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玉歆的心目中,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一定要变得重要才好呢,让她离不开自己才好。

少年有了与维特一样的烦恼,而他却还不自觉。

他的信里夹着一束风干了的野花送到了君玉歆的手上,野花是朵很漂亮的雏菊,舒展的花瓣还带着清香味,以前他总喜欢把天机山上的各种野花插在君玉歆头上,为此他没少挨君玉歆的揍,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君玉歆小心地把那束野花别在发间,跟君隐送给她的那管蓝玉发簪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觉得挺好。

信里头云之遥写着金满堂的许多事,都是好事,而令他烦躁的那位楚家小姐,他用了许多不甚动听的话来鄙视嘲讽了一番。

“你怎么不担心君家去找金满堂谈合作的事?”长善有些不解,江家和楚家去了,难道君隐他们就不会去吗?

“我哥不会的,这些年君家独大已经很久了,实在不必再将金满堂吞并过来。”君玉歆还有一层话没有说,当年君隐就怀疑过帮代家销脏卖粮的不是一个人,而一个极富实力的组织,金满堂的出现,几乎印证了他的想法。

君隐会去查他们,查他们的底细和来路,如果干净,他会放任他们发展,如果不干净,君隐会毫不留情的清理掉。

比起担心楚家和江家,君玉歆更担心的是君隐。

她需要再利用一次君隐对她的偏爱。

于是她来到了君隐的书房,显得有些踌躇。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君隐一眼便看到了君玉歆发间的那朵小雏菊,却没有多问。

“云之遥其实是我在天机山的朋友。”君玉歆决定坦白。

“我知道。”君隐笑起来,温柔亲切,“那日你在茶楼去找他的事,我听说了。”

“我便知道瞒不过你。”君玉歆笑了起来,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金满堂是你的吧?”君隐又问。

“对。”君玉歆点头。

“还与顾舒玄有关系。”

君玉歆看着君隐,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有着雄才大略的,心机过人的他只怕早就知道了更多更多的事,只是等着自己来说。

“哥,你会怪我吗?”君玉歆突然有些害怕自己这些亲爱的家人,会因为自己做的这些天大的错事而生气,这些她越来越爱的家人,已经越来越重要。

君隐捏了捏君玉歆的鼻子,动作依然宠溺万分:“跟哥一起走走吧。”

他们绕着君府偌大的院子散步,两人都未说话,只信步走着,走到了满塘荷花怒放的池边,君隐才说道:“你真的,非要与顾舒玄联手吗?”

“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不会选一个敌国的质子。”君玉歆说道。

“你做这些是为什么呢?君家的生意已经够大了,而且就算你想做生意,你完全可以在君家门下再立招牌,不必再在外面弄一个别的名号。”君隐的声音并不严厉,只带着一丝惆怅,他以为,君玉歆想明白了,不会再与顾舒玄来往,可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君玉歆的固执,和勇敢。

“我若说我有我的用意,而且是为了君家好,哥你相信我吗?”君玉歆认真地说道,她从一开始便知道金满堂的事瞒不住君家太久,瞒到现在,她已经很满意了。

君隐没有说话,只笑着与她跳上停在一边的小船,撑着小船晃到了池塘中间,荷香扑鼻。

“玉歆,我自是知道你不会害君家,但你凭什么觉得,顾舒玄也不会?你怎知他不是在利用你?你比我更清楚,顾舒玄绝非善类。”他撑着船橹,推开一圈圈涟漪,他想问君玉歆,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为什么是顾舒玄,为什么…不肯在他身边多留些日子?

君玉歆望着锦绣华丽的君府,这是她越来越在乎的家,她想保护这里,她必须保护这里,她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与顾舒玄绑在一起,现在下船,已不可能了。”

“于君家而言,有不可能的事吗?你便是在汪洋大海,君家也可以给你填出一条路来,没有你上不了的岸。”君隐胸口有着沉闷的疼痛,他说,“玉歆,是你自己不肯上岸。”

君隐对君玉歆的偏爱已到极致,哪怕他知道君玉歆在做一件如此危险的事,他依然选择了原谅,他答应了君玉歆,不再查金满堂,甚至答应君玉歆,帮着她解决金满堂有可能留下的隐患。

虽然他与君玉歆约法三章,顾舒玄若做出半点有损羲和国的事,便是有君玉歆护着他也不会轻易放过顾舒玄,但这约法三章,更像是他在给自己准备好一个将顾舒玄置于死地理由。

第79章:再遇刺杀

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伶人楼里的姑娘都知道,最近这看上去依然热闹的伶人楼其实清闲了不少,漂亮的姑娘们除了唱曲跳舞吟诗作对之外,不必再出去做别的生意了。

于漂亮姑娘们而言,她们一下子舒服了很多,空出来时间可以上街买几盒胭脂水粉,挑几匹新花样的布帛,裁一段锦绣年华穿在身上。

顾舒玄也闲了下来,金满堂的事几乎已经敲定,金钱豹和云之遥这二人的合作无间使得他轻松许多,但他也没了以往那些花花心思。若换成以前,他这会儿已经招摇着一张绝好的脸皮出门去勾搭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谦谦公子的模样定是容易让她们心动的。

可是他如今只是坐在自在处的阁楼里,懒洋洋地喝着一壶酒,听着白帝羽弹着曲子——以往他最爱这琴音,在此时都显得有些聒噪。

“别弹了。”顾舒玄挥了挥手,揉着额头。

白帝羽按下琴弦,望着这个他追随多年的公子,心中无声叹气:“公子有烦心事?”

“伶人楼和百媚生现在怎么样了?”顾舒玄问道。

“情报倒是还好,依然在我们的掌握中,可是却不再随意接杀手的单子了。”白帝羽说道。

顾舒玄并非是一个好控制的人,他应允君玉歆不再碰触半点羲和国的内政,但这不代表他甘心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不晓。

除了伶人楼和百媚生,他还有其它的方法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楚家和江家那边对金满堂是什么态度?”同样的问题,除了君玉歆之外,顾舒玄也能想到,他有些搞不清君玉歆准备如何阻止楚家和江家继续对金满堂的施压。

“江家那边果真查到了峻城云家,但奇怪的是好像有人帮我们完善了这条线,江家什么都查不到。楚家的话,楚佩去找过云之遥。”白帝羽如实说道。

顾舒玄微微眯眼,有人帮了他们?片刻间他便想明白,想来能帮他们的也只有君玉歆的那位哥哥君隐了,能完美地骗过江家的人,只能是君家的人。

他忽然露出嘲讽的笑容来,说道:“我是不是很窝囊?什么都要靠君玉歆一个女人?”

“公子…”白帝羽喃喃,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本身作为质子,就是窝囊的。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我不想依附于君玉歆,谁都可以,不能是她。”顾舒玄仅存不多的尊严捍卫着最后的一丝底线,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俯首做小,唯独不可以是君玉歆,他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尊严,足够的实力,足够与君玉歆站在一处。

他恨现在的处境,更恨将他处境变得如此尴尬难堪的人。

白帝羽知道顾舒玄的恨,他与顾舒玄的恨是系于一处的,当年那场灾难,害得所有人不得不流亡他国,他无法不恨。

“公子可是在想君小姐?”白帝羽问道,既然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他的公子,那身为属下的他,只能为主子排忧。

“你又要说我是在自寻死路?”顾舒玄桃花眼一掀。

“君小姐之才属下已经见识过了,公子识人之慧,属下自愧不如。”白帝羽说道,“公子,你既然想她,为何不去找她?”

“她若不想我,我找她有何用?”顾舒玄转了转酒杯,他想起那个云之遥,想起君玉歆见到云之遥时的欢喜和激动,他心里莫明发堵。

“公子明明知道君小姐心中是有你的。”白帝羽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何苦这么相互折磨?

顾舒玄歪了歪嘴角,手中酒杯一放,对着白帝羽招了招,白帝羽苦笑一声,老老实实走过去恭敬听话。

“我告诉你啊老白,君玉歆这个女人,她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她永远不会对一个人彻底交出真心,你以为她叫云之遥去打点生意真的只是她说的那些原因吗?她是在派一个人盯着金满堂,盯着我,只要我做出一点点对羲和国不利的事情,她就会立刻揪住不放打击下去。”

顾舒玄一边说一边笑,笑得桃花眼里的情绪翻涌,而白帝羽看着心惊胆战,他了解顾舒玄,他从未在顾舒玄眼中看到过如此挣扎的情绪,哪怕是他当年被送来羲和国做质子时,他都是冷静的。

而此时的公子,已有些失控了。

顾舒玄还在说,他说:“可是我是要回离诀的,只要一找到那样东西,一有机会,我就会回离诀国,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君玉歆成了我最大的阻碍,你知道如果我聪明,我会怎么做吗?”

“会杀了她。”白帝羽沉默地说,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对,我应该杀了她,可是我居然下不去手,我居然愿意为了她退让,白帝羽,我是不是疯了?”顾舒玄怆然一笑,似萧瑟的秋天提前到来。

“公子,如果到时候可以回离诀了,你会舍得君小姐吗?”白帝羽问道。

“舍不得又能如何,她总不会跟我一起走的。”顾舒玄忽生疲惫。

“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用就说,没用就烂在你肚子里吧。”

“既然公子和君小姐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最后的结局,为何不让这过程肆意一些?我想聪慧如君小姐,她早已想明白,你们最后,注定是无法相守的。”白帝羽的话是如此的直白露骨,陈述着最残忍的事实,这个被顾舒玄刻意淡化,刻意隐藏的事实。

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既然做不到现在就一刀两断,何不从现在起就珍惜仅存不多的时间。

顾舒玄闭眼,微抿的唇线看不出他内心的抉择:“那样东西,可有消息了?”

“依然没有,但我听说有其它的人也在找它的下落。”白帝羽说道。

“赶紧去找,找到了这羲和国我也不必再待下去了,金满堂算是我留给君玉歆的礼物。”顾舒玄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他便会越难割舍,趁着现在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最好趁早离开。

事情并非总是如顾舒玄想的那般顺当如意,他只是出门信步一走,便遇上了想见的人。

京城的夜总是繁华热闹的,永远的盛世人间,永远的歌舞升平。

他在满目繁华中依然一眼便看见了她。

“真是不巧,这样也能遇上。”君玉歆打了个招呼,金满堂忙碌的琐事让他们两人之间无比沉重的情绪了有些许缓和,至少不必一见面便要扭头就走。

“可不是?不知君小姐可否赏面与我同行?”顾舒玄偏偏生得这样***好看,便是再多的流光溢彩也遮不住他的风华绝代。

君玉歆已经记不得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顾舒玄这张脸,这张她初见时便万分惊艳过的脸,这张脸不知何时已烙在她眼底,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一些看上去极其愚蠢的事。

在喧闹的京中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并不容易,于是他们并肩而行穿过表情各异演绎不同人生的人群,听丝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扬的曲调。

见多了年轻男女们羞涩的脸庞,和他们之间流淌的情意,君玉歆才偶然记起,今日竟是七夕节。

这便有了放纵自己的理由。

“我们去喝酒吧。”君玉歆忽然提议。

“好,不醉不归如何?”顾舒玄笑问。

“醉的可别是你。”

“你倒是猖狂。”

两人拎着几坛酒攀上了钟楼,在这里可以将京城的整个夜景尽收入眼,你能看远处舞着的火龙走过小桥,看到连成一线的河岸灯火,还能看到河中间的花灯零零散散就像天上的繁星。

“顾舒玄你看,多美。”君玉歆低叹一声。

“离诀国也有这样的美景,可惜我只看过一次。”顾舒玄抱着一坛酒,目光望得很远,似乎望去了远在海那边他的故乡。

“当年为什么会是你来羲和国作质子?”君玉歆不解,他是太子,按理说,没有哪一个国家会把自己的太子送来做质子的。

“许是见我长得好看,想我多勾引几个羲和国的美人回去。”顾舒玄低头一笑,有弯弯的嘴角,和微眯的桃花眼,君玉歆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浓烈悲伤。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顾舒玄已经走过来抱住她,力气有些大,所以箍得君玉歆的肩胛发痛,带着酒气的呼吸响起在她耳边,尔后她听到他说:“老白说,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何不放手过好现在,君玉歆,你敢不敢,与我疯狂一场?”

毫无怔兆,君玉歆的眼泪便簌然而落,滚烫灼人。

她抬手环住顾舒玄的腰,正如顾舒玄所言,越是压抑,那些情愫越是疯长,缠绕在她心脏,勒紧着她无法呼吸,所以她连看到顾舒玄时都会情绪波动,怕只怕,那情愫一触便要倾泄而出。

她是知道顾舒玄终归要走的,这样一个有着如此野心,如此谋略的男子,不可能甘心在羲和国做一辈子的质子,直到老死他国,她知道她不能留他。

明知是绝路还要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这算是勇敢,还是愚昧?

君玉歆刚要说话,顾舒玄却牢牢抱住她将她转了个方向,而后一声闷响,君玉歆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知道那声音,那是刀剑插入身体,撕裂血肉的声音。

第80章:舒玄相护

寒光和刀影在夜色交织而起,不知蛰伏了多久的刺客原本是可以一击必杀的。

如果不是顾舒玄义无反顾的转身。

一击不中,立刻退走才是一个好刺客应有的素质,而他们却有些固执。在顾舒玄替君玉歆挡去那一匕首的危险之后,这个固执的刺客选择了侧身闪来,将那把还带着顾舒玄热血的匕首继续推向君玉歆。

顾舒玄与他混战在一起,君玉歆的理智让她站在安全的角落,看着顾舒玄脚下的鲜血一点点凌乱成看不分明的线条,她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悄悄按住了袖中她准备已久的东西。

那刺客握着一把匕首上下翻飞,顾舒玄合掌巧妙化解,这样的交手没有声势壮大的呐喊,显得寂静无声,刺客一身黑衣在沉沉幕色下左右飘忽,顾舒玄挡在君玉歆前面,刺客只有一个,他只需要拿下这个刺客,就能保护好君玉歆。

受伤的部位是左背——如果不出意外,那刀子应是深深埋进君玉歆的心脏的。

忽然有一道银光挽出了一朵漂亮的剑花,君玉歆甚至都能清晰捕捉到那长剑袭来的轨迹,带着直接凌厉的杀机,森冷冰凉,直逼君玉歆。

这个人像是等了很久,等着这个君玉歆落单的机会,便会毫不客气地果断出手。

君玉歆并非柔弱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便会方寸大乱,面纱之后她的眼睛冷厉沉稳,往后稍退几步,看准时机侧身一躲,原来直取她心脏的长剑便落了空。

那长剑如影随形贴着君玉歆的身子转刺为割,嘶啦一声,割破了君玉歆的手臂,君玉歆不退反上,悄悄捏紧袖中的事物,她只需要一击,一击便能安全。

手持长剑的那人有着某种怪异的执着,翻腕收剑,几步一转,转去了君玉歆身后,剑尖所指依然是君玉歆的心脏。

君玉歆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她没武功,她回头的速度会很慢,而这慢吞吞的动作足以让利剑穿过她的身体了,所以直直往前奔去,果不其然,那剑便落到了空处。

“君玉歆!”顾舒玄大喝一声,硬扛一记持匕首刺客的重创,握拳击在那持剑的刺客后肩,将君玉歆护在身后。

君玉歆便清楚地看到,顾舒玄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他整个后背,滴滴答答着在往地下滴。她瞳仁微缩,再这般缠斗下去,只怕顾舒玄会失血过多。

“你们是谁?”顾舒玄寒声问道,知道这不是离诀国派来的杀手,离诀国若要杀他,不会只派两个人过来,而且这些明显是冲着君玉歆去的,这京中与君玉歆有仇的人很多,但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一家的。

那两刺客对视一眼,并不答话,一左一右包抄而来,说来奇怪,他们似乎并不想伤到顾舒玄,连出手的招式都并不如何凶狠,更多的目的是缠住他让他无法顾及君玉歆。

顾舒玄的掌风如利刃,但在这狭窄的钟楼处却有些施展不开手脚,匕首刺客与他贴身近搏,寒光闪烁的匕首自他脸前划过时,他终于退开几步躲过。

而这便给了长剑刺客机会,他踮足跳起,居高临下如同一只扑兔的鹰,剑指君玉歆。

君玉歆已站在了最角落,而来人的速度又太快,她几乎已经无路可通。

“快躲开,君玉歆!”顾舒玄一声大喊,而君玉歆似乎置若罔闻。

那剑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清剑尖的光芒,君玉歆咬了咬牙,只左移半步,那长剑穿胸而过,却是刚刚好避开了心脏位置。

此时君玉歆与那刺客离得不过三拳的距离,近得她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这味道让她瞳孔一缩,她也能清楚地看清那是一双女人的眼睛,带着满满的怒火和恨意,愤愤盯着顾舒玄和君玉歆。

这京城中恨君玉歆的女人多了去,她此时并不想验证这个人是不是她所想,她只是抬手,终于将袖中藏了许久的绣花针捏在了她葱白细长的手指中,准确而利落地扎进了刺客的手臂!

她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绣花针带来的疼痛并不剧烈,至少比不得长剑贯心时的疼痛,所以那刺客并没有急着退走,反而往前逼近一步,把那剑身埋得更深一些。

看来她真的很恨君玉歆。

那边的顾舒玄目眦欲裂,轰然一掌击在长剑刺客身上,打得她偏飞出去,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不死心,临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君玉歆的腰腹。

腥甜的血液自喉间一涌而出,君玉歆的身体像是被击飞的沙袋一般,结结实实撞在了古老沉重的古钟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顾舒玄,走!”

这两人有备而来,配合默契,君玉歆如今一身武功尽封毫无半点抵挡之力,便是顾舒玄有再高的功夫也被伤势牵制,他们不能久留在这里,否则一定会死。

顾舒玄急身掠来,抱住君玉歆的腰从那高高的楼台上,一跃而下!

那钟楼有近千尺之高,君玉歆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大风,紧紧抱着顾舒玄的身子,她这才发现,顾舒玄身上已有数处伤口,想必一边要保护她一边又要对抗二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君玉歆的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破碎不堪:“你的伤怎么样?”

“你还没有答应我,我自然是不能死的。”顾舒玄一低头,便看见君玉歆的脸,唯一庆幸的是今日他还没来得及遮去她脸上的面纱,否则事情恐怕更麻烦。

两人的头发在急速坠落的危险旅途中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千丝万缕的纠结在一起,君玉歆眼看着他脸色发白,还有红色的血将他的蓝色长袍染出一朵朵暗红的花,那花的花瓣越开越大,就跟她心里的恐慌一样越拉越大。

轻功这东西,总是需要有个借力点才能高来高去飞个痛快的,而这钟楼却是一堵光滑的峭壁,顾舒玄几次借力都不成,终于他不得不抱着君玉歆翻了个身,自己垫在了下面。

“顾舒玄你这样会死的!”君玉歆慌乱地拉扯着他的身子,哑然的声音里全是惊慌,他已经受了重伤,若再这么摔下去,只怕真的要连命都保不住!

“我喜欢你这漂亮脸蛋,要是摔开了花就没法看了。”顾舒玄在此时竟然还有心思调笑,君玉歆望着他的笑脸,竟不知是何种情绪,只觉得心似刀绞。

“咚”!

一声巨响,顾舒玄与君玉歆重重地砸在地上,干燥的尘土扬起,又缓缓落在他们身上,君玉歆头晕眼花,感觉这大地都晃了一晃,有一瞬间的短暂失聪,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散了一般疼痛。

她尚且如此,更不要提顾舒玄。

“顾舒玄?”君玉歆的脑子尚还晕乎乎的,但她更担心顾舒玄怎么样了。

顾舒玄没有回应她,她颤抖着把手指探到顾舒玄鼻下,还好还好,还是有呼吸的,哪怕那呼吸如此微弱,像是下一次就要断去。

“你醒一醒啊顾舒玄,你看看我。”君玉歆摇晃着他的身子,嘶哑的声音发紧,莫大的恐慌笼罩着她,她害怕顾舒玄就真的如此沉睡下去,再醒不过来。

“顾舒玄,我答应你,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别死,你别死我就答应你。”君玉歆用力拍着顾舒玄的脸,想叫醒看上去只是沉睡了的他,可他沉沉睡去,再无反应。

“你撑住,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她艰难地起身,又艰难地扶起顾舒玄,她柔弱的身子显得如此无力而消瘦,胸口那处剑伤汩汩流着血,带走她仅存不多的力量。

而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是坚定地想着,要离开这里,要去找人救他!

这样单薄而执着的信念支撑着她一步一步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全心全意地看着前路,不想其它的往前走着,原来已是深夜了,街上连行人都不多见,那片刚刚还在眼前的姹紫嫣红已然寂灭,只有寥寥繁星嘲笑着君玉歆的坚持,她想找个人求救都找不到。

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步子走得摇摇晃晃,力气也越来越少,君玉歆终于扶不动顾舒玄,两人摔倒在地,她还不忘记让顾舒玄压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