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应声从房梁下飘落下来,跪在了两人跟前。

“这是我的替身影卫丁未,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床我给他睡了。”

付湛努力维持的淡定面具终于在刹那间被扯得四分五裂。

“四哥,你不要我了吗?”他此刻的表情竟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与绝望。这一刻,付清才终于有了种自己熟悉的那条小尾巴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我的功夫不比他差,我也可以保护四哥。”付湛说着作势便要跟丁未动手。

付清慌忙挡在了丁未的前面,吩咐道:“丁未,你先出去一下。”

丁未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点点头从窗口飞了出去。

付湛竟然飞身便要去追,如果两人公然在东宫前缠斗难免引来大内侍卫,到时丁未的身份必然曝光,情急之下付清腾身一跃,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付湛。付湛猝不及防,就这样被付清拖回了殿内。

然而,付清却低估了付湛的重量,重心一个不稳,仰面朝天被压在了东宫冰冷的地面上。她刚想起身,付湛却猛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腰上。

只见他奸邪地一笑,在付清起身的前一刻用力地压住了她的肩膀,乌黑如墨的发丝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缓缓地垂下来,落在付清的脸上,他凑得这样近,以至于付清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惊恐的脸。

“四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付清,低低地吼出这句话,眼底光芒流动。

“你先起来!”付清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奋力挣扎,奈何无论付湛的左手还是那只连手掌都没有的右手都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能撼动分毫。

“我不起来!我一起来,四哥又会推开我!”付湛非但没有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我费了那么大的劲,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学功夫,只是想能够回来保护四哥,可是,我回来了,只是想抱一抱四哥。四哥竟然推开我……四哥竟然推开我……”

他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一颗接着一颗滑落,月光一照,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水晶。有几颗恰巧落在付清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想起那个小小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发誓要保护四哥的情景,想起那一年他明知自己不是小谢对手却依然一次次冲上去只为证明自己能够保护四哥的情景,想起当年他躲在御花园的石洞里抽抽噎噎地说湛儿走了好远的路可是哪里都没有四哥的情景……

脑中的景象如潮水般涌来,付清忽然感觉心脏的某个角落似有一股强大的暖流涌入,渐渐地变得柔软起来。

“湛儿……”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小心地替付湛擦去脸上的泪水,“无论变成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四哥。”

“那么,我可以回来睡吗?”付湛眼前一亮,随即望了望东宫角落里那张已经被丁未占领的床,低声道,“我只想要回我的床。”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意识到不答应,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很有可能就这样一直把自己按在地上,付清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当晚付湛便搬回了东宫,兴奋地一个劲在床上打滚。

可怜的丁未望望某人跟自己的床久别重逢后一脸激动的样子,不等付清吩咐,乖乖地自己回房梁上去睡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付清找了个机会将姬盛年介绍给了付湛。不过只说是空闲时无聊跟他学些医术,关于医仙谷跟亲传弟子的事则只字未提。

付湛回来后立刻又变回了那条无时无刻不跟着付清的小尾巴,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皇子服饰,几乎要被人认作是付清的贴身侍从。付清跟他抗议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最终只得由他去。

付湛回宫后没几天,皇后突然令人传话要付清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付清以为跟重新回来的小尾巴有关,走进皇后寝宫却见皇后递过来一份圣旨。

“近日,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谏言,为皇嗣着想应早定太子妃。”皇后支着眉,一脸无奈,“反正这一天早晚要来,逃也逃不掉。这是刚拟好的召征各世家选女入宫的诏书,你看一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付清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胤朝男子十四五岁成婚的大有人在,而自己到现在却连一个侧室都没有,也难怪那些大臣们会担心。不过,这太子妃问题实在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难道真的要同样身为女子的自己去娶一个女子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太子选妃

依胤朝惯例,皇帝的妃子多选自民间,但元嫡皇后却必出于世家。

国朝世家林立,最大莫过于南陈北陆,东谢西赵。即青阳陈氏,延州陆氏,恒远谢氏,西琅赵氏。皇太子妃作为未来的皇后则多出于这四姓。如果不是当初太子妃早逝且无子,付清的母后区区一介出生微寒的太子良娣根本没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

召选女入宫的诏书一出,一个月内众世家纷纷将各家的太子妃候选送到了宫中。

世家大多庞大且谱系繁众,适龄的女孩多不胜数,要在众姐妹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端庄的相貌更要有过人的才识,因此但凡能够成为太子妃候选的皆是一族中的佼佼者。然而就算幸运地成为候选之一,对于这些女孩来说依然不过是刚刚迈出了第一步。

她们将经历皇后与太子的双重挑选,唯一的幸运者将成为胤朝皇太子妃,直至将来坐掌后位尊荣一生,落选者则将被赐金币遣还,拥有跟当初家选落选的姐妹们类似的人生,因为除太子妃外胤朝从来都不需要身份过于高贵的妃子。

随着这些待选女子的纷至沓来,沉寂的皇宫渐渐焕发出一种久已消失的青春活力,连宫人的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兴奋与期待的神色。

然而付清却对这一切提不起半点兴致。身为女子的自己却要娶一个女子为妻,无论何时想起总会让人生出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付清曾经趁着女孩们在御花园中嬉戏的时机远远地望过她们一眼,豆蔻年华的少女在阳光下肆意地笑着,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全然没有意识到在前方等待着她们的是怎样的未来。注意到了花丛后的视线,女孩们慌忙以扇掩面,羞红了脸飞速离去。明明是如此美好的场景,付清的心情却怎样都轻快不起来。

毁掉一个无辜女孩的人生,这就是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

一连几天,付清一直情绪低落。

“师父,我该怎么办?”按照以往的习惯,付清跑去找姬盛年求助。这个神医师父虽然思维方式与凡人不同,但有时却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想娶女人的话,不如干脆跟我回医仙谷去当掌门。反正你的医术与功夫也学得差不多了。”

付清好不容易才甩掉付湛这条尾巴跑到太医院,没想到姬盛年给的建议竟是这个,一时激动,抓起桌上的医书就朝姬盛年丢去。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姬盛年捡起跟自己的脸亲密接触后掉落地面的医书,一脸无辜。

付清心知跟这家伙说什么也没用,直接转身出了太医院。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付清无意中发现一个打扮迥异于一般宫人的绿衣少女正趴在御花园的地上仔细地寻找着什么,认出那是世家选女的服饰,于是好奇地走上前去。那绿衣少女应该已经在地上找了很久,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眼中已是泪光点点。

“找什么呢?”

“母亲临行给我求的护身符。”似乎注意到了付清脚上那双象征身份的鞋子,女孩浑身一颤,蓦地抬起头来。

“太……太子殿下!”她本来就跪在地上,这下子变成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她过了好久才好不容易端端正正地在付清脚下跪好。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付清笑意盈盈地蹲下身来打量眼前的少女。发辫散乱夹着树叶,双手沾满泥土,鼻尖黑乎乎一片,衣服上还被树枝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家教森严的世家贵女的样子。

“奴婢不敢!”注意到付清打量的目光,她慌忙将双手藏到身后,整张脸霎时涨得通红。

付清却不管她敢不敢,大大咧咧地俯下身便寻找起来。她的运气很好,很快便在一丛茉莉花的花枝间找到了卡在那里的护身符,摘下递给了少女。少女刚刚光顾着搜索地面,忽略了更有可能的地方,难怪会找不到。

少女颤抖着接过护身符,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贴在胸口,脸上缓缓绽开一抹安心又满足的笑。她的五官并不算太过出众,但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绝然出尘的感觉,付清看了好久才发现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她的眼睛不大却很漂亮,目光温顺平和,犹如婴儿般清澈透明。

“你为什么进宫?”拥有如此目光的女子是不适合后宫的,付清很好奇见惯了风浪对政治有着天生敏感度的世家为何会将这样的女子送入后宫,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嘛。

“族里没有适龄的女孩,大的姐姐们已经过了十八岁,小的妹妹们都不超过十三。要不然也不会选上奴婢。奴婢不聪明,又笨手笨脚。连母亲都说奴婢一定只是上京城晃一圈就会马上被人遣送回家。”少女说完自嘲地一笑。

以这种理由成为选女的,她大约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听完她的解释,连付清也忍不住一阵莞尔。望着她那双如天池圣水般干净的眸子,付清忽然心中一动。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

“如果你未来的丈夫无法给予你正常男人的爱,你是否会因此心有郁结无法释怀?”

少女没料到付清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愣,随即道:“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我不需要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要你给我答案。”付清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含着期待。

少女沉思片刻,苦笑一声:“既然嫁为□□,自当竭力争取丈夫的宠爱,但如果实在无法,奴婢也只能安然接受。”

好了,就是你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忽而抬头望着付清,似有些恍然,良久才幽幽道:“奴婢陆明烟,延州陆氏陆明烟。”

“我记下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少女转身,如蒙大赦般大步往前走去,由于走得太快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阵踉跄。

付清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扬。竟然能在浊流竞逐的宫中找到这样一泓清泉,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太子哥哥你决定选她?”

付清刚想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甜甜的,腻腻的,转身一看果然是陈淼。她穿着一袭粉色宫装袅袅婷婷地站在走廊下,手里捏着几朵洁白的茉莉,其中几片花瓣已被她捏成了无色透明,微风拂过,香气四溢。

“别说我没有提醒太子哥哥,那样的女人留在宫里只会被吃掉。”陈淼盈盈地笑着,眼中却闪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我不会让人伤到她分毫。”付清淡淡地回她一句,接着便要转身离开。

“太子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躲着我,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陈淼抢先一步挡在了付清的去路上,“太子哥哥知道你刚才的话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她眼波一转,嘴角邪恶地扬起:“太子哥哥刚刚的话就好像在暗示自己不能人道一样。”

“放肆!”任何男人听到这种话都会暴跳如雷,付清虽不是男人但依然有些生气。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期待着自己勃然大怒,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吗?

“太子哥哥,那要不要证明给淼儿看看?”如玉般的双臂环上付清的脖子,那几朵茉莉花顺着付清的脊背缓缓滑落,飘飘荡荡地散落到走廊的地面上。

樱桃般的双唇微微张开,呵气如兰,她伸手用右手手指轻轻滑过付清的脸颊,带起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那双漂亮的杏眼波光流转,含着蛊惑的笑意。

这分明是□□裸的勾引,原来她竟然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

除非不是男人,不然没有人能面对如此绝色而毫不动心,可惜很不巧的是,付清恰好不是男人。

“吴王妃,请自重!”付清低低地吼出这句话,大力地一把将陈淼推开。

陈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那恨意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开始时的端庄优雅,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

“太子哥哥别生气,淼儿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她轻松地一勾嘴角,便又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微笑。

“吴王妃,以后还请少开这种玩笑为妙!”付清冷冷地瞪她一眼,不客气地拂袖而去。

以后的几天里,付清郁闷地发现只要是自己会出现的地方,总会有选女早早地在那边守候,不是刚好跌到她怀里,便是恰好在她面前打翻东西,更离谱的是甚至还有人将整盆水全泼到了她身上。付清苦不堪言,不得不减少了出行的次数。还好有抱房梁练出的那身轻功,尚不至于彻底无法出门。

好容易终于挨到了大选当日,因为第一轮初选由皇后决定,想起御花园初见时陆明烟的样子,付清害怕她落选事先跟皇后打好了招呼。终选的名单一出陆明烟果然在列,付清干脆连看都不看众选女一眼便直接翻了陆明烟的牌子。翻完牌子后,她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犹如刚刚突出重围。

选定了太子妃,接下来便是按钦天监定下的吉日行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番折腾之后,付清终于顺利将陆明烟娶进了宫。实在是被那大婚繁复的礼仪给折腾惨了,大婚当日付清迫不及待地挑了新娘头上的盖头便将新娘冷落在一旁,自己一个人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有些庆幸此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同样的经历。

鉴于陈淼已满十五岁,按照成光帝当年跟青阳陈氏的约定,吴王跟吴王妃在太子大婚之后正式举行了婚礼。按礼制,婚礼之后吴王应前往封地之藩,然而成光帝却不顾群臣的激烈反对,将已故长公主的府邸赐给了吴王,将二人留在了京城。

虽然明知以惠妃跟吴王的实力翻不出什么大浪,但一想起陈淼那双含着蛊惑笑意的眼睛,付清依然还是隐隐地感到了些许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新妇失踪

新婚燕尔,太子总不能让太子妃一个人独守空房。为了把戏演足,付清便在太子妃寝宫长住了下来。

付清每次都是和衣而睡,陆明烟一开始还眨巴着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用紧张又期待的目光望着付清,发现自己的这个丈夫真的对自己毫无兴趣之后,她终于学会了安静地在付清的身旁躺下。

陆明烟的睡相很差,付清每次睡着睡着半夜里总会发现有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自己,抗议了几次,陆明烟白天郑重地点头,晚上却又总会如法炮制,付清最后只得随她去,只是身上的裹胸布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拿下来了。幸亏付清的胸部本就不大,绕上裹胸布之后看起来反倒比普通肌肉发达的男子还要平坦。

付清的眼光很不错,陆明烟的确是很温顺,温顺到甚至连谁送了她什么东西要她在太子耳边吹什么样的枕边风都会一一向付清禀明,不过倒是让付清借此了解了朝廷内一些不为人知的暗涌。

付清对自己的这个太子妃很是满意,为了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平时极尽所能地对她好,予取予求。在外人眼里,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谐,如胶似漆,堪称一对佳偶。

然而这样表面美满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某日,付清正在皇后那边聆听教诲,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忽然来报说太子妃失踪了。付清慌忙派人四处寻找。然而找了整整一天却依然不见陆明烟的人影。害怕陆明烟出什么意外,付清不得已动用了天干地支。

天干地支是皇后训练的一批死士杀手,平日里潜藏在京城不为人知的角落,担负着刺探情报铲除异己的任务,以天干地支为名,付清的替身影卫丁未便是其中之一。三年前角抵大比之后,皇后便将一部分权限转交给了付清。

付清曾经怀着恶作剧的心情让天干地支去偷成光帝平日里睡的玉枕,结果第二天一早那玉枕便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付清床前的案上,她急忙遣丁未把玉枕送回去才终于没惹出大麻烦。付清有时候也会后怕,如果当日自己要他们取回的是成光帝的项上人头,他们是否依然会照办?

不愧是连刺杀皇帝都不在话下的天干地支,命令发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传来了陆明烟的消息。

付清接到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天干地支所指的方位奔去,终于在冷宫的一口枯井内发现了已奄奄一息的陆明烟。正想下井救人,猛然间发现井内竟密密麻麻爬满了蛇。一条一条吐着猩红的信子在陆明烟的身旁游来游去,陆明烟则坐在枯井内一动也不动,似乎已失去了意识。

就在付清忌惮那些蛇不敢轻举妄动之时,一道黑影倏忽间扑入了井中。看清是丁未后,付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未免陆明烟看到两个太子,付清慌忙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藏了起来。

丁未很快便抱着陆明烟跃出了井外,他手忙脚乱地将缠在陆明烟身上的几条蛇狠狠地甩出去,几条蛇飞出去后重重地撞在了冷宫的围墙上,摔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喂,醒醒,醒醒……”

丁未抓着陆明烟的肩膀死命地摇晃起来,然而无论他怎样摇晃陆明烟却依然咬紧了牙关,紧闭着双目没有丝毫反应。

第一次看到丁未露出如此紧张的神奇,不仅仅是紧张,还有恐惧,至深至深的恐惧,仿佛生怕失去什么似的……

想起陆明烟曾跟自己说过她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蛇,跟这么多蛇共处这么久受到的惊吓一定非同小可,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付清一把推开丁未,抱起陆明烟便往太医院的方向走。陆明烟的个子很小也很瘦,付清虽是女子抱起她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姬盛年替陆明烟扎了几针,而后便转身去磨珍珠熬压惊汤。幸而井中的只是些无毒蛇,陆明烟虽然受了惊吓却也没有生命危险,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幽幽地醒转了过来。

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抱着付清大哭,一直哭到哭不出声来才终于抓着付清的衣襟沉沉睡去。见她睡下付清本想离开,奈何扯了好几次都无法将衣襟从她手中扯出来,只好陪着她一同在床上躺下。

屋内烛火明灭,安静地只剩下人的呼吸声。陆明烟虽已睡着却依然在梦中保持着紧皱眉头咬紧牙关的表情,额头冷汗点点。望着她熟睡中的脸,付清暗暗发誓一定要严惩事情的始作俑者。

当天夜里陆明烟便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地喊着胡话,不忍她继续被噩梦折磨,付清只好叫醒了她。

“好多蛇……”陆明烟一醒来便紧紧地抱住了付清,脸上因为高烧泛着不健康的红晕,“臣妾好害怕……臣妾刚刚又梦到了哥哥……本来那条蛇咬的是我……好可怕好可怕……”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付清慌忙抱着她柔声安慰。付清曾派天干地支调查过陆明烟的过往,知道她有个为了保护她而死于毒蛇之口的大哥,所以能够深刻理解她对于蛇的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曾经在陈淼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让人伤到眼前之人分毫,然而现在……付清一阵内疚。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豆大的泪珠顺着陆明烟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淌,她哽咽了一会,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道:“襄王殿下说太子殿下是他一个人的,让臣妾离殿下远一点。臣妾说臣妾想要留在殿下身边,所以襄王殿下就……”

说到这里,她伸手捂住了脸,又是一阵抽咽。

如果不是派天干地支清楚地调查过陆明烟的一切,明白她的品性以及对蛇的恐惧,付清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苦肉计加离间计。她实在无法想象记忆中那个只会躲在她怀里哭的孩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晚,付清便去找付湛对峙,然而答案却令她失望。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恶毒?”望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少年,付清一时竟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然而,付湛却只是淡然一笑:“我哪里恶毒?如果我真的恶毒井里的就不会仅仅只是些无毒蛇了,如果我真的恶毒我就不会让四哥有机会知道这一切是我做的。”

他像小时候那样扑上来搂住付清的腰,抬头望着付清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天真无邪,一如小时候撒娇时那般。

“我只是想让四哥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只要四哥不去理她,我自然懒得再去动她。”

这是威胁吗?

心底冒上一丝寒气,付清一把推开了黏在自己身上的付湛,沉声道:“今天就给我搬出东宫,回你的吉庆殿去!”

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然而付清却依然没有办法狠下心去处罚他,只好将他赶出去了事。她却没有想到,将付湛赶出东宫对他来说却恰恰正是最大的惩罚。

“四哥,我错了……”付湛闻言脸上镇定的表情刹那土崩瓦解,慌忙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期待着付清能改变主意。

“来人啊!”

付清朝东宫门外大喊了一声,立刻有两名宫人闻声而至。

“替我送襄王回吉庆殿!”

然而,付清这句话说出口,却没有宫人敢上前半步。

“愣着干什么?替我送襄王!”见宫人没反应,付清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

宫人面面相觑,却依然没人上前半步。

然而付湛却只是轻轻一挥手,那两名宫人便乖乖地退了下去。

“四哥……”付湛唤了一声四哥又来拉付清的衣袖。

付清一把甩开他,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自己不过是在太子妃寝宫住了几天,这东宫竟然已经不是能够由自己做主的了吗?

“丁未,替我送襄王回吉庆殿!”

丁未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降落下来,望望外面排队巡逻的大内侍卫,再望望付清,一动不动。付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朝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四哥,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见付清这次真的生气了,付湛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四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什么叫什么事都愿意做?如果我要你做的事情你根本就做不到怎么办?”付清一声冷笑。

“四哥不说,怎么知道我一定做不到?”

付清本就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听到付湛这样大言不惭的回答立刻生出了好好敲打敲打他一番的想法。

“如果我要你参加这次科举并且名列三甲呢?”

付清原以为付湛一定会一口拒绝,然而面对这明显的刁难,付湛却非但没有露出半分难色,反而一勾嘴角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