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付清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把付泽忘在了树上。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别扭,想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付泽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走到付清和姬盛年的跟前:“送我回去。”

付清气结,自己跟神医师父费那么大劲救他,他非但不感谢竟然还摆出一副臭屁的皇子架势理直气壮地命令人。

“师父,我们的烤兔子还能吃吗?”付清决定无视他。

姬盛年闻言东张西望了一阵,最后在灌木丛中找到了刚刚被他当做暗器的那只烤兔子,见上面沾满了落叶与泥土,只得摇了摇头。

“还好,我那只还在。”

付清跟姬盛年回到刚刚烤兔子的火堆旁,点上火将有些放凉掉的兔子放到火上热了热,两人你一半我一半吃得不亦乐乎。

付泽因为不想跟满地的尸体呆在一起只得跟着他们两人来到火堆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吃肉。

吃了几口,付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便问那个神色郁郁坐在离火堆不远处的角落里的人:“要刺杀也该刺杀太子,他们刺杀你干嘛?”

付泽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这样的问题,顿时一脸无辜:“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倒是你们两个,明明是太子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听到这句话,付清不由感叹,自己的这个三哥对自己还真是没半点好感。如果他知道了今天救他的人就是太子本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本来还有些心软想分他些兔子肉的,既然他这么说……

付清三口两口啃完兔子肉,站起身来便想回禁军驻地去。然而环顾四周片刻之后,她立刻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不记得回去的路了。之前跟着姬盛年在林子里到处撵兔子一通乱跑,根本没意识到要去记路。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回去的路?”没办法,付清只好跟姬盛年求救。

“这边走。”姬盛年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自信满满地指了个方向。

付清慌忙跟上。然而,跟着姬盛年在树林里走了大半天,林中的草木却有越来越繁茂之势。连傻子都能预感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父,你确定这个方向没错?”

姬盛年闻言忧郁地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忽然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也可能是这边。”

付清顿时哑口无言。原来,神医师父不仅思维方式诡异,而且还是个路痴……

跟在两人身后的付泽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付清摇了摇头,按那家伙的脾气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跟神医师父两人是在故意消遣他。

这样一路走下去天知道三人会走到哪里去。付清于是建议暂时先停下来,等到天亮了再想办法找出口。

篝火熊熊燃起,付清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感觉眼皮一阵阵发沉。

“喂,那边的那个。我跟师父先睡会,如果不想半夜被狼叼走,你最好替我们好好地看着篝火。”

付清说完,也不顾付泽欲哭无泪的表情,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睡得正香,忽然听到身旁隐隐有打斗之声,起先以为是幻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然而那打斗声却一直持续不断。付清不堪其扰,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姬盛年狠狠地将某人反剪双手压在了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徒儿的衣服?”

付清微愣了片刻。一般人看到丁未的反应应该是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而神医师父的反应却是你为什么穿着我徒儿的衣服。不过,考虑到自己就在师父的眼前,这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师父住手!他是自己人!”付清慌忙替丁未解围。

“自己人?”

姬盛年眉头微皱,盯着丁未的脸一脸狐疑地看了很久。等到付清附到他耳边说出丁未的来历,他才终于松手。

“你怎么来了?”丁未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出乎付清的意料。

丁未警惕地盯着姬盛年,确定对方不会再动手之后,终于面向付清,淡淡道:“我怎么可能丢下同伴不管?”

如果丁未知道小宫女珠儿就是太子殿下本尊那倒还好理解,毕竟职责所在,但问题是丁未并不知情。现在的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而已。竟然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半夜不睡独自一人搜索偌大的树林,仅仅因为同伴二字。付清忽然感觉眼前这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霎时高大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付清说着便要丁未带路。

“不管他吗?”丁未指了指那个躺在篝火旁的人影。

篝火早已熄灭,地上只剩下一些未燃尽的微红余烬。顺着丁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位奉命看火的人枕着地上的一截枯枝睡得正香。刚刚又是刺杀又是长途跋涉,也难怪这位养尊处优的吴王殿下受不了。

“喂,起来了。”付清不客气地踢了踢睡得正香的付泽。

付泽被吓了一跳,慌忙尖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迅捷,估计还以为不小心遇上了野兽。等到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来人,立刻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场。

丁未身上穿着太子猎服,在树林里穿行了那么久还跟姬盛年打了一架,头发衣服竟然一丝未乱,衣服上的金线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考虑到现在荒郊野地的环境乍一看的确有几分惊悚。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家太子来接我了。我家太子仁德,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不可能丢下不管。”付清冷冷地瞥一眼付泽,下巴微扬。

丁未依旧保持着那副冷若冰霜的神色,对付清的解释不置可否。

回到禁军驻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全军上下早已发现了太子和吴王的失踪,正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整个营地乱成一团。以至于当付清一行四人出现了大家面前的时候,那位禁军统领激动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久之后,搜索树林的禁军在林子里发现了那些黑衣刺客的尸体,吴王在树林里散步遭遇刺客被太子一行救下的消息很快便在参加大比的众人间传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不容多想所以没有意识到,但冷静下来,付清立刻便感觉这次的刺杀远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跟黑衣人交过手,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训练有素,如果真的想杀付泽的话估计一刀便已足够,怎么可能让付泽在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政治联姻

虽然成光帝多方施压,大理寺刑部禁军三方合力出动,那次刺杀的真相却犹如笼在迷雾之中让人看不真切,最终不出所料地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开比大胜,再加上从刺客手中救下吴王。大比一过,太子的声望在京城内外顿时一时无两,甚至有人称赞当今太子有当年熙和帝遗风。连成光帝对付清的态度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宫内竟隐隐有了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景象。

怎么看,这次刺杀对自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

综合所有的种种,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在付清的脑海中成形。

“丁未,那次刺杀其实是母后安排好的一个局吧?”某日月黑风高,四下无人,趁着丁未还没上床依然在东宫房梁上闲坐,付清试探着问了一句。

房梁上的丁未明显地一怔,良久,才低声道:“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这已是再明显不过的回答。

虽说如此,但付清还是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悲哀。母后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经营这一切的呢?是感觉自己年纪太小不适合接触这些?还是仅仅只是把自己当成一枚通往权力顶峰的棋子?

“所以,你会出现在林子里并不是为了找珠儿。”想起自己当日在林中见到丁未时那激动的样子,付清忍不住一阵调侃,“枉费那丫头还感动了一把。”

丁未依然保持着对所有笑话玩笑的强大抵抗力,坐在梁上面无表情。

付清原以为大比之后姜昭文的精神会好起来,没想到他却依旧神色恹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然而,这一次却是无论付清怎么追问都不愿说出原因了。倒是常常能看到他望着出入东宫的宫女们出神。

某天,姜昭文又对着东宫的宫女发起了呆,付清抱着恶作剧的心情重重地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昭文吓了一跳,回头朝付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微臣只是奇怪怎么一直不见珠儿姑娘。大比之时多亏她出手相助,微臣还没来得及谢她。”

听到他的话,付清脸上因恶作剧得逞而露出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如果让他烦恼的原因真的是珠儿,那么这次自己是真的帮不上他了。因为珠儿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丫头喜欢跟着姬太医跑,天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倒是可以让她跟你见上一面。”与其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了断。

“微臣谢过殿下。”

姜昭文在那一刹那露出的灿烂微笑让付清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负罪感。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如果没必要还是不要让珠儿再出现为妙。

“不……还是不必了……”

付清正在想自己哪天有空,没想到姜昭文却忽然脸色一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表情付清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正是最近他最常露出的表情。

难道说,让姜昭文烦恼的事并不是珠儿……

虽然姜昭文已经拒绝,但珠儿与他的这一面却是非见不可。付清无论如何都想弄明白,这家伙最近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既然他不愿跟太子坦白,或许能跟他心心念念的珠儿坦白也未可知。

珠儿跟姜昭文的“偶遇”定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暮春的阳光虽已很耀眼,却不烫人,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付清躲在御花园附近那条长廊的一根柱子后安静地等待着姜昭文的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便看见姜昭文捧着几册书远远地走来,步履坚定,只是眉头依然有所郁结。

“姜大人,好巧。”付清从埋伏的那根柱子后面走出来,朝姜昭文嫣然一笑。

姜昭文停下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珠儿姑娘,好巧……”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大比当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付清想起了胖子当时跪在姜昭文脚下的窘样,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不用谢我。都怪那个胖子自己太嚣张,做人不能太嚣张。太嚣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姜昭文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太子殿下说姜大人最近一直在烦恼着什么,问你又不说,他有点担心。”见姜昭文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付清连忙乘机说出了心中的狐疑,“有什么烦恼为什么不说呢?说出来,或许太子殿下可以帮到你。”

姜昭文一怔,接着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叹息道:“一些私事,实在不敢去烦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却是希望你去烦扰他呢。”付清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说他很伤心,那个第一次见面就为他挨了一镇纸的小子每次只要他一有麻烦就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然而自己遇到了麻烦却不愿找他帮忙。”

姜昭文闻言双眸蓦地一收,嘴唇微微蠕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易容术真好,很多当面无法说出口的话都能顺利说出口。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我只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丢脸罢了……”沉默良久,姜昭文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付清拉着他在走廊边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姜昭文苦笑一声,低头望着地面:“前日里,爷爷跟我提起了我的婚事,打算替我向次辅王大人家的小女儿提亲。只是,我那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却说早先见过那家小姐,一见钟情,非要爷爷改变主意。我父亲最是疼他,最近一直和二娘一起在爷爷面前纠缠,家里闹腾得很,倒的确是很烦也很恼。”

说完这些话,他犹如搬开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般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付清,露出模糊而迷离的笑。

“一见钟情啊……”他垂下眼睛,缓缓地朝付清伸出手来,声音沉沉的,“那种事情谁又能控制得了……”

付清看不到他眼神,只能看到他微微下垂的长长睫毛,眼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逼近,不由紧张得浑身僵硬。然而,就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落荒而逃的时刻,他的手指飞快地点过付清的肩头,又迅速地收回,收回的时候手里已多了一片树叶。

这是一片新鲜碧绿的枫叶,在姜昭文白皙如玉的手中泛着绿油油的光。付清一直喜欢秋天那如火如荼般的红叶,没想到春天的枫叶竟也是如此碧绿可爱。

付清刚刚从上书房一路抄近路过来,还特意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没想到却还是留下了这条漏网之鱼。御花园的树丛果然不是轻易可以钻的。

付清赧然一笑,刚想找借口解释,却听姜昭文忽然犹如下定了决心般咬牙切齿道:“只是,我答应了爷爷要继承他的衣钵。就算是为了爷爷,那个女人我也非娶不可。”

他把玩着手中的树叶,眼中闪着决绝而自信的光芒,仿佛已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能够带领姜家走向未来的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

春日的阳光洒在他清俊的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从付清这个角度看去,那些暖暖的光芒仿佛是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一般,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付清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的第一印象。

璞玉,现在的他就像一块正待雕琢的璞玉,只等剥去外壳,露出里面光华耀目的内在,付清相信那一天的到来必将令所有人惊艳。

只是……

“次辅家的小女儿你见过吗?”

付清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次辅王正阳的脸。那是个和蔼可亲的小个子老头,脸上总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对上对下一团和气。母后对他的评价是笑里藏刀,八面玲珑,心机深沉,谙识时务。的确是一只深谙为官之道的老狐狸。姜武退下后众阁臣中最有望成为首辅的便是他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长相。那老头蒜头鼻,眯缝眼,脸黑如炭,头发常常犹如经年未洗般泛着油腻腻的光。

如果他家小女儿长得像他……付清实在不敢想象了。

付清那夹杂着同情,惋惜,怜悯,失望的眼神让姜昭文尽收眼底。猜到她此刻正在想什么,姜昭文潇洒地一笑,眼中是一派云淡风轻般的恬淡。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好像我做了多大的牺牲一样。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对我来说,这只是与生俱来的责任,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眯起眼睛,遥遥地朝东宫的方向望了望。

“其实,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跟我一样呢……”

付清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熙和帝临终握着自己的手嘱咐自己善待天下时的情景,心中一动,蓦地升起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

责任……

“我相信太子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耳畔响起姜昭文不大但却笃定的声音,付清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双眸微眯,嘴角含笑,似已看到了遥远而光明的未来。

还有期待……

付清抬头仰望天空中那轮耀眼到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太阳,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嘴角,心中似有一股强大而又灼热的暖流正在缓缓涌动,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不知不觉间竟有种想要拥抱整个天地的冲动。

一直以为支撑自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的只有母后的野心,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宝贵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好吧!

成光六年秋,首辅姜武之孙与次辅王正阳之女结秦晋之好,群臣皆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付湛归来

与姜昭文那次交谈之后,付清一改往日对政局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主动接触政事,甚至有意无意地恩威并施笼络朝臣,渐渐地终于有了一朝太子的气象。朝野上下对太子俱是一片赞誉之声。皇后见状,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时光荏苒,弹指间三年的时间已倏忽而逝,历史的轨迹悄然滑向成光九年。这一年初春,离开了五年一直杳无音信的付湛终于回到了京城。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让人由一个幼稚的孩童长成清俊挺拔的少年。以至于当那个纤长挺拔的少年策马从猎场的另一头奔到自己面前时,付清愣了好久硬是没认出来,一直到他翻身下马用儿时惯有的语气低低地唤了一声“四哥”。

五年不见,除了这一声“四哥”和五官依稀的轮廓,付清竟无法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点儿时的痕迹。

初春的阳光薄薄地照在他的脸上,映得小麦色的肌肤泛出健康的淡淡光泽,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兴奋又满足的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似点着星芒,一派落拓洒脱,已完全没了儿时羞怯又懦弱的影子,反倒让人莫名地想起那种在荒野上长大的矫捷而健康的小豹子。

他走近付清,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忽而皱起眉悻然道:“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在长个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比四哥矮。”

付湛的身量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算高,但跟付清比起来却依然有着半指的差距。多亏了姬盛年的长高药,付清竟比平常的男儿还高上了几分,虽然眉目比起男子来依然太过清秀,乍看之下已很少有人能想到她是个女子。

付清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不显得生分,付湛却忽然伸出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雕翎戎装的太子揽到了怀里。

“四哥,我好想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犹如小狗一般将头埋在付清的颈窝满足地蹭了蹭。

自从十三岁那年付湛离开,付清便再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付湛这猝然的一抱让付清蓦地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猛地一把推开。

付湛没料到付清会是这样的反应,难以置信地望了付清一会,眼中渐渐露出幽怨的神情:“四哥……”

“湛儿,你已经长大了。”付清被他的眼神击中,心中一软,然而最后还是心一横用陌生而疏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怅然地望着付清,眼中的神色似乎已疼痛到了极点,最终他却只是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小时候他常常嘟着嘴哭泣,现在笑起来,付清才发现原来他的嘴角竟一直都有着好看的酒窝。只是这苦笑配着酒窝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凄然。付清刚想要安慰却发现他早已转身离去。

当日付湛便回了虽名为他寝宫从小到大却只住过一晚的吉庆殿。

或许因为当年付湛的离开成光帝或多或少存着些许的歉疚,因此,付湛回京当日他便颁下圣旨给了付湛一个襄王的封号。襄地虽不比吴地却也是富庶一方。然而付湛接到圣旨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随便一丢,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他抬头望了望东宫的方向,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大步朝自己幼时的居所走了过去。

付湛赶到的时候付清正在专心翻看手中的一册《资治通鉴》,以为她在看什么怪谈杂书,付湛怀着恶作剧的心情上前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付清正看到兴头上蓦地被人打断,不由一阵恼怒。这宫中除了神医师父姬盛年,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在太子殿下看书的时候冒险打断。于是,她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师父,别闹了!”

等到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霎时一怔。

“师父是谁?”付湛的声音很冷。

考虑到姬盛年的身份,付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唯有默然不语。

付湛见她久不回答,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苦笑一声将目光落向手中的书,却又是一惊。

“四哥,你以前明明最讨厌看这种书的。”

付湛眼中闪动起复杂的神色,他丢下书,大步地朝东宫角落里自己曾经的那张床走去,重重地将整个身体摔在了床上。然而才躺了没多久,他便如被虫子蛰了一下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四哥,谁动了我的床?”

付清一阵尴尬。她当年把付湛的床给了丁未睡,却忘了付湛总有一天会回来。

她只得叹口气,对着房梁喊了一句:“丁未,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