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的话…我就不给你钱了啊…”

“妈…你先借我点吧,等我生了孩子找到工作…”

“真是借?”

“我可以写借据。”杨蕾认真地说道。

“鬼灵精。”程曼如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你爸的工资卡,你先拿去花,等到你工作了,再把卡还回来。”

“妈…”

“你别担心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用不到工资卡里的钱,你爸每周末到别的医院做主刀赚得钱足够我们养十个你了。”

“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拿家里的钱,实在是很羞愧,“妈…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傻孩子,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的钱早晚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听妈的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千万别为了钱跟闻鸣吵架,要是外面那位能用钱请走,我也宁愿花钱。”

“妈,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些什么?”

程曼如一愣,又很快拿笑遮掩了过去,“我还用听说吗?猜也猜出来了,你婆婆那样眼皮子浅的家庭妇女,除了计较钱还能计较什么?”

“闻鸣已经答应我尽快送她回去了,可是闻鸣一提这件事,她就说自己心口疼,头晕…”

“傻孩子,从现在开始,她只要说自己生病了,你就立刻打车带着到医院,我负责安排她做全身的检查,不管有病没病,都当成大病来治…”程曼如说着笑了起来,带着一丝上海女人的精明,“只怕她老太婆,消受不起那样的福气。”

“嗯,妈,我知道了。”

“还有啊,你以后再别提送走你婆婆的事了,免得闻鸣觉得你不孝顺,不懂事,同情他妈,没事呢,看看书,散散步,她做的饭你爱吃呢,你就吃,不爱吃呢就去外边吃,你嫌她洗不干净衣服,就把衣服送到干洗店里去,不爱看她的脸,就把门关起来不看,我不信这天低下只有脸皮厚到城墙一样的人,说是来伺候儿媳妇,结果连儿媳妇的面都见不到,还有脸继续呆。”程曼如说到这里话锋又一转,“我可不是教你不孝哦,你婆婆要是个好人,你敢不孝顺我打断你的腿,可她摆明了不是个好的,你就要懂策略,讲战术…你要记得,婆媳相争,顶顶要紧的是要看哪个女人抓住了男人的心,你看没看过甄嬛传?只要你抓住了男人的心,男人没有不向着你的,别的女人再厉害,也是炮灰,你晓得吧?”

“晓得了。”

“我就怕你嘴上晓得,心里面不服,平时看你在家里跟我和你爸不要太会撒娇哦,跟闻鸣却一副女王的样子,男人不吃这一套的,男人都是喜欢柔情似水,小鸟依人的女人的,你没事撒撒娇,示示弱,挤两滴眼泪出来,别提送走你婆婆,只提她煮的饭你不爱吃,外面的外卖不好吃,你的体重不足,说大宝有时候会忽然吓你一跳,你婆婆洗衣服不干净,你现在没收入,养一个老人还好,多养个小孩太花钱…闻鸣也不是傻的,时间久了他也会算。”

“妈,你平时也是没事就跟我爸撒娇的吗?”

“你个小鬼,我跟你爸撒娇使用段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爸现在在外面也是个名人,多少小姑娘排队要追他的,他看都不看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妈我有魅力!”

“好,我知道了,妈,都快要八点了,你那个有魅力的丈夫在家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爸就是这一点不好,知识分子,不知变通,我不回家他连外卖的电话都不知道要打,只知道抱饼干桶…守着一冰箱的吃的饿死,说得就是他。”程曼如一边说一边站起身。

闻鸣陪着安素珍抱着大宝在客厅里看电视,三个人除了不知世事的大宝之外,另外两个成年人都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们又不好意思关了电视去听墙根,只好真去看电视,闻鸣到底是男人,心比较宽,没过两分钟注意力就真被电视吸引了过去,安素珍则是想要过去听,又怕儿子不许,东张西望的颇有些紧张,程曼如出来了之后,安素珍站了起来,“亲家母,不多坐一会儿了。”

“不多坐了,我还要回去煮饭给我家老杨吃。”程曼如笑道,这两个人说起来年龄相差不大,程曼如甚至还要年长两岁,可是同时站在一起,年龄最少相差二十岁,满头黑发,头发利落地盘在一起,穿着时尚优雅程曼如看起来像四十岁出头,梳着半开不开发根已经露出大约有五厘米左右花白头发发梢染成乌黑短卷发,戴着珍珠项琏,穿着起球毛衣安素珍却比实际年龄要老五六岁。

“原来亲家公和亲家母还没吃饭呢,叫亲家公来吃饭吧,家里什么有饭有菜。”

程曼如拍了拍安素珍的手笑道,“真是谢谢你了亲家,我家老杨刁钻得很,从我们结婚开始,就一口剩饭都不肯吃,更不用说剩菜了,说有亚硝酸盐,容易得癌症,蔬菜啊,水果啊,一定要吃有机的,外人请客,就算是五星级酒店都不肯去,说怕食物不干净,难伺候得很,他跟蕾蕾,就是我命里的魔星,只有欺负我的本事。”

安素珍尴尬地笑了笑,闻鸣递上程曼如的深紫色驼绒大衣,“妈,要不要我开车送您?”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程曼如换好了衣裳,坐在穿鞋凳上穿上自己五吋鞋根的长筒靴,这才起身出门,杨蕾披了件大毛衣,换了室外穿的便鞋送她,“妈,我送送你。”

“好。”程曼如拉着女儿的手说道,“闻鸣,亲家,你们回去吧,有蕾蕾送我就行了。”

安素珍笑容僵在脸上,退了回去,闻鸣关上了防盗门,大宝跑了过来,“奶奶,阿姨好香。”

“不要叫阿姨,那是程奶奶。”

“那个奶奶好年轻啊。”

安素珍瞪了大宝一眼,“大宝,你撒尿了没?尿了裤子当心我打你屁股。”

“我没尿!我没尿!”大宝捂着屁股跑开了。

林嘉木拎着快餐盒刚走出电梯,迎面遇见杨蕾和程曼如母女,“蕾蕾,这是你妈妈吗?长得跟你真像,母女俩个像姐妹花一样。”

“别人都这么说。”杨蕾笑道,搂着妈妈介绍道,“妈,这是我的邻居,姓林。”

“你好。”程曼如点了点头,林嘉木跟她点头示意之后很快走了,程曼如等电梯的时候,握了握杨蕾的手,“蕾蕾啊,妈跟你说得话你要记住,做事要讲策略方法,别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把有理的事变成没理的事…”

“我懂…妈…我又不是傻子。”

“我看你啊,就是个傻子!你要是像…”程曼如说到一半停下来了,硬生生把林嘉木三个字吞了下去,“像你大表姐一样精,我也不会那么担心你。”

“我大表姐是命好好不好…”杨蕾在上海的大表姐,嫁给了一个标准凤凰男,老公是正经的农村出身,是家里的次子,结婚之后婆婆只来过一次,余下的时间就是在乡下带长子家的孙子,对次子这边的事基本不管,杨蕾的大表姐也会做人,经常催着丈夫寄钱,寄东西回乡下,让老人有面子,结果她老公感动得很,经常说自己媳妇是孝顺媳妇,“她婆婆要是来了,看她晕不晕。”

“所以她才寄东西啊,又舍得钱,她说了,只要她不杀来上海滩,我割肉都成。”

“那也要遇到明事理的婆婆。”杨蕾叹了口气,“妈,电梯来了,我不送你下楼了。”

“你快回去吧,不要感冒了。”

安素珍把又尿床了的孙子挪到了里面,自己躺在已经被尿湿的床外侧,半闭着眼睛想着事情,从第一次会亲家,亲家两口子就深深刺进了她的眼睛里,程曼如的年轻漂亮却让她看不惯,那个总跟丈夫在一起的女人,大约也是这样的模样,有一双跟她很像的高跟鞋,跟丈夫站在一起的时候般配极了,不像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人,会误以为自己是丈夫家的保姆。

程曼如的为人果然也像那个女人,明面上笑眯眯的,实际上颇瞧不起人,比如说今天吧,话里话外的挤兑她,她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她闺女,竟然也不能让她满意,使唤保姆也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又翻了个身,摸了摸大宝,她有两个儿子,次子是她的希望和骄傲,她最担心的却是长子,瞧瞧闻鸣多有丈人命,她在老家的时候也是颇认识些人的,大约晓得外科主任和妇科主任有多赚钱,他们说要全款买这套房的时候,跟去超市买斤肉的口气差不多,那个时候她就想,杨家这么有钱,又只有杨蕾一个女儿,自己的儿子少奋斗了三十年,不要太有福气,可闻英呢?他的岳父岳母在乡下还要他补贴,每次来城里还穷横穷横的,嫌弃闻英残疾,又嫌弃闻英没给他们家彩礼钱就娶了他们家的女儿,每次走都大包小包的像是在打土豪分田地。

唉…伺候儿媳妇就伺候儿媳妇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想着想着,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包中药,这是她特意在老家找神医开得转胎药,神医说了,吃了这药,是女孩就流了,是男孩就保住了…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二十几家用这药一举得男…

她一开始来就打算用这药,可杨蕾太厉害,别说是熬中药,就是煮糖水给她喝她都嫌太甜…这可怎么行呢,闻鸣是公家的人,不能生二胎,要是这一胎是女孩…闻鸣日后就是攒下万贯的家业也是过路财神…

她转念一想,也罢,杨蕾不是希望自己走吗?要是能用自己走,换来大孙子,也值了…可万一让儿子知道了…不行,这事儿不能太急…

一周后

林嘉木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响了一声之后开始打印,她起身晃了晃头,扭了扭腰,郑铎已经把很多东西搬回了办公室,林嘉木完成最后的资料整理之后,搬走最后的东西,这项委托就算全部完成,她拿起茶杯到饮水机旁边接水,却发现水桶已经空了,干脆拿了水壶到厨房烧水…

她刚接完水插上电源,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中药味…这个味道是从抽油烟机那边传过来的…

杨蕾最近一周一直在家里养胎,两个人经常没事在一起聊天,虽然刚认识不久,却跟闺蜜一样,杨蕾是西医世家出身,别说中药,就是连食补都不怎么信,怎么会熬中药呢?她想到了前天杨蕾跟自己说她从强势要求婆婆离开,转到了天天向闻鸣诉苦,扮弱势,说自己被大宝搅得吃不香睡不好,担心大宝横冲直撞撞到自己,又说婆婆年纪大了腰和背都不好,每天爬上爬下的买菜煮饭辛苦,自己看着心疼…闻鸣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开始劝婆婆回家,婆婆也同意了的事…

林嘉木心头一紧,只觉得头皮发麻,本能得觉得要出事…她换了鞋,按响了杨蕾家的门铃。

杨蕾正捏着鼻子喝中药,她最不信这些苦药汤子,觉得中医又不科学又没有疗效,可是婆婆非说这是老家带来的安胎药,不盯着她喝完不放心离开,为了送婆婆走,杨蕾只有劝着自己喝,反正是没有疗效的东西,当喝难喝的咖啡吧,林嘉木敲门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一半了。

“林姐…”

“蕾蕾,在喝保胎药呢?”林嘉木笑着走过来,“是阿姨熬得吧?”

“是,刚熬的,蕾蕾嫌苦不肯喝呢,你快劝劝她。”安素珍看见林嘉木来了先是缩了一缩,然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蕾蕾,良药苦口利于病,中药呢,是中华瑰宝,不信不行,你不知道吧,我姥爷就是老中医,我还没上小学呢就会认草药…他一听说有流行感冒就喂我喝苦药汤子,真别说,我上初中之前就没得过感冒…”林嘉木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安素珍听说她姥爷是老中医,脸色就有些难看,拦着她不让进。

“嘉木,给我药的神医说这是祖传密方,不能给人瞧的。”

“阿姨,您这就不知道规矩了吧?中药行有行规,不给看方子,可人家看药渣子晓得是什么药,就是人家的本事。”林嘉木本来身手就灵活,不知怎地绕过安素珍到了她身后,安素珍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服。

“你这闺女,哪有随便乱闯别人家的。”

杨蕾再傻也看出事情有不对了,把手里的中药放下了,“妈,你给我喝得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转胎药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掌握在一些不良医生手里的,但是危害极大,流掉女婴只是“理想状态”,在某地曾经多发男婴生殖器畸形,就是这种药的“功劳”。

141

嘉木语录:成功的婚姻造就人,失败的婚姻毁灭人

程曼如冷着脸从检查室出来,路过的护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到地上,贴在墙边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程曼如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走到坐在等候区的老女人和男人那里。

“我已经把那些药拿去化验了,大概明天能出结果,蕾蕾喝得不多,加上催吐及时,并没有吸收多少,胎儿很稳定,不过她情绪很激动,我已经给她爸爸打电话了,她爸爸十分钟后过来,把蕾蕾接回家。”

“妈…”闻鸣小声叫了一声妈…

“你叫我什么?”程曼如冷冷地问道。

“妈…”

“你别叫我妈,你妈是这位安女士,我现在后悔我们把女儿教得太单纯了,对人心险恶一无所知,自己不信中医就以为中药都是草药汤子,不知道专有些民间的巫医神汉搞出些断子绝孙的害人东西…”

“亲家母…”安素珍听得脸发烧,可还是想要辩解,“我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程曼如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这女人不能没儿子,现在计划生育…”

“呵,有儿子怎么样?没儿子又怎么样?你自己去住院处看看,在老人的病床前伺候的,有多少是儿媳有多少是闺女?你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无上光荣,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应该直接扔了?”

安素珍低下了头,闻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他其实是知道母亲的性格的,母亲年轻的时候过得太苦,老了之后总想抓住点什么,经常做一些自作主张的事,但是这次母亲做得实在太过份了,“妈…我想看看蕾蕾…”

程曼如连看都懒得看他,“你也不用叫我妈,蕾蕾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跟她爸爸都很民主,以后你们俩个无论是合还是分,都是你们俩个的事,我们不掺和,但是现在我们尊重蕾蕾的意见,她不想见你,也不想见你们闻家的任何一个人。”

“妈,我真的知错了妈,我现在就把我妈送回去…”

“别,你可千万别为了蕾蕾做不孝子。”程曼如冷声道。

“曼如。”穿着白大褂的杨方略提高了声音,“闻鸣,你妈妈身体不好,医院不是养身体的地方,我已经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他马上会过来接她回去。”

安素珍虽然板着脸,心里却并不是十分的害怕,第一她是出于好意,第二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第三蕾蕾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一个女人就算是娘家再怎么有钱,带着个孩子也不好再嫁,为了孩子杨蕾都会回过头来找闻鸣,只要她走了,闻鸣哄一哄求一求,杨蕾有了台阶下就会回头,至于闻鸣嘛,说破天也是她的亲骨肉,又素来重情义,她先回家乡,过一阵子蕾蕾生了要人伺候,她说几句软话就又回来了,没想到杨方竟然打电话给闻杰了…

“他又不管事,你打电话给他干嘛。”安素珍提高了声音,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恐惧。

“有些事,总要男人来解决。”杨方看也不看她的说道,“闻鸣,蕾蕾既然没事,你就回去上班吧,最近你们财政局事情多,我听说你要被派出去查帐了?我已经跟你们领导打过招呼了,你就不用去了,在大厅里面安心做事吧。”杨方话说得温和眼神却很冷,他在A市首屈一指的医院做这么久的外科主任,上过他手术台跟他有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老婆做妇科主任,一样是交游广阔,闻鸣得有多蠢才会觉得他在事业上的顺风顺水完全是他自己奋斗的结果?他们夫妻俩个能让他上天,一样能让他入地!公务员?金饭碗?天底下的公务员多了,没有实权的公务员,一个月就是守着死工资过活,熬到退休还是普通公务员的又不是一个两个,闻家觉得金饭碗高人一等,那就守着一个月基本工资两千零点加奖金不过三千多的工资过日子吧!

闻鸣只觉后背发凉,查帐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表现机会,就这样…没了?“是的,爸,蕾蕾比较重要…”

“蕾蕾有我们照顾,你安心工作。”杨方说道。

安素珍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瞬间腊黄的脸,依旧在盘算着闻杰来了她怎么对付…想到闻杰发火时的样子,手心忍不住渗出一手冷汗。

“啪!”一个耳光打在安素珍的脸上,腿脚不太利索的闻英冲过去拦了一下,结果母子俩个一齐倒在地上,闻英的媳妇则是抱着儿子喂孩子吃零食,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而这个家庭的男主人闻鸣则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老大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也就算了,老二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你就跑来搅和,我们闻家造得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搅家精进门?”闻杰气得嘴角抽搐,“我跟没跟你说过让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来A市胡搅?结果你瞒着我出了门…要不是亲家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来了A市…”妻子一个多月不在家,丈夫竟然毫不知情,这在别的家庭是不可想像的,但在闻家却是常态,闻杰有另一个家,平时连过年都不回“家”的。

“我也是想要帮帮老二…蕾蕾…”

“你还有脸提蕾蕾?蕾蕾是多好的姑娘啊,论家世、模样、学历,哪一点配不上你儿子?你儿子娶了人家,那是娶了个福星进门…”

“我也没虐待她啊,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的伺候她…”安素珍捂着脸,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闻英有些狼狈地想扶她起来。

“你还敢提?”闻杰瞪起了眼睛,“你见过老妈子还带着个小崽子来伺候人的吗?你这是来添乱了!”

“爸,大宝可是您孙子,您嘴里积点德吧。”一直沉默不吭声的老大媳妇开了口,嘴角带着三分的讥肖,“您瞧不起我成,可儿子孙子可是您亲生的。”

闻杰刚想发作,却看见了长子挪着受伤的脚困难地站起来,把刚要说出口的狠话变成了,“你是什么东西?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滚!”

老大媳妇冷哼了一声,抱着孩子站起了身,扭身瞟了一眼丈夫,“闻英,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人家赶你走吗?”

闻英低下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妻子和儿子进了小卧室,关上了卧室的门,闻杰气得牙根直痒痒,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实在是不争气,他的腿虽然坏了,脑子却没有坏,偏偏被他妈惯得拈轻怕重好吃懒作又胆小软弱,高中毕业之后就是窝在家里上网打网游,还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钱出房让他开了一间小超商,没想到小超商不见得赚多少钱,他倒拐回来了一个姑娘,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那姑娘就说怀孕了要结婚,闻杰这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头一眼就瞧出那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可是儿子是残疾,又一副非要结婚不可的样子,他也就点了头,出了几万块让他们结了婚。

二儿子是个有出息的,虽然跟他的关系始终是淡淡的,但是学业上一直没让他操心,考上了上财之后,又找了个很不错的女朋友,虽然考公务员的时候没有回家乡,选择了女朋友的老家,闻杰依旧是很欣慰,结婚的时候出了三十万,平时跟同事谈起自己的二儿子,也是非常骄傲的,没想到自己唯一有出息的儿子,就这么让糊涂的妈把前途给毁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安素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生气,他这一辈子,被包办婚姻害得好惨!当初本来他能留在部队继续升职提干,可安素珍抱着大的背着小的去求领导让他转业,转业了之后又总怀疑他有外遇,疑神疑鬼,他稍微跟女同志多说两句话,就跑去跟踪恐吓人家,搅得人家不得安宁,吓得单位的女同事谁都不肯跟他多接触,更有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真是个生活作风不好的风流种子,为了这个坏名声不知耽搁了他多少次升迁的机会,最可恨的就是好不容易有一次他有去分厂做副厂长的机会,却听说安素珍骑自行车带着孩子来厂里找他,连人带车被马车撞得摔进了沟里,孩子的左脚裸粉碎性骨折。

不止前程泡了汤,孩子也…

从那以后,他是真对安素珍和那个束缚着他的家庭冷了心,也遇到了自己真正想在一起生活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从偷偷摸摸到现在的光明正大,所差的无非是一纸文书…就是这一纸文书,也是他为了两个儿子的前程…可现在看来,为了两个儿子,他必须跟安素珍离婚。

“行了,你也不用说你的理由了,回老家之后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安素珍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精神了,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闻杰,你没良心,我一个人守着活寡带着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休想要甩了我…”

“你不去的话,我就去法院起诉,第一次起诉不判离,第二次起诉总会判离的。”

“我不离!我回去就找你们厂领导!去找妇联!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去找吧,我来之前已经在厂子里办了提前退休,接受私企的聘任做厂长,你找谁都没用。”

“闻鸣!闻鸣!你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啊!”安素珍扯着儿子的手说道。

闻鸣懒洋洋地抬起头,“妈,你跟爸离不离婚有区别吗?我跟哥都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上大学也是你一个人供的,我跟哥都不会不管你的,离了就离了吧。”

“不能离啊!不能离!”安素珍不停地哭着,“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离了婚…”

“安素珍,你撒了一辈子的谎,到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吗?闻鸣,你上大学的时候学费是我交的,每个月我给你妈一千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让她转交给你,头十年我每月就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你跟你哥的学费、杂费、家里的水电煤气费从不用她交,后来我又帮她办了退休,她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多一个老太太,每天游游逛逛除了打麻将什么也不干,生活得比我还要滋润。”

闻鸣一愣,一千五?每个月两千的生活费?退休工资?他盯着母亲的眼睛,安素珍将目光漂移开来,“妈…都替你们攒着呢…”

闻鸣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一辈子,现在才醒过来,想想他们小的时候,妈妈总当着他们的面说爸爸不管他们了,不要他们了,让他们当爸爸死了,可又总带着他们去爸爸的厂里找爸爸…每次爸爸的脸色都不好看,他总觉得自己兄弟俩个和妈妈真被爸爸遗弃了,没想到…

“儿子,儿子,你听妈说,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爸坏了良心,你哥结婚的时候就只拿了三万,妈要不攒点钱,你拿什么结婚…”

“妈,我已经结婚很久了。”

“妈还要防老,防生病…”

“妈,你别说了,我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你跟爸回去办手续,等你老了病了,我不会不管你。”

“你什么意思啊?闻鸣,你要赶妈妈走?”

“爸,妈现在住的房子…”

“给她,我还一次性给她十万的抚养费。”闻杰说道,“还有你哥的小超市的房子,也给你哥,那房子当年我是花三十万买的,现在至少值百来万了,闻鸣,你不要怪我偏心,你哥腿脚不好,又没什么生存能力…”闻英的小超市,说是小超市,也是一层带二层,使用面积大概有两百多平米,在已经成熟的居民区附近的临街商铺,闻杰说值百来万,说得很保守。

“爸,我不是在乎财产的人,您放心,我也会照顾哥的。”

闻鸣话说得客气,也确实对安素珍冷了心,可说话的口气依旧是站在母亲和哥哥一边,爸爸说到底,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你还有个妹妹,已经上高中了。”

“爸,我不想知道这些,总之您以后有事,打电话就成了。”也就是说没事不要打电话了。

“闻鸣,蕾蕾是个好姑娘,爸爸在婚姻上很失败,实在不能做你的榜样,可是爸爸这个失败者却有句忠告,你们既然是真心相爱结婚的,就要以对方为重,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千万不要让别人掺和进来,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太累。”

闻鸣盯着墙上他跟杨蕾的婚纱照,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爸爸的婚姻悲剧是因为包办婚姻和娶了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妻子,他的婚姻悲剧又怪谁呢?几个月以前,他们还是人人艳羡的好夫妻啊。

安素珍完全插不上话,嘴上不停地说着不离!我不离!我死也不离…可丈夫和儿子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142

嘉木语录:这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就是你无法选择自己的血缘

杨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虽然受过一番折腾和惊吓,肚子里的宝宝却是活跃异常,每天都在她的肚子里踢踢打打,异常活泼,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在床上挪来挪去,杨蕾却没有接的意思,闻鸣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程曼如敲了敲门,推开没锁的门走了进来,“蕾蕾,妈妈给你煲了红豆汤,你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儿喝?”

“现在喝。”

程曼如拿过她的手机,“又是闻鸣?”

“嗯。”

“你还不跟他说话?”

“我不想跟他说话。”

“蕾蕾。”程曼如坐了下来,“闻鸣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虽然咱们三个都不理他,他还是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看你,你关着门他就呆坐在客厅里,到了时间就走,连你爸都看不下去开始跟他聊天了…”

“你们俩个原谅他了,我可…”

“蕾蕾,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俩个走到现在,你觉得只是闻鸣一个人的责任吗?”

“我有什么错?”

“首先第一条,你太没有脑子,这是我跟你爸的错,你小的时候我们工作忙,一直是由你爷爷奶奶带着你,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依着你,把你惯成了一个有勇无谋的刁蛮大小姐,别的不说,就说你婆婆熬得那中药,怀孕的人,别说是药,就算是食物都不能随便乱吃,虽说老辈人讲的生冷什么的全都是迷信,可是是药三分毒,没经过专业处理的中药,你怎么能随便喝呢?要不是嘉木去得及时,你现在不一定什么样呢,如果你不喝中药,把闻鸣叫回来,把他母亲做的事都告诉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你现在是完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默认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

杨蕾低下了头,“就是他的错。”

“是,他是有错,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以为自己的妈和自己的老婆都爱自己,两个爱自己的女人会在一起和平相处,可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可你跟我奶奶明明很好。”

“好?那是你没看见我们俩个恶斗,我结婚之后不肯要孩子,你奶奶不要太恨我,可是你爸就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不想要孩子的,你奶奶有千般恨,也是恨你爸怕老婆…”

“闻鸣就没做到…”

“闻鸣的情况更特殊,他家情况那么复杂,他要是发达了就不顾生母的白眼狼,你能跟他好吗?”

“我…”

“如果要是能选择,谁愿意选心理扭曲的妈,冷漠不负责任以为给钱就行的爸,可他就是遇见了…他现在也醒悟了,把他妈送回了老家,他哥哥嫂子得了铺子,又知道老妈子有退休金,欢天喜地的跟老妈子住到了一起,闻鸣说了,他大哥现在是孝顺他们的主力,他们还怕闻鸣回去跟他们争财产呢…蕾蕾,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可是你肚子里宝宝的爸爸…”

“妈…我不知道我像不像之前那么爱他了…”

“我只是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妈百分之百支持你们离婚…蕾蕾,你考虑一下,行吗?”

张雅兰把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嘉木,郑铎,过来吃饭。”在A市呆了快一个月,她又胖了些,脸上更加的白里透红,跟女儿吵过一次之后,她改了策略,改用怀柔之计,照着药膳方子,天天给女儿和郑铎炖补汤。

林嘉木看见桌上盘的老鳖汤似笑非笑地对郑铎眨了眨眼,郑铎摇摇头坐了下来,“阿姨,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般,一般,都是照着食谱做的。”

林嘉木替郑铎盛了一碗汤,“你既然觉得好喝,就多喝些。”

郑铎在桌下踩了她一脚,郑铎本来身体就强壮,现在根本被补得虚火上升,耳朵后面起了老大一个火疖子,疼得要命,嘴边也起了小泡,鼻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这老鳖汤再喝下去,他八成要流鼻血长流了。

林嘉木笑嘻嘻地踢了回去,刚想再说什么,手机却响了,是杨方…她跟杨家已经货银两讫了,她收了两万的费用加一万的感谢金,杨家不止知道了女儿的境况还救回了外孙…她以为已经没事了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