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了一块,一时半会反倒是玉绯珏渐渐落了下风,便愈加犹豫不定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前帮忙。

“都站着别动。”顾渊对柳芳华困惑的视线恍若未见,看了眼百鸟门在旁侧一动未动的部署,心知只要这边稍有动静,颜莺儿便会一声令下命人行动,默不作声地按捺下了蠢蠢欲动的旁人。

他的视线遥遥掠去,最后落在石棺之中一动不动地躺着的那个女子身上。

她一身绯红的长裙,翡翠明铛,若不是微红的面容昭示着她在一片寂静中的生机,险些让人以为这个女人已经就这样一直无止无尽地睡去。

一眼即收,顾渊的眼睫微微覆下,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自那日步羡音满身狼狈地带来这个女人失踪的消息之后,他选择了与荀月楼分道扬镳而一路沿途折回,到了淮州郡后始终再无线索。直到几日前收到百鸟门托人传来的信函,甚至没有过多部署的时间,他便又遵从其中的指示来了这里。纵观他经历的一生,这恐怕是唯一一次如此耿直地丝毫没有算计后果。

然而,现在苏青的这个样子,使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浓,隐隐不安。

一声巨大的轰响,玉绯珏满身狼狈地沉沉栽倒在了地上。

颜莺儿讥诮地看着他,满脸不屑道:“玉郎,当年你就不曾赢过我,如今功力又早已废了大半,难道还妄想能在我身上讨到便宜不成?照我说,与其恨我,真不如去恨你那个到现在还不愿替你出手的主子吧。”

玉绯珏吐出一口血痰,阴冷地看着她道:“本公子的私事,本就不需要旁人插手,你少挑拨离间。”

“那么多年月过去了,你怎依旧是这么的死要面子。”颜莺儿悠悠叹了口气,转眸看向顾渊,语调稍稍一转道,“人也见到了,看也已经看得够仔细了。顾师兄应该已经知道,后面该如何做较好了吧?”

顾渊淡声问道:“静经散还是凝仙露?”

颜莺儿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话语说出口,眉心微微一蹙下,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重了这个女人。打量了番他的神色,答道:“顾师兄好眼力,我们给这位姑娘服下的正是凝仙露。”

服下此毒者,一月内不服解药,就将在睡梦中永远昏睡下去,直到消亡殆尽,永世不醒。

顾渊的神色依旧没有分毫变动,缓缓抬眸看着颜莺儿,不见喜怒:“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颜莺儿闻言终于婉然一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不过我这里手上留有师父当年留下的最后一瓶药剂,为了满足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我们实在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顾渊唇角冰凉至极地勾起,当眸色落在那个格外熟悉的药瓶上时,已经有如深潭般愈发沉不见底:“难得师父临死还不忘我,只不过,你就如此确定,只要我喝下这瓶药,你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毕竟,那可是你们苦苦探究了近十年,依旧毫无进展的东西。”

颜莺儿脸色微微一白,笑得有些勉强:“这就不牢师兄操心了。”

两人僵持的互视中,柳芳华再也忍不住,看向顾渊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鸟门不是屠我满门的罪魁祸首吗?为何忽然间竟以师兄妹相称?”

顾渊沉默良久,颜莺儿却是冷笑了起来:“柳师姐应当去谢你那位桃李满天下的父亲。别说我们百鸟门,就连顾师兄手下的十三庭,又何曾不是出自师父这位大家的手笔呢?”

始终护在顾渊身边的蔺影与步羡音闻言,神色皆是深深一滞。

幼时的记忆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言,都是格外陌生,然有一种感觉让他们曾有认识,该当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便不再有意去探究过。不论是谁,都不曾想过,竟然会于十年前丧命的柳承恩有关。

一时间再也没人开口。

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卢松雪忽然沉声道:“大胆妖女,这等邪魔歪道居然还妄图毁我师兄名誉。”

“哟,原来卢大学士也在啊!”颜莺儿原本有些凝重的脸色,在看到卢松雪之后愈发阴沉起来,嘴角诡异地勾了起来,回眸看向柳芳华,眼里隐隐是阴沉的光,“柳师姐,你真以为你的父亲是个有如传闻中般胸怀天下的学术大家吗?呵……作为这个男人的女儿,恐怕也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了。”

顾渊脸色微沉:“不要做多余的事。”

颜莺个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婢女两句,看着她离开,回眸看向顾渊,似笑非笑:“这可不是什么多余的事,难道,你希望这个人即便到死,依旧可以披着这个万人称道的面具吗,顾师兄?”

顾渊眸色一晃,眼里渐渐泛上一层浓郁的漠然。

侍女去而复返之后,带回的东西落入眼中,任在场的那一个人看了,脸色都骤然煞白,唯独他这样轻描淡写地瞥过,反倒唇角的那抹弧度愈发漠然。

无半点惊诧,甚至没有半点动容,一如对这种让人恶心战栗的东西他已经看过太多,多到几斤麻木。

颜莺儿的笑,张扬到已近有些癫狂,看着柳芳华,眼里有一团似是报复的快感,有团火焰戏谑地攒动:“柳师姐,你可知道,这个笼子里的,都是些什么吗……”

第52章 名裂

直到那个笼子渐渐推到了正中心,许多人才从其中的血肉模糊中依稀辨别出人形,于是本就煞白的脸色瞬间又愈发地没有人色了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人,按照身形可以粗粗推断出是几个女人。然而不知为何,骨骼有些诡异的扭曲,佝偻在那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有粗重的锁链将她们牢束住,然而不清楚是受到过怎样的重力,即便一眼看过去粗硕坚固,然而依旧不该存在地展现着一种格外古怪的异样形状。

卢松雪在如此沉闷的氛围中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都小心点,恐防有炸。我出去做一下部署,已备后患。”

顾渊默许了他的提议,道:“自己小心。”

卢松雪点头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颜莺儿显然对有人离开并没有什么意见,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柳芳华身上,笑道:“柳师姐,这些可都是你可爱可亲的师妹们,你此时如此畏惧的神色,可真是叫人心寒呢。”

柳芳华脸色甚是难看,紧咬着唇,道:“是你把她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颜莺儿款款自台阶上走下,到铁笼前沉沉地一击打围栏。

在沉重的铁迹震荡声中,笼里的人如同受到刺激,猛然抬起头来,露出空洞无魂的眼眸,狰狞地裂开血口,对着她的指尖险些一口咬下。

颜莺儿一抬指,眼色怜悯地看着铁笼里的一番咆哮,再看向刘芳华,眼里尽是低冷淡漠地道:“呵,柳师姐虽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可也别这样污蔑好人。这种随时可以弃如草芥的失败品,可都是出自我们的师父,你的父亲——柳承恩的手笔。”

柳芳华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吗?”颜莺儿不怒反笑,抬眸看向顾渊,语意悠长,“若不信,怎不问问你这位顾师兄呢?要如何使一个活人硬生生变成如此,除了师父之外,就属他最清楚了吧?”

柳芳华投来的视线带了几分哀求,顾渊微微侧眸,看向颜莺儿的眸色平淡无痕,语调中也未有丝毫涟漪,淡声道:“原来,你们的目的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

他虽未答,却已经默声地给出了答案。

所以,真的是她那位引以为傲的父亲……

柳芳华脑海中的景象微微一空,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脑海略微空白一阵,身子隐隐一晃,好在旁边的玉绯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搀住,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玉绯珏眼里的神色异常复杂,颜莺儿的余光瞥过两人搀着的手勾起了唇角,迎着顾渊的视线,反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很好。”悠悠的一句话落过沉静的周围,顾渊这一刻没有再看柳芳华不再如往常那样平静的神色,而是缓缓走上前去。

蔺影担忧地想要上前拦住,被步羡音一把拉了回来,默默摇头制止了这样不切时宜的举动。

顾渊走到铁笼前,看着里面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身影,淡漠地勾起了唇角,道:“柳承恩为了一己私利,暗害了万千条性命不加。你们如今拿生人做试验,又与当初有多少的区别呢?”

看着颜莺儿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徐徐敲了敲铁栏,语调阴沉讥诮:“这些女人,既然能够活到今日,不可能挨到如今才刚刚开始受到反噬的吧?”

颜莺儿本以为顾渊理当是这世间对柳承恩最为恨极的人,却是不曾料想,他竟在这种情景下还有心思推敲出这些事来,心里赞许之余,却也愈发对这个男人多了几分警惕。

她看了顾渊一眼,笑道:“为了找出彻底根治的解药,这些牺牲又能算得上什么呢?难道师兄就不想,除了体内的那一道心魔吗?”

顾渊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眼底愈发沉如深潭,语调不识喜怒:“只是想求得解药,余生安宁,还是想要秉承那人的原路,继续走下去呢?”

淡漠的话语,周围的氛围愈发古怪起来。

颜莺儿面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脸色沉下,语调也瞬间阴寒了起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些用于拼接的石块,以及串联死尸关节的细线。”顾渊淡声说着,到了此时此刻,话语依旧平淡至极,“你们处心积虑地想要姑射城此次的圣物,恐怕也不过是为了,缝尸罢了。”

颜莺儿依旧在笑:“既然都已经看得透彻,那也就无需再藏着掖着了。顾师兄是过来人,也该知道,能够走到如今的这步大家有多么不易,难道,那么多年的苦难,就真的足矣说过去就过去的吗?”

她的话稍稍一顿,回眸看向铁笼,语调悠长:“要知道,如果当年我们挨不过去,如今恐怕也该是与现在的她们一个样子了吧?”

话语落入耳中,顾渊的神色难得地微微一晃。

周围的氛围是如此的诡异,他们两人的对话仿佛隔离了周围,让旁人难以介足。

苏青在一片昏沉中,却是将所有内容听了个一字不差,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轩然大波,久久无法平静。

谁能想到呢?这一路来的诡异景象,竟都是出自柳承恩这个死在十年前的人之手。当年的恩怨莫名因为惨案而牵连到了现在,而她本该是一个毫无纠葛的过客,偏偏在今时今地如此深陷泥潭。

颜莺儿有意要用她来威胁顾渊喝下什么奇怪的药剂,之前的种种她是不清楚,然而在阿软的熏陶之下,药不能乱吃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要知道,万一顾渊真的变成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东西,那可怎么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想象了半天的苏青表示,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啊!

心里越想越怕,纵使全身瘫软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苏青还是努力地憋足了劲想要做一些挣扎,至少能让顾渊认清现状也好啊!

她屏住呼吸,暗暗地往外用力,简直连吃奶的劲都要使上了,然后……

“噗——!”

一阵奇怪的声响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开去,余音不绝,隐隐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味道。

苏青原本憋得有些发红的脸,此时此刻显然彻底红透了。好在她本该就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于是挺直的身子愈发一动不动,作僵直状。

古怪的沉默过了片刻,顾渊最先勾了勾嘴角:“看来,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话出口,作挺尸状的苏青整个人顿时更加不好了。

到底是哪里看出她等不及了!她的意思明明是巴巴地赶他走好吗!

奈何顾渊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内心的苦闷纠结,抬眸看了眼颜莺儿,道:“我照你说的做,给她把毒解了。”

他的话落,顿时响起几声“不可!”的惊呼声,柳芳华已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脸色微白道:“师兄,还请三思!”

她拽得很紧,甚至因太过用力,关节处隐隐透着几分微白有些隐约的颤抖。

那样的眼神里有惶恐,有惧怕,也有哀求……

顾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妹露出这样直白露骨的情绪,微微一愣,身手徐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种药我并不是第一次喝,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落,他的眼睫缓缓垂落,盖住了眼底有些按捺不住的迷离。

确实,并不是第一次喝了。

果真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柳芳华何曾读不懂他话中的含义,迷茫之余却是沉沉的心痛。

很显然,她的父亲并不是她一直以来看到的样子,有如某处天地顷刻崩塌,她却茫然地只能发现身边的人实则受到伤害至深。看着笼子里那些甚至不能称为人的东西,惶恐的感觉让她甚至不敢想象之前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

两行晶莹的泪落下,话到嘴边只能留下哽咽:“师兄,对不起……”

然而,很多事情,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足以完结的。

顾渊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用力,便淡淡地收了回去。抬眸,淡淡地看过始终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步羡音与蔺影,意味深长的一眼,缓缓转过身去。

颜莺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调调侃:“怎么,顾师兄终于交代完了吗?实在没想到,外面谣传冷情绝性的摄政王,竟然反倒是这么一个多情的人,实在叫人没有想到啊,啧啧……”

话语停在顾渊低沉无情的一瞥之下。

他一眼即收,转向台上平躺的身影看去,道:“我需要先确认。”

颜莺儿侧身,不置可否地让开一条道来。

这种不存在其他解药的剧毒,只要这个男人有心救人,她就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动什么手脚。

第53章 身份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青莫名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渐渐逼近。明明很浅的视线,却犹如将她自内而外地彻底看透了一般,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及至最后,脚步声就在跟前停了下来。她不由地屏息凝神,然而那个显然已经到了她近旁的人偏偏没再有半点动静。

太过长久的时间让她屏得险些窒息,却忽然有一只手重重地捏上了她的脸,一番被□□的感觉让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惊涛骇浪。

……!!??

苏青饱受摧残,却怎么也想不透顾渊发的是哪门子疯,在此情此景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搓她的脸玩?

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无语的不止是苏青,颜莺儿看着顾渊这番行径,嘴角忍不住一抽。

要不是刚才他已经说了要验人,恐怕还真以为这是某处得来的恶趣味。然而,验明正身?搓得这么起劲,难不成是怕她找人易容改扮的不成?

最终还是咽下了到了嘴边呼之欲出的话语,颜莺儿略微垂眸,恰好瞥到玉绯珏冷然凌厉的视线,然而这次没有再出言挑衅,而只是恍若未视地淡淡避了开去。

颜莺儿可以安心淡定地等着,旁人却无法再耐下性子。

不顾步羡音阻拦,蔺影已经再也忍不住了,朝着顾渊喊道:“王爷你不能受这妖女威胁,绝对不能因冲动而落了她的诡计,即便淑姑娘中了她们的毒,也未必没有解法……”

顾渊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语调不悦道:“这不是你可以干预的,做好份内的事,不要逾权。”

蔺影脸色一白,紧咬着唇满脸焦虑,回头见步羡音一言不发地站在不远的地方,不由气不打一出来:“你平日不是自诩算无遗策吗?戏耍那些大臣倒确实得心应手,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就成哑巴了?”

步羡音的视线始终落在顾渊身上,对这样的质疑不见多少恼色,温声道:“我们王爷如何处事你还不清楚吗?与其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了王爷心境,倒不如好好留意下百鸟门的部署。要不然,到时候等姑射城的人来,小心手忙脚乱地反而再次放跑了人。”

蔺影被他一噎,面色诧异:“你什么时候派人去通知姑射城了?”

步羡音的神色微微一晃,落出极轻的一句话来:“阿莫应该已经去找荀少主了……”

他缓缓环视周围,看过伤势微重的玉绯珏,和心神不宁的柳芳华,难得地拧起了眉心,问道:“蔺影,卢学士离开有多久了?”

蔺影粗粗估摸了一下,回道:“快一个时辰了。”

步羡音拧起的眉心顿时有些愈紧了,语调里也不由带上了几分不安的感觉:“未见太久了一些……”

这边顾渊终于松开了在苏青脸色□□的手。

苏青只感觉到有阵火辣辣的疼灼烧在脸庞上,总觉得颜莺儿几日来毫无施虐的款待与顾渊的言行简直截然相反。

然而,就当她满腹牢骚地腹诽时,忽然听到一个低沉而无私情情绪的话语,极低地落在她的耳中,只有她一人可以听到:“我知道你醒着,现在给我好好听清楚,待喝下解药之后就给我走,永远不要再回来,苏,青。”

若说前面的话语有如一根根细针扎在心头,那么最后两个字就像极迎头而上的两记闷拳,将苏青震了个晕头转向,就连顾渊渐渐走远,也久久无法让骤然加速的心跳恢复过来。

脑袋里一团沉重混乱的水汽,若不是现在这样全身无力地不能动弹,她恐怕早就已经从石板上一跃而下,拔腿就跑了!

什么情况?断断几天的功夫,为何顾渊就已经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那家伪造身份的黑店啊啊啊!亏她花了那么高的价钱买了个最好的服务,怎就莫名其妙地这样毫无预兆地泄了底了?

很显然,顾渊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那也一定也同样知道了她的身份,同理可证,这个男人已经顺带知道了她伺机混进摄政王府,处心积虑地靠近他的目的?

脑海中“嗡——”地一下声响,苏青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感到一片万籁寂静。

相比苏青心中的惊涛骇浪,顾渊面色未改地看向颜莺儿,道:“解药拿来。”

颜莺儿闻言轻笑:“顾师兄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些,既然是说好的交易,自然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顾渊道:“你也知道是说好的交易,既然关乎当年的那些陈年旧事,就不必要牵扯进如今的人来。”

颜莺儿挑眉:“顾师兄的意思是?”

顾渊道:“解了她的毒,让他们带人离开。我不希望让太多的人看到,这样一来对你,对我都好。”

颜莺儿犹豫了片刻,发现确实对自己有利一些,便也欣然接受:“可以。”

话落,她走到苏青跟前,自蓝色盒子中取出一刻药丸,掰开唇齿后,利索地塞了进去。

苏青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有些懵,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顿时漫上鼻息,纵使她努力想要强撑着最后一股神智,最终依旧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颜莺儿回来,留意道顾渊蹙起的眉心,笑道:“毕竟同门一场,百鸟门绝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更何况这位姑娘毕竟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又何必要讲她赶尽杀绝呢?待一个小时后药效散去,她自然会醒。”

顾渊点头,俯身默不作声地将苏青拦腰抱起,将她交到了步羡音的手里,淡声安排道:“你们带着她离开这里,在外面等我命令。”

步羡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的颜莺儿,思虑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蔺影却是不依,脸色难看道:“怎可以留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危险了,绝不可以。”

顾渊的唇角冰冷地抿了起来:“怎的,连我也命令不动你了吗?”

蔺影沉默不语,满脸的不甘,却也没有再说出顶撞的言语。

顾渊回眸时,柳芳华的神色依旧有些茫然,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是异常坚定道:“师兄,轻让我留下。”

顾渊道:“百鸟门无意取我性命,你不必……”

柳芳华打断了他的话,字字清晰:“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并不希望我深入,然而,我既然已经知晓了一些事,即便不愿面对,也……必须去知悉。师兄,请让我留下,好吗?”

顾渊眸底的深潭微起了几丝涟漪,视线从柳芳华身上移开,落在旁侧的玉绯珏的身上顿住,在他开口之前已经漠声道:“你留下。”

玉绯珏准备到了嘴边的“肺腑之言”顿时被噎了回去,片刻间眼里漾起了一份噙着暖意的了然。余光瞥过颜莺儿婷婷而立的身影,下意识伸手抚过颊边的侧颜,心里有种浅浅异样的感觉——虽然依旧是冷情狠绝的模样,不知为何,今时今地见到的这个女子,总能让他莫名回想起当年初见时候的样子。

颜莺儿浅笑着看着闲杂人等一个个退了出去,周围顿时宽广空阔很多。她从袖中取出药瓶递上,笑吟吟地问道:“顾师兄,你是准备在这里服用呢?还是需要我另外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地呢?”

顾渊接过,淡淡扫过她一眼,道:“这里就好。”

颜莺儿不料他会如此选择,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扫了眼柳芳华,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素闻顾师兄对柳师姐一直保护地很,今日怎么反倒不怜香惜玉了起来?”

顾渊道:“她既已选择留下,便已做好知悉一切的准备。”

颜莺儿嗤笑:“莫非你就不怕等会一不留神,就会伤伤了你的宝贝师妹。”

顾渊微垂的发丝掩不住眸底生冷的光,唇角的讥诮在此时愈盛道:“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了解他,他不只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如此笃定的话语,让颜莺儿一时间反倒有些拿捏不定,抢扯起嘴角道:“不过是个冷血屠戮的杀人魔罢了,还能是何等样子?”

顾渊淡淡扫了她一眼,未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