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童休入殿,行礼毕,抬头道:“陛下……”被我啃鸡腿的模样惊住。再往旁盯向苏琯,目色不善。

“太上皇不许朕吃肉,童大人也对朕吃肉有意见?”我含着鸡腿不悦道。

“臣不敢。”童休赶紧收了目光,“臣只是觉得状元公身为天子侍讲,于君臣礼仪上,也当讲究。陛下生辰大典在即,天下名门已入京,陛下当为天下表率,不可叫人以为我朝礼仪不修。”

我懒得跟他纠结礼仪不礼仪,夺了苏琯手里白巾,苏琯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站到为臣子的位置距离。

“童大人说天下名门已入京?”

“臣正是来启禀陛下此事。”童休敛眉肃容,“四大世家奉召入京为陛下庆生。西京姜氏来的是当家嫡长子,太傅之兄,姜轩;北府谢氏来的是谢庭玉,鸾贵妃之弟,陛下的舅父;东都楚氏来的是楚越,于楚氏子侄辈中掌管家族庶务数年;南郡萧氏来的是萧传义,当家嫡子,与户部尚书萧传玉同一个嫡母。”

听来客与人物关系一一汇报完毕后,我将啃完的鸡骨头一扔,边擦手边确认:“姜轩、谢庭玉、楚越、萧传义,这么说是四大世家的年轻一辈了,不过好在他们都能当家做主。童大人将他们都安顿好了?”

“各居驿馆,都安顿妥当。”

“他们互相之间见过面了吗?”

“四家各据一方,关系较为疏松,到京师后,目前尚未见面。但此次入京为陛下庆生,联系先前陛下在朝中散布的针对世家的国策,他们未必不会私下打探,互通消息。”

我点点头,随他们去,世家知道忌惮一下朝廷也是好事,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我想起一个人来,问童休:“封在东都的怀王,入京了么?”

“已入京,单独安置于亲王驿馆。”

我奇道:“怀王在京中没有建府?”

童休抬头看我一眼,对我的天真表示了一下诧异:“怀王幼年便被送出京,封在东都,在京中自然没有府邸。”

“这些年他都没有被召回京过?”

“未曾。”

真是个可怜的弟弟,我在心中同情了一下,然而也只是出于一种伪手足之情的有限同情。虽然同这个兄弟没有直接血缘关系,但其母居于我父皇的后宫那么些年,总觉得我爹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容忍后宫三妃共存的局面。

前些时,皇叔跟我提过这个怀王叔棠,才知他未必是个安分的亲王。东都楚氏明里监看怀王,暗里却勾搭成奸。还有一个裴柬,可能暗中支持这帮狼狈为奸的家伙。皇叔说传召怀王入京,以试其心。可眼下怀王承召入京,表现出坦然无畏。

是真心无辜不怕试探,还是万事筹备底牌太足?

然而怀王有无反心这件事,并不能明面上同朝臣商议,既然东都在宫中安插有眼线,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得好。

“怀王驿馆可要招待周全,不要亏待了朕的弟弟。”我假心假意嘱咐礼部尚书。

“臣遵旨。”童休当然不会理会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皇子三人,一个谋反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一个被遣往离京千里外的东都,无诏不得入京,剩下最后一个登了基。这般举措,防范之心昭然若揭,谁会看不出来太上皇对怀王的猜忌提防呢?所以招待怀王到底要不要周全,以及怎样周全,根本不用嘱咐,礼部官员才不会顾忌一个不受宠反受猜忌的亲王待遇。

我身居帝位,却也无师自通这般帝王心术,对兄弟也好,也臣子也好,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内心所想了。难怪姜冕会将我质问,有无真心。我的真心哪里去了呢?

“陛下?”苏琯在旁唤醒走神的我。

我收了收神思,看向御案下还候着的童休:“朕的舅父跟朕的母妃,有几分像?”

童休虽然不明白我的话题为什么如此跳跃,但还是极为配合:“谢家芝兰玉树,模样相仿佛,未有八分也有七分。”

我心中替皇叔深深地叹一口气。母妃生死不明,父皇并不放弃,如今母妃他弟弟入京,被父皇看到的话,岂不更勾起对母妃的怀念?万一父皇再禽兽一点,抢了谢家那位舅父入后宫,以解对母妃的相思之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太上皇没有召朕的舅父入宫吧?”我紧张问。

“尚未。”童尚书对我此问不解。

“谢家的人,毕竟不同旁的世家。”我找了个借口,“童大人多派些人伺候朕的舅父,若太上皇召其入宫,千万要有人跟着,免得深宫里,朕的舅父迷了路。”

“臣记着。”

“这段时日就辛苦童大人了。”

童休带着我的诸多叮嘱出了殿,我还没松一口气,内监来报,户部尚书萧传玉求见。

“宣。”

萧传玉重返户部,走马上任不久,账务便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户部很穷。

户部穷说明我也穷。

见萧传玉一脸严肃地进殿,眉头紧蹙,面相一看就不是有什么好事汇报。

“萧爱卿,户部又破产了?”我紧张问,比我爹抢我舅还要紧张。

“陛下,臣近日发现京中商户囤货严重,大肆哄抬物价。”潦草地行了一礼后,萧传玉沉重道,“陛下可知,于百姓而言,什么最为重要?”

“谷米粮食?”

“此外呢?”

“美人?”

萧传玉瞪视我。

我挠挠头:“朕跟你开个玩笑,你表情太严肃了,朕有些紧张。谷米之外,难道是盐?”

“正是盐!”萧传玉完全不理会我活跃气氛的用心,“京中有粮仓,商户囤聚谷米并无意义,而盐则不同。京中盐价逐日高涨,朝廷却无储备应对,百姓食盐短缺,民间议论横生!”

我自案后站起:“盐源在何处?”

“东都。”

“为什么会涨价?”

“东都盐运减少,京中供不应求。”

“只有东都有盐么?”

“东都楚氏数代经营,以海煮盐,与内陆井盐不可同日而语。东都限盐,京师平价失衡!”

第92章 陛下坐朝日常三零

东都限制盐运,上京吃紧,盐价上涨,物价失衡。

东都楚氏掌管家族庶务的楚越现如今正在京师,怎么敢限制盐运,搅乱天下物价?就算楚氏与叛军有了勾结,敢于藐视朝廷,难道就置楚越于不顾?

“萧爱卿去调查一下东都楚氏的盐业究竟怎么回事,再到京中市井听听盐运贩子都有什么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缓解眼下物价混乱,你有什么办法?”我向萧传玉问计。

物价非一人能控,非政令能改。这样棘手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萧传玉点头后,沉吟:“眼下也只能从内陆州郡加急调运井盐,填补海盐短缺之需,不过这非长久之计,陛下还是得同楚氏谋盐。”

“我知道了。”

送走萧传玉,门外排队的内监上殿禀道:“陛下,太上皇在御花园候着陛下。”

我心中顿时警惕:“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皇叔也被叫去了御花园,太上皇说让陛下过去见一个人。”

我更加不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不知。”

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翻箱倒柜换了一身陈旧衣物,不加修饰就去了御花园,以视死如归的相亲心态。

能让我爹走出凤仪宫,会是什么人?还特意设在御花园,且叫我去,真是虎狼之心,居心叵测!这样一个爹,我真想给她纳个妃!

内监在前引路,不时回头看我跟上没,并对我的穿着打扮欲言又止。我一路折个花攀个枝,能拖延则拖延,迟到是破坏相亲氛围的第一条。

内监好脾气又无奈地低头在前慢行,我拖拖沓沓地在后面跟,穿过九曲十八回的鹅卵石小径,望见前方花间八角亭内人影幢幢。尊崇端雅独坐一方的自然是我爹太上皇,在日影花间的亭内,王气敛尽,只剩美貌,人比花娇。难怪她总宅在自己宫里不出来,怕养出来的娇气外露。

伴驾一旁的皇叔无法直视太上皇的美貌,尽量低着头,或转而赏花。也是难为他了。

而另一个与太上皇相对而坐的男人,气派不俗,侧容便风姿皎皎,喝茶的一举一动颇为牵扯人心,唯一不足的是——

年纪大了点。

不过似乎更符合我父皇的审美,因此太上皇她老人家正目不转睛盯着人家,被她盯着的人却并没有表示受宠之幸,反而略有不耐。

我三步并两步,两步跨一步,上了亭子。

亭中三人听到动静,都朝我看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我嘴里说着话,眼睛瞟着那个转过脸来的美貌陌生男人。

陌生老男人也盯着我看,上下左右地打量,目光带钩,审视挑剔,在看到我一身乱七八糟的搭配后,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表情凝滞,从桌旁起身。

太上皇沉声对我道:“还不快见过舅父!”

什么?!这回换我受到沉重一击。

而我的舅父在听到“舅父”这个词时,眉头一皱,颇不乐意。

“舅、舅父?”我惊道,重新恭敬地打量对方,“母妃的兄弟,谢家二公子?”

舅父他老人家眉头紧了又紧,好像对我言行举止都看不顺眼,然而还是简单行了礼:“臣谢庭玉拜见陛下。”

我赶紧惶恐地将他扶起:“舅父不必客气。”

他华贵的衣袖瞬间从我手中抽离走,退出我的干涉范围,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然而他退完后,却又不时扫我两眼,目光在我脸上度量似的。

太上皇看到我被人嫌弃,也不说什么,因为她也对我一身穿着很有意见。我们目光相接,便互相明了各自的意图。

倒是皇叔出来打圆场:“陛下近日为国事劳累,形容憔悴,消瘦不少,一应衣物皆不合身,日常闲服能省则省,可挑的便不多。好在陛下并不挑拣这些外物,一心处理国政。厉行节俭,我朝中兴有望。”竟昧着良心将我夸成一朵花。

太上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叹息着道:“朕近来削减了她的饮食,克扣了些她的零食,也是望她兢兢业业。这孩子在民间饿过,深知民间疾苦,朕怕她回了宫,忘了往昔苦处,才要叫她时时铭记。为帝王者,并不为人间富贵花。”一副后娘做派。

身为一片小白菜的我配合地摆上相应表情,憔悴中透着呆滞,呆滞中透着凄惨……

而我越是凄惨呆滞,谢庭玉眼里的嫌弃越少,最后竟顶撞太上皇:“她才多大,何必待她如此苛刻?她在民间受过苦,回宫更要好生娇养才是,你们竟还这样待她!”

太上皇目光送远:“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该长大了。可惜落了一回崖,竟摔傻了,什么也不记得……”

谢庭玉目中动容,听不下去,几步走过来,不顾君臣之礼,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孩子,没爹养,没娘疼,在民间遭了大难,幸而留得一条小命,你们竟不知珍惜!”手又抚到我脸上,勾画眉鼻,俯身凝看,“我竟越瞧越像庭芝……”

我抬头望着他,这皎皎之容,大概就是我母妃的模样吧,原来母妃这样美。

太上皇又在旁道:“若非生在帝王家,元宝儿也该姓谢,是北府谢氏嫡亲血脉。有人说元宝儿像朕,有人说像庭芝,兴许是我与庭芝两人的模样都叫她继承了。”

谢庭玉一刻前的冷漠疏离全都在谢氏血脉面前烟消云散,温言道:“元宝儿本就应是我谢家嫡长女,若非生在皇家,怎不该是富贵花?名门嫡长女,何须为国计民生操劳,原该享尽一世荣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如,元宝儿归我谢氏……”

见他越说越离谱,皇叔冷言道:“皇家比不得名门?给不得她富贵?这天下都将是她的,要多少风雨没有?”

谢庭玉哼一声:“女儿家生来是享福的,要天下何用?政局朝堂,本就不是女儿家的归宿。”

这一手含沙射影,令皇叔不快,太上皇却不在意:“谢公子还在怨我夺了你谢家长子?庭芝自愿随我入宫,虽然这些年委屈了他,但我自认为感情一事,双方自愿,旁人无权干涉。”

谢庭玉直言不讳:“庭芝重情义,舍家而为你,也为国。于他而言,是大义。但于我谢家而言,何尝不是屈辱?”

“放肆!”皇叔震怒,石桌上茶杯尽碎,水流坠地。

太上皇抬了抬手,表示无所谓,脸色平静道:“谢公子也言之有理,男儿作女装入内宫,前所未有,何况是世家嫡长子。你们觉得是辱没,也是情理之中。虽然朕自问对庭芝未有亏欠,但对北府谢氏却有。所以朕允了你们谢氏私与赤狄互市通商,不必经朝廷关卡。这份补偿,还不能消谢氏之恨?”

“若庭芝尚在,兴许谢家能消此恨,但如今,庭芝在何处呢?”谢庭玉径直发问。

太上皇目中一黯,低头不语。

皇叔自然见不得太上皇受委屈,当即反问:“贵妃失踪,最伤恸的,莫过于太上皇陛下!谢家失一子,太上皇陛下失一夫,陛下失一父,论惨痛,她们不比你们更甚?谢公子今日所言,哪一事不是揪住往昔不放,你来京究竟是何居心?”

我在中间半晌插不上嘴,尽听长辈们的恩怨情仇了,然而这时不得不插一嘴:“舅父是有我母妃的消息吧。”

我一言出,他们三人皆是一愣。

太上皇从椅上弹起,衣袂翻飞:“你说什么?”

谢庭玉低头看我,一手拍上我肩头:“何出此言?”

我挽了挽长长的袖子,坐去桌边,见三人都注视着我,我转头望一眼桌上破碎的茶杯,叹息没茶可饮。

“舅父入京,来为我庆生,自然是要献礼。母妃消失已久,几乎可定为失踪人口,父皇无此妃,谢家无此子,那么谢家与北方赤狄的互市通商又能在朝廷眼皮底下维持多久呢?当父皇对谢家的这份亏欠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消散,谢家与赤狄的互市必将纳入朝廷管辖。”

我方起了个头,太上皇便以目光示意我说下去,皇叔则对我的出其不意表示见惯不惊,谢庭玉脸上则大为震动。

我继续道:“所以舅父入京的另一重目的,便是向朝廷,或者说皇家,讨要互市的管辖年限。而商榷互市年限,必要追溯其源,追其源,自然要把往昔的恩怨拎出来再炒一炒,加深我父皇对谢氏的愧疚。”

皇叔点头表示认同了我对谢氏居心叵测的分析,谢庭玉则脸现犹疑,被我看透,有一丝丝的窘迫,然而更多的还是震惊,一点窘迫在名门世家的脸皮上,根本算不得什么。

太上皇则一心听我推论,根本不管什么利益得失。

“贵妃的消息,又从何说起呢?”皇叔等不及,直接问。

“商榷互市年限,仅仅加深父皇的愧疚,又能延续几年?敢再度揭起当年恩怨,舅父定然是有更多的筹码才行,是不是,舅父?”我转过头,面向谢庭玉,“我母妃,谢庭芝,在赤狄还是哪里?”

第93章 陛下坐朝日常三一

舅父还在为我的话回不过神来,太上皇就已然向他步步逼近,眼底波澜横生。

“谢公子当真有庭芝的消息?”

谢庭玉从我身上收回注意力,面对太上皇此问,不置可否:“此次入京,除了为元宝儿庆生,我确有些其他的事。谢家与赤狄互市一事,是受家族之托,来京同陛下商议。抛去个人恩怨,陛下将互市许给谢家经营多年,这份恩泽,谢氏自然不忘。但听闻朝堂新政待世家多有苛刻……”

“谢公子是生意人,万事皆有自己的权衡。你对互市的权衡,焉能没有庭芝的分量?”太上皇压抑不住心急,索性开门见山,“若当真有庭芝的消息,不管好的坏的,你且说来!朝堂新政是元宝儿的打算,你谢家可放心,十年内,互市不会在新政筹划之列!”

我扭过头看父皇金口独断,一下子就允诺十年,同我连个商量都没有。

谢庭玉听闻太上皇的承诺,当即放下大半的心,另一小半不放心,全在他意料之外的我,从他转而看我的眼神,我便猜了出来。方才还同情爱护我的舅父忽然就对我提防起来。

“舅父,你若有我母妃的确切消息,我可以答应十年内不管互市。”我一派天真,目光炯炯向他承诺。

舅父的警惕却是没有放松,对我的诚意报以了极大的怀疑,皎月般的容貌落了一层暗影:“看来太上皇允诺了十年互市,陛下却是不允了。以陛下的聪慧,自然推测得到,我若有兄长的确切消息,自然早将他寻回了,何须同你们周旋到现在?”

“这么说,舅父是准备以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来换取十年互市管辖权?”我做好了同舅父砍价的架势,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脑袋顿时挨了一记栗子,我两手捂脑袋。

“小混球!虚无缥缈的消息就不是你母妃的消息?朕这些年四处打探也未得一点蛛丝马迹,你还要拿你母妃讨价还价!”狠狠揍了我的太上皇将我扔到后边去,以比谈国事还要郑重的气势,同谢庭玉殷切道,“朕说了算,国舅但说无妨!”

在场众人均被太上皇一声国舅给刺激坏了。我在皇叔身边大大摇头,小声嘀咕:“美人误国呀!”皇叔寻了块糕点堵了我的嘴。

“国舅”谢庭玉在惶恐与惊悚间徘徊了片刻,立即便融入到了外戚国舅的身份中,同太上皇促膝而谈。

“关于兄长庭芝的消息,要从我家长姐说起……”谢国舅在众人的聆听中,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我家中兄弟姐妹四人,依长辈寄望芝兰玉树之意,长子庭芝,长女庭兰,次子庭玉,幼子庭树。长子入内宫为妃,外界并不知晓,是以谢家从未以外戚身份昭告世人,只当长子无存。长女庭兰嫁入赤狄潞氏为后,以保谢家与赤狄世代交好,互市无虞。长姐嫁与赤狄君王潞氏后不久,生有一子,聪颖可爱。然而三月前,赤狄旧部皋落氏作乱,遣人行刺王子,欲除潞氏子嗣,再以皋落氏取代潞氏!”

我闻言大惊:“赤狄内乱的话,北境不稳,更难保狼子野心的皋落氏不趁机南犯!”

太上皇却问:“王后和王子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