?”孟然自嘲地看着自己被甩掉的手。

“孟然”

孟然突然站起来一把掀翻了小桌,药罐全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烛火倒在地上应声而灭,屋子里又恢复漆黑一片,只听到孟然愤怒的吼声。

“为什么你的心非在他身上不可,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他杀我大哥你替他隐瞒,让我糊里糊涂地崇敬他这么多年,他被俘北国你誓死追随,让我一个人回了大淳。”

“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多来怎么过的,二哥只会拿钱挥霍,五姐自我当了将军就让我四处给她张罗亲事。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当官不懂上朝,什么都不懂,没人教我没人陪我……”

七七的眼眶蓦然涩了,她第一次见他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历时经年,物是人非,他平步青云成了将军,却让人忘了荣耀显赫身份背后的悲辛。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夏候聆回来的那一天我看不到你,我找很久找不到你……”黑暗中,孟然如孩子似地眼眶红了。

1更

我比死还难受

“你后来回来了,却和他成了亲,我恨不得找夏候聆同归于尽,夏候聆死也好,我死也罢,至少我都不用再背负大哥的仇恨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我受够了!”

孟然跌撞地摸索到门边,哽了嗓子,“你一定要走的话就立刻走,然后通知夏候聆是我绑的你,让他立马缉我上朝让皇上定罪。”

“你知道我不会。”七七的喉咙也哽咽住了,“孟然,你别这样。”

“不会什么,不会让他治我的罪还是不会让他杀了我?”孟然语气凄然,“你知不知道,你同他成了亲,我比死还难受……”

七七震惊,话卡在嗓子里再说不出来。

屋外一道光打过来,正好映在门口孟然的脸上,映在那张满脸泪痕的男子面容上,眼眶红缟得如同个稚气的孩童。

一个苍老的仆人声音响起,“六爷,您怎么在这?”

孟然用手挡在脸前遮掉灯笼投来的光,瞥了一眼屋里,然后仓惶不及地跑走,如落荒而逃。

这一夜晚无星无月,盏盏灯笼连成几排高高地悬挂在相府青帝苑的庭院里,亮得亦如白昼。

几个下人捧着一捆捆的箭,夏候聆拉着弓对远处的耙子在试箭,颀长挺直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子,白衣如雪,青丝如檀。

近处,六七个侍卫身子抖得跟芦草一样跪在地上,相爷每发出一箭发出的沉沉声响都像直刺他们的身体,魂魄早飘出体外七分。

“爷,这批箭您试很久了。”云雷站在一旁提醒到。

夏候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拿起一支箭继续对着耙子瞄准,两个侍卫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跪下,“禀爷,还是没有找到兰淑夫人。”

“咻”

箭随声而发,落在耙前的地上,插入泥中埋进深深一截。

2更

你说晚了

“找了有几个时辰?”夏候聆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抽起一枝箭稳稳地射了出去。

“回爷,五个多时辰了。”

曲庭秋被个丫环掺扶着走进青帝苑,后脑勺被人闷棍打了一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看到院中的夏候聆尤其悴容不堪地跟身边的丫环,“我身子虚得很,你扶我到相爷身边。”

“是。”丫环乖巧地答应,“姑娘面容苍白其实不该出来的。”

曲庭秋凄苦地笑了笑,咧开干裂的唇,“没事,我很担心兰淑夫人。”

曲庭秋暗暗得意,连个丫环都看不出来她是装的,不枉她在镜前努力梳弄一番。

还没走近夏候聆曲庭秋就听到一个侍卫回禀,“奴才们在巷子那一带查过,附近有家茶楼的掌柜是个无赖,经常招揽一些地痞喝花酒召青楼姑娘,强抢良家民女、有夫之妇的事也干过,有几个都吃过牢饭。可兰淑夫人失踪后这家的掌柜就不见了,奴才是想兰淑夫人会不会……”

“什么?”夏候聆紧紧拉着弓,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幽冷地扫到那人身上。

侍卫当即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吓得面容发白,急忙磕头,“奴才多嘴,兰淑夫人吉人天相,有相爷庇佑一定会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