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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微一点头,轻踢马腹,缓步匀速入城。

守城将军看着这一群人的背影,想到了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心道雷元帅指挥着几十万大军为国征战,也难免要回来处理家事,也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雷霆先回了家,叶氏迎了他入内,“侯爷…您怎么亲自回来了?”

“我还有别的事。”雷霆说道,看着有些担忧的叶氏,神色一柔,“京里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侯爷…我…”

“别提了,我身上脏得很,可有热水?”

“水已经备好了,我这就让他们服侍侯爷入浴。”

“嗯。”雷霆点了点头,“西北缺水,就算是我也洗不了几回澡,就盼着回京能好好泡一泡…”他神情轻松,并不像是被家事所困的模样,叶氏总算安心了些。

待他出浴,叶氏已经备好了清粥小菜,雷霆看见桌上的绿色笑了,坐下来就着酱牛肉和几样小菜,吃了满满三大碗粥和五六碟点心。

叶氏一开始还与他一同喝粥,到后来就是看着他吃了。

“侯爷几时进宫见皇上?”

“吃过饭就去。”

“咱们家…”

“是我没处置好…”叶氏觉得实在有些羞愧,男人出征在外,别说是家里遇见官司这样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也应该由她顶着,偏偏她…

“你有何错?若说有错那一家子无赖,你就该告诉府里的侍卫悄悄在城外解决了,一把火烧了。”雷霆眯起了眼睛道,“不过如今他们告状也算是咱家因祸得福了…”

“侯爷,那真是咱们家大姑奶奶?”

“若你信里写得没错,应是大姐无误。”

“可是同福跟大丫说…若是认了她,就得连那一家子都认了,小虎就得担不认亲戚,气死伯祖母的罪过…我…”

“你就不敢认了?”雷霆挑了挑眉。

“若真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别说是小虎担了罪责就是我要担罪,也是该认的,她…她太苦了…”话虽如此,叶氏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你放心万事有我担着,且论不到你跟小虎担罪,若是有人笑话侯府姑奶奶上不得台面,你就大耳刮子扇他,当面啐他。到了咱们家这一步,还要看谁的脸色吗?”

“二丫和晋王的婚事?”

“呵,咱们家丫头尚未与他成亲,就千里迢迢的过去伺候他,又与他孤男寡女的千里奔丧,他若是嫌咱们家有个当典妾的姑奶奶丢面子,不认这个婚事,我拿刀劈了他!”雷霆瞪圆了眼睛道。

“话虽这么说…”

“放心,我自有主张。”雷霆擦了擦嘴,刚想再说些什么。云凤和云雀听说了他回来的消息,都过来请安。

雷霆瞧着出落的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想到妻子在信里说的关于大姐的事,想到命运悲惨的大姐和至今沓无音信的二姐,悄悄握紧了拳头,勉强与女儿说笑了几句,换了朝服骑着马带了两个侍卫往宫里去了。

叶氏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忽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竟忘了问侯爷,要不要给姑奶奶预备住处。”

“母亲,此事哪里用问父亲?咱们家西边延年居是顶顶清静的地方,又雅致又安静,给大姑姑住再合适不过了。”云雀笑道。

“嗯…那个地方…去年才整修过,只是没有铺陈…”叶氏叫来同福,让她把延年居铺陈好,又让她开库房取古董摆设,拨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杂役若干到延年居去,“你跟他们说,头一宗事就是先把火升起来暖屋子。大姑奶奶身子骨不好,要挑话少干活麻利的,长舌爱掐尖的万不能要。”

“是。”同福领命去了。

云凤瞧着叶氏,“父亲认准了那女人是大姑姑?”

“他说八就不离十,牙印胎记全对上了,是真是假见了面就知道了。”

云凤瞧了眼云雀,父亲过去就常说云雀最像他,胆大包天,我行我素…

雷霆进了宫,下了朝的乔承志在紫宸殿东暖阁接见了他,在场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乔守业。

雷霆看见乔守业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乔承志,“陛下您打定主意了?”

“朕主意已定。”乔承志道,“守业,去给你岳父见礼。”

乔守业面向雷霆深施一礼,雷霆站起身,但没避开他的行礼。

见礼之后,他们三个说的却不是雷霆的家事。

“朕接到了谛听司的密奏,老虎啊,有人告你了啊。”

“陛下就是因此事才急召臣回京的?”

“当然不是为了此事,只是此事给朕提了个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史琰能查出来的事,旁人也能查出来,咱们要做的事,要加快了。”

“臣以为,正可以借此事,兵不血刃灭了戎人!”

“哦?”乔承志挑了挑眉。

“陛下可记得二桃杀三士?西北众部各自为政本就是一盘散沙,多年来势力此消彼长,咱们先前是拉一个扶一个打一个,或贩兵器或派人暗杀或散步消息挑唆各部混战,让他们越来越乱,如今不如化暗为明,凡是愿向我朝称臣者,皆赐官职、丝绸、美酒,也可用黄金向我朝买兵器…”

“岳父,您是预备让他们再打一百年吗?”乔守业笑道。

“不,打不了一百年,十年足矣。”雷霆摇了摇头。

乔承志看着他,心道古人智慧果然不可小视,雷霆确实是用兵奇才,难得的是还懂政治,当初自己与他制定对策共分三步走,第一步是御敌于外,使得西北戎人不能进中原打草谷得不到粮食补给同盟崩溃;第二步是分化瓦解,将本来就关系微妙甚至累世征占的戎人之间的那点火药味点燃,挑唆各部开战;第三步是坐收渔利,占领整个西北,打通丝绸之路。

雷霆之所以御敌于外而不归京,就是在做第二步,雷霆回京明面上是为了自家的官司,实际上是为了向乔承志献策。

乔承志摇了摇头,“朕等不了十年,朕只能给你五年。”

“陛下?”雷霆疑惑地看着乔承志。

“占西北易,守西北难,如你所说,十年消耗,大齐十年战备,是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扫平西北,但朕…”他看着乔守业,“守业,你说如何守西北?”

“这…”乔守业有些疑惑,“兴建关隘,派兵驻守…”

“不对。”乔承志摇了摇头,“军屯。”

“父皇,何为军屯?”

“让你岳父与你说吧。”

“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化军为民,耕战一体,当年曹操就曾用此策。”

乔守业有些明白也有些疑惑,“父皇,军屯早有先例,再说您年富力强…”

“不要说了,人哪有真活一万岁的,朕不是神仙,也做不了神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乔承志摇了摇头,古人医疗保健水平太差,他不敢做自己活到七十的打算,就算是活到六十吧,那个时候二龙已经四十了,正是最适合继位的年龄,他无论是否活着,都打算退二线,让儿子放开手做事了,可有些事,儿子受限于眼光的局限性,想不到那么多,“朕问你,军屯古来有之,为何西北、东北皆为外族所居,我汉人就是占了那些个地方,也难长据?他们都不懂军屯吗?”

“这…”

乔承志摇了摇头,“你还年轻啊,我与你岳父总是会老的,五年工夫削弱国力,一年征剿,三年军屯、清匪,二十年军屯扎根,我大齐子弟在西北繁衍子孙后代,生出来的都是我大齐朝子民,你记着有人,才有地!”

“儿子谨记。”

“好了,我与你岳父还有话说,你回去吧。”

“是。”乔守业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第148章 世道人心

江南逆案也许有趣, 市井小民的关注点却早已经转移到雷家的案子上了,关于雷霆遇见圣上之前的故事说书先生已经讲了一遍又一遍,无非是与圣上在破庙之中相遇,被圣上和陆地神仙老圣人乔大仙人救了,雷家的案子将这个故事更丰富了些, 不知道是谁从锦衣卫衙门里传出来, 伯母占了孤儿的田产, 虐待孤儿, 逢了灾年战乱,卖了大妞做路费,路上粮食吃完了,又拿雷侯爷的双生姐姐二妞换了粮食, 嫌弃雷侯爷哭姐姐哭得厉害, 派长男大柱将雷侯爷丢到深山喂狼, 大柱良心尚存,将雷侯爷扔到了破庙,雷侯爷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战乱已经过去, 大齐朝的子民也已经安居乐业,但战乱时发生的种种,午夜梦回扔让上至达官贵人, 下至普通百姓惊醒,雷家的事又岂止是一家有过?只不过他们不像雷侯爷那般幸运,遇上了圣上和老神仙,不但没死, 反而飞黄腾达了。

家里没了隔夜的粮,先是去挖野菜配细糠充饥,喂豆饼都是绝好的东西,树皮草根吃了,枕头里面的糠倒出来吃了,生了孩子不能要,直接扔粪桶淹死了,天寒地冻无米下祸,一家人长嘘短叹,先卖女,后卖儿…全家逃荒,四处讨饭…最艰难时,易子而食也不新鲜。

也有那名门望族,遇上了灾乱,一样是先辞长短工,后撵卖仆妇,万般艰难的时候,一家子的姑娘、年轻的媳妇,总要“卖”上几个,他们都讲“伦理”,先卖妾室、庶出,万不得已嫡出也要卖,话说得好听,是嫁人——只不过嫁的是残疾、老鳏夫甚至是死人,换来渡难的银钱,让一家人不至于贱卖土地,动了根本。

至于到了逃难那一步,扔年老珠黄的原配,不得宠的妾室、儿女、兄弟姐妹四散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太平了,也有一些打听着找回重新显赫起来的“娘家”,除了那些“嫁人”的,还能当“亲戚”走动,沦落的娘家通通不认,只当那人已经死了,浑忘了逃难时要不是拿女儿换了一袋子米,一家子早就饿死街头了,至于被劫走的,被拐跑的,更是无人提及。

进京了的吴兴道吴总督便是如此,他女儿被劫匪抢走,受尽□□折磨,九死一生回来找他时,他咬牙不认,说自己贞烈的女儿遇上那般羞辱,早已经自尽身亡,逼得他女儿只能哭着走了,悄无声息地在破庙里上了吊,那些折辱她能熬过来,父亲鄙夷的眼神却催垮了她。

雷家的“姑奶奶”先做了童养媳,又做了典妾,红尘辗转受尽苦难,雷家却大白天的八抬大轿的请回去,丫鬟仆妇轿夫侍卫,口口声声的叫姑奶奶,怎能不让有些人暗地里脸红,有些人暗地里竖起大姆指称一声真.仁义。

至于雷大柱一家,雷霆当堂指认,确是自己的堂兄、堂弟、堂妹无误,他仰着头说道,“犬子类我,不与鼠辈论亲,将那一家子无赖子赶出城中,乃是尊父母命!此乃大孝!若有罪,先治我!”说罢转身欲走,将那一家和首辅袁宏谅在内的一干官员全都晾在了那里。

最尴尬的是外面看审的百姓还叫起好来。

“等等!侯爷等等!”袁宏谅叫住了他。

“袁大人?”雷霆转过身瞧着袁宏谅,他本是刀头饮过无数血的开国武将,平时同僚来往,客客气气的也就罢了,如今微带怒气,煞气外溢能惊鬼神,袁宏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被他冷冷的一眼瞪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雷侯爷,所谓冤家亦解不亦结,再说毕竟是骨肉至亲,又所谓人死为大,雷老夫人虽是病死,总与贵府有些瓜葛,依老夫看,官司可以不打,情不能不续,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不如给就此认下他们,寻一山清水秀之地,买上几亩薄田,让他们耕种为生…”

“呵。”雷霆冷冷一笑,拂袖而去,将袁宏谅扔在那里,无比尴尬。

袁宏谅被晾在那里,退堂也不是,不退堂也不是,看着那一家子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所谓人死为大,本堂也不该多说,只是凭心而论当年你们也不过是尊母命,不敢忤逆。”

“是。”雷大柱跪了下来,“请大人…”

“如今官司已经了了,你母乃是病死,与他人无干,雷侯爷既然已经承认了你们是他族亲,冒认官亲也无从谈起,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们拿着回乡去吧。”

“大人!”雷大柱媳妇见自家受惊波折惊吓,竟只得了五十两银子,不由得有些生气,刚想要说些什么,雷大柱一个耳光甩过去。

“闭嘴!”雷大柱跪地磕了个头,“大人,小人这就带家人回乡,再不回京城。”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一群文官跟随着袁宏谅威风凛凛的退了堂,到了后面,詹寇小心翼翼地说道,“伯父,雷霆不过是纠纠武夫,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哼!”袁宏谅冷哼了一声,“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您的意思是?”

“他在西北,旁人动不得他,他回了京城,还不是由着咱们摆布,张世勋。”他转头叫住御史张世勋。

“下官在。”

“等会儿你留下,陪我一同归家,我有话与你说。”

“是。”

袁宏谅转着手上的戒指,雷霆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也休要怪他无情了,他将女儿嫁给史琰,又与前太子过从甚密,甚至…早就将自己拴到了太子一脉,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别的不说,绝对不能让晋王有雷霆这样坐拥雄兵的岳父!太子如今只是做了安逸王,棋未走死,尚能翻盘!

至于皇上…呵呵…他早知皇上对他不满,预备要对他下手,他偏要跟皇上较一较劲,古往今来,被朝臣驾空的皇上,还少吗?

且不说袁宏谅各种思量,预备着抛出手中的底牌,对雷霆下手,且说市井中有一人,听到了街闻巷议雷家大姑奶奶的事,先是面露怒色,又露惧色,后来竟露出了一脸的喜色!

云凤远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瞧着父亲和母亲给那个骨瘦如柴,几乎要被一身的华服压死的女人夹菜,妹妹一脸微笑的看着那个女人。

父母,妹妹,都是好人,却不知这世道容不得好人,上辈子太,祖殡天,闻皇后做了太后,大龙当了皇上,一纸圣旨将父亲从西北调回,明面上恭敬着父亲,暗地里将他架空,借着西北太平,南方平定,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父亲郁郁不得志,只得寄情于酒色游猎。母亲无有掌家之能,自己进了宫,妹妹随夫就藩,她被同福、张宫女这样的女官架空,做了个空心夫人。妹妹…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不能太好,太善…人善被人骑,父亲如今这般,无非是仗着皇上圣明罢了。

“大丫头,你因何叹气?”雷霆瞧着长女。

“女儿只是想着,不知小姑姑何在。”

一桌的人安静了下来,小姑姑何在?

就在此时,同福神情尴尬地进来了,“侯爷,夫人,有个男子,自称是咱们大姑奶奶的夫君,前来相认。”

夫君?本来诚惶诚恐,唯恐自己是在作梦的雷大妞,听见夫君两个字,吓得双手一抖扔了筷子,整个人抖如筛糠一般,男人,留给她的从来只有伤痕和虐待,那怕是有片刻的温存,都是为了日后伤她。

“我去见他!”雷霆站了起来。

他随着同福到了二门,又由管家领着到了前面大厅,只见厅上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绸布锦袍,头发不知抹了多少头油梳着一个髻,一身的健子肉,扬着头,带着强装出来的傲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铁锤,郑屠夫。

得知自家婆娘将自己那个不会下蛋只会浪费米粮的典妾送去了官府之后,他动了真怒,狠狠地将那个婆娘打了一顿,打得她至今仍起不来炕,那个傻婆娘啊!那贱人若是假的,冒认官亲是多大的罪名!那贱人若是真的,自家收容虐待她这么多年,她与自家兄弟一说,自家夫妻两个能有何好处?转念一想那贱人不知跟过多少男人,脏得很,雷家是何等门楣,如何能认她?越想越觉得自家婆娘无脑惹事,他早早打定了主意,若是官府来问,就说自家婆娘跟那女人是疯子!官府若是追究,就都带走就是了!

直到听说雷家竟认了那贱人…他本来惊怒交加,直到隔邻卖鱼的开了他一句玩笑,“她是雷府的姑奶奶,你岂不就是雷府的姑爷?”

是啊,他手里还有那贱人的身契,那贱人做了他多年的妾室,他是雷府的姑爷啊!若是雷府觉得做妾丢了自家的脸,他立马休了那婆娘,将她扶正!

自家早年也当过几年大头兵,腿就是那个时候瘸的,如今有了雷侯爷这样的小舅子,在军中混个几年,没准儿也能混个将军当当…那时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翻找出了银钱到估衣铺买了一身好衣裳,里里外外的全换了,又让剃头匠帮他梳了好头发,光光鲜鲜的往雷侯府来,堂堂皇皇的来见雷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适合讲这种极品的故事…下一部小说估计又是类似斗极品的故事,不过不会是古代的了,古代的写着太累。

第149章 孽?缘?

同福躲在屏风后面, 听着里面雷侯爷跟那个自称是自家大姑老爷的屠夫说话,雷侯爷没说认他,也没说不认他,只说让下人将他带到客院暂居,预备饭食酒水。

同福怕被耳聪目明的雷霆听见自己来了, 听到这里, 就走了。

待回到正院正房, 叶氏正坐在窗边挑料子预备给雷霆做棉衣裳, 见她回来了,立时就笑了,“可听见了什么?”

“夫人,我可是听见了一个大大的好事情。”

“哦?”

“那人是南城的屠夫, 本姓郑, 原来也是当过兵吃过粮的, 还立过不小的战功,只因腿受伤成了瘸子,这才回家接了祖业做了屠夫, 因媳妇不能生养,典了咱们大姑奶奶做妾,谁知大姑奶奶这些年受尽蹉磨也不能生, 典期到了,大姑奶奶那丧了天良的婆家想要把她要回去,他见大姑奶奶可怜,就出了银子赎了大姑奶奶, 大姑奶奶能活到现在,全靠他照应,如今他有意想要把大姑奶奶扶正…”

“那他老婆呢?”

“他的意思是——大姑奶奶若是不嫌弃,可做平妻…若是大姑奶奶嫌弃…多年无后休妻也是应当。”

“啧…”叶氏摇了摇头,“人品…差些啊…”

“夫人,您想想啊,大姑奶奶至少走了四家了,早就是…现如今外面的人都在笑话咱们家…对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事也不好啊,尤其是二姑娘…那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啊!如今他出面了,咱们家也不是那霸道人家,要逼人休妻,只做个平妻,姐妹相称便是了。再陪送大姑奶奶一套小宅院,几百亩好田,大姑奶奶也算有个好归宿。他又是在军中呆过的,侯爷把他带到西北呆上几年立个小功劳,做个副将,偏将什么的,说出去也体面…”

同福说的,大约是那个时节女子最好的归宿和安排了,对她也好,雷侯府也找回了面子,叶氏听得连连点头,“嗯,照你这么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待会儿侯爷回来了,我与他说说看。”

“奴婢瞧着侯爷八成也是这个心思,否则怎么会把人留下来了呢?”

叶氏长出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老天帮忙了。”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雷霆来了,叶氏给他量体裁了衣,雷霆坐在榻上,看着媳妇亲自给自己裁衣,脸上满是笑意。

“你怎么不问问那人是干什么来了?”

“妾身不敢问。”

“不敢问还是早知道了?”

“侯爷!”

“同福是个精明人,只是太精明了啊。”

“侯爷不提同福,你且说说,那人如何?”

“纠纠武夫。”

“侯爷您难道不是武夫?”

“哈哈哈…”雷霆笑了起来,郑屠夫这种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手下中下层的军士,十个有九个是他那般模样,只是这人的人品…他不太看好,他自然早就找人查访妹妹的遭遇,郑家就在京中,查得最详细也最全面,妹妹是被郑家留下了,说是做妾无非是个灶下婢,时常还要挨打挨骂,妹子身体不好,到了冬天就咳喘不停起不来炕,那个屠夫媳妇倒还行,见她病得重了会去药铺抓点药或弄点野菜干给她熬水,他?不打骂往出赶就不错了,妹妹敢出来告官,也是那屠夫娘子送她去的,说起来若是有恩,也是屠夫娘子与她有恩,现在他冒出来了,还说要休妻娶妹妹…什么人啊!据说在外面人品也不好,算是南城一霸,虽说家里两个女人,外面也没断了相好的,也没少赌钱,斗殴,揽事儿…真认了他,没准儿就会仗着雷侯府的势力欺男霸女恶事做尽!

只是——妹妹眼下的情形…若是想要跟他到底,也算是个归宿…那个屠夫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不敢对她不好,至于惹事,把屠夫带到西北去,派人严加看管,也惹不到多大的事。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叶氏说了,叶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姑奶奶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有个归宿总是好的。”

“有些话,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问,你是做嫂子的,悄悄问一问她…她若是应了…我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她若是不应,咱们家别说养一个她,养一百个也无所谓。”

“我晓得了。”

因为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来“认亲”,雷大妞的院子也没有收拾利索,叶氏就将她暂时安置在了自己院子的西厢房,让自己身边话最少最稳妥的婆子伺侯她。

云雀将一盒油膏小心的放到雷大妞的桌边,大姑姑太弱了,身高也就是一米五二出头,体重不超过七十斤,骨瘦如柴,头发花白,说是四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了。

雷大妞非常拘谨地坐在正屋厢房的临窗大炕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撵着,这地方太好了,窗户透亮透亮的,是玻璃窗吗?她头一回被典的那家的太太,有个巴掌大的玻璃镜子,每天珍爱擦拭,心情好时,也会让她照一照,只是不准她用手去碰,怕走了“铅”碰花了镜子。听她说城里有钱人家,都用一人多高的穿衣镜,窗户也是镜子,里面看外面,窗户上什么都没有似的…

她坐的地方铺的是锦缎被,也是那一家的太太,有这样一件衣裳,那是她的陪嫁,她每年过寿的时候才拿出来穿一次,侯府就这样平平常常的铺着,坐在屁股底下…

至于那白玉似的细颈瓶,上面嵌的是玉石花?跟真花似的…

她脚蹭到了地,地是热的,伺候她的婆子说里面跟炕似的,塞了切碎了的稻草、玉米秸杆、木屑、炭之类的,一烧就是一冬,屋里暖极了。

她偷眼瞧着那个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的姑娘,吃饭的时候虽是大家一张桌子,她头晕晕的,未敢抬头看人,这次总算看清楚了,姑娘身量很高,生得极好,一双眼睛弯弯的带着笑,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穿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只是上衣软软的,薄薄的,胸下系着收腰的百褶裙,料子闪亮亮的…头上插戴不多,只戴了一支步摇和一朵不知这个时节在哪里采来的粉嫩嫩的鲜玫瑰花。这就是许多人家供着的良弓县主吧…她何曾想到,良弓县主竟是自己的侄女呢?说起来,她的鼻子眼睛,长得还真有些像年轻时的自己,只是——

想到这里,她有些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这盒油膏是晋王殿下送过来的,他说是海里的天龙油,冬天里擦去干裂冻痕是最好不过的了。”所谓的天龙油,约么就是海狗油、海豹油之类的。

“晋…晋王…殿下?”

“是啊,他说虽说您是长辈,但毕竟男女有别他就不来拜见了,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我瞧着这个最好,就给亲自给您送过来了。”

晋王说她是长辈?给她送礼?雷大妞忽地有些坐不住了,她必是在作梦,定是在作梦,她八成是活不长了…再做了这般荒唐的梦。

“大姑姑…”云雀握住了她洗了无数次也洗不干净深深嵌进她皮肤深处的煤灰泥垢的手,“您回家了,安心住着吧。”

回家?云雀越这么说,雷大妞越觉得自己没有个着落,家在哪儿呢?家呢?她觉得自己该回郑屠夫家里只有一铺小火炕的耳房,那才是她的家,她的屋子…可那个说是她男人的,又是谁呢?该不会是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砍了公公的死鬼吧?

“我…”她得走!她不能让那人找着!她不能回那个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说:“夫人来了。”

雷大妞站了起来,看向夫人,“夫人!”她跪了下去,“求夫人不要送我回…家!”她竟然不敢说那家人的姓氏。

“姐姐。”叶氏赶紧扶她起来,嗔怪地看了眼云雀,“二丫头,你与你姑姑说了些什么?可吓着了她?”

“没有啊…”云雀也晕着呢。

“夫人,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