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点头应下,便带着君玉歆往外走。

君玉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向君发财深深弯腰行了个行,认真唤了一声:“爹。”

君发财抬头,父女两个对视,许久不曾说话。

待得君玉歆终于与君隐退了出去,君发财笑意铺满脸颊,就像是一张老死的树皮重新焕发了活力,缓慢舒展,老奸巨滑的他难得笑得这般舒心自在:“好闺女啊。”

这一声“爹”,是真正的认了君发财做父亲。

纵横宦海数十年不倒的君发财,又岂会真的看不出君玉歆心中对他并无半分敬畏之意,更莫提父女之恩了,这个女儿,看似柔柔弱弱,斯斯文文,心里头却现实得很,她心中有一把秤,谁对她好,她的秤头便往哪头偏一些。

君安不论何地何地都护着她,她便待君安好些。

君隐时时宠她疼她,能为了她化去终年的冷漠,她便亲近君隐。

老夫人三年去天机山看她,满山冰雪害得老人家双腿瘸掉,她便诚心诚意地孝顺着老人家。

唯独对他这个父亲,当真凉薄,毫无感情可言。

欠了她十五年的亲情,君玉歆早已将亲情这边的秤翘起得高高的,根本沉不到她心里去。

而今日的这无心之举,竟换得她一点亲情秤头,君发财很欣慰。更欣慰的是,他有这么个识大局,重情义的好女儿。

得了君发财允许的君玉歆和君隐二人,关在屋子里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拟定了策略,而君隐再一次见识了君玉歆的算无遗漏和心细如发,事无巨细,她都想得妥帖周到。

“长善,去自在处,看紧木小树,不许她离开你视线半步。”君玉歆突然吩咐道。

“自在处?此事与离诀国质子有什么关系吗?”君隐疑惑道。

君玉歆摇了摇头:“不,只是些女儿家的小事,与顾舒玄并无关系。”

君隐心中莫明的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在君玉歆称呼顾舒玄名字称呼得极其自然的时候,这种不舒服来得更强烈些,他将此归咎于君玉歆与顾舒玄在一起,总是会遇上不好的事,所以对顾舒玄反感。

长善先是愣了一下,在君玉歆忍不住要嘲讽她智商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看着木小树,别让她上天应寺,别让她找九楼。

此时正值太阳刚斜,离日头落山还有些时候,君隐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将君府人手召集齐全,一分为三,其一暗中监视代家,一举一动皆要回报,其二沿路藏身,粮食运下山来立刻伪装成君家的货物运出城去,要神不知鬼不觉,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批人手,要摸黑上山,打劫粮食!

另外钱隆也活动起来,赶紧去守城卫那里报备了今晚要出城的事,因着君家平日里也多有半夜运货出城的旧举,倒也未引起太多怀疑,只是白花花的粮子又要送出去几把,喂好这些官不大但握有实权的兵将们。

君府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但也愿意让下面的人跟着喝点汤,吃点肉,把他们喂好了,行事总要方便些。

君玉歆与长善上山时暗中看过,可能是江家的人过于自信,自觉这天应寺的粮食绝不可能被人发现,又可能是怕人多反而引起旁人注意,所以看守的人竟只有寥寥几个。

君玉歆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头望着天应寺的地形图。

第51章:付之一炬

君玉歆觉得,前后两世,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愤怒过,这愤怒就跟眼前的大火一样,焚天毁地,要烧去她全部的理智和克制。

那冲天燃烧着的大火,像是一道道嘲笑的嘴脸,嘲讽着君玉歆的枉费心机和自作聪明。

她安排好一切,布置好一切,就等着把这粮食运下山,便可送往沛城,救一救那些挣扎着饿死边缘的可怜灾民,她不是圣人,但她总想着人活着,有能力还是要做点善事,这比起在庙里念一千遍佛经还要有用。

那些火光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灾民面黄肌瘦的脸庞,一点点被火舌吞噬干净,像是一个又一个生命活生生饿死。

活生生饿死啊!

而她原本是可以救这些人,原本是可以的!

“玉歆,玉歆!”君隐紧紧拉着君玉歆,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出来,走出原本说好的藏身之处,走近漫天的大火,就要走进那片火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君玉歆咬牙切齿地问着君隐,可是君隐给不出答案。

大火熊熊燃烧,热浪灼得人一阵一阵透不过气,而君玉歆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大火跟前,她原本高挑的身型跟这高高的火海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及腰长发被火星烫焦,但她如一尊雕塑,倔强而愤怒与这火海对峙,泪流满面,映着火光,无声地质问着这纵火之人:为什么!

救人性命的粮食便这么被付之一炬,烧得精光,她恨意如这火海一样,无边无尽。

她望着滔滔大火,久久未动,直到晨光微熹,天边泛白,而大火终于渐渐消散,只余一地黑色的灰烬,她依然笔直而立。

她望了这大火一整晚,有人在远处望了她一整晚。

他看着她从黑暗中大步跑出,没有武功在身的她显得很笨拙,被横在路中的树枝绊倒好几次,裙摆也被荆棘割破,孤单的布条在树枝上无力的飘着。

他看着她站在火海之前忍着哭声,却忍不住全身颤抖,她可怕地沉默着,与火光仇视敌对,哪怕身边的人早已乱了套,手忙脚乱地从她身边经过,救火,抢粮。

他看着她,傲骨一身,脊梁笔挺,明艳亮眼的火海前,她纱衣飞扬,憾然不动,可面对大火时却无能为力的那种苍白,重重化成一道剪影,生生刻进他眼底。

他望了她一整晚,这一晚,他终于想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记得提醒君小姐,今日便是我们约好的三日之期。”他悠然说罢,从容转身,似无事一般,潇洒离去。

“是,公子。”

旁边的随从满目担忧,这不是他的公子,他的公子不会为了谁牵肠挂肚,独自立于一处一整晚,只看着一个背影,眼中便是百种神色闪过。

君隐摇着君玉歆的肩头,他的眼中有细小的血丝密布:“玉歆,玉歆你快醒醒。”

君玉歆终于回过神来,干涸的泪痕早被大火烘干,斑驳地在她脸颊处留下痕迹,而她向来雪白无尘的雪纱,污黑一团。

“抢回来多少?”君玉歆低沉的嗓音似被这场大火灼伤过一声,沙哑不堪。

“没有,一粒米都没有抢回来,全烧了。”君隐万分挫败,颓然摇头。

君玉歆轻轻点头,那样的大火,该是一粒米都留不下才对,该是全都化成了灰才对。

这些人,宁可让这些粮食化成灰烬,也不肯拿出来一捧一勺,救救该救的人。

“我要去找一个人,你别跟过来。”君玉歆艰涩地移动脚步,踉踉跄跄,但方向极坚定。

当她推开九楼的那间僧房,她看到木小树安稳地靠在他怀中,嘴角还带着浅浅地笑意,只是胸口一朵血红的花看得人触目惊心。

“君小姐…”

“果然是你吗,小树?为什么?”君玉歆站在门口,泪水夺眶而出,她分不清该恨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还是该怜这个可恨的姑娘。

木小树嘴唇早已失了血色,脸色惨白如纸,吃力地望着君玉歆:“君小姐,我等你来,是想跟你说,你那日问我…什么…什么是喜欢,我…终于想明白了,喜欢就是总想欺负他,可是…可是…也可以,为他去死。”

她断断续续的话,一字一句地落进君玉歆耳中,清晰无比,字字剜心。

这便是喜欢吗?木小树,这便是你的喜欢吗?

九楼的手压在木小树的胸口,血从他的指缝间一直流啊流,流个不停,他还是轻轻压着,像是怕压疼了伤口,他穿着僧衣,但念珠不知去了哪里。

他的神色是君玉歆从未见过的温柔,一如木小树问君玉歆,九楼为什么不喜欢她的那个夜晚,那晚的夜色,也是这样的温柔,那晚月华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木小树的情意,浓得都要化不开。

“别说话了,睡吧,小树,睡醒了,我就跟你一起去你想去的那个山坡,采野菊花给你。”

“我便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嗯!”

木小树笑起来格外喜人,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的,弯成月牙儿一样的眼睛,她眼中含着一目泪光,闪闪发亮,看着便让人心酸,然后泪光儿一滚,滚到她翘起的嘴角,再“吧嗒”一声,摔在地上。

她笑着闭眼。

君玉歆扶着门框,心痛袭来,连站都站不稳。

“小姐!”是长善,她终于赶来。

长善扶住君玉歆,握着她凉如冰一样的手,说道:“我…”

“别说了,以后再告诉我。”君玉歆摇头,她不想听长善解释为何没有看紧木小树,因为那些真相有些残酷,而她现在,不再想经历任何残酷的事情。

她走进九楼屋里,望着他,望着他怀中的木小树:“你怕不怕,遭报应?”

“我已经遭了报应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九楼抬头,悲怆的神色遍布眼睛。

“这场大火是你放的?”君玉歆问他。

“那年她才十六岁,性子爱撒野跑到山上来玩,被毒蛇咬了一口,我上山砍柴遇见了她,帮她把蛇毒吸了出来,自那以后,她便赖上我了。”九楼却答非所问,抱着木小楼渐渐冷掉的身体一摇一摇的,像是在哄她入睡一般。

“山上的日子无聊,她总是给我唱曲儿听,我假装古井无波,其实早就习惯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她总说,和尚,你带我走吧,和尚,你娶了我怎么样?和尚,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万遍,我的心告诉我,喜欢,我喜欢你,木小树,可是我只能说,女施主,又在胡说了。”

“我让她离我远点,因为我知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死,我不想害死她,我想她永远那么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我远远看着就好。她有一次在茶楼中唱曲儿,我正好下山化缘,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呀,看她笑看她闹,我看着便很知足了。”

九楼像是要把这些年对木小树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倾诉出来一样,不管这倾诉对象多么滑稽可笑,他就是想找个人说一说,说一说他是喜欢木小树的。

君玉歆跟长善也就静静地听着,听他一个人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语,时而笑时而哭,君玉歆始终不发一语,而长善却感受到君玉歆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她有些发痛。

终于待九楼说完,君玉歆忽然讥诮一声:“你以为木小树是菩萨,死了也能听到你说话吗?你生前对不起她,死后就是感动天地,你也感动不了木小树。”

“君小姐,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九楼问了一个,君玉歆曾经问过木小树的问题,而木小树在死前给了她答案。

九楼悲然一笑:“喜欢就是希望她好,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够了!”君玉歆低喝一声,截住了九楼的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喜欢?我告诉你,九楼,人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谈情说爱,去卿卿我我,去问一问什么是喜不喜欢,而沛城六十万百姓,他们只问一句,粮食什么时候到?”

君玉歆紧紧地看着九楼,这个成天在菩萨面前磕头念经的僧人,哪怕他本就暗藏着祸心,难道就没有习得半点慈悲吗?

“你便是喜欢木小树喜欢上了天,木小树爱你爱进了骨头,也不该拿数十万条性命当做你们爱情的牺牲品,没有谁的爱情值得这么大的牺牲!你们注定不能幸福,不管木小树有多可爱,你有多深情,你们这样自私的人,终究是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什么狗屁爱情的!”

“你一把大火,知道毁去的是多少人活下去的机会吗?”

君玉歆快要将长善的手骨捏碎,难得的是长善竟然没有报怨,反而伸出手来与她紧紧相握,她似乎能感受到君玉歆内心的悲凉和怒火在交织,她是穷苦人家出生,父母便是饿死的,这才被离诸收养了来,所以她比君玉歆更能切身地感受到快要活生生饿死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是的,长善也恨着,只是她不是君玉歆,没有君玉歆那么好的口才和道理,她只想杀了九楼。

第52章:你知一切

九楼缓缓抬头,望着君玉歆,开口说道:“那君小姐你知道,自己的国家山河永幕,百姓流离失所,疆土归于他国,王朝永远覆灭,是什么感受吗?你体验过亡国的滋味吗,我要报仇,有什么错?”

“帝王将相,霸权之争,百姓何辜?”君玉歆愤而怒问。

“别说了,我要杀了他!”长善已经忍不住,怒火都要将她眼睛烧得发疼,抽出刀子便要杀了眼前这个不分是非黑白的假和尚。

“不必了,他马上就要死了。”君玉歆拦住长善。

九楼默然低头,望着怀中的木小树许久才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准备用这批粮食去解救灾民,便是我提前知道了,我也阻止不了这场大火。”

“我给过你机会,九楼。”君玉歆很早以前便跟九楼说过,断了与江家的联系,不与君家作对,他便有生还之机,可惜他不听,最后搭上的是两条人命。

君玉歆起身,九楼的头正好低下,远远看去,像是在低头亲吻木小树一样,但君玉歆知道,九楼低下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所以她更愿意将这理解为,九楼是在低头谢罪。

从君玉歆进门起,她便看到九楼背后的刀子,只是有他的身体挡着,看不太分明。

“是谁杀了他?木小树为什么会在这里?”长善问道。

君玉歆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眩晕过去。

“现在说说,你为什么会没有看住木小树。”君玉歆苦笑一声,没有武功,便是一晚上的波折都要熬不起了。

“她会武功,很厉害的武功,而且会使迷药,我一时大意,让她迷晕了。”长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明那个小树,柔软无力,为什么会那么高深的功夫?

君玉歆却不意外,在她看到那场大火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望着屋外已高高升起的日头,君隐正站在不远处,看来是在等她。

他向来整洁干净的衣衫上沾着炭灰,神色也透着疲倦,血丝密布的眼睛看着君玉歆时,满是担忧。

“玉歆,我们回家吧?”君隐拉起她手,轻声说道,他知道君玉歆这一晚受了多大的打击,想起她安排人手时的紧张和周详,这一场大火,将她所有的安排和苦心都焚烧殆尽了。

“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哥,你先回吧。”君玉歆强自浮出一个笑容来,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里?哥陪你去好不好?”君隐不放心。

“不了,你还要上早朝,长善陪着我便好,放心,不会出事的。”君玉歆似是安慰君隐一般,把笑容又拉得大了一些。

君隐看着她的笑容心中发疼,捏了捏她的鼻子,心疼着说道:“好,记得早些回家,有事让长善给家里报个信儿。”

君玉歆与长善一路步行,未骑马未坐车,从天应寺一路走到了自在处,她走得极缓,从太阳初升一直走到日头高照了,才走到自在处的大门前。她身上的衣服让火苗烧得卷起发焦,脸上又尽是脏兮兮地碳灰,路上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而她置若罔闻。

顾舒玄站在高处上看着这样缓步而来的君玉歆,命人准备了一盆热水。

君玉歆进楼之后,坐在椅子上,看似无事地对长善挥了挥手:“你在外面等我,我有事会叫你。”

长善觉得这样的君玉歆不太对劲,哪怕她是凶巴巴的也是好的,可是这样的她,太安静了。但她看到君玉歆眼中的坚定神色,终是退下,只说就在外面,有事大声喊就是了。

顾舒玄望了君玉歆一会儿,卷起袖子,伸手解了君玉歆脸上已经污黑不堪的雪纱,放下她打结发焦的长发,还多看了两眼那管颜色特别的发簪,那是君隐从沛城给君玉歆带的初次见面礼,后来不管君隐又送了她多少东西,她始终最爱这管蓝玉发簪。

拧了个湿毛巾,顾舒玄细细擦尽她脸上的灰烬和泪痕,尤其是那双红肿的眼睛,他格外多擦拭了一次。

“要洗头发吗?”顾舒玄甩了甩手,扭过头问道,“我后面有一方温泉,你若想清洗一下,我可以带你过去。”

“好。”君玉歆竟也点头。

顾舒玄笑了笑,极为家常,极为温馨。

君玉歆和衣坐在温泉里,顾舒玄则着了中衣站在她后方的池水里,温热的泉水好像终于让君玉歆冰冷发抖的身体渐渐温暖平静下来,顾舒玄用蓖子一点点梳着她的长发,他的动作极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君玉歆。

“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要杀死你,只需要一掌?”顾舒玄笑道。

“你不会的。”君玉歆说得很是肯定。

“你永远这么自信。”顾舒玄摇着头笑了笑。

君玉歆转过身看着顾舒玄,被打湿的秀发服帖地贴在君玉歆头皮上,越是这样,她这张没有瑕疵的脸越发突显完美,像是老天爷在她身上倾注了格外多的心血,不给让她有半分遗憾——若那双蓝色的眼睛,能被人接受的话。

顾舒玄微微往后一靠,靠在台阶上,与君玉歆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好整以暇笑望着君玉歆,桃花眼啊桃花眼,永远情深。

君玉歆忽然凑上前去,柔软饱满的红唇毫无预料地贴在顾舒玄的薄唇之上,双手还拽着顾舒玄胸前的衣衫,整个身子半浮出水面,这般看去,她凌驾于顾舒玄之上,居高临下地,强吻着他。

顾舒玄桃花眼中的深情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诧异,靠在台阶上的双手一动不动,只深深看着君玉歆近在眼前的那双蓝色眼睛。

那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不甘,愤怒,委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迷茫和沉沦。

顾舒玄手中的蓖子滑落,他修长的手臂揽过君玉歆的细腰,反身欺上,将她压倒在一片水渍中,她玲珑可见的身材一览无遗,柔软地倾倒在顾舒玄结实的身体之下,两张紧紧相贴的嘴唇终于分开。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顾舒玄薄唇一勾,笑得别有意图。

“勾引你啊。”君玉歆媚然一笑,大大方方回道,说罢抬头继续覆上顾舒玄的嘴唇,趁他不备,抱着他的身子又是一翻,骑在顾舒玄腰间。

顾舒玄干脆放弃主动,手枕着头,坦然自若地看着骑在他身上的君玉歆,笑意盈盈:“那你来勾引试试,我会不会动情。”

君玉歆嘴角一勾,轻轻一笑,青葱手指在从他额头自下,路过眼睛鼻梁,滑过锁骨胸膛,走过狼腰翘臀,一点点挑衅而过,最后终于落在了他大腿一侧,拔出他那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抵在他喉间。

“动情了吗?”君玉歆笑意间媚态横生,衬着她那张尊贵典雅的脸庞,有着奇异的美感。

顾舒玄却早就料到君玉歆会这么做,这哪里是一个会主动勾引男人的女人,可是他就心甘情愿地当她一回饵,受她***一回,谁让她,如此的秀色可餐?

所以他只是笑着,笑望着君玉歆,那笑容易不掺假不做作,认真而深情:“难受吗?难受就哭出来。”

君玉歆便一下子红了眼眶。

“木小树是细作。”她红着眼眶说。

“她是江家派来的人,我一直都知道。”顾舒玄依然保持着以臂当枕的姿势,舒服地望着君玉歆。

“所以你特意泄露行踪告诉木小树,你会在河边密会什么人,她假装无意间告诉九楼,九楼转告江家,江家和凌王爷古长凌便安排了伏杀,正好与我相撞,那日来杀我们的人是同一批人,不是什么离诀国的人,毒药花成开海是他们的障眼法。”

君玉歆的匕首依然抵在顾舒玄脖子上,她真的很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他能早点告诉自己木小树是细作,她就不会算错这么多。

“对的,你一向都这么聪明。”顾舒玄抬了抬下巴,算是认同,“昨晚的事…”

“昨晚我让长善来看住木小树,木小树便猜到我要对天应寺动手,拼死要跟九楼通风报信,她胸口那一剑,是你刺的,我认得你的剑法。”

“是的,但我没有杀死她,我给她留了一口气去跟九楼说你要去天应寺,给了九楼足够的时间与江家的人联系,足够的时间放一把大火。”

“九楼失去作用,江家的人自然要灭口,所以九楼和木小树一样都是活不成的。”

“不错,当年木小树接近九楼,其实也是江家的命令,方便监视九楼,但木小树假戏真作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火不是九楼点的,是代进,但我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火烧起来了。”

“你明明知道一切,你明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