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诚,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君诚直直地望望着君玉歆,放下了手中的佩刀,深深一拜:“大小姐,我自十岁起就进了君府,一生都交给了君家,大小姐说的那些道理我都不懂,但是我知道,古家的人是我的仇人,不管是忠于羲和国也好还是忠于朝庭也好,我只忠心于君家,只替君家报仇,所以,正如大小姐所想,是我策动了慕月公主进来寻仇,是我让慕月公主毒害了古安和,也是我,策划了宫变。”

“你的目的呢?让我杀了古慕月,让我平息这场宫变,是这样吗?”君玉歆轻声问他,是这样吗?君诚,你真是想为君家报仇吗?没有别的原因了?

“君家本就该坐拥这天下!是相爷仁慈忠心,这才让古家的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这天下早就该是君家的了!”

“不,不是这样的,君诚,你才是真正的被策反的那个人。”

“大小姐你…”

“我今日让你杀的那几个人,你杀了吗?”

第273章:也遇宫变

宫外传来阵阵喧嚣声,君玉歆对这声音并不陌生,甚至很是熟悉,云之遥担心地看了一眼君玉歆:“玉歆,这是…”

“宫变。”君玉歆慢声说道,不见丝毫紧张的神色。

“君家余孽,你死到临头了。”古慕月不知对君玉歆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恨意,这十分令人费解,唯一能说得通的原因或许就是君玉歆将属于他们古家的荣誉扫在了地上还踩了两脚,她那位昏庸无能的皇帝哥哥也被自己逼死在了皇位之上。

君玉歆觉得自己还是仁慈的,至少让古长月以皇帝的身份死去,而没有把他逼成一个阶下囚受尽屈辱再杀掉,当然这种她自己觉得的仁慈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逼死了皇上,皇上怎么死的,并不值得关心。

“大胆妖女竟敢口出狂言!”君诚怒喝一声,抽出佩刀就要砍上古慕月的脖子,君玉歆手掌一抬,轻轻柔柔拍在君诚手腕上,他手中佩刀应声而落,疑惑不解地看着君玉歆:“大小姐这是为何?”

“被人当作了棋子还自以为掌握了整个棋局,你也当真可悲。”君玉歆没有看君诚,却是对古慕月说道,又冷冷地看了两眼君诚。

“你…”古慕月有些惊诧地看着君诚,像是后怕一般。再看着君玉歆她又觉得十分憋屈,她是怀了一腔热血来声讨君玉歆的,原本她还有很多义正言辞的话要说,然后痛骂君玉歆一番,以示自己古家皇权神圣不可侵犯,可惜君玉歆根本没有兴趣听她的那些废话,她不得不把一肚子的话都憋烂在嘴里。

君玉歆只是抬了抬头,就让云之遥点住了古慕月的穴道,她一向都不喜欢太过聒噪的人。

“君诚,张大人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君玉歆看着面色有些迷茫的君诚问道。

君诚咽了咽口水,谨慎地看着君玉歆:“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事已至此,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起初君玉歆并未起过疑心,君家出去的人,大多都是忠心的,君玉歆也十分愿意相信君诚依然保持着一片忠诚之心,可是后来君诚说他手中暗卫遍布京中各大官员富豪之中,却偏偏漏掉了古慕月这件事让君玉歆很是奇怪。

于君玉歆而言,她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漏洞的,或许这世上已经鲜少有人还记得古家曾出过一个公主名叫慕月,可是君玉歆却记得,当初她让古慕月装疯卖傻逃出宫去,外面天地浩大自由,她原本可以活得像鸟儿一样自在,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舍得下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从小养尊处优的慕月公主更是难以割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生活。

所以她并未离京,虽不住在皇宫中,却是在京中置办了一个大宅子,过起了富贵自在公主的日子,而宅子大了自然是需要人来看护的。

君玉歆知道君诚暗卫四散的时候,让他交份名册,看他到底在哪些人家安排了暗卫,该有的人大部分都有,独独没有古慕月。

一开始君玉歆觉得这或许君诚真的没有古慕月府上安排人手,可是钱隆的刺探却让君玉歆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从君诚现身君家开始,这一切就都只是一个阴谋。

“张大人许诺你的是高官厚实禄,还是万贯家财?”君玉歆不理君诚故作出的惊讶之色,依然问道。

“属下不明白大小姐你在说什么?若大小姐你是怪属下保护不力,属下…”

“自可以死谢罪吗?那你去死啊。”君玉歆接过他的话,嘲讽的语气格外冰凉,冷笑着看着君诚,你倒是去死啊,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怎么不去死?真的愿意以死谢罪的话你会出卖我?

“大小姐你…”

“我什么?你与张之常勾结坑壑一气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们的手段有多高明吗?你进宫做伏,宫外游说古慕月,谋害小皇上,假意逼宫,我自会出手反击,你便能假惺惺替我杀古慕月,看似一片忠心实则是为了杀了灭口,等到古慕月一死,宫外真正逼宫的人张之常大将军就会领兵进攻,捉拿我这个谋害皇上和长公主的罪人。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张之常大将军清君侧,匡大义,又手握大军,自然会受到拥戴坐上皇位,而你呢,也会得到之前他允诺过你的东西,如此,简直皆大欢喜,对不对?”

到底一个人的心有多大,需要用多少物资和权利才能填补?为什么君诚已经有了比之以往好太多的生活却不知足,而是想要得到更多?

君玉歆自己也没有答案,她看过那么多丑陋肮脏的嘴脸,却依然不知道人性的底线到底是哪里,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人这种生物做不出来的。

“既然大小姐都知道了,就休怪属下无情。”眼见瞒不下去,君诚终于不再假惺惺地扮着忠诚的模样,而是换了一副脸色,阴毒地看着君玉歆。

此刻宫门已开,君诚与张之常里应外合,再过不了片刻,大军就杀到这里,而眼前这些人终归黄土,江山改朝易主只在今朝,君玉歆,似乎又一次被人逼到了死路,看不到生机。

云之遥见状走上前两步挡在君玉歆面前,然后是灵姬,钱隆,小林子,甚至还有怕死怕到极致的金钱豹,他们站在人墙,将君玉歆护在身后,哪怕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君玉歆早已恢复了武功,甚至比之当年也不遑多让,可是他们依然如此,好像这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一种哪怕死,也要让君玉歆活到最后的勇敢。

当初是他们一路并肩走进这座皇宫的,从最初开始,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在拿命跟君玉歆一起搏一场盛世富贵,如今,也该拿命来与君玉歆比肩而立,面对这富贵之后的阴冷和阴谋。

这一刻,他们心中生出一些豪迈之感,这感觉是他们破宫而入那日都没有过的,这种生相依,死相存的共同进退,是在绝境下才会有的,人性再丑陋,也掩盖不了那些闪耀的光辉。

君玉歆看着眼前四人,嘴角露出一些微笑,也罢也罢,天下人负尽我也罢,至少他们还在,这世间便没有那么令人绝望。

“无妨,你们把命交到我手中,我便不会让你们丢了性命。”君玉歆站起来,分开他们走到前面看着君诚,“而想拿走我性命的人一直都那么多,却从未见有谁真的拿走过。”

“你是在指望城外你那一万头畜生来救你吗?来不及了,早在数日之前,张将军就把你养的那一万头野狼屠杀干净了,兄弟们了吃了好些天的狼肉,只等今日再将你们几人拿下!”君诚冷笑一声,“只可惜那个笑疯子让她逃走了,不过又有何妨,等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了,抓一个疯子又有何难?”

“是吗?笑姑的轻功天下鲜少有人能敌,你们要抓住她,只怕是天大的不易,我料想不错,此刻她也应该在京中,你信不信我?”君玉歆莞然一笑,不惊不惧。

“那就看看,一个疯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君诚信心十足,他还不信了,一个疯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令人始料未及的,君诚一刀捅进了古慕月的身体里,然后把刀扔在了君玉歆脚下,阴笑着说道:“大小姐,君家的仇,这下才算是报完了。”

“杀尽古家所有的人,就是给君家报仇吗?”君玉歆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满脸震惊不解的古慕月,这个女人多么的愚蠢啊,简直蠢到了连自己怎么会死都想不明白的地步,她甚至连过河的桥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桥基的一块石头。

“大小姐做不到的事,我来做。如果大小姐你不这么心软无能,我也不会走到今日,明明是大好江山唾手可得,你却偏要继续辅助古家的人做皇帝。那五岁小儿你伸手就可以掐死,却始终下不去手,那属下只好代劳了。”君诚的心理已经有些扭曲了,他到底是为了给君家报仇才要做这些事,还是为了他渴求的荣华富贵做这些事,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又或者,他渴求着荣华富贵,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可以让他在夜间安稳入睡,平心静气地做出这些事来。而给君家报仇便成为了他最好的借口,他用着这个借口心安理得地追求着他想要的东西。

也真不怕玷污了君家赐给他的“君”字一姓。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云之遥已经抽出了佩剑,灵姬也握紧了双手,钱隆和小林子几声暗哨叫来了宫中一直潜伏着保护君玉歆的人,金钱豹肥大的身子第一次没有因为害怕而抖动全身的肥肉,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哪怕今日性命丢在这里,他们也无怨无悔。

君玉歆则缓缓抬眼,看着宫门外的厮杀,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经历了一万次的轮回,透着无比的沧桑和疲惫。

第274章:笑姑神技

大军杀到,来到君诚面前的人却不是张之常,而是他口中的疯女人。

笑姑一脸的鲜血跑进来,壮实的身子却轻盈如燕,几闪几侧绕过君诚来到君玉歆面前,笑声连连比划着什么。

“她说什么,云之遥?”这里也只有云之遥懂得笑姑的意思了。

云之遥看着笑姑长吁了一口气,先是说了一声:“辛苦你了笑姑。”然后又对君玉歆说道:“顾舒玄的大军到了。”

几日前,笑姑逃出了君诚众人的围剿,本想进宫报信却发现四处都是君诚的人,将整个皇宫都围得水泄不通,笑姑就算是想放只鸽子进去都不行,她百般思量别无他法,急得只能团团转,而君玉歆那时已查觉不对劲之处,派人出宫找到了笑姑让她即刻赶往海边,去与顾舒玄停在海边上的大军会合,又跟顾舒玄求了一桩事。

“我这么做,很有叛国之嫌啊。”那一晚顾舒玄一边听着君玉歆的话,一边喂着君玉歆吃橘子。

“你少来,我如今可以用的王牌可就剩下你这一张了。”君玉歆靠在他大腿上懒懒散散地说道。

“怎么说也是宫变大事,你不要这么随意嘛。”顾舒玄让她那副松懈的模样逗得好笑。

“我可是策划过两次逼宫的人,怕他们?”也只有跟顾舒玄一起,君玉歆说话才会这么随意,就像很多年前,她还没有背负这些血海深仇,也没有背负这么多责任和重担,活得轻松自在洒脱,总是说着呐,做人呢,最紧要是开心。

“来得及吗?”而顾舒玄眉目间一片忧愁,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来得及吗?若是晚了,会不会来不及救下她?她会不会有危险?

“有笑姑在,一切都来得及。”君玉歆渐渐犯困,靠着顾舒玄好睡过去。

从京城去到国之边缘的海边有很长很长的路,快马加鞭也需十日之久。无人知道笑姑是拼了什么样的力气只用了三日就赶到了海边,海边众人早已收到顾舒玄的加密传信,备下了军马,只等笑姑一到,便能立刻启程。

那是一双多么巧妙的小手啊,泛着淡淡的莹白光泽,十指纤细如青葱,只见她面对着数万匹上好良驹,手指轻轻几绕几转,那些马儿就像是受过最严苛的训练一样,齐齐站定不动,目光直直地望着笑姑的手,再见那手上下几挥,马儿们前蹄高抬,只待出发。

这一双巧妙的手,在离诀国君玉歆开的赌馆里替君玉歆挣来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也在草原上替君玉歆驯服了上万头凶狠残暴的野狼,如今更是夺天地之造化,让这些马儿成为了这世上跑得最快的神驹。

风驰电掣。

静寂无声。

许是永远都不会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总是笑成疯子一般的女人,能拥有这般神奇的力量,她本不过是君玉歆一时兴起随意救下的苦命女人,却成了君玉歆最大的福星。

老天夺走你十分,总会还一分的。

笑姑不能说不能哭,辛酸委屈时都只可以大声发笑,不能倾诉不能流泪,但她得到了上天给她的另一分恩赐,这种御兽神术,早已脱离了常人能想象的范畴。

顾舒玄的大军如期赶到,从如水胭脂铺下方的密道进京,正在皇宫宫门处与张之常的大军正面厮杀。

笑姑担心君玉歆着急,不知穿过了多少刀光剑影急忙赶来报信。

“我知道了笑姑,辛苦你了。”君玉歆看着满脸疲惫之色的笑姑,感激地说道。

笑姑又是哈哈哈的大笑,却猛地一头栽倒在地,云之遥眼疾手快接住她,怜惜地说道:“她这是累坏了。”

“扶她在一边休息,等她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君玉歆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君诚终于失了脸上的自满自信之色,显得有些惊慌,他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正厮杀的人群,明显占据上风的人不是张之常将军的人手,而他从未见过的部队。

君玉歆也走到门边,看着外面她熟悉的人,这是顾舒玄的部下,当年的白堂,如今的神龙之将,这些人倒算得上是君玉歆的故人了。

“就算我给这个皇位让你坐,你坐得住吗?离诀国的大军随时会攻进羲和国,你以为如今的羲和国守得住?你们这些人,连区区一个小小的宫变都策划得这么失败,还妄想指点江山?”君玉歆漠然地说着,他们以为攻进这座皇宫,坐上那把龙椅,便能千秋万载黄袍加身吗?真正的危机他们连看都看不见,却指望着江山如画皆入他袖中,实在太过可笑。

“他们是离诀国的人?你这个卖国求存的叛国之贼,竟串通敌国攻我羲和!”这个时候的君诚倒是一脸的正义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君玉歆头上,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

那边鄙薄的声音带着几分薄怒传来:“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我是来攻占你们羲和国皇宫的似的,我明明是来救我家小娘子的。小娘子,你说是吧?”顾舒玄没个正形地倒提着一把普通的长刀,嬉皮笑脸地站在君玉歆旁边。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搞三搞四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我犯得着这么辛苦杀人吗?要知道我这个人最是爱好和平不过了,最讨厌的就是打仗什么的,小娘子啊,你说是不是?”顾舒玄说话虽是不着腔不着调,但眼中的杀机却是半分都未少,要不是君玉歆早有准备,要不是他在羲和国,要不是他还有大军就停在海边,要不是有笑姑的御兽神术,要不是所有的要不是,要是少了任何一样,今日这局面都不敢想象,他看着君玉歆风轻云淡抬手解困局,内心却紧张得一根弦无论如何也放不松,她总能笑对生死,可曾想过每一回自己都为她担心得几乎要疯掉?

小林子冲进来说小皇子中毒的时候,顾舒玄就知道君玉歆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所有人都忙着围在君玉歆身边做最及时的保护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宫去,找到他的人,带着他们杀进皇宫以解燃眉之危,无法时刻与君玉歆相伴。他在宫外的每一刻钟都是煎熬,担心宫内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担心君玉歆他们能不能捱到自己赶到。

感激上苍,终是来得及。

“你到底是谁?”君诚看着这个嬉笑怒骂的男人只觉得有眼熟,他称呼君玉歆为小娘子,又手握重兵,可是在君诚的了解中,君玉歆身边似乎没有这么一个人,当然,这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君玉歆在离诀国做过的那些事。

“不才,在下正是离诀国那边的皇帝,顾舒玄,也就是你们羲和国当年的离诀质子,想来你对我应该还是有点印象的。”顾舒玄装模作样拱了手做了个揖,模样实在贱得很。

“你…”君诚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离诀国的皇帝会出现在羲和国的皇宫之中的,还带了这么多兵将前来,看其模样,他与君玉歆关系极为密切,他竟来救君玉歆的!

“吵死了。”顾舒玄眉锋一冷,倒提着的长刀在掌中一转,干脆利落地就抹了君诚的脖子,就像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同杀一只鸡一样简单干净。

君玉歆看着顾舒玄轻声笑道:“你把他杀了,我怎么给张之常定罪?”

“你还需要给他定罪吗?这逼宫夺权之事我算是看明白了,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是老大,老大怎么说,天下人就怎么信,你说呢?”顾舒玄拉着君玉歆的手看着下方的肉血翻飞,直叹这羲和国的皇宫太不平静了,实在太不平静了。

本该是一处最是庄严肃穆不过的地方,却吵吵闹闹地闹了一场又一场的血变之灾,这宫里头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地上的血迹冲走了一层又一层,多灾多难命运多舛的羲和国啊。

这一场如同闹剧一般的宫变比之君玉歆那日显得极为滑稽可笑,妄图杀了君玉歆的张之常连真正的宫门都未踏入就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他不甘心地瞪大着双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什么近在眼前的无上皇权他只能抱撼而亡?那个蓝眼睛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要覆了这天下?

他同样不能相信,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进行,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没有人会给他答案,等到死后或许阎王爷会告诉他是如何失败如何死去的。而他一手策划的这场宫变从最初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他选错了对手,一生永远都在与阴谋相伴的君玉歆,又岂是他可以相敌的?

可是君玉歆也料错了一步,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人会毒杀古安和,她原本以为,他们会先逼进宫中,再杀古安和,那时候君玉歆自可以救下那个无辜的孩子。她料错这一步,却害得那个孩子丢了尚还稚嫩的生命。所以她才那么愤怒,不惜用那般残忍的刑罚折磨一个宫女。

来世,不要生在天家,不要生在富贵家。

“我还额外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你会喜欢的。”顾舒玄突然说道。

君玉歆侧头看他,他就在自己身边,望着前方,可是君玉歆却在一瞬间有一种感觉,顾舒玄离她好远。

那一刻,君玉歆藏了好久的绝望,终于袭来。

第275章:无路可选

对于宫变轻车熟路的君玉歆又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清洗掉了所有的罪孽,那些顺着下水道流走的鲜血染红了河渠,也染红了她脚下的路。

她一夜未睡,顾舒玄在隔壁的房间陪她坐了整夜。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长久的沉默,好像所有的话都苍白无力,以致于连开口的必要都没有。

一整晚,顾舒玄都在想着有关君玉歆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记忆里,君玉歆总是有许多种样子,泼辣的她,狠厉的她,多情的她,安静的她,每一种样子都美得不像话,于是顾舒玄从最初的拒绝相亲变成了最后的心甘情愿沉沦,不管付出的是什么,代价有多大,顾舒玄都甘之如饴,不提半点辛苦。

但顾舒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将会面临这样的她。

君玉歆,我们怎么会变得这样?

从古安和闭目的那一刻开始,君玉歆心中就有一种绝望的情绪一直在酝酿,她努力的压制着不去想,不去管,可是现实再一次残酷而血腥地告诉她:并非闭着眼睛,天就不会亮。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古安和长大,自己就可以远远离开,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去找顾舒玄,天下江山由他们去吧,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想过普通的一生,想陪在顾舒玄身边补偿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悠悠众口由他们去吧,那么多的灾难都走了过来,谁又能真的靠着一张嘴就将她击垮?世俗眼光由他们去吧,未曾经历过自己这一生的人,哪里有资格来评论自己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顾舒玄…”她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唤,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去,那隔间窗子上的人影早已不在。

天亮,云之遥推开了君玉歆的宫门,手里托着一件衣服,那衣服是明黄色,上面有着飞舞的五爪金龙,盘绕着祥云朵朵,点缀着东海珍珠。

“笑姑赶了一晚上,终于赶出来了。”

“龙袍吗?”君玉歆望着他。

“玉歆,我们走吧。”云之遥突然划下泪来,丢了手中的龙袍拉住君玉歆的手,“我们走吧,我们回天机山好不好?玉歆,求你了,跟我走吧…”

不要做皇帝,不要走到这世上最高最孤寒之处,不要坐拥天下实则无一物在你掌心,不要这样孤独地过一生。

君玉歆目光怔怔,一片虚空,许久之后起身捡起地上的龙袍,握在手心:“那羲和国怎么办?羲和国的百姓怎么办?”

“随便找个人做皇帝啊,反正这天底下这么多想做不是吗?这羲和国待你很好吗?那些百姓是怎么骂的君家你忘了吗?玉歆,走啊。”

“随便找个人…”君玉歆忽然笑了一声,云之遥啊,你何以如此单纯?

“随便找一个人,然后看着羲和国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政变中吗?如你所言,这天下想当皇帝的人那么多,难道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杀进这座皇宫,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皇位易主?”

“那又与你何干?”云之遥大声问道,他不懂,这与君玉歆有什么关系,纵使这皇宫变成修罗场,日日血光不断那又与君玉歆何干?这皇宫与她从来,一直,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干系!

“你可听过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江山若几经易主,天下若数次换王,你可知,苦的是百姓,是这黎民苍生?是君发财拼却性命也要守护的这个国家,是我君家满门忠烈宁可赴死也不愿颠覆的江山?我自可潇洒离去,留下的这偌大的烂摊子你让谁来接手?谁能接手?”若朝中一次又一次地动荡,天下百姓如何康安度日?羲和国早晚会四分五裂,那又岂是君家之人愿意看到的?岂是君玉歆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离诀国大军压境,他们现在是来助我平定宫变动乱,可若我离去,你以为谁能挡得住离诀国的铁骑?”君玉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满目之间皆是认命一般的神色。

“顾舒玄就不能不攻打羲和国吗?”云之遥绝望地问道。

“云之遥,你醒醒,他是离诀国的皇帝啊,他除了是顾舒玄,更是一代君王,是与我羲和国生死相对的敌国皇帝!只要为王,谁不想一统天下?更何况离诀国与羲和国之间的陈年旧恨你以为谁能轻易放下?如果,如果我现在就此放弃,我告诉你顾舒玄会毫不犹豫地拿下整个羲和国,到时候,这天下间就没有羲和国了。”

是啊,人们都忘了,那个深情似海一般的男子,除了是顾舒玄之外,更重要的身份是离诀国的皇帝陛下,他满腹谋略,心有万般宏图霸业待展开,人们总是只看到他对着君玉歆温柔多情的模样,笑话他身为皇帝却为情所困,不惜拼却整个离诀国的力量来相助一个女人,却不记得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天下占为己有。

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的唯一原因只是君玉歆。

因为这是她要守护的国家,她要守护的子民,所以顾舒玄愿意停下脚步与她共同守护,而并非是出于对这个国家的容忍和退让。假若君玉歆放手,离开这座皇宫,不再坚守着君家的誓言,他便会如君玉歆所说的那般,毫不犹豫地攻占这个带给过他太多屈辱和磨难的国家。

“我去跟顾舒玄说,我去跟他说就算你离开,他也不要攻打羲和国,为什么你们之间就不能各自退一步,为什么非要逼到这份上?”云之遥说着就要往外走。

君玉歆拉住他的袖子:“我与他之间,只要其中一个后退,另一个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如果离诀国的皇帝不是他,我还有把握与离诀国相抗衡,至少保得羲和国平安,可顾舒玄会放弃皇位吗?不会。如果羲和国守护之人不是我,顾舒玄绝不会妥协半分,他是帝王自会金戈铁马收了羲和国的江山,所以我能放弃吗?不能。你要永远记住,他纵使退让,也只会为我一个人,而不会为别人。”

这是顾舒玄的全部深情,重到君玉歆几乎无法承受。

“你们两人在一起的智慧是千万人都难以企及的,你们会想不出办法来吗?”

“很多事,我们也没得选择。”

所以他们都沉默,持久而凝重的沉默,谁都不会后退半步,谁也进不得半步,谁都不是赢家,他们终于赢了离诸,却都输给了自己。

顾舒玄,你看,你我终是赢了离诸了。

没有生死相对,没有厮杀至死,没有战火燃起,离诀国将和羲和国将并存于世,我们赢了他,打破了他写给我们的结局,可是,我们赢得有什么意义?

到最后,君玉歆都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云之遥,她永远也不想让云之遥知道当年的离诸是一副何其可怕狰狞的嘴脸,不想让云之遥知道,她君玉歆一步步走到今日都是离诸设的惊天大局,直到最后,她终于才从这局中解脱。

那样无可奈何满是绝望的一生,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替君玉歆更衣的人是灵姬,向来镇定的她双手却在轻颤,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君小姐,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有些时候人是没有退路的,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等下你跟云之遥都出宫去吧,永远不要回来了。”君玉歆低声说道,都走吧,你们都不要留在这座孤寒至极的深宫里,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便好,天地自是浩大,你们不必被拘禁于此。

为什么大家都在难过呢?为什么没有人希望君玉歆真的坐上皇位,却不反对她垂帘听政呢?

如果你明白什么是皇帝,就会知道他们的悲伤。

那么,什么是皇帝呢?

皇帝是九五之尊,是万人敬仰,是百姓口中山呼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天子,是至尊,是一切高贵荣耀之词的具像。

皇帝一只朱笔可断人性命,一张金口可定国之生死,一张圣旨可令人鸡犬升天,皇帝有着天底下最大最可怕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