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叔和周阿姨。”丛兰请的保姆今年才不过二十出头,是个老实的乡下姑娘,做事向来是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执行命令不打折扣,不过却是个胆小不经事的,显然周兴国的父母吓到她了。

“嗯,我知道了。”丛兰推开了病房的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婆婆紧握着丈夫的手,一脸的疼惜,公公则是坐在一边跟女儿周畅说话。

“你怎么才回来?”周母看见儿媳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我跟你爸来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我去办点事。”丛兰跟公婆的关系向来是淡淡的,尤其是跟婆婆的关系,称不上多亲近,周母出身知识份子家庭,向来自视甚高,不是很瞧得起小市民家庭出身的丛兰,丛兰刚进门的时候她很是想要教育一下丛兰,替她立一立规矩,丛兰却向来自认自己自立自强,没有一丁点需要别人帮助指摘的,对婆婆进行了有理有力有节的回击,加上周兴国很善长搅混水,把两个女人哄得很开心,让两个人维持了表面的和平,现在没有周兴国,婆媳两个少了一层顾及,两人一人只说了一句话,病房里却颇有点火药味儿。

周母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兴国这里离不开人,以后你要长时间的出去,最好先给我们打个电话。”

“大夫说兴国的病需要长期护理,我准备给他请个专职的护工。”

“为什么要请护工?你又没有工作。”周母对儿媳的另一个不满之处就是儿媳妇自从生了孩子就拒绝去工作,让他们夫妻带孩子,现在孙女都上小学了,儿媳妇还是没有去工作的意思。

“我准备回去工作了,公司里不能长时间没有人管。”周母就是传说中的“女强人”据说是刚出满月就把孩子扔给了婆婆,连送奶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事业,等到孩子长大了之后,却又树立高标准,达不到她的标准她就各种惩罚,周兴国可以说是在铁腕政策之下长大的,听说一直到他高中毕业,每天要穿的衣服从袜子到内裤都是母亲布置安排好的,一直到他上了大学,这才算是摆脱了控制,这也是丛兰最不理解婆婆的地方,她爱孩子的方式似乎就只有“控制”,任何事超出她的控制,她立刻就会歇斯底理。

“你?你能管公司?”周母挑了挑眉。

“妈,当初公司是我跟兴国一起创办的,连立业都是后来才加入的,我虽然一直在家,公司的运营情况我却是一直知道的,我的博客也是公司电子商务的一部分。”

丛兰一说这些,周母就有些不耐烦听了,“你既然想回去工作也可以,护工就不用请了,我跟你爸会照顾他。”

“他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身,每天要擦身三次,做四次肌肉按摩,你们俩个体力上吃不消的。”

周母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你有钱你就请人好了,别以为请了人就可以大撒把,对兴国不管不顾。”

“奶奶,什么叫大撒把?”跟爷爷一起看童话书的周畅抬起头问道。

周母有些尴尬,“就是…不管你爸爸了。”

“我妈妈才不会不管我爸爸,我爸爸说我妈妈是我们家的领导,没我妈妈管着他连袜子都找不到,是不是妈妈?”

周母没想到给她最有力回击的是孙女,不由得有些讪讪的,“老周,你带畅畅出去玩,我有话要跟丛兰说。”

周父大概知道老伴要说什么,有些忧心地看了儿媳妇一眼,不过他也是习惯了被“领导”的,想说什么没敢说出口,带着孙女出去了。

周母看见门关上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关于姚琳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丛兰挑了挑眉,“我?我打算拿鞭子把周兴国抽醒,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学会包二奶的,包二奶就算了,还不知道用套,让人家大了肚子找上门来,他答完之后,我再作案工具没收了!从马桶冲出去!”

丛兰说得周母直皱眉头,“你们年轻人现在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兴国是男人!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辛苦,他又那么优秀,难免会有些风流韵事…姚琳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批评过她了…”

“妈,你认为我就不优秀吗?这么多年我就一丁点诱惑都没受到过吗?如果我出轨了,你会说我只是有点风流韵事吗?婚姻里除了感情要不要有点责任?”

“他是男人,你是女人…”

“妈,您是受党多年教育的人,连男女平等都不懂了吗?”丛兰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把老太太平时最爱挂在嘴边上的话说了出来,当初她要留在家里带孩子,老太太就教育她,你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大学生,理应在社会上争得一席之地,在家带孩子是资源浪费,是男女平等的倒退,“再说了,如果是爸在外面有风流事,您也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周母又被噎住了,“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得理不饶人,一点都不温柔贤惠!”

又来了,说不通就摆长辈的架子,每到这个时候就该周兴国出场和稀泥了,可现在这个时候周兴国却躺在病床上依靠着呼吸机呼吸的活死人,“妈,咱们别吵了行吗?关于姚琳,您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就是个贪慕虚荣腐化堕落的妓…女…”周母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快打卷了,“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兴国的骨肉,兴国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有没有一个后代…”

“妈,周畅难道不是兴国的后代吗?”

“你知道我是说什么!周家三代单传…”

又来了,让儿媳妇出去工作赚钱分担家用的时候讲新社会,说到孝敬的时候又讲传统,现在又来三代单传说了,周母跟丛兰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丛兰只给周家生了个女儿,虽然周母把周畅当成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还是想要孙子想得要命,当年他们就绕着弯的希望丛兰生二胎,得知丛兰不肯之后,还跟儿子闹过,被周兴国给挡回去了,终究没闹到明面儿上。

“妈,您就保证她生得一定是儿子?再说了,您也说了,她贪慕虚荣腐化堕落,您就敢保证她怀的真是兴国的孩子?”

“她…兴国自己承认了。”

“什么?”原来不止是公司的人早就知道了,连公婆也早就知道了,丛兰啊丛兰,你到底有多傻,才会以为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你还是那个幸福的主妇?原来你早就是全世界的笑柄了!

“就在两个月之前,姚琳拿着验孕单找到了家里,说她是兴国的女朋友,现在她怀孕了,兴国逼她坠胎,可是她舍不得,来求我们给她做主,我跟你爸立刻把兴国叫回了家,兴国说他对姚琳不是认真的,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知道,一定要让姚琳坠胎,姚琳急了说兴国对她始乱终弃,玩弄女性,推开窗户要跳楼,我跟你爸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下来…后来我们商量了,让姚琳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养,兴国不同意…就僵持到了现在,兴国出事之前一个星期,我查出了乳腺癌,我跟兴国说,没有孙子我死都合不上眼,兴国这才答应了让姚琳把孩子生下来,不过他有一个条件,孩子不能生在A市,要生在香港…”

丛兰听到这里,心突突跳个不停,头一阵一阵的发晕,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事情已经暗中进行了这么久,丈夫的死甚至也跟这件事有关…“现在你们还是要孙子?”

“我知道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能分遗产…可兴国好好的活着呢,公司也是你的,钱也是你的,我们只想要孙子…”

“兴国是脑死亡。”

“什么脑死亡?他还有心跳呢!他没死!没死!”

“妈,你既然是这么想的,你就在这里守着他好了。”丛兰觉得再看一眼周兴国她都会崩溃掉,拿随便什么东西把周兴国再打死一次,她推开病房的门,像是风一样的走了。

周母看着被摔得来回晃悠的门,呆呆地坐下,握着儿子的手,“儿子,你没死是不是儿子?儿子,你别怪妈,妈只是想要个孙子而已,你怎么就那么倔呢,一直拖到了出事…儿子…醒醒吧,醒醒看妈一眼,看看没有了你,妈妈有多可怜…”

姚琳微笑着开了门,“妈,你怎么才来啊。”

“还不是你个小祖宗要保胎,又说吃不惯A市的东西,你妈我才千里迢迢背了这么多东西来看你!”进门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里面是网领网袖的镶钻打底衫,穿的是皮质的短裤跟黑丝袜,靴子一直高到膝盖,头发染得黄黄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却满是乡非风,她脚底下大包小包的,果然满满的都是些蔬菜和坛坛罐罐。

她进屋之后打量了这屋子半天,“这房子有多大啊?”

“不算大,九十几平米吧。”

“是你的名字吗?”

“你当你女儿傻啊,当然是我的名字,他不给我买房,你当我会跟他?”

女人笑着拍着女儿的背,“不愧是我女儿,真聪明…他真的死了?”

“医生已经宣布了脑死亡。”姚琳坐下拿指甲刀修指甲,“幸亏他死了,想用一套房子和钱打发我,作梦。”

“什么?他还是不想让你生孩子?”

“他当然不想了,嘴上说是喜欢我,心里在乎的还是那个只生了个赔钱货的黄脸婆,找我无非是为了放松,男人,都是些管不住裤腰带的,等动了真格的,一个个的全都现了原形,一开始说什么婚姻不幸福,没有共同语言,听说我怀孕了,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哄我打抬,要不是我机警去找了他爸妈,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不是。”

“那现在你真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一个女人以后带着个孩子,可怎么再找…”

“唉呀我的傻妈,他的那间服装公司,已经打出品牌了,一年光纯利润就几百万,上千万,就算去掉合伙人的一半,他老婆要分走的一半,剩下的我们五个人分…”

“哪五个人啊…”

“他爸,他妈,他老婆,他女儿,我儿子,这五个人都是他的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我也要有他们公司5%的股份,你想想,一年能拿多少的分红?”

“五五二十五…五十万?”

“这指的是今年一年,以后呢?更不用说他现在的房产、存款了,每样都要分我一份,还有他爸妈的财产,那两个老东西说了,以后他俩的财产全是孙子的…”

“孙子…你看准了是男孩?”

“我找熟人看过B超了,八成是个男孩。”

“嗯…我看你的怀相也像男孩…可是…什么时候分呢?”

“他现在已经脑死亡了,为防夜长梦多,我明天就去找律师,马上分。”

79

嘉木语录:我不喜欢亦舒,但我喜欢亦舒的这句名言: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

---------------------------------------

丛兰把一杯半热的茶狠狠泼到宗立业的脸上,宗立业挥退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拿纸巾一边擦着脸,一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丛兰…你冷静些。”

“冷静?当初咱们刚开始办公司的时候,给工人发完工资咱们帐上只有几百块钱,我买了两箱方便面,咱们三个人方便面+馒头整整过了一个多月,我把我妈给我的金戒指卖了,付清了房租,用剩下的钱买了二斤猪头肉,咱们三个人坐在纸箱子上吃肉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如果有一天周兴国敢对不起我,你就亲手杀了周兴国…现在呢?现在他学人家包二奶,你竟然跟着他一起瞒着我!宗兴业,你拍拍良心想一想,你对得起我吗?”丛兰说到最后已经是声泪俱下,她恨周兴国,她更恨那些帮着周兴国一起隐瞒她的人,公公婆婆她从来没有指望过,可是宗立业和公司的许多元老,都是跟她一起血里火里拼出来的,这些人竟然也站在周立业的一边,跟他一起把她当成傻子瞒…

“丛兰,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是劝过兴国的,兴国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他会糊涂到买房子找装修公司装修出一间金屋来藏娇?”

“他…”宗立业低下了头,“他现在人已经那样了,你再问过去的事…”

“你也不想说?还是你不敢说?你们现在有钱了,是大老板了,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就算对得起我这个黄脸婆了是吗?”

“丛兰,你别活得这么明白行吗?”

“活得明白?我快糊涂死了!被你们像是三岁的孩子一样骗得团团转,如果周兴国不出车祸,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我?

“兴国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他也跟我说过再不会伤你的心了,如果他不出车祸,我到死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呢,你是不是也有周兴国到死都不会说出来的事?”丛兰指了指坐在门外一本正经的慢悠悠打字的漂亮姑娘。

“丛兰,你得理解我们…”

“是啊,我得理解你们,你们有钱了,不玩一玩女人怎么对得起自己。”

“现在社会就是这样…是姚琳太毒了,竟然扎破避孕套…”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真不觉得脸红啊,我要不要跟张芝说说这件事。”张芝是宗立业的妻子,带着儿子在澳大利亚坐移民监。

“张芝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才会忽然移民?”

“她跟你不一样,她只要钱…”

“是啊,抓不住人了,抓住钱也是好的…”丛兰抹了抹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原来一切都变了,只有她还傻乎乎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变,“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周兴国已经这样了,我能抓住钱也是好的,我带了人过来做财务审计…”

“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公司创立时的合同明文规定,你,周兴国,我,三个人是公司的创始人,各拥有公司三分之一的权益,现在周兴国躺在医院里,我做为他的妻子自然就拥有了三分之二的公司,做为老板,我要求财务审计,有问题吗?”

“没有,我是说…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丛兰看了一眼手表,“我请的是专业的会计公司,他们是按小时算钱的,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姚琳走出律师事务所,站在路边摸了摸肚子,咬了咬嘴唇,没想到那个贱人不肯拨掉呼吸机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脑死亡不算法律意义上的死亡,依照现行法律必须是呼吸心跳和脑部活动全部都停止了才算是死亡,不要说现在自己对周兴国的财产没有任何的权利,就算是孩子生下来了,也一样对他的财产丝毫不能染指,甚至连要抚养费都有问题,孩子是周兴国的,得由周兴国抚养,可现在周兴国根本没有抚养能力…

她想了想,一转身到了隔了几十米远的银行,在ATM机上刷卡,结果却发现这个月应该打到她卡上的生活费一分钱都没有到。

“贱人!婊/子!混蛋!”手里捏着钱包,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姚琳女士是吧?”

她一转身,只见一个身穿亮紫色紧身丝制连衣裙,白色西装,梳着利落短发,戴着DIOR墨镜的女人,嘴唇微微上弯,笑眯眯地瞧着自己,在她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穿着藏蓝色暗格西装,打着深蓝斜条纹领带拿着公文包的高壮男子。

“你是?”

“我是丛兰女士的代理人,我姓林,林嘉木,这是我的名片。”林嘉木一伸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林嘉木手上,林嘉木又递给了姚琳。

姚琳拿到名片之后,看都没看就随手扔,“你回去跟她说,我要跟她亲自面谈,我跟律师没什么好说的。”

“姚琳女士,我想我没把话说清楚,从现在开始,你如果要谈抚养费的事,只能跟我谈,我的委托人不想见你。”

“什么抚养费?”

“因为你已经半年没有上班,公司已经做出辞退你的决定,工资从这个月起停发,因为周兴国先生现在已经是无行为能力人,他的所有财产归周兴国先生的妻子丛兰女士处理,一个小时前银行受理了丛兰女士的销户申请,您现在用的信用卡现已停用,还有您现在所住的房子,是由周兴国先生用夫妻共同财产购买,且未经丛兰女士同意,我们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并申请财产保全。”林嘉木看了一眼手表,“您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搬离现居地。”

姚琳没想到丛兰会这么快出手,而且出手这么狠,“房子是周兴国买给我的,写的是我的名字…”

“很高兴您承认了房子是周兴国先生购买的,写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兴国先生在购买房产赠与您时,并未得到共有人也就是丛兰女士的同意,如果您查阅过相关的判例应该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您应该无条件返还。”

“她不能这么对我!我怀着周兴国的孩子。”

“您只是自称怀有周兴国先生的孩子,并无相关证据支持,当然了,您如果想要周兴国先生支付抚养费,可以申请亲子鉴定,但我善意的提醒您一下,依照中国的法律,胎儿并不是自然人,没有任何权利,您如果想要抚养费须得生下孩子且孩子存活之后,再提起相关诉讼。”

姚琳几乎站不住了,她扶着银行的坐椅坐了下来,“我…”

“现在咱们可以谈了吗?”林嘉木微笑道。

姚琳会在惊魂初定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妈妈,亦在林嘉木的意料之中,姚琳的妈妈在他们当地不是一般的人物,据说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未满二十岁时照顾生产的姐姐照顾到了姐夫床上,气得姐姐喝农药自杀,姐姐没出百天,就未婚先孕嫁给了自己的亲姐夫,当地粮食局的实权主任,婚后的姚母很是过了一段舒服日子,可随着体制改革,粮食局从炙手可热的实权部门,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姚父也下了岗,这让姚母很是不适应,把姐姐生的孩子送到了公婆家之后,她开始了每天早晨“跳舞”晨练的生涯,很快勾搭到了另一位当地的商人,一脚踢了老公,带着女儿嫁给了这位商人。

也许是姚母天生带衰,这位商人跟她结婚不到十年就生意失败了,姚母也是极有本事的,又勾搭到了另一个有钱人嫁了出去,这回带着的是一女一儿,有钱人跟她结了婚之后倒是没败家,自己的身体却败了,没过五年就死了,姚母带着遗产一直“幸福”的生活到现在。

姚琳之所以会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本事,勾搭到了周兴国,并且做二奶做得这么“成功”,甚至冲破了周兴国的严防死守顺利怀孕,全赖妈妈的言传身教。

姚母来时,果然气势汹汹,深灰的套裙穿得很是得体,全无第一天来A市时的乡非风,坐到凤凰茶馆的包厢里第一件事就是让老板娘上最好的茶,第二件事是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淡烟,拿出一根抽了起来。

姚琳轻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姚母这才把烟掐了,“听说你们是丛兰的律师?”

“我们是丛兰女士的律师。”

“我来之前呢,已经给亲家打过电话了,亲家说房子法院暂扣就暂扣,让我们搬到他家去住,他们也好就近照顾姚琳。”她说完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林嘉木,可惜林嘉木只是律师,不是丛兰,周父周母的态度对她来讲是意料之中的事,在她看来让周父周母伺候伺候这一老一小两位姑奶奶也是“好事”一桩。

“哦。”林嘉木挑了挑眉,“既然如此,祝您养胎顺利,生产愉快,哦,对了,准生证您办下来了吗?”

“我们打算回老家生孩子,我们那儿可没那么多规矩,没有准生证一样生。”姚母见招拆招。

“这样啊。”林嘉木站了起来,“那等您生下孩子,我们再讨论关于抚养费的问题。”

“等等!丛兰就想这样一个人独吞遗产?”姚琳也站了起来。

“您实在是太会说笑了,周兴国先生还活着呢,怎么会有遗产之说?不光是现在不会有遗产之说,在法律变动之前很久,都不会有遗产之说,至于到了那个时候会有多少遗产…您知道的,现在经济形势瞬息万变…”

“如果我不生孩子呢?之前周兴国说,如果我把孩子打掉,除了现在的房子之外,他会另给我一百万的青春损失费和营养费…”

林嘉木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清水给姚琳,“姚女士,您还不明白吗?除了手术费和数目合理的营养费,丛兰女士一毛钱都不想多出。”这件事林嘉木已经跟丛兰交涉过,丛兰恨死了姚琳,怎么可能让她拿钱走人,轻松过活,就算是日后要官司缠身,丑闻不断,她宁愿把钱花在律师身上,都不愿花在姚琳身上,虽然林嘉木觉得丛兰有些意气用事,可谁又能怪她呢?

姚母啪地一拍桌子,“她这是仗势欺人!琳琳,咱们走!咱们就把孩子生下来给他们看!”

姚琳也收拾了东西,脸色青白地跟着母亲走,她原来还庆幸周兴国“死”得及时,现在看来周兴国一死,她根本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该是小三出招了。

80

嘉木语录:比起帮助人,我更喜欢赚钱;可谁又说不能一边赚钱一边帮助别人呢?

-----------------------------------------------------------

福禄小区原址便是A市小有名气的葫芦巷,自从旧城改造之后,便成了福禄小区,原来这一片便是市里各大机关的家属区,现在旧城改造之后,各种老干部更是扎堆,这帮人退了休跟平民百姓也差不多,不是遛狗就是遛孩子,至于遛鸟、下棋、跳广场舞、□歌之类的,更是少不了这帮人的身影。

每到了清晨五钟左右,整个小区就沸腾了起来,各种活动不断,广播喇叭响彻云宵,住在这小区的年轻居民有条件的搬家逃离了,没条件的只有忍了,可偏有一个人实在有些忍不了,此人便是姚琳。

她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瞧着对面墙上不知多少年之前的旧版中国地图,瞧着时钟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交响乐,才五点十分好不好…

她拿起手机泄恨似地发着短信:贱人,你不敢见我是不是?我现在就在公公婆婆家,公公婆婆对我可好了,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婆婆还说她只有一个儿子,本来想把儿媳妇当成女儿看的,可是你性格倔犟没教养,像个刺猬似的让人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有了我之后才知道有女儿的滋味。

发完短信之后她把手机一扔,从床上跳了起来,“别吵了!我不吃早饭!”

正在厨房忙碌的周母吓了一大跳,一抬头看见是头发蓬乱眼睛红红的姚琳,心里一阵的犯咯应,当初丛兰怀孕的时候她还在上班,又听说丛兰离开公司在家养胎,觉得她这种一怀孕就放弃事业的行为实在不可取,苦劝不听之下,整整八个月看都没看过丛兰一眼,丛兰也是个要强的,从没抱怨过一句,生产那天她自己在家里打了120叫的救护车,除了丈夫之外谁也没惊动,她这个做婆婆的知道丛兰生了个女儿,都是第二天的事了,她心里恨丛兰太犟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儿媳妇实在是独立,儿子特意找她谈了,让她不要在月子里给丛兰添堵,她请假伺候丛兰月子的时候,是两人最融洽的一段时间,后来两人又闹僵,是丛兰不肯生二胎。

可是这个姚琳是怎么回事?她没地方住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她答应让她来家里住,早晨起床不去晨练而是给她做早饭,结果就换来她像疯子一样的吼…她活了几十岁了,从没被人这么吼过。

“你不吃早饭,别人也要吃。”周母冷冷地说完又继续做早饭。

“琳琳!”姚母本来也是嫌吵,躺在床上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厨房帮忙,谁知道女儿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亲家母,您别生气,她怀孕了性子燥。”她说完就把姚琳拉回了卧室。

“你脑子进水了吗?”她低声吼女儿。

“我就是生气。”

“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周家住着,就代表着周家承认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在这里呆一天,那个黄脸婆就要难受一天…”

“妈!我想回家。”姚琳双眼含泪道,丛兰在前天向法院就房子的产权争议向法院申请诉前保全,并且声称姚琳有转移财产的倾向…就在姚琳还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房子真像是那个姓林的律师说的那样,被查封了,如果不是在法院贴封条之前,她进去抢出了不少衣服,她现在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回家,回什么家啊…”

“那房子是我的名字,我回去住有什么关系?法院还会把我一个孕妇抓起来吗?”

“我的傻孩子,这里是A市,丛兰是地头蛇,说不定哪儿哪儿都有熟人,你一个外地来的,怎么可能争得过她,妈咨询过律师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有什么用…”

姚母按了按她的肩膀,“兴国对你那么好,你替他留一条血脉,也是对得起他了。”

姚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

自从办了咨询事务所,林嘉木有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律师一样的工作了,整整五年没有接触过相关的文件,她光是更新最新法律文件,重新下载各种表格,给前同事打电话询问最近规定,就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准备了各种法律文件,帮助丛兰找到可靠的会计师事务所之后,她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来往于法院,递交各种文件,郑铎在她身边做司机跟拴包助理,做得不亦乐乎。

“你在做侦探之前,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郑铎笑问,林嘉木这几天就是各种套装换个不停,把压箱底的衣服都翻出来穿了,整个人的形象从休闲风到职业风转变神速,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弄了两套西装穿。

林嘉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文件扇着风,“我当年比现在轻松多了。”毕竟律师事务所有专门的律师助理和秘书,各种文书都是齐全的,很多事她吩咐一句就行了,现在她一个人包办了所有的事,当然是累得不行。

“那你为什么要改行呢?”

“正义感喽。”林嘉木说完就笑了,“当年我在离婚律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来找我的委托人不少,可她们找到我的时候,大多数已经失去了先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她们得到应有的补偿,其中有几个希望我帮助拿到丈夫出轨的证据,我委托了几个人调查,结果都不能让我满意,于是我干脆自己调查,后来…就索性做了这一行,当然了,理论上我一直是律师,丛兰这案子相对简单,如果他丈夫已经死了,小三生下了私生子,事情要比现在难办十倍。”

郑铎还想说什么,林嘉木的手机就响了,“喂?”

“周兴国死了。”电话那头丛兰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死了…”

“什么?”林嘉木闭了闭眼,默数十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丛兰,你现在在医院吗?”

“嗯。”

“好,现在你跟着我一起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数分钟后,丛兰总算平静了下来,林嘉木又问她,“医生说死亡的原因了吗?”

“医生说他的情况忽然恶化,他们抢救无效…”

“丛兰,你听我说,现在你打这个号码…”林嘉木把刘警的电话给了丛兰,“他是刑警队的队长,你跟他报案,说周兴国死因可疑,你怀疑是他杀,然后守住现场,不要让医院的人进去弄乱证据,知道吗?”

“什么?”电话里的丛兰好像是跑了起来,跟什么人大声的喊着些什么,大约是不要动,她已经报警了,怀疑是他杀…

“你跟医院的人说,你怀疑是刑事案件,跟他们没有关系,你不是要闹医院…是公安局的人让你保护现场。”林嘉木一边说一边示意郑铎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