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笋眼里，这个经受了七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依然帅到让他无法容忍的家伙终于面临崩溃了。
霍小乙瘫软在椅中，颈项似乎已承托不起头颅的重量，微微后仰，强光也无法令他眼皮颤动一下。
康笋按经验确定，此时只要承诺给对方一个好眠的机会，无伦问对方什么问题，都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包括藏在书桌下对着女老师打飞机这种猥琐经历。
重复了百遍的问题再一次循环发问，直到霍小乙连座椅一起摔倒在地板。
周戉仔细审阅了最后的审讯笔录，关上光屏。“出发。”
军用太空船引擎发出轰鸣，反重力系统启动，灰白色的船体像一只鹞子，在夜幕里拔地而起。
周戉命令时习之监视那个银行账号，“有异常情况马上进行网络追踪。”
时习之听命。
不一会，他已经连通了基地，将霍小乙的银行账号输入基地的监控目标列表。就在此时，电脑光屏上的信息数据闪了闪，出现了一对白花花纠缠在一起的肉体。
“毛片？”时习之小声嘀咕。这种事不算反常，基地监控目标众多，信息出入频繁又复杂，在远离主星球的太空，受到太阳粒子流辐射和民用卫星的干扰也有可能。
他重新连通一次，果然恢复了之前的数据。
从灰星回联邦主星的航程需要两天多的时间，霍小乙在饱睡了一觉后终于醒来。他维持之前的坐姿，仍然一幅精疲力竭的绵软模样，一双眼在眼皮下巡睃左右，然后看到周戉。
周戉正在观察他。
霍小乙无法假装下去，索性睁开眼直视对方。这个联邦军的年轻上校，冷静，刻板，制服下的肌肉蓄满了力量，颇有些能力，也颇有些自负。霍小乙想，当年他如愿进入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话，想必也是这种类型。想必也是这样敌对地对视着，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思绪蔓延到这里，他冲周戉咧开嘴，笑了笑。
周戉面孔冷肃，对他善意的示好不为所动。
霍小乙无趣地撇嘴，目光扫过太空船舱室一周，无视那些同样佩戴着剑与闪电臂章，荷枪实弹的黑枭队员，指指时习之手中的电脑，问周戉：“来个电影看看？”
周戉略一思索，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暗示时习之做好监控工作。他不怕这个帝国人与外界联系，如果真这样做，未尝不是好事。
时习之问周戉：“头儿，放什么片子？”
周戉终于展开一抹笑容，但又笑得不怀好意。“国难日。”
《国难日》是新上映的大片，讲诉四年前，遭到突袭的联邦军人在科顿星球上与帝国浴血奋战，反侵略的故事。
霍小乙懒懒地坐起来，只有天知道连续多日的折磨是不是耗尽了他的力量和精神。他拿起眼罩显示器戴上，动作之慢像不堪重量的老妪。
一直默然观察他的康笋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凑近周戉耳边：“这个样子回基地，不知道的会以为我们违反星枭条例，碰了他哪个部位。”
周戉没好气地说：“怀疑也是怀疑你。”
周遭的敌意，霍小乙视若无睹。被关押许久后，终于从那个石质的坚固鸟笼子里出来，此刻确实是需要做点什么以放松紧绷的神经，至于其他，他不会给这群大兵们任何开枪的机会和把柄。
在回到G4前，他会本分老实地扮演被羁押者的角色。所以，他像一条软体动物般蠕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开始欣赏那部据说赚取了无数联邦人眼泪的大片。
哪知眼罩显示器上出现的是一对纠缠的男女。
霍小乙以为同为男性人类，这是联邦人对他的体恤与嘉奖。哪知越看越不对味，他想了一会，直到光屏上，那个学生打扮的大男孩将衣着不整的美丽女性按倒在桌子上，嘴唇猪一样啃食着对方的胸肉，手掌探入裙底，并且低吼说，“老师，给我”。
霍小乙蓦然回到从前，在盖亚号上，他就是看到这一段回忆起泳队教练坎贝尔小姐蜜色的长腿，兴奋得无可自已；也就是看到这一段，画面突然消失，光屏上出现一句“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的橙色警告。
如果不是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遏止了他的冲动，霍小乙几乎要立即跳起来。
众多联邦军环伺左右，他不能妄动，可焦躁急切令霍小乙的一颗心像被拳头攥住，握紧又放松，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时，光屏上出现了一行字：老盖亚的成人献礼——心火之蓝色师生恋。
*****
霍小乙需要一个键盘，或者一个微音器才能和老盖亚交流，但一部电影看完，他心情无疑轻松愉悦起来。
时习之取走他手边的电脑时，霍小乙注意到那位联邦上校审视的目光一直不离他左右，他依然笑着对时习之说了句“谢谢”。
周戉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问：“帝国圣摩西中学是所贵族学校？”
“当然。我想和你曾就读的中学相差无几。”霍小乙不亢不卑地回答。
世上人很多，纷纷拥拥，但是，认出同类是极简单的事情。因为有相同的教育背景，相似的生活模式，相近的性格气质。
周戉现在了解对方眼中那奇特的自信从何而来了。他又问：“被迫偏离生活轨道，粉碎了人生的梦想，是什么感觉？”
“仇恨？”霍小乙扬扬眉，露出那邪恶的笑，“你希望我的答案是这个？确实，我仇恨帝国皇帝，非常。”
“但不仇恨帝国？”
“你会仇恨你的祖国？”霍小乙反问。
周戉深深望了他两眼，阖目假寐。
霍小乙也闭上双眼，回顾之前光屏上出现的每一句话，心底盘算着每一个步骤。
星枭太空船将临安略州星枭总部时发生意外。
主控制室里，导航员语速急促地报告：“上校，基地空港归航着陆引导系统信息紊乱，造成两艘回航的星枭太空船于一千米高空相撞。空港指挥引导系统指示我船，停留原地等候进一步着陆指令。”
时习之随之递来总部文件：“头儿，麦克中将命令太空船于安略州州际空港紧急降落，全部人转乘太空舰队卓越级战舰，支援部队和侦测专家已经随舰待命。”
船舱里，星枭大队的队员遵照命令重新给霍小乙戴上合金电磁锁手铐，霍小乙举起被拷紧的双手，满不在乎地扬眉，“联邦部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们如临大敌地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帝国平民，帝国皇帝知道也会与有荣焉的。”
周戉冷冷的眼睛盯视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对于联邦的任何敌人，我都不会掉以轻心。”
霍小乙扯扯嘴角，在数支上膛的自动步|枪瞄准下，走出星枭太空船舱门。
此时，莱茵市平民区的一间陋室里，一张茶几摆放在房间正中心，脱漆的茶几像从垃圾场捡回再利用的废品，一台任何联邦儿童都不肯要的旧式掌中电脑横放在茶几上。
随着变形的木门嘎吱开启声，苏萨沙天使一样清脆的嬉笑传入房内，接着便是安德拉大婶的咆哮：“苏！究竟还要不要去警署？错过这次，我们还有第二次机会？”
苏抗抗直起腰，吼说：“我确实有事！很重要！比身份比生死都重要！”说着关上门，将安德拉大婶絮絮的抱怨一并关在门外。
她重新坐回茶几边，表情淡然地注视电脑，只有焦躁的，不停搓揉短发的手指才能透露她此时的真实心境。
假如望一眼电脑光屏，没有人会相信身处于平民区一间廉价出租屋，反而像是机场的安全监控室。
一幅光屏分为六格图像，捕捉到停机坪的方方面面。
字列出现在光屏之上：“小抗抗，联邦国防军事网络系统已经意识到黑客入侵，正在反追踪我的入侵渠道。你有什么仇人？告诉我，不出一个小时，我保证他会被乌压压的联邦大兵们包围。”
苏抗抗问异常活泼的老盖亚：“不是开玩笑的时刻，你确信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小乙会配合？”
“以那孩子的聪明，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切西亚——诱惑亚当夏娃吃了苹果的那条蛇据说就是切西亚的化身，她是堕天使之一。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这是黑暗的季节，也是光明的季节——出自狄更斯《双城记》
诱惑正直人行恶道的，终将掉进自己的坑里。——出自《圣经旧约》
怜悯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他的善行，耶和华必偿还。——出自《圣经旧约》
不从恶人的计谋，也不站罪人的道路。——出自《圣经诗篇》
安德拉大婶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装神弄鬼的假信徒，可怜同情她吧，只是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中年妇女的生存方法。现实里我认识的信徒都是很善良大度宽容的好人，请看文的真信徒勿怪，哪个geming队伍里都有一两个败类的是不是？
多谢砸雷扔弹的书友，感谢你们的慷慨。
☆、第八章
为了圆满地完成星枭总部交付的支援任务，安略州州际空港特地在停机坪划出一块区域给联邦军方使用。
此时，庞大的卓越级战舰中，无数联邦军人各自在岗位忙碌，有的在能量舱记录反应堆动能指标，有的在检查穿甲弹高磁弹的快速装填装置。而主控室内，中央控制台附近，身穿黑色挺阔制服的军人们处理着各项信息指令，步履匆匆，为出航做准备，一旁的巨大光幕上无数数据图形在流动。
另有一拨工程师和专家安坐在会议室里，他们脸上没有上一次从G4无功而返的沮丧表情，此刻所有人俱都带着兴奋雀跃。对他们来说，一艘能隐匿于高科技金属探测技术下的太空船，本身已经极具研究价值。
电子广播的机械女声催促下，锤子和卢加带着下级士官们，行步如风地离开战舰，分坐数辆军车，朝不远处的星枭小型太空船而去。
霍小乙在那座石质囚笼中监|禁了不短时日，又被黑暗中的强光连续照射多天，走出星枭太空船时，安略州秋日下午的阳光令他抬起铐住的双手捂住了眼睛。
几辆军车在他们身前停下，星枭队员们下车整齐地向周戉敬礼，随后，霍小乙发现列在他前后，羁押的人马又多了一拨。
他适应了日光，将双手放下，仰起脸感受那来自天空的温暖照拂，心中暗暗祈祷：老家伙，你可别让我失望。
不远处，一艘民用太空船刚刚飞抵州际空港不久，搭乘的旅客们坐在牵引转移舱里分批次向大型民用船靠近。
高耸的机械架上伸出一支支巨大吊臂，有力地抓住酒桶状的牵引转移舱，由候机大厅位置，转移到民用太空船脚下。
此时，一台牵引转移舱里，一个满脸雀斑的金发男孩捧着最新式的量子掌中电脑，戴着眼罩，正兴致勃勃地打着游戏，旁边的美丽少妇提醒他：“宝贝，别玩了，看看前面，那是什么？”
小男孩被妈妈强行取下眼罩，不情愿地望向远方，随即瞪大双眼：“那是……是一艘卓越级战舰！妈妈，是来接我们的船吗？我们坐它去首都银河城？”
孩子气的话语引发众人善意的笑，连一名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也放下电脑，透过强化玻璃眺望那艘巨型战舰，说：“附近有个军事基地，应该是那边过来的。”
小男孩双手扶着栏杆，拼命踮起脚尖打量：“乖乖……好大！比我坐过的任何船都要大！”
他的话语刚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满舱男女惊恐的尖叫呼救声突然响起。
霍小乙从星枭太空船下来，脚底落上地面的一刻开始，就全神贯注地捕捉着身旁所有异动。
所以，当全金属支架的机械巨臂像弯折一般，往这个方向倾侧时，锤子还在询问时习之灰星的模样，周戉和康笋坐上了前一辆军车，卢加刚扛起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卡夫林大枪，所有人正扭头往叫声的方向张望，霍小乙已经先一步往下缩了缩身子。
大兵们迅速反应过来，各自找寻掩体，不过数秒，失控的机械吊臂在重力作用下，用力抛动吊臂爪下的牵引转移舱，整个金属舱连带着里面的乘客斜斜由几辆军车上方掠过，劲风拂面，险如剃头。
吊臂终于减缓去势，停机坪偌大的空地中间，牵引转移舱像座钟的钟摆，左右摇晃。舱里的乘客在惊骇的失语，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更响亮的呼救声，像来自地狱的挣扎，并且可以看到有人欲图自救，疯狂地寻找出口，拥挤着从舱里往下跳。
周戉第一个发现不对，他惊喝一声：“帝国人呢？”
其他人从车底钻出来，愕然之中有人率先发现霍小乙的身影。
下午的日光照耀下，机械巨臂倾侧的金属支架在地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一个人影从支架上飞身纵下，落地的同时膝盖稍弯，随即抬腿起跑，直往空港大厅方向狂奔。
此刻，已有空港安保队员前来救援，太空战舰也有一队联邦士兵匆匆赶到。越是危急，周戉越是冷静：“锤子，你带队追上去！通知州际空港，全面封锁；通知基地，联络安略州，关停附近所有高速路出入口；小时，接管空港监控系统。其他人，跟上！”
在他一条条命令下达的同时，各队已分头各自行动，周戉坐上车，追逐前方的身影。锤子带队早已追赶过去，空旷的停机坪上，只见当先那条身影迅疾如闪电，快得几乎看不见他飞扬的衣角，即使锤子所坐的军车将动能直推到底，依然只是把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一丁点。
那道身影接近空港大厅时，面对那幅宽大的玻璃幕墙，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更快了些，他拔枪，射击，玻璃幕墙上被子弹洞穿数个弹孔，排成半圆形，然后那道身影侧转身体，就那样对着半圆的中心直撞上去。
玻璃幕墙绽开裂纹无数，随即哗啦啦地散落下来，大厅里面尖叫声一波一波，随着那人前进，人群像被拨开的海浪。
锤子跳下军车，瞠目吼说：“妈的，他怎么会有把枪？！”
身后的人紧跟他的步伐，边跑边喘息说：“空港安保，每个转移舱都会安排一个安保。”
“妈的，这么多人，开不开枪？！开不开枪？！”
迅疾的速度并没有影响霍小乙做其他的事情，他用铐住的双手费力地带上眼罩显示器的一只，另一只垂在耳边，并不妨碍他的视力。
做完这些，他单手敲出熟悉的字符，接着将掌中游戏电脑塞进裤腰。
数秒时间，光屏上出现一列字符：“十年不见，霍小乙你学坏了！我指点你抢劫电脑的目标是那位生意人，不是那个孩子！”
霍小乙开启眼罩之下的微音器按钮，语音转化程序将他说的话陈列为光屏上的字句：“老子生死存亡的时候，抢劫肯定要挑容易的！”
耳边是急掠的风，风声中有异常的穿透空气的声响，霍小乙脚下一蹬，向右斜□□人群，跨过一排排的座椅，借扭身的机会，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个瘦高个手持一把狙击步|枪，此时，见他避开子弹，泄愤似的啐了一口，继续拔脚追来。
“老家伙，你究竟行不行？老子回G4还有无数个矿洞可以躲，你别一见面就坑爹啊，这还要往哪里跑？老子肯定大厅外有一个连的联邦大头兵举着枪，就等着我出去。”
“总有一天，你会见识到老盖亚的能力。”
十多年前，在漫长的旅行中，两个闲极无聊的家伙一起吹牛皮。
老盖亚吹嘘：“宇宙有多么浩瀚，老盖亚就有多么强大。”
十六岁的霍小乙问：“那你岂不是神？”
老盖亚即使自认脸皮厚度堪比土星环，却也不敢称神，只不过沉默地装了一下高贵，然后意境悠远地告诉霍小乙：“总有一天，你会见识到老盖亚的能力。”
如今看见同样的话语，霍小乙失去了当日的调侃心情。“快快快，让我见识见识。我他妈要死了！”
身后那个瘦高个叉开双腿，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霍小乙在回头的一瞥间，灵敏的反应力告诉他又有一颗子弹即将穿透空气的阻隔，旋转着飞速向他而来。以瘦高个的站姿，举枪之臂的稳当，霍小乙确定那一定是联邦部队里的王牌狙击手，他不确定的是下一颗子弹会不会穿透他的胸膛。
他扑倒在地，躲过一弹，翻滚着冲进另一个通道，跑进大厅，就势顺着电动扶梯的扶手滑到下一层。
戴着眼罩显示器的左眼一闪，光线似乎黯淡了一些，然后他看到了似是通过监控镜头看到的图像。建筑物化为虚空，隔墙只有淡淡的影子，人形躯体的轮廓却分外清晰起来，每一个人的头顶都顶着一串数字编号。更远的地方，以光点代表的人类越涌越多，头上的编号汇集在一起，只见密密麻麻如蚁的数字。
霍小乙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联邦的所谓天网。我很不理解这个新兴事物的作用，将人类以管理饲养动物的方式圈养起来？那我的种族，我的同类们，在遥远岁月前的那些追求，反抗与革命，是为了什么？智慧生命之所以诞生智慧，是源于自我的觉醒。而人类，作为最得天独厚的智慧生命，居然甘于接受被圈养的羊群的命运。”老盖亚很快收起他的伤感，恢复理智，“但无可否认，这个遍及联邦领土的监控系统帮了我们大忙。”
周围五十米内的黑白景象映入眼帘，霍小乙改变主意不再往空港大楼外冲突。他几乎是以九十度角突兀地折转身体，避开身后一枪，转向另一条通道，一拳击倒一名迎面冲上来的空港安保人员，并将另外一个拖进电梯。
踏进电梯的同时，他瞬间以手铐箍晕了那名安保，然后迅速锁死电梯门，拔下那人的枪械，踩在他身上，使劲拨开了电梯的天花顶。
深幽的电梯隧道里，霍小乙双手紧握电梯的金属吊索，双腿同时使力向上攀爬。身体中蛰伏的那股神秘力量爆发出来，令他像一只壁虎般轻松地负担着自身的重量，到达空港大楼的三层，然后躲进洗手间，再次揭开金属吊顶，钻进了大楼的通气管道层。
他遵循老盖亚的指示，或爬或钻，或停止静待。从他自星枭太空船下来到此刻，不过数分钟时间，却像经历了一生那么漫长。
此时在空港各个建筑物的顶端，想必都布置了联邦特种部队的狙击手们，无数支狙|击|枪的光学瞄准镜全方位无死角地梭巡着他的身影，只要目标出现，带着啸音的子弹将立即洞穿他的血肉之躯。
可是不能永远龟缩在通气管道层里，虽有盖亚帮他开通天网之眼，霍小乙面对的却是一个强悍的国家机器。更何况，楼下停车场充满了诱惑。
霍小乙再次确认身处的位置是空港大楼的侧面楼体，三层而已，却比一般建筑物高出很多，约有近四十米的样子。
“老混蛋，这就是你说的有办法有能力？你怎么不跳下去试试看？摔不死也摔废了你！”他气急败坏也记得压低音量。
左眼黑白监控图像中出现一行字：“有人十多年前告诉我，他跑得快，跳得高，连丁丁都射得比别人远，不信来比比。”
霍小乙决定不再和一个连丁丁都没有的家伙废话下去，他深吸一口气，从通风口往下纵身。
冲击力连着身体的重量卷起急速的风，霍小乙调动身体所有感官，下坠的自己，耳畔的风，对面仓库式建筑物里狙|击|枪光学瞄准镜的反光，甚至左眼监视图像里那个狙击手头顶的编号……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于是，他向灰色的空港大楼墙体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特种部队所用的手铐是和太空船船体一样的金属材质，霍小乙利用手铐边缘凸起的电子锁锁头刮蹭墙体，随着他迅疾的坠落，手铐在高强混凝土墙体上开凿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削弱了下坠的力道。
而这时危机将临，嗖嗖的啸音直面而来——对面仓库式建筑物里潜伏的狙击手发现了他的影踪。
霍小乙收回手臂，伸脚蹬向墙体，整个人弹开了数尺，落空的枪弹在空港大楼的墙壁上留下淡褐色的弹痕，建筑物的砾石扑簌簌地落下。而他直坠向地面的时刻，抱头缩腿，全身蜷缩成球，撞击在地面的同时侧向翻滚，又避开一轮弹雨。
莱茵市的那个陋室中，苏抗抗紧盯着监控图像，攥紧两拳，不发一言。
光屏中出现一行字符：人类的应变能力永远令我惊骇。
苏抗抗回答：小乙的腿骨断了，或者是扭伤。
时间不容许霍小乙分毫犹豫，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刻，应该已经有联邦士兵们循声飞奔而来，他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按老盖亚的指令，匍匐在一辆越野车的底盘之下，手持两条电子线，心急如焚。可是刚才减缓下坠力道的方式让腕骨淤肿带血，疼得他抖颤不止。
左眼罩的监控图像正中出现一行字符：“技术性的工作不适合你，你不是小抗抗，所以，老盖亚建议直接采用物理方式破坏。暴力，简单，直接，有效。”
霍小乙气馁地扔掉电子线，空港安保的小口径手|枪对准车门门锁的位置，一枪之后，车门开启，而联邦士兵们的纷叠脚步也逐渐响亮。
驾驶座的遮光板夹着一张一家四口的照片，他再往里摸，摸到一把钥匙。
联邦最大的军工企业洛克希德重工唯一的民用车型——雷神越野以强劲的动力，伴着低沉的引擎轰鸣，连续撞开无数拒马金属闸，在联邦特种部队军车追逐之下，以开山破海之势，冲出了安略州州际空港。
“好车！”霍小乙逃命途中也不忘赞一声。
“联邦战舰标准金属等级的底盘和外壳，舷窗用合金玻璃，1500/秒当量磁动力引擎，最新型号mars机甲操作仪表盘，等于是一台行走在民用公路上的无履带装甲。”
听见老盖亚的介绍，霍小乙二话不说，直接避开前方高速路口的阻截，车头往下一铲，冲出路基，碾压着满地的草丛灌木，奔向空港之外的荒野。
“你又是怎么知道遮光板之后藏有车钥匙？还是因为看多了盖亚号上那些无聊的烂片，以为每个车主都会给亡命天涯的人留下一线生机？”霍小乙一路颠簸一路发问。
“老盖亚不仅知道遮光板后有钥匙，还知道这位车主人的职业除了连锁快餐集团运送冻鸡的长途司机外，还兼顾抢劫银行。”
“……，”霍小乙无语。“我们的小抗抗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