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醒,说重点!付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可惜老太监莲六是个瞎子,看不到。

见付清那厢久未反应,莲六自己说出了下文:“除非……”

“除非什么?”这次付清倒是挺配合。

“除非……”莲六邪恶地一笑,“除非让他净了身,剜了眼,入盲宫当老奴的帮手,老奴倒是很欣赏这孩子的忠心与胆魄。如果他愿意,老奴可以将毕生功力传于他,并保证让他继承莲之名。”

听到这里付清脸上僵硬的表情一扫而空,她强忍住笑,拍了拍丁未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道:“喂,丁未,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未尝不可。”

可怜的丁未眉头整个拧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羞愤欲死。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知道这次的玩笑开得有点过,付清莞尔一笑,“莲公公,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莲六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郑重道:“太子殿下乃大胤储君,说到底也是盲宫未来的主人。只要殿下能够通过老奴的考验,老奴不但可以饶他一命,而且还可以保证助殿下登上皇位。”

“哦……”付清用玩味的眼神打量了莲六一眼。被父皇无视了整整九年,盲宫终于打定主意要良禽择木而栖了吗?

“莲公公要怎么考验我?”就算不牵涉到丁未,如此好的争取盲宫支持的机会付清也绝对不会放过,更何况现在还关乎丁未性命。

“老奴要殿下杀一个人。”莲六忽然转向付清,脸上闪过刹那的狠戾,似乎跟那个他所说的人有深仇大恨。

付清微愣。

见付清犹豫,莲六忙解释道:“殿下放心,这个人十恶不赦,早该千刀万剐。”

莲六要付清杀的那个人是吏部侍郎韩延年。要杀掉一个从二品的文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望着桌上天干地支收集来的关于韩延年的资料,付清忧心忡忡。这人虽然受贿索贿卖官鬻爵无恶不作,但奈何每一件都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想靠正当手段扳倒他完全没有可能。

暗杀?那更不可能。说起来,比起天干地支,盲宫那可是暗杀的老祖宗。既然这任务是暗杀的老祖宗交给自己的,那么暗杀这一条路首先可以否决。而且,就算暗杀成功估计也只会被莲六耻笑而已。考验如果这么容易那就不叫考验了。

智取,看来只能靠智取了。

付清无奈地支了支眉头。栽赃陷害,操纵朝臣这种事一向皇后在做的,虽然每次的最终受益者都是她,她自己还真没亲自干过。

付清铺开宣纸,借着天干地支收集来的资料一点点绘出韩延年的关系网。一般情况下奸臣这种生物最不缺的就是欲致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敌人。借刀杀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那把刀。刀要够锋利才行,不然不但杀不了人还容易打草惊蛇。

关系网一点点完善,一个名字跃入付清的眼帘。

卢大德!

他是除姜昭文他岳父王正阳外的另一位次辅,从政治立场上来看应当是站在皇后那边的,不过这人人品实在难以恭维,为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韩延年跟他正是同乡,说起来,两人的关系更接近主人跟仆从。卢大德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通过韩延年的手去实行的。因此,韩延年手中自然有不少卢大德的把柄。

付清要做的不过是为韩延年跟卢大德的政敌王正阳多多制造见面的机会,然后再让天干地支偷偷把韩延年手中握着的一部分卢大德的把柄透出去,那些把柄虽然都是伪造的,不过却都有迹可循,不由得卢大德不心虚。

果然没过多久,韩延年便因为多年前一桩贪污大案而被撤职查办,然后神奇地暴毙在了狱中。事情顺利得连付清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韩延年暴毙当晚,莲六便再度出现在了东宫。

“好一招驱虎吞狼。”他的声音里饱含赞赏,“殿下你通过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做任何事都要有个理由,更何况杀一个人。

莲六咧开嘴呵呵一笑,淡淡道:“也没什么,去年过年陛下赐宴群臣,老奴无意间经过御花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叫了老奴一声死瞎子。”

付清闻言一凌,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哪里冒犯过莲六,发现没有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呵……”莲六脸上的笑容更浓,连脸上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殿下放心。老奴对殿下的印象很好,殿下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一样喜欢张开双臂保护别人。有情有义,必要时又杀伐决断,有先帝遗风,老奴喜欢。”

付清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眼前的莲六,发现他竟是当年差点杀掉自己和付湛的那个老太监,一惊之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莲六却浑然未觉付清此刻心中情绪的起伏,自顾自道:“从今天起,殿下便是盲宫的新主人。”

“新主人?”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莲六这样说付清还是忍不住一愣。

“陛下不喜欢盲宫,自从继位当日来过这里,已经多年未踏足盲宫。盲宫已经九年无主了。”莲六脸上的笑容不减,换了副恭恭敬敬的语气耐心解释,“如果殿下有空可以多往盲宫走动,盲宫的大门永远为殿下敞开。”

“多谢莲公公。”

“殿下称老奴为莲六便好。”莲六摆了摆手,“良禽择木而栖,自古皆然。老奴不过为盲宫上下找一个好去处而已。”

“‘君子岂可以鬼蜮伎俩治天下’,这是陛下继位当日说的话。可笑可笑,如果没有这些鬼蜮伎俩,何来这大胤的大好江山。如果殿下什么时候看陛下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盲宫一定携润物楼上下坚定地站在殿下这边。”

“啊?”付清呆掉,这老太监未免也太狂妄了些吧!

“呵呵呵……老奴不过打个比方。殿下仁孝,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说完这句话,莲六便如一道黑影倏忽间掠出了东宫。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便差人请付清去了她的寝宫,付清正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早叫自己来,却见皇后突然拿出了一页纸,而那页纸看起来分明有些眼熟。

付清仔细端详了那纸片刻,终于认出那正是自己亲手绘制的韩延年的关系网,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清儿,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想杀韩延年,但以后这种东西用完要记得及时处理掉。”皇后说着将那张纸放到烛火下引燃。那张薄薄的宣纸在火焰中迅速燃为灰烬,被风一吹,霎时消失无踪。

“而且,你放出的那些消息根本不足以使卢大德下狠心除掉韩延年,要知道自断臂膀可是件很疼的事。”皇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付清的肩膀,再没多说一句话。

付清听到这里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不由深受打击,还以为事情这么顺利是因为自己真的有多么厉害,原来是母后替自己补了漏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南越余孽

收服盲宫后付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调查姬盛年。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的人,自己却不清楚他的底细,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郁闷的事情。然而,调查的结果却让付清十分失望,姬盛年所有的资料都是从他以少年神医之名闻名天下开始的,之前的经历竟然半点也无,就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当年送姬盛年入京的端王不知道又跑到江湖的哪个角落里去了。想知道姬盛年到底是谁,唯一的线索竟然只剩下桃花男。所幸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天干地支那边终于传来了桃花男的消息。

“杨锦言……”付清将天干地支搜集来的关于桃花男的资料拿到烛火上引燃,望着手中的纸渐渐在火焰的吞噬下燃烧,发黑,最终皱缩成一团灰烬,她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桃花男名叫杨锦言,乃是今科榜眼,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跟同登一榜的姜昭文一见如故,正是最近姜昭文一直挂在嘴上的锦言兄是也。

说起来姜昭文应该算是史上最憋屈的状元了,一开始被作弊的付湛占了状元之名不说,后来好不容易平反,五皇子乃今科状元的观念却已深入人心,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状元反倒没什么人买账。不过用他倒是很洒脱,一直说能认识锦言兄,这个状元不要也无所谓,足见那个杨锦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当日,付清便趁着姜昭文入宫的机会对他说出了想见见杨锦言的要求。姜昭文闻言大喜,还以为自己的举荐终于有了效果,根本没意识到付清脑海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见面的地点定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润物楼的雅间,作为盲宫在京城最大的情报集散地,润物楼的雅间有付清所有想要的一切道具。

换了一身便装,吩咐润物楼准备好一切,付清一个人坐在润物楼的雅间内悠闲地品着茶。

一盏茶入肚,她正一脸坏笑地幻想着一会儿杨锦言见到自己时可能的精彩表情,雅间的门忽然开了,接着姜昭文带着杨锦言步入雅间。

付清抬头扫了一眼杨锦言。没错,果然是桃花男。只可惜,当他看清桌边的人是谁后,那双桃花眼里已没有了两人初见时那般潇洒淡定的气韵。

“殿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到的锦言兄。”姜昭文浑然不觉两人眼神中的弦外之音,熟络地向付清介绍他的朋友。

“你……”杨锦言定定地看着付清,连个起码的拱手礼都没有。

付清见状却是灿烂地一笑:“对啊,就是我。不知锦言兄可还记得当日发生的一切?”

杨锦言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冷冷地瞥一眼姜昭文,额头已是冷汗点点。

“殿下见过锦言兄?”姜昭文全然没想到他的锦言兄此刻正怀疑他跟太子设好了局要害他,只是凭着眼前的状况作出自己最自然的反应。

“不但见过,而且还印象深刻!”付清端起茶盏悠闲地喝了一口,接着莞尔一笑,目不转睛地盯住面前那双蓄势待发的桃花眼。

“杨锦言,时年二十有六,之江郡人氏,本姓姬。父亲乃南越国临江王之孙,现为之江郡船商,贸易遍及江南沿海及琉岛诸地,家境殷实。母亲乃青阳陈氏旁支之女,诗画俱佳,素有才女之名。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妹妹今年刚满十岁……”

那双桃花眼中慑人的寒气渐渐散去,转为至深至深的无力,他颓然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喝酒,吃饭。”付清放下茶盏指了指桌旁空着的位子,笑容如冬日暖阳般灿烂。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压抑,除了中间姜昭文称赞了杨锦言科考当日作的那篇策论,安静到近乎冷场。从开席到结束,付清一直笑意盈盈地自顾自喝酒吃饭,对姜昭文的评价不置可否,全然将同桌的另外两人当成了空气。

席终姜昭文拉着付清问她是不是对杨锦言不满意,付清给他的回答是正因为太满意太了解所以才无须多言。

第二天晚上,付清推门出了东宫,悄无声息地进了盲宫。

她将一颗药丸递给莲六,吩咐道:“派人把这颗药丸送到杨锦言那里,如果他要见我那就把他带来这里。”

见莲六领命而去,付清悠闲地踱出盲宫,站在院中抬头仰望高悬于天空中那轮月亮。正是十五,天空中的那轮月亮圆满得仿佛刚刚经过打磨的碧玉盘,没有一丝缺口。

付清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运气真好,下毒的第二天竟然就是月圆之夜……

盲宫的效率果然惊人,付清只在月下站了一会,送药的小太监已经押着眼睛上蒙了厚厚一层黑布的杨锦言出现在了院中。

“锦言兄,别来无恙!”付清满意地看着脚下伤痕累累的杨锦言,慵懒地打了声招呼。

听到付清的声音,杨锦言一震,接着厉声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毒药叫做一线牵?”付清冷笑一声,“当日受的伤我可都还记着呢。你给我十刀,我让你中一次毒,我们扯平了。”

看杨锦言现在的状况就知道,这毒蛇啃咬之苦比起十刀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仇报的还真是畅快淋漓!

“怎么可能?那天的酒菜明明没有问题!”

“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我是姬盛年的亲传弟子。”付清勾了勾嘴角,耐心解释,“姜昭文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不吃鱼,而我最讨厌甜得发腻的东西。”

“好毒辣的手段!”

“哪里毒辣?”付清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杨锦言黑布蒙着的眼睛,脸上挂着恶作剧的孩子般邪邪的坏笑,“你伤我十刀,我没挖走你的眼睛,没砍掉你的手脚,仅仅只是让你尝尝一线牵的滋味,哪里毒辣了?”

杨锦言被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似乎感觉意犹未尽,付清又奸笑着加了一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一线牵是种慢性毒药,而我给你的那颗药丸只是暂时性的。下个月毒发你依然要承受毒蛇啃咬之苦。”

“你……”如果不是被小太监制住,杨锦言一定会扑上来跟付清拼命。

付清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笑容甜美一如孩童。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宁可拼个玉石俱焚也要报仇雪恨了,看着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匍匐在自己的脚下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人生一大快事。

挣扎了片刻之后,杨锦言终于冷静下来,淡淡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我说你给我十刀,我让你中一次毒,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欠。”

“……”

仇也报了,玩也玩够了。付清终于决定不再折磨可怜的杨锦言,于是俯下身微笑着道:“至于你身上的毒。你自己去让我师父替你解不就行了?我的医术毒术可都是他教的。既然他是你的家人,那么就算他再讨厌你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我师父现在是太医院的五品太医,如果有需要明天我可以亲自带你过去见他。”

“你什么意思?”杨锦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替你创造见我师父的机会。不是正合你意吗?”

像杨锦言这种人严刑拷打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还不如欲擒故纵,顺便也可以试试盲宫好不好用。

“哦,对了!如果你不想让你那两个在临安书院读书的弟弟出事,最好别告诉我师父是谁对你下的毒。”想到了什么,付清慌忙冷笑着发出恶狠狠的威胁,“而且,我能对你下一次毒,当然也能再下第二次,下次天知道是下在你常看的那几本书上还是下在你常见的那几个人身上。”

第二天付清带着一脸颓丧的杨锦言去太医院见了姬盛年。

没想到乍一眼看到杨锦言,姬盛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跳上房顶逃跑。付清拉着杨锦言坐在他房间里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再度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听付清说了杨锦言的情况,替他把脉解毒之后,姬盛年便完完全全把杨锦言当成了空气。盲宫来报,杨锦言曾几次往太医院找姬盛年,都被姬盛年拒之门外,让付清大感意外。

某日付清到姬盛年那里补充东宫的药材,顺道问起了杨锦言的事。

“杨锦言说他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不见他?”

“讨厌的远房亲戚,我不喜欢他。”姬盛年自顾自埋头整理药材,头也不抬。

“为什么?”

姬盛年抬头望了一眼付清:“他总是让我做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付清愕然。这个回答涵盖的范围还真广,放在随便哪件事上貌似都能适用……

于是追问道:“什么事情?”

“不能说,说了你一定会讨厌我的。不但会讨厌我,而且还有可能从此远远地躲开我。”姬盛年说着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徒儿,我绝对不会做让你讨厌我的事情。”

同为翰林院庶吉士,从那时候开始杨锦言倒是常常跟着姜昭文到东宫走动。反正有盲宫盯着,也不怕他翻出什么风浪来,付清也就坦然处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付清发现杨锦言这个人除了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怎样带走姬盛年继续他的复国大业,其实还是个蛮不错的人。想想也是,人以群分,能够让姜昭文一见如故的人怎样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看清了这一点,付清跟他相处时越发的无拘无束。

以至于,某一天,杨锦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下面这句话。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当时付清正背对着他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看书,听到他的声音蓦地回过头去,笑道:“担心什么,你以为动了我你能好到哪里去?上次会被你伤到是因为我的影卫受伤卧床。而且重要的是我死了还有我的兄弟,杀了我对你的复国大业无益。”

杨锦言闻言霎时愣住。

“姬盛年的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反正已经摊开了说,付清索性又加了一句。

杨锦言眼中的震惊更甚。

付清微微一笑,继续道:“既然你们南越国的正统继承人一点都不想当皇帝,你们这些旁人就不要再自讨没趣乱蹦跶了吧。”

“你给我好好看着,总有一天我会让南越所有百姓都以身为我大胤子民而为荣。”付清放下书,仰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目光清澈而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倭寇犯边

付清刚刚信誓旦旦地跟杨锦言发下宏愿要让南越所有百姓都以身为大胤子民为荣,之江郡那边却八百里加急传来了倭寇犯边的消息。熙和帝收服南越后改南越国为十三郡,而之江郡正是当年南越国国都临安所在之地。

琉岛以北的苍茫大海上有一岛国,名为东倭,其人多身量短小,形貌丑陋,国力尚不及大胤万分之一,然而却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前朝祸乱之后更是趁势盘踞了琉岛。当年熙和帝率兵收琉岛之后本想顺势平了东倭国,然而却无奈吹来一股邪风,胤军船只兵甲遭受重创,再加上东倭国王上书俯首称臣,东倭这一弹丸小国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熙和帝治下东倭国一直风平浪静,然而熙和帝崩逝后,倭人却忽然开始屡屡犯边,起先只是小规模的烧杀抢掠,成光帝也曾派了几只军队去剿,无奈倭寇神出鬼没,并没有多大成效。倭人见成光帝奈不了他们何,近年来更是变本加厉。

不过这一次,倭人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整个之江郡沿海稍繁华些的州县被他们掠了个遍,一路烧杀抢掠,生灵涂炭。以至于一向温和的成光帝在接到奏报后竟一时火起将他自己挚爱的碧玉琉璃盏给摔了个粉碎。

然而,之后盲宫的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付清心惊,这次倭寇犯边竟多有南越国余孽从旁相助,甚至其中一支倭寇的首领竟是土生土长的南越人。

“把水搅浑才有可乘之机吗?”付清不由自主地拧紧了手中的密报,眼中杀气蒸腾,“只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使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就算成功复国,你们又于心何忍?”

倭寇犯边的消息传出,大胤习惯于争锋相对,党同伐异的朝堂竟然难得地同仇敌忾,在剿与抚之间达成了一致,只是这剿倭的人选却迟迟无法决定。

熙和帝时的善战武将虽然硕果犹存,但可惜都已是烈士暮年,空有一腔壮志,再要他们横刀跨马上阵杀敌无异于直接送了他们一张催死符。然而,经历了多年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的安逸生活,大胤新生代的武将早已没了多少当年熙和帝时横扫天下的气魄。大臣们在朝堂上下连续争论了数日竟依然没有找到半个足担大任的人选。

军情紧急,再这样拖下去之江郡的百姓不知还要遭受多少苦难,情急之下,付清想到了一个人。当日她便前往御书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成光帝。

“父皇,儿臣向父皇举荐一个人。”

“哦,谁?”成光帝正为无法决定剿倭人选而烦恼,听到付清举荐自然是万分欢喜。

“此人名叫杨锦言,乃是翰林院庶吉士。”

成光帝一愕,随即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军情紧急,绝非儿戏,皇儿别开玩笑。”

“父皇明鉴,杨锦言虽是今科榜眼,但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连大内侍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文韬武略俱佳,比起那些徒有蛮力的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他是之江郡人氏,故土难离,血脉相连,如今故土遭此大劫,他必然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生食倭寇血肉。”

付清说完,浅浅地勾起了嘴角。杨锦言,我倒要看看你在面对天下大义跟复国大业时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想到复国大业,付清的脑海之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姬盛年的脸。

“师父,很多问题不是你躲起来它就不存在的,这是你自己教给我的。”当日,付清推门进入太医院姬盛年的住处,劈头便是这样一句。

姬盛年正专心致志地碾磨碾钵中的药粉,听到付清的话立刻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眨着眼睛不解地望着付清。

“徒儿,你在说什么?”

付清的心中既然积着些许未消的怒火,冷然道:“师父,你到底想在宫里躲到什么时候?”

姬盛年闻言,手中的动作霎时一滞。

“师父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了大概,如今南越有难,师父真的能袖手旁观吗?而且有些事无论愿与不愿,总要做个了断。”付清盯着姬盛年的眼睛,一字一顿。

姬盛年坐在那里抬头安静地望着付清,良久无语。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淡淡道:“徒儿,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好吧……”

“我跟父皇举荐了杨锦言当这次剿倭大军的主帅,你跟他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