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惨嚎一声,将满嘴的食物喷出老远,“我,我康大爷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狗都不啃的营养棒!”

他看一眼外皮包装,想起是周戉之前扔给他的那支,来自于一艘不明来历的帝国太空船,来自偷走他们的太空船,让他不得不承认看走眼的那三个G4乡巴佬。

作者有话要说:战斗终端仪——联邦军方配置之一。集个人军队资料,计时,区域内通话,热感光谱成像等功能为一身的腕表状迷你战斗辅助工具。内设自爆装置。

高斯武器——高斯武器的特点是利用磁场来加速子弹,而提供磁场的线圈可以很密集,以此来提供一个十分大的磁力,子弹的动能和威力相当大。

 

☆、第四章

布鲁星是联邦星系其中一个小行星,它是联邦著名的旅游胜地,因为一片蔚蓝汪洋,以及夏末海岸线上出现的一种名为“蓝眼泪”的海洋微生物而闻名。

幽幽太空里,联邦一条主要航线上,一艘民用太空船正在往布鲁星而去,船里是准备愉快地渡过登陆节假期的人们。

登陆节是联邦的重要节日,为了纪念那光辉伟大的一天,人类正式登陆于联邦主星。

太空船里,光屏上播放的是1056年前,联邦首任总统在登陆联邦主星时发表的演讲。当时整个主星被广袤无野的丛林覆盖,霍斯总统所站的位置是绿林中的一块空地,他身材瘦高,肌肤黧黑,五官坚毅,他立在巨石之上,身后的背景是那艘承载了十万民众,流离于宇宙百年的太空母舰。

“今天,是历史上伟大光辉的一天!今天,是见证人类之卓越无畏的一天!铭记于史册的8月29日,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它代表遥远宇宙中,我们曾经拥有的智慧和辉煌;也代表我们曾经短暂逗留的异星球上,牺牲的万万千千的同胞;更代表我们全人类,全种族,即将为之奋斗的同样崇高而进步的未来!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这是黑暗的季节,也是光明的季节;这是旅途的终点,也是征途的起点。我们的汗水与智慧,我们的后代自会用他们的眼睛见证;我们的坚定与勇敢,历史会见证!”

纪录片的视频资料年深月久,发黄发暗,但霍斯总统激扬的语调在今日听来,仍然能令民众之心振奋。画面停顿的刹那,太空船里响起热烈掌声。

联邦与帝国已经交战四年,随着战线拉长,民众对侵略者的残酷一日比一日了解更深,联邦国境内的爱国情绪也日益高涨。

民用太空船的主控制室里,胖胖的船长轻轻地哼起了国歌。

光幕上,自动导航系统显示着航线所经的这片空域。星球,陨石群,星云,小行星带,都被缩小了无数倍,化作电子地图上的闪亮标志物,穿过其间的,是经过联邦无数年验证过的安全航道,以虚线做标识。

主控台边,各自忙碌的雷达员和通讯员忽然停下手头的工作,交头接耳了一番,面色大变地向船长报告:“邓普尔先生,刚才收到电子讯号……”

通讯员不敢引起船中恐慌情绪,附耳报告说:“是马库斯的星盗团。”

胖船长手中的咖啡倾泄于地,短腿一落到地板,肥臀一挺,像只兔子般窜到主控台前。“快点!”他戴上耳机,通讯员立即重播了那一段电子音频。

“尊敬的船长阁下,马库斯大人很遗憾地通知你,你所在太空船已被我船五枚轻型高磁能量炮弹瞄准。五分钟内,请你携带船上所有药品,现金,登陆我船。否则,你将被视为不具有联邦和平精神而受到攻击。重复一遍,五分钟内,携带药品和现金,登陆我船。倒计时开始……”

尖利的电子声附带兹兹的电流,礼貌而冰冷强硬。

胖船长冷汗如雨,放下耳机,摸出一条皱巴巴的手绢胡乱揩了揩脸,讷讷自语:“马库斯那个大盗匪不是被联邦轰成渣了吗?前几天新闻上才看到!”

通讯员谨慎地说:“会不会是冒充的?”

胖船长的肉爪子一下抓住雷达员颈下的领带,“扫描附近区域!快点!”

雷达员哭丧着脸说:“邓普尔先生,雷达图显示前方星云26,3821扇形区域确实有个信号来源。”

光屏上图像被放大,看见舱壁油漆的联邦军方标志,胖船长顿时傻了眼,原来马库斯大人真的劫持了一艘太空巡逻队的船,并不是谣言。

胖船长愣了愣,主控室内的死寂气氛,将他对马库斯的恐惧感扩大到极点,随即他一声大喝:“那还等什么?现金,药品,通知分离舱动能开启,打开舱门。谁去?谁过去?告诉我,谁?我给他安家费!”

没有一人敢回应。

胖船长脸上的肥肉打了个哆嗦,跺跺脚:“快给老子行动!你们这些龟蛋,老子发工资给你们,老子……”若不是因为听闻马库斯心狠手辣,手下从无活口,他几乎想昏厥过去躲避这场大难。

“站住!还有,”胖船长喘息着,喝停通讯员,“开启远程系统,联络最近的太空基地,向他们求救。告诉他们,马库斯,他复活了。”

***

安德拉大婶扯扯头上的墨绿织布披肩,粗喘着抱怨:“上帝啊,下一秒呼吸您就将感召最忠实的仆人吗?……为什么我感觉到喘不过来气?”

霍小刀在那堆绿色之间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对蓝眼珠。心想,把自己捂成这样,还能喘气才怪了。

安德拉大婶神经质地,一边抓扯披肩,一边注视舷窗外。悬停于无涯宇宙中的那艘民用太空船,此时分离舱打开,一艘小型逃生船飞了出来。

她摆弄了一下手上的联邦制AK高磁自动步|枪,想起什么,突然问霍小刀:“我们需不需要喊个口号?”

霍小刀认为这也是一个增强我方气势的好办法,认真思索,告诉她:“我姐姐说,远古有个叫罗宾汉的绿林大盗,每次打劫都会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拉大婶打鼻孔里嗤了一声,“你姐姐,苏,她的心就像撒旦一样邪恶,舌头像切西亚那样诡诈魅惑。我告诉你,孩子,诱惑正直人行恶道的,终将掉进自己的坑里。上帝啊,请原谅我这个愚人,宽恕那个恶人的妄行……”

霍小刀眨眨眼,没有继续聆听安德拉大婶的忏悔,低声问旁边的五吨:“五吨,你准备好了吗?”

五吨握紧枪,用力点头。

“听我说,就算是为了妹妹,任何时刻也不能开枪,好吗?”

五吨紧张地再次点头。才又想起来问:“为什么?”

“等下过来的人并不是坏人,是好人,所以不能开枪。”

五吨淳朴而单一的概念是,好人该朝他笑,坏人就该动拳头。他一时转不过来脑筋,迷茫地与霍小刀对视。

霍小刀头痛不已,只好说:“等一下,你全部听我的,我说开枪,你就崩了他。我没说,你动也不能动。”

五吨整理绿头巾,气势十足地答应:“好!”

逃生船座椅被胖船长扭来扭去的肥屁股压得吱吱呻|吟。邓普尔先生养尊处优多年,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亲自驾驶飞行器是什么时候了。一路飞来,感觉速度奇慢无比。

既希望慢一些,不用面对那个活阎王;又希望快一些,早死早升极乐天堂。他第十次摸了摸身旁的旅行袋,害怕最重要的东西被遗忘。就在这纠结不已的情绪中,小型逃生船来到指定地点,悬停在那艘军用太空船旁边。

一看舱门打开,邓普尔先生拎着旅行袋胆战心惊地走出去,挨着对方的舱门站住脚。

中间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头蒙绿头巾,手持枪械,站在阴影里,身后是一个同样打扮,持枪的矮个子。

看见他,熊一般壮硕的马库斯大人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胖船长立刻打了个哆嗦,微微躬下身,讨好地说:“尊贵的——”

守在门边的警卫一把抢去他手中的行李袋,并且尖声通知他:“你可以回去了。”

胖船长有些恍惚:啊?

就这样?马库斯大人就这样放过了他?放过整船人?

那警卫一脚踹在他肚皮上,“滚!”

胖船长猛然醒悟过来,匆匆向阴影中威严的马库斯大人行了个礼,扭转身体时,屁股上又挨了一踹,几乎把他踹到两船之间的缝隙,飘向宇宙。

舱门在他身后闭合,同时,警卫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怜悯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他的善行,耶和华必偿还。”

胖船长眼神呆滞地坐在逃生船座椅上,直到那艘军方船只离开,遥遥不见踪迹,控制板上的通讯器又不停哔啵作响,他这才清醒过来。

汗水已经浸湿了来自首都福昫大街某家名店的丝质衬衫,恐惧渐渐淡去,理智重新恢复,胖船长脑中划过无数条智慧的闪电。

从没听说马库斯大人劫掠时会不登船。

从没听说马库斯大人劫掠时只带两个手下。

从没听说马库斯大人劫掠时会放过船里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从没听说马库斯大人劫掠时还有牧师随侍布道。

从没听说……

他被骗了!衬衫再一次被汗水浸透,胖船长聊以自|慰地想:还好,损失不大。随即,又一道智慧的闪电划过,他像被千伏电压击中一般坐直了身体,瞪视前方的双眼里充满发财的喜悦。

他要控告联邦军事委员会!是他们的船袭击了他的民用商船!对,他要索赔!

飞速远遁的军用太空船里,扯下头罩的安德拉大婶拉开旅行袋,抽口冷气,随即在胸前划了个手势,让人不解她究竟是惊喜于袋中散乱的联邦纸钞,还是在为刚才的恶行做祈祷。

霍小刀翻检旅行袋,在纸钞之下,找到药包,一边往舱内疾走,一边夸奖五吨:“刚才那一声咳嗽简直太棒了,你知道吗?五吨,那个死胖子唰一下脸全白了。”

五吨摸摸脑袋,决定不告诉小兄弟,刚才他紧张又害怕,喉咙眼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痒得只想挠挠。他呵呵而笑,说:“快把萨沙的病治好,我还等她和我一起玩呢。”

离开G4时,苏抗抗找到军用太空船里的一瓶烈酒,用古老的方法,帮高烧的苏萨沙不停擦抹全身,这才把妹妹的温度降了下来。可是之后萨沙一直咳嗽缠绵,严重时甚至咳到脸色紫涨,喉咽里发出使劲抽气的声音。

焦虑中,一些温暖的回忆,妈妈在长夜里安抚她的温柔的手,倏然穿越时光长河,回归苏抗抗脑海。百日咳。她小时候得过两次相同症状的疾病。

离联邦主星还有很远的路程,苏抗抗孤注一掷地决定抢劫抗生素。

安德拉大婶把药包底朝天倒空,一样样找寻,“这是什么?维生素?这些不事生产穷奢极欲的人类!硝酸甘油?可怜人,愿主与他同在。这是……”

安德拉大婶像被蛇咬了一口,把药瓶扔出老远,嘴里念念有词:“邪恶,邪恶!”

年少无知的霍小刀捡起药瓶问:“威哥是什么?”

安德拉大婶眯眯眼,意有所指地说:“小刀,你不需要懂,只要知道,在这世间,远离邪恶就是聪明。主曾教诲过我们,不从恶人的计谋,也不站罪人的道路。”

苏抗抗趁她布道的机会,早翻检出一瓶抗生素,听见安德拉大婶的话语,控制着不去朝那个方向翻个大白眼。她抱起妹妹,苏萨沙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襟无知无觉地喊了声“妈妈”。

苏抗抗在妹妹前额吻了下,看见苏萨沙吃药不久之后,面色平和地昏睡过去,她终于可以放下那颗心。

霍小刀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妹妹的红发,抬起眼注视姐姐。

苏抗抗手指抚过自己下颚,问他:“怎么了?”

霍小乙迟疑数秒,仍然问出口:“姐,如果,刚才那艘太空船不肯送药,或者在我们离开后,追了过来,你……你会不会向他们发射炮弹?”他留意到,刚才进来后,即使太空船已经远离了打劫现场,苏抗抗的手指也一直停留在主控室操作板,那个炮弹发射按键上。

苏抗抗一时怔忡。

千年前,在那座著名的国际空间站里,那个名叫苏抗抗的女人按下“清洗”的制动阀后,安静地注视监视屏中,由绝望到疯狂,到恐惧,再重归于绝望的那些面孔;安静地注视她的同类们丢弃了手中的枪械,在青烟里喘息,撕扯自己的喉咙,最后扭曲的脸和身体一并被透明的液体销蚀。

那一刻她的寒意与杀机在此时重临于心。

“不到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遗憾,所以,假设一个未来是件无聊透顶的事。小刀,你才十二岁,”苏抗抗摩挲男孩微曲的黑发,“一直是个好孩子,所以,我相信,在有一天你面临选择时,你的决定一定是最正确的。”

***

周戉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劫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在一艘卓越级太空舰上。

甜水镇大火熄灭后,他带队在附近安置营地,寻找幸存的居民,在瓦砾和火烬中寻找食物,顺便等候接人的船只。连续多日,周戉早已受够了被雨水泡涨发芽的土豆和烧焦的蛋白肉黄羊肉。

看到餐桌另一边康笋享受的表情,周戉心想他不是一个人。

长桌两边的大兵们秉承军人作风,沉默而迅速地解决盘里的食物,反而是隔壁桌子的甜水镇居民,带着幸存的喜悦喝酒庆祝。

卢加对康笋挤眼,“这才活了三五个回来,下了船,那些酒囊饭袋的脸色恐怕不好看。”

政府和军方本是决定等特别行动小组顺利完成任务后,另派一艘宪法级太空船接走G4的全部居民,甚至正筹备在首都空港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庆祝仪式。

总统内阁那些饱食终日的家伙们相信,一个分离多年,在暴徒欺压下生活的联邦公民们,终于被联邦解救,重新回到祖国怀抱的故事,一个正义战胜邪恶催人泪下的故事,足以为当前充斥着前线战事低气压笼罩的新闻界,做出清新而鼓动人心的新闻导向,缓解总统和军方的压力。

哪知事与愿违。

康笋回给卢加一个“噤声”的警告目光,示意对方小心周戉发火。

餐桌上,行动组的其他队员们也在悄然观察周戉的表情。这次行动发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但作为领导者,周戉脱不开干系。

周戉木无表情地享用着真正的晚餐。

无视那些担忧的,揣测的,同情的目光,饭后他率先离开餐厅。不久,康笋手拎一打罐装啤酒,敲开了他的舱门。

“呦,比我那间大。”康笋探头探脑一番,这才坐下。

周戉接了他递来的啤酒,却放在桌上没动,翻阅着近期的军事内参。

“你说你这人,不抽烟不喝酒不爆粗,想必也不泡妞,活得可真无趣。”康笋恨铁不成的样子,“要是我是你,现在肯定会和他们一起喝酒打牌找找乐子,怎么说大家也相处了几个月,扫荡了几个星球。”

周戉抬头望他一眼。

“总之一句话,缺乏亲和力。”

“从国防军事学院到现在,我们一直不怎么熟。”

对周戉的暗讽,康笋无奈地叹口气,一口灌了半罐啤酒,才说:“就把你那张假冷静的脸收起来吧,虚伪到这程度,让人看着不痛快!跟你交个底,我和其他人已经商量过了,根本不用太担心。真要追究责任,该问责的首先是第二集团军的太空舰队!帝国战舰和他们缠斗了半个多小时,为什么他们没有意识到反常?为什么边境太空防护网的雷达号称苍蝇也能发现,却没有监视到第三艘帝国战舰出现在G4上空?”

周戉更愿意谈工作而不是谁具有亲和力的无聊问题。想了想,他说:“最危险的,为什么我们发现了线索,到达G4才两天,帝国战舰随后就出现?我也跟你交个底,在抓到那个女人,问出那个帝国人下落时,我曾经向基地发送了一份报告。”

“你是说,军事间谍?”康笋试了试,究竟没有把那句“你怀疑哪方面”问出口。他细长的双眼眯成线,沉默许久后开始猜测,“帝国人在四年前发起这场侵略战,那么筹备用了多久?十年?假如十多年前就有间谍潜入……”他呵呵笑了两声。

康笋加入国土安全局好几年,黑鹰战队就是干“脏活儿”的行家,他的职业特性清楚地告诉他,一个优秀的谍战人员具备的能量是何等样惊人。有十多年时间经营,今日所处的位置,所能扩展的关系,不容人小觑。

周戉没有顺着康笋的话继续谈下去,反而边喝酒边又开始翻阅光屏。

军事内参是联邦各大集团军校级以上军官有资格阅览,康笋隶属国土安全局,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军队直系系统,所以不知近期发生了什么事。

但康笋犀利的眼睛很快发现了不妥——周戉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好奇心大起。

周戉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康笋急得几乎想说“来啊,我受得了打击”。

“我们那艘船,被劫走的那艘,……抢劫了一艘民用商船,打着马库斯的旗号。”

康笋噗一声喷了一地的啤酒。

周戉没顾得上庆幸座椅离康笋足够远,他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里。出离愤怒?被愚弄而恼火?那为什么居然有一丝失笑的冲动?

“我可真是看走眼了。”康笋叹息。在黑鹰工作数年,自诩有几分能力见识,这样直接承认失败太过鲜见。“隐瞒帝国情报,袭击联邦军人,抢劫军方物质,哪一条都能被视为通敌,哪一条都能让她站上军事法庭。抢劫一艘民用商船,相比较前三个罪名,简直是小菜一碟。”

周戉扯扯嘴角。此话倒是能解释刚才那失笑的怪异感觉。

“那个女人……,她身上太多疑点,藏匿了一架帝国穿梭机的太空船来自哪里,为什么导电后她自己身体无恙。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熟识我们正在追捕的那个帝国人,而且并不为他担心,还有——”

“暂停,暂停!”康笋截住他的话,“头儿,我真没有为联邦捐躯鞠躬尽瘁的精神,这些活儿局里不分派给我,我绝不会主动去揽。我就只关心一件事,我们的太空船被抢劫后,又去抢了一艘民用船,回去后我那述职报告该怎么写?”

“照实写。”周戉很干脆。

康笋苦了脸,“你倒是不担心,最多扛不住了再调一个部门。”

周戉平静的注视他,没有为话里的暗讽生气。“知道为什么我总想揍你,最后又总是放弃?”

“我帅!”

“因为你自卑。因为你知道不如我,又不肯承认,只好归咎于家庭,以掩盖你对于自身无能的恐惧。”周戉目视正怒瞪他的康笋,继续不带感情地说下去,“军校建校一千年,我是第1676名十A毕业生,你是第1677名。康笋,面对现实吧,你输给我的不是家庭,是胆气。男人最重要的胆气。……不用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康笋凝视他,时常弯起的嘴角罕见地紧抿着,他不发一言地站了会,然后转身推门离开。不过数秒,又调转方向,折了回来,拎走了他带来的那一打啤酒。

周戉目光逗留在紧闭的舱门上,出了一会神,垂下头重读内参角落那一小则新闻。

关闭了军用太空船连通基地的通讯信号,是个极聪明的。

周戉在口袋里掏出一把螺丝刀,那是从她身上搜索出的小工具之一。

他用拇指旋转螺丝刀刀柄,超强橡胶柄滑下一半卡住了,露出一个触摸键。他轻轻按住它,螺丝刀的尖端,十字口的正中心,滋一声,射出幽蓝的电光,电光离开尖端,在他身前半米远划出一道圆弧,又闪回螺丝刀刀口内。

周戉深深吸了一口气。在G4等待基地派遣太空船来接人的空闲时间,他带着小队搜索了甜水镇外荒原的很大一片范围,特别是午夜相遇那处地点附近。

没有发现任何大型太空船的痕迹,倒是把玩那个女人的小工具许久,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他在G4时曾试验过这个电击棒,虽然不如警察部队制式配装的电击棍那么厉害,但论起身形大小,这个小螺丝刀里储存的单位能量远超联邦警队的武器。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他不知从哪一头开始梳理。

一切疑问要等他逮住她,或是某个重逢的时刻才能得到完美的解答。周戉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袖珍螺丝刀,如既往般严肃镇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在这一刻,他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居然怀揣着隐晦的期待。

*****

联邦星历1056年9月,苏抗抗带着她的探险小队,降落在联邦主星,距离首都银河城足有十万八千里远的偏僻丛林区域。

降落时,太空船船翼扫倒了数棵不知年份的巨树,惊走飞鸟成群。

安德拉大婶为头上的鸟粪,由层积的落叶里钻进她小腿吸血的虫子抱怨个不休。花了五天时间,当他们走出这座莽山,安德拉大婶终于住嘴。

没多久,又为去向何处发生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