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在外太空发现一座废弃的太空站。不抱希望的我们进去搜寻残存的物资材料,发现另有幸存者。一个男人冲过来,抓住我的衣襟咆哮:“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

这样的场景经历过无数次,七尺男儿的眼泪还是会扰乱我的冷静。

苏抗抗在看见“废弃太空站”几个字时,已经预感到那是她曾经工作生活的地方,随即出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她掩住嘴,亟不可待地继续看下去。

周定邦的笔记内容繁杂,有日常工作安排,有地平线号发生的各类事件,偶尔也记录思念故土亲人的心情。

接下去的内容,但凡和傅珽无关的,她只是一眼匆匆扫过,有关的她至少会重复两遍以上。

——2814年1月20日

对于地平线号,物质弥足珍贵,可我们都没有料到,这座废弃太空站竟是个巨大宝藏。它内里不仅存有最顶尖的实验设备,还有一个详尽无比的基因库。

这个科研团队和基因库的主人,叫傅珽。

我依稀在某个新闻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同为中国人,还曾为他自豪。

有种奇特的预感,这个人的重要性,甚至超越了他的实验设备和基因库。

——2814年1月21日

被注射了镇定剂的傅珽终于苏醒,他为之前的莽撞致歉。

他非常沉默,与他同舱室的戈培尔解释说,在我们发现空间站的前三天,傅珽的女友确认死亡。

确认死亡。苏抗抗紧紧阖上眼,重重吁一口气,定心再看。

——2814年1月31日

维|稳行动仍在继续,物质统筹工作也在紧密进行。低潮情绪因为一个个命令下达,一项项工作实施,已有复苏的迹象。这是个好兆头,稳定才能持续发展。

戈培尔找到我,告诉我傅珽要求一个工作机会。

苏抗抗看到这里,总感觉戈培尔的名字似曾相识。她努力回想,脑海中终于现出一张五官立体,轮廓深重的男性面孔。他是太空站的安保主管,苏抗抗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抵御过两次叛乱。

傅珽和周定邦已名载史册,那位面容英俊,身手极敏捷枪法极好的安保主管却默默无闻,恐怕是在流亡过程中,埋骨于某个异星球,或化为宇宙尘埃了。

——2814年2月1日

和傅珽谈话的内容需要很长的时间消化。

据傅珽自述,近几个世纪以来,地球人口急剧膨胀,因此数位强国领导人制定了百年星球移民计划。这个秘不可宣的计划最关键的条件是,如何令人类更适应外星球的生存条件。在生物基因工程领域崭露头角的傅珽由此进入高层人士的视野。

傅珽要求我给予支持,方便他继续研究工作。

——2814年2月10日

傅珽再次恳请我答应他的要求,我还在慎重考虑。

他告诉我,在地球动乱之前,研究工作已经成功了一半。我不理解在他们的领域中,成功一半是指什么,但我肯定另有隐情他没有完整透露。

最重要的是,基因改良的方向如果能令人类更健壮,固然有益,如果只是令人类长寿,在物质资源紧缺的地平线号上,这未必是个好消息。

看到这里,苏抗抗心中一沉:原来一切确实和外星移民有关。

当年她身为空间站维护管理人员,没有资格过问那些科学家们所从事的研究工作。但自盖亚号上苏醒,她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回忆当时的每个细节,傅珽吐露的片言只语已经被她组织成一个完整而庞大的计划。

经常有科考船送来外星采集的生物样本,傅珽在空间站工作的那些年,一直在利用那些生物样本提取基因,研究它们的活性遗传密码。

太空站空港的科考船每年必须定期检查维修,那时她已发现,有一艘叫做盖亚号的科考船停泊在空港足有十年时间。里面拥有整整一层的生化营养舱,舱里是些奇怪的的药水。她问过傅珽,当时傅珽顾左右而言他。

盖亚,这个希腊神灵的名字,据说是混沌中诞生的第一位神,具有万神之母的涵义。现在想来,也是有深刻寓意的。

“盖亚。”苏抗抗喃喃重复。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猜想。”微音器中老盖亚声调低沉,“人类对于未知的渴求和贪婪是任何物种都无法企及的。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会自发地寻找扩张之路。但是,移民之后的星球如何维持和地球的联系,确保万千年后依旧承认地球这个本源的存在?”

“文化。”只有相同的文化才能建立一条隐性的,任何方法也不能割裂的纽带。就像地球某个时期在宇宙中寻找未知生命时,会从探测仪器里播放歌剧,朗诵诗词。所以,在盖亚号的中控电脑芯片中储存了大量地球的文化,数千年历史中文明智慧的结晶。

“老盖亚,我……,我会不会就是外星移民计划的实验体?”苏抗抗极其艰难地问出这句令心灵抖颤的话语。“傅珽说他成功了一半,是不是指经过人体试验,试验结果验证了他的预想,并且已达成一半的目标?”

老盖亚愤愤不平:“那个傅珽是个极端科学主义分子,鉴于他还是个人类,就是一个不能信任的不折不扣的人类极端科学主义分子!”

“你也认为我是个实验体?”

“我,我只是想不出任何理由解释你死了,而他没有。”

“可是,周定邦的笔记也记录了这一段,当时傅珽揪住周定邦的衣襟问为什么不早点来,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提早救援,他就不会给我注射那支针剂。这说明他本意不愿把我作为试验体,只是绝望时的无奈选择。”

长久之后,老盖亚才回答:“我希望一旦老盖亚合拢真理的嘴巴,小抗抗就能正视内心的真实。”

她自嘲地笑,笑声空洞,嘴角下垂。直到她极力自我克制,将双唇抿紧。

最后一刻情深义重的对话,他留恋不舍的目光在脑海中一一放大。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在空间站最后那一刻,她抽噎着说。

“我知道。”傅珽紧拥着她低喃,“我知道。”

叛乱的智能机器人围攻在实验室合金玻璃之外,才刚刚开启智慧的他们想不出更绝妙的方法,只是蛮横地用金属身躯撞击玻璃幕墙,用手中的武器向他们凿击。

漆黑无垠的太空中,封闭的空间站里,仅剩十来人狼狈地退守于空间站试验区域,早已失去了拼死一搏的信心。坐在地板上,死灰色的脸上俱都是绝望到极点时的呆滞。

深沉的压抑的死寂之中,有人发出疯狂的惨笑,桀桀桀桀,像死神的嘲讽,像冬夜的寒鸦。

在黑暗中,傅珽怀抱着苏抗抗,悄然往后移动,直到抵住平常严禁出入的金属门。他用唯一的密码开锁,然后将苏抗抗拖进去。

濒临崩溃的苏抗抗完全没有注意到傅珽的举动,她单纯地以为他在为他们寻找一个安静的魂归之地。

她惨淡一笑。“傅珽,你的研究还没有完成,可我几乎能感觉到死神的呼吸了。”

傅珽在黑暗中依靠记忆熟稔地寻找着什么。

“好想爸爸妈妈。”苏抗抗蹲在地上,抱紧自己,惶然问,“傅珽,你就不想念家人,不遗憾最后时分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吗?”

不等他回答,她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对亲情不甚看重的人,对爱情也是。你为梦想奉献了全部的热情,一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一点,能装盛多少热情呢?所以我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这最后的时刻,我也不敢要求你说一句爱我。”

他蹲在她面前,黑暗中的眸子发亮,低声问:“你爱我吗?”

苏抗抗定定地看他:“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吗?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负担不起,回报不了,所以你选择逃避。可我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不问不闻你的心意,大概是在等待某一天你忽然爱上了谁,我就终于可以解脱地告诉自己,看,他不是不会爱不懂爱,他只是不爱你。”

傅珽紧握着她的手,“抗抗,对不起……”

“用那么漂亮的眼睛说抱歉,真让人一点也恨不起来呢。”她喃喃地说,“其实现在也是好事,是不是?不用等待解脱的那一天,不用心痛地等待你爱上谁,不用面对残酷的真相。”

“抗抗,不要放弃。”他疯狂摇晃她,“听我的,不要放弃。我不会让你死!”

苏抗抗轻轻一笑,只把他的话当做无稽的许诺。“傅珽,拥抱我。我想有个温暖的拥抱。”

“好。”他答应。

死一样的寂静中,她问:“你说智能机器人还有多久能打进来?”

“合金玻璃坚持不了多久。”

“嗯。”她轻轻应一声,同意他的揣测。“这样也好,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

“我不能让你死。你是我最心疼的人,最亲近的人……”傅珽盛满歉意的眼睛露出决然,他伸手挽起苏抗抗的衣袖,一只针管躺在他掌心。

“这是什么?镇静剂?肌肉阻断剂?”

“是……”凝视她的笑,他再难说下去。“抗抗,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

他表情那样郑重,她不由抚着那张清俊面颊说:“那最好了。你知道吗?先死的人才是幸福的那个。不用看着你躺倒在我怀中,渐渐失去呼吸。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每一秒都比死更难承受。”

往事清晰如故,历历在目。回忆着这一切的苏抗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紧紧攥住,正冷酷地攫取她的生机。

她把周定邦的笔记扔在桌上,捂住脸大口大口地呼吸,抵御那将被粉碎被摧毁的痛楚。

同一时间,科顿星球的北方冰原之上,密集的粒子束炸弹呼啸着砸向帝国人占据的S95高地,爆炸后的强光让前方整个天空为之一亮。mars机甲巨大的金属脚掌之下,冰原硬结的土地震动不休,随着这群巨型的金属巨兽的前进,第五师反坦克炮兵营结束了上一轮的强攻。

帝国人再次利用先进的科技手段,向太空中的联邦军事卫星施放了反卫星武器,干扰了联邦太空战舰的信号。

失去空中支援的第一集团军第五师面临一个尴尬又艰难的境遇,军令不可违,在联邦太空战舰群的通讯波段恢复正常之前,他们必须独自拿下被称为“哈尔斯塔的牙齿”的S95高地。

周戉带着一个加强团,近四百台机甲,在第一轮轰炸结束之后,冲杀进战场,直面悍不畏死的帝国人的反扑。

引擎发出最高功率时的嗡鸣,转轮粒子炮呼啸着,喷吐着狰狞的火舌,机械臂挥开暴风雪,挥向帝国机甲,一步步前进,轰杀所有的阻碍。

高频率的操作足以让普通人手臂痉挛抽搐,周戉依然无休无止地发送各项指令,同时一心二用地观察探头显示的附近战况,并且在紧急时命令各机甲连就近支援。他身下的mars机甲右腿漆满了金星,高地之上,爆炸的亮光闪耀,这群机甲杀意淋漓地在战场上左突右击,强悍地破开一条通途,让身后的联邦重装甲坦克直驱而上。

坚持到最后一刻,就是云开月明。

联邦星历1057年冬天的这个风雪之夜,苍穹如墨,孤军奋战伤亡惨重的第五装甲师像一只咆哮的怒狮,夺回了属于联邦的S95高地,并且在终于来援的太空舰队的配合下,向哈尔斯塔市发起了更激烈的进攻。

周戉蜷缩在雪洞里,享受地聆听着哈尔斯塔市内高磁轨道炮的爆炸声。卢加的防弹衣上千疮百孔,趁着这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不管不顾地掏出香烟。

随即,他的红胡子颤了颤,抖落数颗冰渣。“X的!最后一支了!”

周戉向他伸出手,抢去最后一支点燃。才将那久违的烟草味深深吸入肺腑,康笋立刻从他嘴角抽出半截烟,同样享受地眯起了眼,深吸一口。

一支烟在十多个人手中传递,直至燃至滤嘴。

康笋抓一把雪狠狠揉压疲惫的双眼,喃喃自语:“我想念尤卡坦雪茄莫高雷谷地的葡萄酒死亡之海的鱼子酱,还有他X的,银河城酒吧的电子乐。”

一直默不作声的锤子忽然接了句:“再来个劲爆的姑娘。”

“一个哪里够!”有人又接了句,引起一片压抑的低笑。

残躯和断肢就在不远处的雪堆旁,无论是联邦人还是帝国人,亡者迸开的脑浆和热血早已渗入雪原和这片大地。

没有人提及他们,不是因为不敬,不是因为麻木,而是生者早已学会了在心中哀悼,也早已接受了现实——下一秒,可能就轮到他们。

周戉仰望黎明前的星光,侧转身,发现自己压塌了一朵野花。这是科顿星北部冰原常见的一种植物,在极冷之地,也能由冰层的裂隙钻出来,以顽强的生命力迎接阳光。

他将那朵蓟草拔下,捻在指尖转了转,郑重地放入制服内层口袋。

听见大伙的笑声,他微阖双眼,想象此时的苏抗抗正在做什么。温暖的感觉刹那席卷了他,像重新得到了一个拥抱。

☆、第四十六章

苏抗抗整理完全部笔记,时节踏入联邦主星的冬季。

联邦语实际是英语经过演变后的语言,她在G4生活多年,口语流畅,书面翻译成现代的联邦语,有些词汇需要细细斟酌,颇费了一些时间。

周定邦的笔记初始两本是纸笔写就,后面或许因为物质获取困难,以文字数据输入的方式存储。

他是行伍出身,文字平实,不多修饰,但苏抗抗纵览全篇,时有激越感受。笔记所记载的不仅是流亡史,更确切的说是一部辉煌的创生史。

在地平线号上,他们建立了七人临时管理委员会,和由各行业各阶层人士组成的百人议会。他们帮助科学家继续开展研究工作,开办学校医院,无土栽培农场和工厂。每发现一个大气含量和引力与地球相仿的行星,周定邦会带领军队降临地面勘察,采集各项可利用的资源。他们将人力物力的使用发挥到极限,面临过无数次的生存危机,无数次地解决危机。

将全部笔记交给周智勇,结束这段工作的她,心中犹有惆怅。

“他是个伟大的人类,当之无愧。”

迫不及待由第一页重新翻阅的周智勇微微颌首,目光不离手中光屏。

“现今的联邦史,关于那百年的记载,有太多杜撰和牵强附会的传说。”有序记录那段往昔的周定邦笔记,终于能被完整翻译成联邦语,今天对周智勇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抬起头来,目光湛亮,“傅立叶那里已有意动的迹象。我相信她一旦看完这篇完整的笔记,会改变心意。”

傅立叶尊敬周智勇,但不代表盲从。作为傅家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她有自己的顾虑。

“傅博士的顾虑我明白。”笔记很有可能记载家族秘辛,傅珽作为一个执迷于基因改造的科学家,像老盖亚形容,一个科学极端分子,他的性格不如周定邦光辉磊落,必有偏狭一面,将这一面示于人前,对笼罩傅家千年的光环有碍。

苏抗抗斟酌着说,“在地平线号起航之前,母星的大人物们已经乘坐数艘更先进的太空母舰先行离开。七人临时管理委员会在地平线号上初建时,隐瞒了这段真相,联邦建国后披露了这段历史,而且赋予了正面的评价,这个善意的谎言在当时对稳定民众情绪有益。可是周将军,我在周定邦元帅的笔记中发现,地平线号上,管委会隐瞒的不只是这些,还有数段历史。”

周智勇敛去喜悦,一派严肃。

苏抗抗挑出重要的一段:“您看笔记中期的记载,地平线号曾到达一颗适居星球,观察勘测那颗星球数月时间,终于做出首批移民的决定,随后发生意外,临时管理委员会和议会内部出现重大分歧,周定邦元帅一方主张全面撤离,另一方主张继续停留观察。”

“我记得这一段。在到达联邦星域之前,他们发现的仅有的一颗适居星球。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刚完成机甲的设计,并投入使用。在那个星球上,第一代机甲,连着联邦首批机师,为掩护撤离,全部殉难。”。”

在网上查阅过历代机甲资料的苏抗抗同样记忆深刻。

“我的意思是,周定邦元帅的笔记是否公之于众,还需要谨慎考虑。同样的,我想傅立叶博士的顾虑也在于此。”苏抗抗稍作停顿,提醒自己即使傅珽的笔记是关键所在,也不能流露出一丝焦灼和渴望。她缓缓说,“在那颗星球上,虽然最后的结果验证了周定邦元帅决策的正确性,可分歧依然存在。笔记中隐晦地透露出,不久之后,有一批人乘坐另一艘太空母舰离开。这是《联邦简史》中从未记录过的。”

周智勇心中震撼无以形容。联邦千年来,无论正史野谈,从未有地平线号之外,第二艘太空母舰的存在!

关于帝国人的来历和本源,联邦权力高层曾猜测是否就是母星发生灭世危机时,率先撤离的那批人。周定邦的笔记内容,无疑提供了更多的线索。

周智勇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没有立刻翻阅笔记。而是望了望冯绍,问:“他们到了?”

“马上到,现在在枫林大道上。”

周智勇将手中光屏交给冯绍,嘱咐他小心保管。在冯绍听命离开后,转向苏抗抗说:“有两个重要人物,务必要介绍给你。”

郑重的语气令苏抗抗一颗心警惕地提起。

“一位是三叶虫集团的技术副总裁,一位是科学委员会委员,机甲研究所的谢存志教授。”

苏抗抗立刻明白这又是一个陷阱,她目视笑眯眯的周智勇,不客气地说:“周将军,您说过对机甲双引擎设计图不感兴趣。”

“我是说,那还不够。”周智勇内心更渴切了解的是她如何远程操纵一台微型机甲杀人,在莱茵市平民街区那桩黄昏杀人案中,侦迅记录记载,一台金属制造,动作迅疾,身形矮小的物体突然出现,救了两个孩子。数个月前,看见老盖亚,他立即明白了真相。

苏抗抗确实如她所说,藏了很多。但饭要一口口吃,总有吃完的时候。而且轻重有别,现在最重要的笔记已经翻译完成,该吃下一口了。

老混蛋!苏抗抗腹诽一句。和这种浸淫权谋多年的老狐狸相比,她唯一可恃仗的是在盖亚号上空耗千年时间培养出的耐性。在拿到傅珽笔记之前,必须虚以委蛇。

苏抗抗忍气吞声地解释:“双引擎设计图只有初稿,可行性需要量子函数模型测试验证。”

“这就是他们来此的原因。”周智勇和颜悦色,“我会提供给你任何需要的帮助。”

说的好像她才是最希望机甲双引擎系统成功的那个,而他不是。苏抗抗不由又暗骂一句真是见鬼了。

作为三叶虫机甲总装基地的技术员,苏抗抗认得那位经常出现在集团公司内部邮件的技术副总裁,麦康纳先生。另一位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是机甲研究所的谢存志教授。

他们还带来一样重要的东西,苏抗抗一眼望见,顿时嘴巴大张。

见鬼,那不是老盖亚吗?

周智勇蓄谋已久,终于让一贯沉静从容的苏抗抗失态,端详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心中乐不可支。

微缩版机甲不仅和老盖亚相似,还有一个遥控器可操纵。一番介绍寒暄完毕,在小院中心,周智勇手持遥控器,指挥着缩小版mars机甲前进,麦康纳和谢存志目不转睛地观察小型机甲随着操控指令,做出的各种腾挪转移前进后退的动作。

苏抗抗注视三个年纪一把的大爷大叔,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操控那台机甲,直有翻白眼的冲动。

“苏,过来看看。”周智勇停下动作,“和你那台比起来怎么样?”

苏抗抗违心地评价:“比我的先进多了。”

“那可未必。敏捷度大大不如,关节件灵活度也不够。”周智勇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两台放一起比较才更直观。”

苏抗抗真怕他这会突发奇想,命令“小冯,你派人跑一趟西宁”,她慌忙真诚说:“这台确实先进,您看它静止加速的反应度?”

上次周智勇到西宁,看见微缩机甲时,老盖亚是装死沉寂状态,全靠副芯片支持机甲程序命令。所以按那时的标准而言,静止加速的指标,确实不如眼前所见。

谢存志倒是露出兴趣的表情:“苏小姐也有一台?”这台微缩机甲是按照周智勇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最精微的参数要求制造,居然有比它关节件更灵活的存在?

苏抗抗讪笑。小老头如果知道她曾秘密潜入机甲研究所,不知作何表情。

见她尴尬,周智勇心中快慰。他不为己甚地说:“进去吧,天冷。”

坐定之后,周智勇便问:“苏,你的双引擎设计图纸……”

她几乎立刻想指指脑袋,说“还没画出来”,但是以她观察,周家人上自周定邦,下到周戉,血液中都有一种坚韧不拔不知放弃为何物的秉性,只怕她一推脱,冯绍会立时出现,为她提供一应绘图工具。

她瞪着老爷子可亲的笑容,一边无奈地打开随身的微型电脑,找出图纸文件。因为是初稿,线条凌乱,旁边有她书写的各项备注。尽管如此,投射到大光幕的图纸,瞬即吸引了麦康纳和谢存志的目光。

许久后,麦康纳认真地凝视苏抗抗:“苏小姐只有中学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