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一下脑袋,微曲的长发于耳根之后扬起丝丝缕缕,“苏,有事联络。”黑色的修身风衣一卷,他站进打开的电梯,微笑着对苏抗抗挥了下手。

莱茵市深夜的长街,康笋倚着车身,点燃香烟。联邦星域的大小月球一远一近,悬于天际。没有解语佳人作伴,没有醉人美酒解忧,他此刻如此的清醒。

他凝视如钩弦月,以一种冷峻的姿势和表情吸完手中香烟,转身准备打开车门之际,无名之火窜涌于身,同时胸腔的某处紧纠着,似乎不如此便抵御不住那烈焰的焚烧,而他不做些什么无法宣泄那压抑的痛楚。他抬脚对着车身无休止地踹下去。

一下两下……国安局公用的厢型车沉重无比,依然在他疯狂的攻击下微微摇晃。在感觉脱力时康笋抱头蹲下,痛恨而厌弃地想起十岁时软弱又绝望的自己。

医院里,苏抗抗蹲在霍小刀床边,沉睡中的大男孩发出一声梦呓,她探手握住他的。

在安德拉大婶没有到达医院之前,在铁线蕨叶片上的露水未干时,苏抗抗踏上去往西宁市的悬浮火车。

这是她于机甲总装基地上班的第一天,办好出入证件,领了工作服,听那位管控罗伯毕夏普安排了工作,她就一头扎进了机房。

出来后,她径直走进阿芒毕夏普的办公室,告假十天。

“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来想去去?”罗伯毕夏普阴阳怪气地说。

“她上头有人。”阿芒毕夏普为难地摩挲着脑袋。

“叔叔,你还真放给她了?”罗伯毕夏普愤怒地跳脚。

阿芒毕夏普揉揉红鼻头,片刻后决定:“你去把她正式上班时间延迟十天,跟上次招来的那批毕业生安排在同期。”

“我……”

回到莱茵市已经夜幕降临,苏抗抗拿出车行的钥匙,打开侧院小门。

请肥蛙分批从黑市订购的物品,早已由家里转来车行。她将所有构件,电路板,液压管搬进修理车间,一样样按功能分置完毕。

制造组装一台机甲并不是拼搭积木那么简单。她需要先将头,躯干,四肢……每一个局部构造毫厘不差地组合完成,留下操控系统和传动系统的槽口。接下来是更关键的系统装置,动力系统,操控系统,传感系统,监测系统,武器系统……一切机甲必须的功能结构将由无数芯片组,电路板,液压装置,电子线路将他们统合如一。

机甲总装基地的流水线车间里,无不是由机械臂自动组装,再由技术工人进行最后的精密度调试。苏抗抗现在虽然只有车行的车床和一些简易工具,但她还有一双手,一双连她父亲都曾赞扬过的,稳定而无比细致的手。

她拥有地球时代最高学府的机械工程机电工程双学位,她拥有管理太空站日常运作的经验,她曾独自操作驾驭一艘代表地球最高文明水平的太空母舰,遨游于宇宙。

她有什么做不到?

苏抗抗手撑后腰,长吸一口气,沉着地对老盖亚说:“我们开始了。”

早上肥蛙叫醒她时,被她藏在库房里的机甲已具外壳雏形。苏抗抗双眼迷蒙,从一张废弃的双人车座上坐起,接过肥蛙送来的早餐,问:“本杰明有消息了吗?”

“离职审查,差不多完事了。”

苏抗抗喝一口奶,讷讷说:“对不起,是我拖累他。”

“关你什么事?是他自己蠢。不过,定金恐怕……”

“不要了。”苏抗抗挥挥手,“别谈这个。吃完我还要睡一会,起来继续开工。”

“你不是说有更好的工作了吗?”坐她脚边的肥蛙边用指甲剔牙,边好奇地问。

“估计要黄了。”苏抗抗叹气。

她在修车行呆了七天,日以继夜。最后一天时,只觉精疲力尽,随时能躺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机甲动力舱中的小型聚合能量堆已安装完毕,制动系统进入最后排线阶段。紧接着,是将老盖亚的主芯片放在微电脑主控系统中,进行最终的调试,再针对敏捷性和机动性做出完成前的修改。

“老盖亚,准备好了吗?”她问。

进入最后阶段,老盖亚越来越沉默。就连对设计图无比抗拒,将造型鄙夷地命名为“远古痰盂罐”——这种聒噪也停止了,苏抗抗理解他的心情。

“你不是神武盖世的老盖亚吗?”

“即使是人类也有紧张的时刻!”老盖亚最新出现的情绪波动叫做紧张,为了证明他并不存在某些劣质的品性,他将人类拉到同一水平线,大放厥词说,“据说在地球时代,第一个类人生物从海中站起来,用他鱼鳍进化的脚部踩在沙子上,一步步踏上陆地,足足用了六个月时间!他不紧张两秒钟就完事了。”

“胡说八道。六个月早就饿死了。”

“他有他的族人帮助!”

“废话少说,你还打算要这个痰盂罐吗?”苏抗抗一面揉按太阳穴,一面诚意道歉,“相信我,我并不是故意无视你的自尊。而是和mars机甲相比,你这具身体太微型,尽我所能找到的最小型号的聚合反应堆,必须得有一个适当的容积,所以才会拥有一个和肥蛙相似的腹部。我也不愿意如此,你知道就因为这一点差距,在平衡仪安装调试的时候,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让我试试。”

因为机甲外壳通体以重金属铸就,这台微缩版机甲仅只是四十厘米高度,普通的桌子已经无法承受其重量,只能用修车行的一台举升机将它支撑到和苏抗抗等高的位置。

它的头部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内中却是整台机甲的主控电脑,以及一整套光波探测设备和图形成像设备。

圆滚滚的腹部是整台机甲传动系统的终端,以苏抗抗能买到的最大当量的聚合反应堆提供动力。

两只机械腿的安装,花费了苏抗抗大量时间。机甲因为对机动性的高度要求,也因为要承受整体重量,机械腿各关节件和材质必须兼顾平衡性,敏捷性,负重和抗冲击力。

苏抗抗打开微缩机甲的头部,将从随身携带的掌中电脑中取下的主芯片,珍而重之地安装到头部的主控电脑中。

然后她退开一步,目不转睛地凝望自己的作品,语声低微地说:“可以了。”

足足三分钟过去,就在苏抗抗不明所以,准备开口询问时,只见一道金属的光影从她眼前闪过,迅速奔向修理车间门口。苏抗抗张大嘴,那道身影在门口一个急刹,折转身体冲往另一个方向,险些撞上一台压床。同时,她耳中的微音器传来老盖亚种种惊呼:“嗷呜,嗷呜……这……这,嗷呜……”

她欣慰地笑。

那台俨如在车间地面迅疾滚动的身影听见她的笑声,停下来,愣怔着,片刻后霍然发力,冲到她脚下。

机甲扁小的头部高高抬起,光波探测成像设备嘀一声响,微音器里,老盖亚不确定地问:“抗抗?……小抗抗?”

她单膝跪地,握住他一只冰冷的金属机械手,“老盖亚。是我。我是苏抗抗。”

*****

安略州北部珈蓝山脉冰雪消融,汇成无数条溪流向千壑万沟的大峡谷方向而去。

山脚一处开阔平地上,一支五十人的队伍放下负重休整,等待总部基地接援的小型太空船。

这支队伍携带各自的枪械弹药,野营用具和压缩营养棒,已经在野外徒步行走了七天。队伍成员大部分追随周戉已久,只有十个是新近由各集团军抽调到星枭的精锐。

这十个人中,一个倒霉鬼在第五天因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训练而尿血,被基地紧急派来的小型太空船接走。其他人倒都坚持下来,只是有两位最后一天几乎是被队友们拖行着到达接应地点。

卢加脱下军衣,揉成一团抹了把身上的汗,夸奖说:“老子以为在路上还得扔下几个,不错,再来个三五回,体力就跟上了。”

还来?!听见这话,坐在地上,狗一样咻咻喘气的九个新人眼珠子快将脱眶,只是目光往卢加脚边的卡夫林重机枪一扫,再多的怨气也消失不见。这个体壮如熊的家伙,一路上那把重机枪就没沾过地,那可是一百多公斤的大玩意儿!

“很不错了,联邦大兵行军习惯了太空船和军车,有几个试过这样用脚板走路,受过这种罪?”时习之平静地说。

联邦即使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和雄厚的后勤保障,仍然和帝国人在前线僵持四年多,说到底输在单兵素质上。

和平千年,少爷一般长大的年轻人在战场上,和吃苦耐劳,以血磨砺意志的帝国兵比起来,孰胜孰败,上过前线的人都明白。

卢加虽说早已适应了周戉的地狱式训练法,体力到底透支到极限。等收了汗,他才重新穿好外衣,拿了盒香烟出来。

时习之正在检查他视若命根的电子仪器,摇摇头,锤子接了一支。一圈发完,一队人坐在地上享受七日来仅有的幸福时光。

几个新人凑上前,“这以后都要这样?”想象还要重历这煎熬痛苦,人人抽冷气。

锤子喷出烟圈,好心提醒:“以前在第五师,我们整团人全是这种练法。别不耐烦,去了前线就知道,现在的辛苦就是将来活命的保障。”

野外负重拉练,其实是联邦第一位元帅周定邦定下的部队军事训练项目之一,旨在淬炼队伍意志,增强体能及快速反应力。

在周定邦曾生活的母星地球,那个身穿国防绿的部队是一支以吃苦耐劳闻名世界的优质军队,而周定邦所在的只有编制没有番号的特种大队更是翘楚中的翘楚。只是联邦承平多年,周定邦元帅制定的那些军事训练方法有些已被淘汰。

新人们敬畏地往队长方向瞟一眼。

来到星枭的第一天,那位上校就脸色阴沉如铁地告诉他们:“你们从第几集团军来,做过什么事,立过什么功,进了星枭就全部给我忘掉!今天起,你们就是星枭的一支枪一支炮,没有人会把你们当人,没有人会理会你们的需要。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服从!有意见的,滚!做不到的,滚!”

这位上校明显是科班出身,不讲究上下级打成一团那套亲民作风,但从野外拉练的第一天开始,他始终走在最前列。由不得人不服。

卢加没好气,叼着烟问那小子:“你不是从第四集团军有名的铁九师调来的?没上过前线?没见识过帝国人打仗是什么样?个个都豁出去不要命的,想保命要比他们还不要命!”

那个叫田七的小个子缩缩颈子,指指旁边另一位新人,“他才是铁九师出来的,我以前是第十一集团军的。”

“你不早说,”卢加哈哈大笑,“猴崽子一样,看起来确实像十一军的。”

联邦第十一集团军最出名的是几个工兵团,时习之听闻是自己同行,停下手中的活,往平地边缘看了一眼。

周戉对这边的议论声充耳不闻,还在继续做着俯卧撑,每天扎营后一百个,雷打不动。

锤子发现时习之的目光,按熄了烟头,低声问:“连工兵都调来了,这是……准备回去了?”

“回去前线?”时习之以同样的音调悄声议论,“有可能,至于回去第五机械装甲师,我看希望不大。”

空际传来太空船引擎的轰鸣,锤子仰头朝向那个方向,惆怅满怀地说:“管他去哪,只要是前线就行,再不回去这把骨头锈得快烂了。”

登上基地派来的小型太空船,周戉就阖上双眼,开始进行呼吸训练,将呼吸的频率拉长,保持每一次匀速一致。

这几天着实畅快,累到骨头里的时刻倒头就睡,不用去回忆逆光中父亲的眼神,不用想母亲苍白的指节,不用为曾经懦弱盲从的自己羞惭。淋漓的汗蛰疼双眼,狠狠洗刷了压抑而无从宣泄的对自我的厌弃,对自我的愤怒。空惘的脑子只需要执行一个指令,向前。

通话器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小憩。默听对方说完,他回说:“知道了。我会问清楚什么原因。谢谢你,冯叔叔。”

关闭通话器,他想了下,才发现并没有保存苏抗抗的联系方式,唯有通过星枭总部的情报监控系统,得到一个车行的号码。

修车行里,苏抗抗正在为老盖亚讲解他的新身体具备的所有功能。

“这是什么?这就是我的守护之剑?”老盖亚的机械手臂中弹出一把薄刃,整个圆形弧线密布锯齿,高速旋转中只听蜂鸣,只见光影。“我要拿它来切黄瓜片敷面膜吗?”

“你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懂。老电影中那些刀剑,看起来威武,那是基于身高的优势,向下挥砍时格外具有威胁力。你个子矮,从下向上攻击时,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平切。相信我,老盖亚,你翻翻资料库,古时代曾经有种‘地趟刀法’,专攻下三路。最是阴险毒辣。”

“好吧,我个子矮。”老盖亚终于肯面对残忍事实。“让我试试。”

他平伸机械手,苏抗抗机警地后跳两步,避开刀光:“小心!”

“阴险毒辣。这个词我喜欢。”

微音器里传来老盖亚得意的声音,苏抗抗有些后悔教导得过于细致。“停下来,平衡性和速度我还要继续调节,否则动力使用超频有当机的危险。”

“苏!苏!”车间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肥蛙显然拦住了他:“你是谁?在这里乱闯什么?”

苏抗抗小声警告:“老盖亚,躲起来。”

话音未落,她疾步走出修理车间,暮春的艳阳瞬间笼罩着她,苏抗抗不禁眯起了眼睛。

只听康笋见鬼一样地惊呼:“你这是快死了?什么鬼样子?”

☆、第二十七章

苏抗抗以手搭檐,挡住日光说:“大惊小怪。有事?”

“有事?你居然问我有事?大婶告诉我,你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忙什么也不告诉她。你就这样把小刀丢在一边?”

“那怎样?”疲累让苏抗抗的脾气如同G4荒原的野草一般,枝枝都是棘刺,“既然担心,那你来照看小刀?”

“我……”

她回头觑他一眼,不再多言。

“我来是想问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帮忙。”康笋转了一圈,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

苏抗抗双臂抱胸,望天想了想说:“倒是有。你——”

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期而至的来电来自安略州,电话里,周戉听出她的声音后并无寒暄之意,只问:“你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去总装基地入职,发生什么事?”

苏抗抗无声地咒骂一句。“周上校,我保证没有逃逸,或是不信守承诺的意图,出了点小事而已,马上就能回去销假。”

间隔数秒,对方开口问:“和孩子们有关?”

苏抗抗正准备回答,却听康笋压低声音喊:“苏!”

他站起身,面朝库房方向,满脸的警惕和慎重。苏抗抗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人偷听,我发现的时候闪回去了。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说着,他拨开风衣衣襟,从后腰拔出一支枪来。

呆愕的苏抗抗慌忙一把抓住他,“康笋,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会错,我相信我的眼睛。呆在这里。”他猫低身子一径往库房而去,避开障碍时动作轻灵,一看就是出自专业训练。

苏抗抗懊恼地拍拍额头,这才想起手中电话。“周上校?”

“刚才说话的是康笋?”

“是的。”

“……我不知道,你们居然有联系。”

她直觉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对味,一时想不出究竟,又牵挂躲藏在库房里的老盖亚,语气敷衍地说:“是因为伊莱。”

对方默然。

此时康笋已然走出库房,费解不已地说:“我明明看见一个影子,不高,蹲在地上不足半米。你库房没窗户,他能躲到哪里去?”

这种时刻不做任何解释才是上策。苏抗抗暗松一口气,耳边联邦上校吩咐:“把电话给康笋。”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将电话递给康笋,远远避开,一面收拾工具,一面留心动静。他们不知谈些什么,康笋往她的方向望了两眼,不久后挂断电话向她走来。

“周戉,”康笋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周戉他……”

苏抗抗停下手,等他下文。

康笋悻悻的:“他居然警告我离你远点。”

“可见你的口碑。”

“这话说的。喂,之前你说要我帮忙?”

苏抗抗点头。“今晚陪我吃顿饭,我在绿园订了位。”

“我说你……”康笋脸上本是急怒之色,见苏抗抗淡定如恒地注视他,他停下来,若有所思地问,“你在策划什么?”

“吃饭而已。”

“吃饭。……行,我看看你要做什么。不过,你这样,”他上下扫一眼面前脏兮兮,七日几乎不曾阖眼的女人,“我想绿园唯一会为你开放的是厨房的后门。”

绿园是一间私家别墅改建的高级餐厅,前后都有个修葺精致的花园,需要提前订位。

将老盖亚送回家,苏抗抗顺便洗澡换了衣服。在街口看见她时,康笋意外而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走进绿园,留意到食客们的目光,康笋低声说:“之前穿那身工作服,我还会琢磨你要做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现在,我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说过一遍,吃饭而已。”苏抗抗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什么菜,你随意。”

侍应离开后,康笋目不转睛地凝视苏抗抗,直到她心有所觉,调转视线。

他沉吟,然后语气确凿地说:“你在等傅立叶。”

他放在桌面的双手合拢,向苏抗抗之前眺望的方向伸出食指:“绿园是傅珽傅老先生的旧居,自从租给人改造为餐馆后,绿园的老板常年为傅家人留有专席,那里就是。”那是能看得见前庭风景的位置,视野极佳。

“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典故。”时至今日,那个熟悉的名字仍然会令她心跳漏掉一拍。苏抗抗淡笑说,“不过我等的不是傅博士,是另一个人。”

他闻言一愕,随即似有所悟。

“康笋,你想离开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再迟三分钟,”苏抗抗期待地望向长窗之外。“你的兄长就到了。”

春雨淅沥,三辆加长房车闪着打蜡后的幽幽漆光,绕过一排修葺成尖塔状的常青树,停在中庭门前。前后两辆车下来近十位保镖模样的壮汉,其中一位支起伞,小步跑到中间那辆车附近,弯腰打开车门。

“派头可真大。”苏抗抗赞叹。

“他的保镖全部是退役联邦士官。”康笋提醒说。“其中两位出身星枭。”

按照地球时代的说法,三十七岁的沃伦卡恩已近不惑。可是在联邦星域,在这个时代,因为超级基因改良剂的出现,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