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方纪昀虚扶了一把,对着他道;“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回大人的话,属下已是打探出那宋淮安此时已被凌阳王府扣押,宋淮安武功高强,王府里的高手云集,生怕此人逃脱。”

方纪昀沉吟片刻,又是道;“区区一个死士,凌阳王府何故要费如此的心思?”

“大人有所不知,宋淮安乃是‘青狼獒王’,号称万里挑一,属下探出,当年凌阳王府秘密培养出这等死士,花费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而历来的‘青狼獒王’素为皇家所用,专门为皇帝铲除异己,巩固政权。”

“哦?”方纪昀闻言,眼瞳中有精光闪过,道;“此事还与皇室有关?”

“正是,凌阳王府直接受命于皇室,属下还曾查出,宋淮安数年来皆是隐身于皇宫之中,听命于大梁皇上,多年来,文官武将,秘密死于其手之人数不胜数。”

方纪昀颔首,道;“如此说来,皇室与凌阳王府,倒的确是不能放过他。”

属下恭声称是。

方纪昀沉默片刻,又是道;“宋淮安既是‘青狼獒王’,武功如此高强,又得朝廷与王府器重,又何故会隐身于静雪河村?”

那属下拱手,回道;“大人容禀,属下查探出,四年前恰逢北方大赫国领兵来犯,大赫国骠骑将军赫连灼曾数次犯我大梁边境,此次更是纠结军队,欲挥师南下,宋淮安曾命皇上之命,领着大内高手,一道前往边疆,欲赶往大赫,刺杀赫连灼,若得手,敌军失去主将,自是会一蹶不振,可将一场大仗消弭于无形之中。”

“接着说下去。”方纪昀面色十分冷静,沉声开口。

“宋淮安与大内高手一路赶往边疆,越境时曾受大赫骑兵绞杀,大赫虽是游牧民族,然民风素来彪悍,骑兵更是骁勇,宋淮安一行人越境时死伤一半,而到得大赫国都祁连城时,高手更是所剩无几,属下听闻宋淮安曾孤身一人夜探敌营,岂料赫连灼虽是武将,但武功亦是高强,宋淮安刺杀不成,更被赫连灼护卫重伤。”

方纪昀听到这,面上渐渐有了凝重的神色,只道;“身为死士,若是失手,岂不是要自裁。”

“大人说的不错,对死士而言,失手后为了不被敌人俘获,当即便要自裁,可那宋淮安倒也当真了得,竟是身负重伤,硬是从赫连军中逃了出去,在赫连大军中犹如无人之境,惹得赫连灼盛怒,下令务必要活捉此人。”

“正因此事,他断了下落?”方纪昀问道。

那属下面露沉吟之色,思索良久,方才道;“回大人的话,宋淮安其人身上谜团众多,属下从宫中的一些老人口中得知,倒好像是说,说....”

属下面露难色,似是余下的话颇有些难以启齿。

“说下去。”方纪昀吩咐。

“说是永安公主袁语瑶,与宋淮安好像有些瓜葛,因着此事,曾惹得皇上雷霆大怒,欲将宋淮安杖杀,只因后来大赫进逼,皇上才不得不将此事搁下,命宋淮安前往大赫刺杀赫连灼。”

方纪昀闻言,眉心渐渐皱起,道;“宋淮安区区一个死士,又怎能与永安公主有瓜葛?”

“想必宋淮安隐身于深宫,机缘巧合下,让他见着了公主,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这些宫闱秘事,听在耳中也只能信个三成,做不得真。”

那属下说完,顿了顿,又是道;“不过当年永安公主嫁给凌阳王时,已是二十六岁,在皇家,这个年纪还不曾出嫁的公主可谓是绝无仅有,据说,皇上每逢赐婚,公主便以死相逼,十年来,都是如此。”

“还有此事?”

“千真万确,属下还曾听闻,宋淮安曾欲奔赴边疆参军,怕是为的就是取得战功,好让皇上赐婚。”

“那又为何没去?”

“据说,是有人妄言,说宋淮安是大赫人....”

“大赫人?”方纪昀黑眸紧皱,继而便是一声嗤笑,道;“无稽之谈。”

“属下也以为如此。”

方纪昀道;“无论如何,诸事夹杂,即便宋淮安刺杀得手,也是不得回朝了。”

“正是如此,”那属下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自此之后,宋淮安自边疆消失,再也无人知晓他的下落,宋淮安消失不久,皇家出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便是永安公主与凌阳王赵括的婚事。”

方纪昀淡淡嗯了一声,对着属下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那属下顿时诚惶诚恐,躬身道;“属下不敢。”

方纪昀没有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走出了书房。

厢房中,侍女与嬷嬷刚见到他,立时起身欲要行礼,却被男人一个手势止住。

“都出去。”他低声吩咐。

待屋子中的仆人尽数退下后,方纪昀走到女儿的小床旁,芳芳显是睡前哭了许久,此时即便睡着了,脸上也是落着泪痕,只让他看的心疼不已。

这孩子与杨奴娇感情极深,每日里都是闹着要娘亲,任凭那些侍女嬷嬷怎样哄都不行,就连他这个亲爹,孩子也是不认的,只哭闹不休,连饭都不吃。

方纪昀无法,每日里只得抽出时间陪着女儿,希冀着孩子能尽快接受自己,在他离开家时,芳芳还只有一岁多,还是个奶娃娃,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已是五岁了,再无一丝一毫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可他看着女儿雪白米分嫩的脸蛋,肉呼呼的小手,又见她那般依恋杨奴娇,就心知这些年来,杨奴娇定是对她视如己出,没让孩子受一点委屈。

071章 我相公在哪

这样想来,方纪昀心头对杨奴娇于愧怜中,更是浮出几分感激与敬重,他在女儿房里待了好一会儿,为芳芳将脸颊上的泪痕拭去,掖好被子,方才离开。

杨奴娇彻底醒来,已是三日后了。

她头晕的厉害,刚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就觉得身子起了一层虚汗,眼前更是一黑,几欲昏厥。

听到动静,服侍杨奴娇的侍女立时凑了过来,见杨奴娇醒了,顿时喜上眉梢,小心翼翼道;“夫人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告诉奴婢。”

杨奴娇像她看去,眸子里浮出疑惑,只虚弱的开口;“你是谁,这里....在哪儿?”

“奴婢名唤翠儿,这里是京城,方大人府邸。”

“方大人?”杨奴娇细细的呢喃着这三个字,数日前的一幕倏然涌入脑海,只让她脸色一白,挣扎了支起了身子,道;“我相公,还有我女儿,他们在哪?”

杨奴娇气血双亏,身子羸弱到极点,刚说完这句,便是气喘吁吁,冷汗直冒,唬的翠儿与旁的侍女赶忙服侍着杨奴娇重新躺下,杨奴娇一手紧紧攥住翠儿的手腕,面上焦灼不已,眼睛中已是水光点点,又是问道;“他们到底在哪?”

“夫人莫慌,大人去上了朝,估摸着待会儿就能回府,芳芳小姐有奶娘和嬷嬷照看着,夫人只管安心养着,大人怕小姐扰着你休息,才没让小姐过来。”

听了侍女的话,杨奴娇有些懵了,隔了好一会,她才轻声开口;“你说的大人,是谁?”

翠儿微微一怔,继而便是恭声道;“自然是夫人的夫君,方纪昀,方大人了。”

听到方纪昀三个字,最后一丝血色也从杨奴娇的脸庞上褪去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翠儿,整个身子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瞳中的光更是乱的,抖得,好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来;“他还活着....”

翠儿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想起方纪昀的吩咐,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着杨奴娇,从侍女手中接过药汁,轻声细语的说道;“夫人,先让奴婢服侍着您将药喝了吧。”

杨奴娇恍恍惚惚,待翠儿将汤勺喂到唇边时,她微微侧过了头,避了开去,苍白的手指却是握住了翠儿的手腕,声音中是无边无际的凄惶;“劳你告诉我,我相公在哪,我相公姓宋,命淮安,他....他是不是也在府里?”

翠儿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知要如何是好,就见她手腕一抖,银质的汤勺落进了碗底,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奴婢并未听闻宋淮安三字,府里,也没有此人。”翠儿斟酌着回答,又是舀了一勺药汁,喂到杨奴娇唇边,温言道;“夫人还是先喝药吧,这些话等大人回来了,再说不迟。”

杨奴娇虽没见过世面,可也知道翠儿不过是个婢女,从她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当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没个落脚的去处,只将那药汁喝下,苦等着方纪昀回来。

她不知自己要如何是好,方纪昀是她的夫婿,虽然两人只相守了一夜,也并未圆房,可当日她却是与他拜过天地的,他就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夫婿,后来她改嫁宋淮安,也是以为他死了的缘故,可如今他却还活着,那她该怎么办,自己,又究竟是谁的媳妇?

杨奴娇心如黄连,想起宋淮安,心肝都仿佛揪成了一团,她难过极了,辗转反侧间,眼眶中满是泪水。

“大人回来了。”

直到侍女的声音响起,才将她的神智唤回,她转过身,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走向自己。

见她醒来,方纪昀是十分高兴的,俊挺的眉宇间俱是喜色,他走至床前坐下,却也不说话,一双黑眸只凝视着杨奴娇。

杨奴娇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当年,她只在新婚夜中见过他,却因新嫁娘的羞怯,她连方纪昀的相貌也是没有瞧清,只记得他是个清瘦男子,眉眼间甚为英俊。

一别四年,杨奴娇望着方纪昀,如望着一个陌生人毫无区别,她努力的回想着方纪昀的模样,却惊诧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的样子。

“你....”她开了口,一个字说完,却不知后面该说什么。

方纪昀却淡淡笑了笑,说了声;“我是方纪昀。”

杨奴娇脸色雪白,默默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可是里正说,你已经死了....”

方纪昀颔首,道;“当日我去了京师赶考,并不在回乡的名单中,里正瞧不见我的名字,自然会以为我战死沙场。”

杨奴娇的小手轻轻颤着,她看着他一袭朝服,就像她儿时看的那些戏,那些当官的便是穿着这般的衣裳,到了这一刻,她才心知当日跑马帮的田大哥和自己说的话不假,方纪昀不但没死,还在京师做了大官。

“你,当了官...”杨奴娇小声说着。

方纪昀见她的眼睛落在自己的朝服上,遂是有些无奈,他自回府后,急着来见她,竟是连朝服都没换下。

他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杨奴娇看着他的眼睛,几乎用遍了全身的力气,才对着方纪昀道;“我....我已经改嫁了,我的夫君姓宋,他叫宋淮安,你做了大官,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杨奴娇心酸难忍,对宋淮安的牵挂刻骨铭心,刚说完这一句,眼泪终是忍耐不住的滚了下来。

见她流泪,方纪昀伸出手,欲为她将泪珠拭去,岂料不等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杨奴娇便是向里缩了缩身子,躲开了他的手指,一双眼瞳更是透着惊惧的光芒,就那样瞧着自己。

他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说了句;“你刚掉了孩子,身子还没恢复,别哭。”

杨奴娇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比雪还要惨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隔了许久,才道;“我的孩子.....没了?”

方纪昀见她如此,心里只说不出是何滋味,他转过目光,只“嗯”了一声。

杨奴娇哆嗦着伸出手,探上了自己的小腹,她已有三个多月身孕,原本平坦的小腹已是微微隆起,可此时待她将手抚上时,顿觉小腹复又变得平坦起来,再无丝毫圆滚滚的迹象。

她竟是把她和宋淮安的孩子丢了,把她一心求来的孩子丢了....

蓦然,她记起了那句话,宋淮安的那一句;“方纪昀的孩子,就比我的孩子重要吗?”闯进脑海,犹如一记惊雷,震得她手足冰凉,唯有泪水一串串的落下,好似一场雨。

“我相公在哪,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杨奴娇声泪俱下,只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宋淮安,她知道他一定怨怪自己,说不定已经恨死她了,可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见到他的,哪怕他打她,骂她,她也都是心甘情愿,她只盼着能祈求他的原谅。

方纪昀见她如此,心中自是不忍,他不顾杨奴娇的躲闪,伸出手为她拭去泪珠,留下了一句;“你若想见他,就尽快将身子给我养好。”

说完,方纪昀起身,将杨奴娇留下,自己则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京师,凌阳王府。

“公主,您怎么还没歇息?”月奴进了屋,就见袁语瑶正倚在窗前出神,当下便是赶忙拿起了一件披风,为主子搭在了肩上。

月奴是永安公主的陪嫁宫女,是以并不以王妃相称,一直如同宫中那般,还唤公主。

袁语瑶回过身,月光下,女子美丽而娴静的脸蛋上是柔润的光晕,她紧了紧肩上的披肩,轻声道;“他,怎样了?”

月奴自是心知这一个“他”指的是谁,当下只静静道;“奴婢听闻当日在遂州,他本是有机会逃脱的,可不知怎的,竟为了一个女子束手就擒,被人押往了京师。”

袁语瑶的面上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只轻语道;“那女子,定是他的妻吧。”

月奴有些踌躇,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叹道;“公主说的不错,那女子的确是他的妻子,这世上的事可真是难说的紧,便有这般巧的事,公主可知道,他的妻子是谁?”

袁语瑶闻言,秀眉微颦,道;“难不成,他的妻子并非寻常女子?”

月奴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奴婢探的清楚,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方大人留在家乡的续弦!”

袁语瑶的脸色这才略微变了变,过了片刻,才默默道了句;“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那杨氏当日已被遂州高将军送到了京城方大人的府邸,奴婢听闻,杨氏曾在遂州小产,孩子已是三个多月了。”

袁语瑶在椅子上坐下,长长的睫毛覆在那一双秋泓般的眸子上,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出其中的轻颤;“那孩子,也是他的?”

月奴张了张口,却只能将脸面垂下,说了一声;“是。”

072章 只求公主真心

袁语瑶不再说话了,她默默坐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道;“眼下,他在哪?”

月奴垂首道;“听说,王爷与他一道入了宫,去面见皇上去了。”

袁语瑶微微一怔,美眸向着月奴瞧去,低声道;“可还是为着大赫的事?”

月奴点了点头,“赫连灼一日不除,对咱们大梁而言,都是一大隐患。”

袁语瑶秀眉紧蹙;“他虽武功高强,可也不是赫连灼的对手,当年,皇上命他前往边疆刺杀赫连灼,只让他险些丢了性命,难道这一次,皇上还不死心吗?”

月奴只道;“公主不必担心,奴婢听闻这次赫连灼因着征战蒙古,身受重伤,近日来都是在大辽城中养伤,若要除去他,眼下便是极佳的一个机会。”

见袁语瑶不吭声,月奴想了想,又是道;“再说,公主您想一想,若是皇上有心命他再次前往大赫,那他眼下的处境定是无忧,就连王爷,也是不敢伤他。”

袁语瑶面色寂寥,隔了许久,才轻轻说了句;“当年,他身受重伤从边疆回来,我却违背诺言,嫁给了凌阳王....”

月奴眼皮一跳,劝道;“公主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您嫁给凌阳王也是为了念儿,总有一天,他会知晓的。”

袁语瑶心头酸涩,只摇了摇头,低声道;“让人留意着宫里的动静,有何要事,立时来禀。”

月奴答应着,退了下去。

待月奴走后,袁语瑶独自一人去了内殿,守夜的奶娘瞧见她,顿时站起了身子,对着她恭敬行礼。

袁语瑶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是坐在了女儿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熟睡中的孩子。

念儿已是三岁多了,容貌间长得酷似母女,与袁语瑶一般的鹅蛋脸儿,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虽然还是个奶娃娃,可已出落成一个美人胚子。

袁语瑶每逢瞧着女儿,心头都会涌起无限爱怜,她痴痴地看着孩子,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她回头看去,就见一位潇洒不羁,身形风流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凌阳王赵括。

见到他,袁语瑶微微欠身,言了句;“见过王爷。”

赵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才道;“不必多礼。”

袁语瑶直起了身子,见赵括走到了床前,一语不发的盯着念儿。

“一眨眼,这孩子都三岁了。”赵括微微一笑,面庞间极为磊落。

袁语瑶没有接话,只微微移开了目光。

两人沉默许久,赵括终是转向了她,言了句;“我今日,已是将当年之事尽数告诉了宋淮安。”

这一句落进袁语瑶耳里,只让她顿时愣住了,一双眼眸圆睁,几乎是不敢相信般的看着面前的夫君。

赵括踱着步,走到袁语瑶面前,望着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乌黑的眼瞳中有轻浅的怜惜一闪而过,他双手负后,逐字逐句道;“我告诉了他,当年你嫁到凌阳王府,只因你怀了他的骨肉,你为了保住孩子,不得不在身形未显时嫁与我为妻。”

袁语瑶脚步一软,身子竟是站不稳一般,不得不用手紧紧扶住了案桌,方才勉励支撑。

“为什么,”袁语瑶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凌阳王闻言,一双黑眸笔直的看着袁语瑶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这些年,小王别无所求,只求公主真心。”

袁语瑶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缄默了下去。

“公主真心求之不得,小王如今,只愿能成人之美。”

袁语瑶大震,“你愿意成全我和淮安?”

许是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淮安”刺痛了人的心,凌阳王自嘲一笑,将目光看向了熟睡中的念儿,缓缓道;“当年公主便是与他约好,待他从大赫回京,你便与他远走高飞,只因念儿,让他误会公主另嫁他人,这几年,公主的心从未在小王身上,眼下,小王甘愿放手。”

袁语瑶竭力镇定,回想嫁给他的这些年,凌阳王对自己一直是以礼相待,从不曾有过冒犯之举,就连对念儿,也是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而当年,当自己得知身怀有孕,宋淮安却远在边疆,眼见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日的大起,三个月后,便再也瞒不住宫中诸人的眼睛,她毫无法子,只得破釜沉舟,修书一封,将一切都是与凌阳王说了清楚,她在豪赌,赌的,便是他对自己的情谊。

“是我愧对于你。”袁语瑶低下头,咬字极轻。

赵括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而淡然:“皇上已是命他再次前往大赫,刺杀赫连灼,此行凶险难测,四年前,皇上手中的王牌是你,如今,依然是你。”

袁语瑶心知肚明,宫中与王府为了掌控死士,都会喂死士服下一种毒药,多年前,当她为宋淮安求得解药后,她自己,便成了皇上控制宋淮安最好的王牌,甚至比毒药还要厉害百倍。

073章 你是我方纪昀的妻子

方府。

芳芳倚在杨奴娇身旁,已是甜甜的进了梦乡,这几日杨奴娇的身子稍稍好了些,芳芳便闹着要娘亲,杨奴娇瞧着芳芳,不免就要想起她与宋淮安的那个孩子,心头除了绞痛,更有心酸,却怎么也不忍心让人将芳芳抱走,只让孩子跟着自己。

方纪昀自那日走后,便再也不曾来过,每日里都会有大夫来为她诊脉,侍女与嬷嬷都是成群的,将她们母女服侍的无微不至,杨奴娇却只觉得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芳芳倚在她的怀中,小鼻息一张一合,想必是吃了牛乳的缘故,身上有着淡淡的乳香,听到侍女的脚步声,杨奴娇支起身子,就见翠儿毕恭毕敬的端来了一碗阿胶红枣羹,让杨奴娇吃下。

杨奴娇压根没有胃口,可还是将那碗汤羹接过,硬着头皮吃了个干净,她不敢不吃,这些日子,她拼命的养着身子,拼命的喝药,拼命的吃东西,只为了身上能尽快恢复力气,可以下床,出府去找宋淮安。

待她吃完,翠儿接过汤碗,刚要退下,不料竟迎面遇上了方纪昀,翠儿一惊,赶紧儿施礼,方纪昀对着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道;“夫人近日怎样?”

“回大人的话,夫人这几日已是好了不少,今儿白大夫来瞧了,说是再过两日夫人便可以下床,出去透透气了。”

方纪昀闻言,心口便是微微一松,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

待翠儿走后,方纪昀迈步走到了里屋,杨奴娇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顿时睁开了眼,从锦被中探出了身子。

方纪昀见状,遂是从一旁拿过披风,不由分说的便是为她披在了肩上。

杨奴娇垂着眼眸倚在那里,也不去看他,只说;“你说过,等我身子好了,就让我去找我相公。”

方纪昀听到那“相公”二字,眉峰便是一皱,继而便被他按捺了下去,他默了默,方才道;“奴娇,我不欲多说什么,你我二人虽不曾有过夫妻之实,可你,是我方纪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