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今日这场混乱得难以理出头绪来的宫变已经写定了结局,神秘人带着玉玺而来,他的手下赢得了混战,顾星云和顾天只是他的囊中之物,君玉歆也无法从他手中抢过来。

就像是,君玉歆努力了这么久,终究只是给这个人做了嫁衣。

白帝羽焦急万分,若此次事败,那离诀国就真的要易主了!

而君玉歆只是静静地看着神秘人,她蓝色的眸子里有着奇异的安定,不为这既定的败局担忧,也不为那玉玺的出现惊异,她异常冷静地看着神秘人。

“把玉玺留下来。”君玉歆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任何人听了这话都会觉得君玉歆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

可是那神秘人却没有发笑,他把目光从君玉歆身上移开,对着下方他的人马做了个手势,那意味着要将场上所有的人都杀个干净,一个活口不留。

君玉歆眼中有些神色明灭不定,突然听得一声长喊:“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轰隆隆的马蹄声像是滚滚闷雷,急促奔来,君玉歆猛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黑马之上身着玄色盔甲的顾舒玄,神色肃穆,长眉低压,薄唇紧抿,他如同神祇一般,带着救世主的姿态,策马而来!

跟在他后面的,是他从海上带回来了数万白堂士兵,这些已经被打磨得英勇无畏的士兵以碾压的姿态横扫了场上的乌合之众,形势便由此逆转!原来的必败之局,因为顾舒玄的及时赶到,得到了绝杀的机会。

白帝羽目瞪口呆地看着纵马前来的顾舒玄,殿下怎么会在这里?按信中所写,他至少还要过一个多月才能抵达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手提着一把长枪,纵横开阖,大杀四方,与盔甲同色的披风像是一面旌旗,高高扬起,他杀出一条路来到君玉歆下方,踩着马背跃上屋脊,将君玉歆揽在怀中,他身上还带着大海的咸味,胸口的炽热像是积压了许久,只等看到君玉歆时就告诉她,这都是因为想你想得心急火燎,才急不可耐的。

“辛苦你了,小娘子。”顾舒玄眼中的深情浓如蜜般。

君玉歆看着他,悲从中来,千言万语竟都说不出来。

顾舒玄,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别难过,等解决了今晚的事,相公我好好疼你。”顾舒玄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君玉歆的脸颊,无人看得清那双浓情蜜意后的桃花眼中藏着怎样的情绪。

他转头看着对面的神秘人,似笑非笑一声:“传国玉玺,我找它可是找得好苦,今日它竟然自己冒出来了。”

神秘人像是忌惮顾舒玄,稍稍挪了点步子,警惕地看着顾舒玄。

“既然冒出来了,就留下吧!”顾舒玄眼中所有柔情迅速褪去,只余下他平日里从不示人的残忍狠戾。

他长枪一扫,直指神秘人,神秘人与他交缠过招,难分上下。君玉歆捏了捏手上的白绫,笔直刺去,与顾舒玄二人左右夹击,神秘人对上顾舒玄和君玉歆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难分伯仲,可是遇他们二人联手,却怎么也是不敌的。

顾舒玄的武功从来都不在君玉歆之下,两人平日里在梅园过招也是只能打个平手,便可以推测出顾舒玄的武功何等高深,此时更是拼却全力,与君玉歆相处这么久的默契终于显露出来。

神秘人渐敌渐退渐不支,顾舒玄和君玉歆越进越逼越占上风。

突然君玉歆飞起一脚踢在神秘人握玉玺的手肘之上,神秘人手臂吃痛,掌心一松,玉玺脱手飞出,顾舒玄看准机会纵身而起接过玉玺拿在手上,邪笑一声:“多谢了!”

神秘人见玉玺被夺,手中软剑狂舞直奔顾舒玄而去,剑法来得太急太快,顾舒玄不得速退几步,以免为剑气所伤,君玉歆见了握着白绫缠住神秘人的腰间,生生止住他对顾舒玄的攻势,顾舒玄抓住机会,长枪一扫拍在神秘人胸口。

君玉歆趁机一拉白绫,将神秘人整个身子都抛在了空中!

就在此时,神秘人忽然在空洒了一把毒粉,君玉歆和顾舒玄不得不连忙后退,待到再看之时,神秘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舒玄皱了眉头,有些可惜今日未能将那人留下。但又随即来到君玉歆身边,看了看她周身上下:“你没受伤吧?”

君玉歆摇摇头,看着顾舒玄风尘仆仆的脸,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顾舒玄的甜言蜜语背后暗含着怎样的惊心动魄,君玉歆此时已不想去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君玉歆快速在人群中找到青三婴的身影,对她做了一个约定的手势,于是就连顾舒玄也没有发现,青三婴正慢慢地靠近着颜华荣。

在顾舒玄和君玉歆大战神秘人的时候,下面的战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倾覆着,顾舒玄带回来的人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战斗力,飞快地清理掉了所有碍眼的人。

而且顾舒玄最狠绝之处在于,当他进宫之后将宫门紧闭,任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想趁着混乱撤离,又或者想逃跑的人,都没有任何机会。顾舒玄毫无遮掩地展露着他骨子里最残忍的一面,今晚这里的人,除了他的人,都得死!

不管是御林军,颜党叛君,神秘的第四批人,在白堂的清扫之下,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除了那个逃走的神秘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我知道你不怕这些死人的,不过你要是不想看,就闭上眼睛。”顾舒玄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牵起君玉歆的手,跨过成片的死尸,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这些人死得有多么的凄惨,于顾舒玄而言,成王败寇,死人实在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舒玄…”君玉歆有话,但那些话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望着他的侧脸,神色悲伤。

顾舒玄还以她一个宽容至极,宠溺至极的笑容,这一位年轻的将军,多谋的太子,倾尽着所有来原谅君玉歆的一切隐瞒,他不问。

两人踩着满地尸体走到中间,那里正瘫坐着面如死灰的顾星云。顾星云看到顾舒玄的靴子停在眼前,抬头看去,看到了顾舒玄的胜者姿态,看到了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更看到了自己披头散发的狼狈和仓皇。

“顾舒玄!”顾星云咬牙切齿低声叫着顾舒玄的名字。

“皇弟,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顾舒玄的声音带着些些遗憾和可惜,好像是在替顾星云的糊涂感到惋惜。

“你少在这时假惺惺,现在最开心的人就是吧?”顾星云恨极。

“当然了,皇弟当年推我入水,给我送的茶饼里下毒,把我关在冰窖里整整三个时辰,跟父皇说不听太傅的话罚抄书本一百遍,这些事我都不曾忘记过,不知皇弟可还记得?”顾舒玄说起往事,声音淡淡,倒也不激动,顾舒玄跟颜华荣对他行恶毒之事,可是从小就开始了呢。

“那是你该死,你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也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太子之位本来就是我的!”顾星云的思维很执拗,按着他的想法,这世上他看中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顾舒玄不跟这样的人多废口舌,从来顾星云都不是他的对手,唯有颜华荣值得他侧目一看。

“啊!”颜华荣一声尖叫。

目光都停留在顾舒玄身上的人,全部把目光再移向了颜华荣,人们看见颜华荣正双手握着一把制式普通的长刀,长刀贯穿了顾天的身体,从他背后冒出来的那一截刀子正淌着鲜血。

顾天瞪大着眼睛盯着颜华荣,双手握住刀刃,不敢置信的神色,像是不能相信颜华荣居然会动手杀他!

颜华荣弑君!

顾舒玄握着君玉歆的手紧了一下,君玉歆微抬了一下下巴,反握住顾舒玄的掌心,力气有点大。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杀他!”颜华荣鬓发散乱地摇头辩解,那一身百鸟朝凤的皇后朝服上满是鲜血,像是她一生所造的所有罪孽都在那件朝服上。

就在此时宫门大开,朝臣皆至。

平日里在金殿上有多少位臣子上朝,现在的宫门口就站着多少大臣,大臣们亲眼看见颜华荣手上的长刀,看见长刀刺穿了皇帝的身体,看见了满地死尸,看见了顾舒玄长身而立!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好到像是刻意安排了这一副画面,只等客人一到,就展示给他们看。

第222章:善后处理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君玉歆知道,有些事必须要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做完,卑劣的阴谋总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她握了握顾舒玄的手,轻声说道:“去吧,你有你的事,这里交给我。”

“你可以吗?”顾舒玄心疼地看着君玉歆,他不知道君玉歆已经有多久没有休息好了,只知道她瘦了很多,眼中的光彩也暗了许多。

“当然。”君玉歆轻轻抚过顾舒玄的盔甲,他着盔甲真好看,男儿阳刚之气展显,往那处一站,便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我会尽快处理完,然后来找你。”顾舒玄亲吻了君玉歆的额头之后才转身离去,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些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百官。

等到顾舒玄走远,君玉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坐在了台阶之上,她是真的很累,不管任何人经此一役,都不会觉得轻松。

“青三婴。”

“在。”

“清理尸体,火化。冲洗皇宫,不留血迹,恢复原本的模样。”这一晚的宫变要永远被尘封起来,那就要做到毫无痕迹的样子,那树要摆回原处,那地面要依旧干净整洁,那梁柱上的血,要擦得干干净净,这皇宫,要跟原来,一无二样。

哪怕已经换了主人,哪怕经历了最可怕的屠戮。

青三婴对做这种事情很在行,所以她很快就调动了人手,将这满地的尸体拖下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死去的人太多太多了,就是要火化,烧上一整天也不一定烧得完。

“白帝羽。”

“在。”

“挑出白堂之中纪律性最强,最值得依赖之人,换上御林卫的衣服,今日起,他们就是御林军了。”早先皇宫里的御林军都是顾天的人,二十年前顾渊逼宫之后,顾天再不肯信任任何人,这宫中所有的侍卫都由他直接管理,所以那些人在这一晚才那么拼命,只是再拼命也没有用,面对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连顾天都始料未及,更何况这些人呢?

白帝羽没有任何迟疑,他对白堂中人最为了解,哪些人最适合担当御林军一职他最清楚不过,这皇宫里不仅要洗掉地上的血,还要换掉原来的血,这些陌生的面孔将入主宫墙,成为新的屏障,保护离诀国新的帝王。

“还有。”君玉歆叫住要转身的白帝羽,“将顾星云和颜华荣关押起来。”

满手鲜血的颜华荣听到自己名字,稍稍有了一点神智,她看着君玉歆的背影问道:“你到底是谁?”就算颜华荣猜不到这一切是君玉歆一手促成的,也看出了君玉歆不是普通角色。

君玉歆冲她笑了一下,在这遍地鲜血里,她的笑容格外冷冽:“我是羲和国宰相府君发财之女,君玉歆。”

颜华荣有些迷茫,她似乎并不能理解这样一个身份对她能有什么影响,但她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蓦然地她想起了江竹韵是君玉歆设计来离诀国的,她惊声尖叫:“江竹韵是你派来的!”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但君玉歆却并不想去替颜华荣解惑,挥了挥手让白帝羽把这个吵闹的女人带下去。

“红槿。”

跟着顾舒玄从海上回来的红槿,面对着这样惨烈的情景并不能接受,她没有从头到尾地参与君玉歆一系列的阴谋,所以她不能理解君玉歆为什么会将事情演变成这副境地。她甚至担心君玉歆闹出来一个如此之大的危机,会不会对顾舒玄不利?红槿她不懂,所以她看着君玉歆的目光充满质疑。

君玉歆见她没有答话,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红槿质疑的眼神。

君玉歆冷笑一声,跟红槿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太多好解释的:“这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之中,我相信有你不少细作,让他们传递下去,如果这宫中的人不想死,就闭紧嘴巴,当这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平日里一样当值。而有一些不听话的,你知道无法收服的,就杀了吧。”

“你除了杀人,还会什么?”红槿冷声问道。

君玉歆平静地看着红槿,淡声说道:“我还会帮顾舒玄当上皇帝。”

“没有你,殿下也可以。”

“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不介意多杀你一个,你想成为青三婴烧掉的尸体中,其中的一个吗?”君玉歆再不想跟红槿多讲,从羲和到离诀,红槿除了会挑刺之外什么都不会了,明明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她总要歪曲事实,君玉歆的底线和脾气是看着顾舒玄才给给的,现在,终于都消磨光了。

红槿虽说与君玉歆斗嘴骂战不止一次,但从未真的在君玉歆身上感受到要杀她的气机,可此时不同,君玉歆浑身上下都是杀机,就像她再多说一句,君玉歆就真的会取她性命一样。红槿自认是不怕死之人,怕死也就无法在顾舒玄身边留这么久了,可是看着一身是血,坐在死人堆里的君玉歆,她仍觉得胆寒,好像君玉歆生而就是从地府里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死亡的味道。

她终于不再多话,而是按着君玉歆的吩咐去做,这宫里头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留,红槿的确十分清楚,由她处理起来也是最快的。

“君小姐,这个人怎么办?”青三婴指着顾天的尸体问君玉歆,这位被颜华荣“杀”死的皇帝,总不能也一把火烧了吧?

君玉歆看着死不瞑目的顾天,觉得这个皇帝真是一个笑话,他颇多才能,极多智慧,又擅帝王心术,偏偏被自己的心魇害死了:“青三婴,杀皇帝的感觉如何?”

“没什么,都是一条命罢了。”青三婴多看了一眼君玉歆,敢在那种时候做那种事的人,只怕也只有君玉歆了。

当时顾舒玄正与顾星云说话,青三婴得了君玉歆指令,趁着无人注意把一刀塞进了颜华荣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将刀子刺穿了顾天的身体,紧接着凭青三婴的身形足以在众人回头之前就躲起来,一切就变成了颜华荣持刀弑君。

这样大的栽赃陷害,只怕是史无前例的。

当世人都以为是颜华荣和顾星云弑君的时候,只有青三婴知道,真正杀死这个皇帝的人是君玉歆,或者是太子府,是白堂,是顾舒玄。

君玉歆为了不让顾舒玄染上这层骂名,选择了颜华荣母子背黑锅。不然一个弑君的太子就算是坐上了皇位,也是会被后世唾骂的,在史书上也是一个极大的污点,君玉歆要让顾舒玄,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带着丰功伟绩,不容置疑地坐上帝位。

“别告诉顾舒玄,就让他以为是颜华荣杀的吧。”

“我觉得瞒不过殿下。”青三婴诚实地说道,以顾舒玄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破绽。

“他心里清楚,和他听到真相,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这层窗户纸,最后不要捅破。青三婴,听我的,我没有骗你。”自欺欺人和得知真相之后隐瞒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负罪感要少得太多,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又何必非要让顾舒玄听一听当时最原本的情况呢?

“我不懂,但我听你的。”

“把他抬进原来的寝宫吧,我想,你家太子殿下用得着的。”毕竟是皇帝呢,现在应该称他为先皇了,这样的身份,顾舒玄绝对有太多的可利用之处,烧了未免可惜,生死他给了顾舒玄那么多艰难困苦,死后就补偿一些吧。

青三婴叫了两个过来,把顾天的尸扛去了寝宫,可怜一代帝王,最后却被人像扛死猪一样扛走。

王候将相一柸土啊。

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办事麻利得可怕的青三婴已经将所有的尸体都搬到了后宫御花园,反正平日里这后宫也没人,显得空旷无比,现在这空旷倒是给青三婴提供了便利,堆起的尸体有小山那么高,这宫里头近些年来最热闹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昨日了。

被红槿控制得很好的宫娥太监们虽然仍在瑟瑟发抖,但也老老实实地提着水拿着扫把开始冲洗地面,殷红的血水汇成小溪一般,被冲到了墙根边上,顺着水道冲进地下,这是彻彻底底的毁尸灭迹。

而白堂那些已经换上了御林军衣服的人,开始站在各个岗位。他们在地底下藏了那么多年,终于理直气壮地站在了阳光之下,为之奋斗了半生的目标,已然实现,他们所拥立的那个人已经掌握了大权,他们从此不必再隐姓埋名,藏于深山老林。

每一个人都在崩紧着神经,用尽全力将昨晚的一切隐瞒起来,或许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连史书上都不会记载,这一晚会成为了个迷团,真相会被人带进黄土,埋进地里,永远没有人再知道原本的面貌。

这,就是帝王将相如何踩白骨,登帝位。

只有君玉歆,依然一个人坐在台阶之上,不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她背后是一扇很大的宫门,她小小的身体在门下显得寂寂无助。

寂寂无助,这个词怎么好形容在君玉歆身上呢,但此时的她,的确透着无助的气息。

第223章:非云之遥

君玉歆让人把青三婴叫了过来,青三婴一身是血,站在君玉歆面前:“君小姐有何吩咐?”

“来跟我说一说,那玉玺的故事吧。”君玉歆抬着头看着青三婴。

“君小姐不是知道了吗?”青三婴不解,君玉歆对玉玺的来龙去脉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其实当年,玉玺是不是落到了白堂手中,被送往了羲和国藏起,十八年前,前元眉皇后被清杀,顾舒玄作为质子前来羲和国,同年,玉玺丢失,顾舒玄暗中一直在追查玉玺下落,五年前玉玺的消息在江南出现,你前往江南去查探却一无所获,三年前,玉玺传言在天机山,今年,玉玺据说在邺城。对吗?”

君玉歆的脑海中串起了一条时间线,在这条时间轴上延展开了无数的事情,无数的人影,他们纵横着交错,构成一张又一张完整的网,在她脑中撑得她头疼欲裂,所有曾经不被注意的小事都有了根源,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是这样。

青三婴听罢君玉歆的话,略作思忖:“是的,君小姐的时间记得很准确,但君小姐如何论断玉玺是在白堂手中丢失的?”

“当年顾渊叛变,真正偷走玉玺的人,是元眉皇后,而不是顾渊。只不过当时所有的人被顾渊逼宫吸引了眼球,便将玉玺失窃之事也加在了他身上。元眉皇后,当真是好计谋。”那位顾舒玄的生母,当真是这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偷窃玉玺这种天大的事,居然做这么天衣无缝,若是不君玉歆一直奇怪,为何白堂对玉玺的消息这么熟悉,她也绝对不敢相信,一个女人,竟敢窃取关系国脉之物。

她翻阅过白堂的日志,二十年前到十八年前这两年间,白堂都不曾大举寻找过玉玺的下落,然从十八年前开始,白堂的人不仅在离诀,还在羲和国暗中疯狂寻找,那两年发生了什么?只能是原本在他们手中的玉玺,丢失了。

“据你们说,云之遥的父亲是顾渊当年的党羽之一,而云之遥一家被白堂追杀灭口,想来,从你们手中抢走玉玺的人就是云之遥的父亲了,他本是要交给顾渊,却被你们的人追杀,得天机老人遇上,从此云之遥被带上了天机山,当然,还有那个玉玺。”君玉歆的声音保持着一种很奇特的声调,平和,冷静,但又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天机老头啊,云之遥的父亲给你的根本不是金子对吧,是玉玺啊,所以你才将云之遥带上山的,我一直不肯承认,但我知道这就是真相。天机老头,你想把这故事带到地底下去吗?可世人岂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云之遥?

“而能让云之遥父亲得手的唯一原因就是,当时元眉被顾天所杀,白堂动乱受到重创,顾渊他们寻到了机会,这才抢走了玉玺,这样,所有的时间和事件都对上了。”君玉歆枯寂的眼神看着青三婴,她知道自己是对的,而正因为她是对的,绝望的情绪便越发强烈地笼罩在她心上。

青三婴退后两步,手握住了刀柄,这些是顾舒玄特意交代不要告诉君玉歆的,如今君玉歆却自己猜到了,青三婴不知道君玉歆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年杀死云之遥家人的,的确是白堂的人,就是青三婴这样的杀手,如果君玉歆要替云之遥报仇,白堂将如何与君玉歆相处?

顾舒玄如何与君玉歆相处?左手是顾舒玄,右手是云之遥,中间隔了杀父之仇,君玉歆要如何取舍?

君玉歆做尽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想将这一切无声无息地处理掉,她不想让云之遥和顾舒玄以如此残酷的身份相对,所以要送走云之遥。

可是今日出现在皇宫里的那个神秘人,他手持着玉玺,从天而降,还有顾舒玄突然出现,还率领着他白堂精兵,君玉歆知道一切都再也瞒不住了。

她费尽所有心思所做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命运的轮回,那些重重的矛盾,再一次在这座皇宫里骤然迸裂。

“君小姐,你想怎么样?”青三婴的刀出了一半的鞘,再往外推就便是寒光闪烁。青三婴对君玉歆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唯一忠诚之人也只有顾舒玄,君玉歆刚刚说的这些都是白堂秘辛,往外传半点,顾舒玄就将身败名裂。

玉玺乃是顾舒玄的母亲所偷,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处?他一生都将被钉上窃国贼之子的耻辱,青三婴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君玉歆没有理会青三婴的冷色,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是你们在三年前才得知云之遥是去了天机山,于是顾舒玄随我一起上天机山,想寻得玉玺,却不成想扑了一个空。既然当初玉玺是随云之遥一起上山的,不在天机山,便只能在云之遥身上,你们反复验证,又碍着我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是暗中监视,直到顾舒玄将要起事,你们不能再拖,只好对云之遥彻查。”

“以往只是佩服君小姐擅长谋略布局,不曾想君小姐推论也是一把好手,不错,正是如此,如今玉玺的确出现在了皇宫,难道不是证明我们猜对了吗?”青三婴不知道君玉歆要做什么,只能一直警惕地看着她

君玉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你们错了。元眉并不高尚,白堂也不是高尚,我和顾舒玄更是卑劣小人,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野心,贪婪肆无忌惮地使着手段,但云之遥不是,他是无辜的。当年的事他根本不知情,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何长相,他与玉玺之事,毫无关系。”

“君小姐是在自欺欺人吗?”青三婴觉得君玉歆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她或许会难过,但绝不至于软弱到连真相都不能面对,“既然玉玺是云之遥的父亲所偷,云之遥又带着玉玺一并藏匿于天机山,君小姐你怎么敢说他与玉玺毫无关系?”

“云之遥已经回了羲和国,今日在这宫里拿着玉玺出现的人,怎么会是他呢?”君玉歆好笑一般地问着青三婴,一个已经回了羲和国的人,怎么出现在离诀国的皇宫呢?

青三婴收回了刀子,看着君玉歆:“君小姐,云之遥的船离岛之后殿下再没有派人跟踪监视,若他要半路返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荒谬,云之遥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君玉歆莫名笑了一声。

“他父亲死于我白堂之手,他要报仇也无可厚非,他完全有理由折回,而且君小姐,我想你也应该记得,当初云之遥若是在你的逼迫之下,是不肯回羲和国的。”青三婴残忍地剖析。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云之遥根本不可能与这件事有关,你们什么都不懂。”君玉歆笑着摇头,那笑容里似扯进了万千破碎的风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那么轻易就找到顾渊旧部的藏身之处,为什么钟鸣拔除了那么多暗点暗哨,今日那神秘人为何还能带着那么多人杀进皇宫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为什么顾舒玄能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

青三婴让她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那神秘人以及神秘人所带来的部队都是在他们计划之外的,或许是在君玉歆预测之内,在顾舒玄所料之中,但不在青三婴和白帝羽的设想里。那么,在君玉歆和顾舒玄之间,到底还有着怎样的秘密?

“君小姐你…”青三婴隐隐觉得君玉歆不对劲,如果顾舒玄的突然出现是连君玉歆也不知道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顾舒玄有事在提防君玉歆?

会是什么事,让顾舒玄连君玉歆都信不过?除非这件事是君玉歆会威胁到顾舒玄。

青三婴想起了那日晚上她在一处破旧的当铺里遇到君玉歆,那是顾渊旧党的一处窝点,君玉歆说她只是随意路过,青三婴当时便觉得有异,所以在白帝羽给顾舒玄的去信加上了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件事,使顾舒玄对君玉歆生了疑心?

如果是那件事,君玉歆出现在那里的真正原因又到底是什么?

青三婴是个优秀的刺客,她能想出最精妙的方法悄无痕迹的杀死一个人,但却不是一位出色的谋士,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间到底是怎样的迂回曲折。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告诉顾舒玄,我答应过他助他登上皇位,也答应过他,待他从海上回来,送他一顶王冠,我做到了。”君玉歆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明明她没有受一点伤,但看着却像是要重伤垂死一样。

当太阳彻底升起,明媚的光线铺到了她脚边上,金色的光线丝儿漫过君玉歆的鞋尖尖儿,君玉歆才抬了抬睫毛,踩着那一道金色的边儿站起来,地上的的血迹已经冲洗得差不多了,这里好像快要恢复往日里皇宫的样子,庄严,肃穆,昨晚那场宫变,大概只会在史官的笔下落下一句话而已。

她回头望了一眼顾舒玄所在的方向,一个人出了宫。

第224章:爷要为帝

一身戎甲未脱的顾舒玄坐在御书房里,前一天,这里还坐着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顾舒玄的父亲。

而站在下方的臣子却都没变过,依然是那些面孔,依然那些人名,顾舒玄坐在那张顾天的椅子,静静地喝着一杯茶,不声不响地看着下面的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