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懒洋洋的“唔”了一声。也难怪,这年头,家族的利益向来都摆在第一位,自己女儿生不出皇子,同族中的女孩得皇上青睐,生下孩子也是一样的。连皇后的娘家都如此想,别的人家就更别提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承庆帝只能有一个子嗣存活于世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了。细想想,她投胎当天,昭阳宫西偏殿里听到那个小太监回话的人,除了皇帝、皇后、安妃、谭启、黄胜,云洁,其他的全都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容妃被严密看守,听说只剩下半条命,咽气是早晚的事。

“公主,你听我说了吗?”小桃不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明净笑道:“听着呢,你刚刚说到,这次来西苑的大多是庶女,有几个嫡女也是庶脉旁支,不是嫡系。是不是?”

“是呀!”小桃眉飞色舞的压低了声音,“庶女比嫡女生的好,这次来的个个都是天香国色。”

叶明净就想到了迎着黄昏的夕阳,纵马奔驰的承庆帝。那种年龄段的男人,本身就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醇厚魅力。再加上他身居帝国最高位,眼界、阅历、权势无不是天下至极。长相也不差,身材保持的又好,的确很能吸引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大叔配萝莉,多么经典啊!

反正和她无关,权当看戏好了。

俗话说的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西苑新驻进的小萝莉们,个个摩拳擦掌,立誓要将皇帝大叔拿下。荣华富贵、家族兴旺指日可待。柳树下、湖畔边、亭台楼阁间,处处可以看见摇曳婆娑的动人身姿。或妩媚、或娇憨、或冷艳、或圣洁,千姿百态,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承庆帝本人没有迎合广大萝莉们的期待。他深居简出,除了处理政事,剩余的时间全放在了教育叶明净身上。

于是一时间,来凤凰台见五公主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这个时候,叶明净深深庆幸她目前只有五岁,大部分的人被薛皇后给挡掉了,小部分推不过的也不要紧。萝莉们的话题很简单,无非是花儿有多香,衣服料子有多美,新奇的玩具有多好玩。叶明净只要保持呆傻的表情,任凭别人说什么都不回应就行。反正这些话题对她来说原本就很无聊,谁也没办法和一个五岁的女孩子计较。

时间一长,京中就开始渐有传言,五公主为人呆傻,犹如木头一般。

承庆帝问她:“别人和你说话,你怎么都不回答。”

叶明净答曰:“我是公主,想不回答就不回答。”

承庆帝就板了脸:“为人者应谦和知礼,你身为公主更应该做出表率,怎可如此无礼?”

叶明净眨眨眼:“她们不是真心喜欢我。”

承庆帝立刻就半喜半忧,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和一个五岁的女孩子讲为人处世切忌将心事写在脸上,应或故作高深、或亲切有礼之类。半天后,他道:“如此不理不睬,别人会说你傲慢无礼的。”

叶明净一本正经的道:“不会的。我经常在草丛里、墙根下、角落里偷听。她们都说我是呆傻、迟钝,没人说我无礼。”

承庆帝又失语了片刻,道:“若是被人发现,你如何是好?”

叶明净道:“我穿了布衣服,即使被看见了,她们也只当我是小宫女。”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西苑我比她们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人发现。父皇,净儿这样躲着,可以听到好多有趣的话。和她们在人前的时候说的都不一样哦,很有意思。”

承庆帝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吩咐谭启:“将殷道长请来。”

殷道长叫殷戒,是凌虚观的现任观主。那个施展九幽破魂大法死了的袁真人,是他的师父。夏朝从叶明净的祖父太宗皇帝开始分界,之前的两个皇帝喜欢招和尚来宫中讲经,之后的喜欢找道士聊天。在叶明净看来,这就和现代人看心理医生一样,皇帝也是需要有倾诉对象的。

殷戒最近就住在西苑,奉诏后很就来了。头戴碧玉簪,身着青色道袍,为人清瘦。宽宽大大的袖子随风起舞,很有仙家气派。

承庆帝让他给叶明净把脉:“…看看她的身子骨养的怎么样了。”

殷戒把了把脉,又上上下下捏了捏叶明净全身的骨头,窘的叶明净满脸通红。殷戒的神情却很严肃,他沉吟道:“五公主的身体,比之前要好很多。孩童之时,本就是生气旺盛,调养的好的话,应该可以更上一层楼。”

承庆帝满意的点头:“那就交给你好好调养,她如今喜欢四处乱窜,没个好身手,指不定就要吃亏。”又对叶明净道,“你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殷道长学些健体之术,可愿意?”

叶明净哪有不愿的,连连点头。

承庆帝想了想:“这样一来,你住在凤凰台就不方便了。需得搬到我这里来住,可愿意?”

叶明净顿时大喜。这种问题都不用考虑的呀!薛皇后不是她亲妈,承庆帝可是她亲爹,当然是情愿跟着亲爹住。

她睁着大眼睛,一脸孺慕:“净儿想和父皇住在一起。”

承庆帝略微不自在的咳了咳:“可不许哭闹。”

第九章 换地方

五公主要搬去蓬莱仙岛的消息,如同一枚炸弹,将许多潜水鱼们纷纷炸出了水面。

薛皇后淡定的笑笑,似是不出意外一般,命人好生打点叶明净的用品。又分批叫了素洁、花雕、小桃、桔子、冯立几个恩威并施的教育了一番。

薛淇听到消息后,带着亲手做的布老虎、布兔子等玩具上门表示祝贺,委委婉婉的道:“…闷了就看看、玩玩,权当个消遣。”

那布老虎和布兔子做的十分精致,绣花栩栩如生,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

叶明净仍旧一副迟钝的表情,呆呆的道:“谢谢薛姐姐。”

薛淇也不是第一天见她这种表情了,目的达到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

叶明净就叫桔子找个箱子出来,将那老虎和兔子扔进去锁好。小桃十分可惜:“多漂亮的布偶,锁在箱子里干嘛,拿出来玩不好么?”

叶明净看了她一眼:“这是玩物丧志,被父皇看见就不好了。”

桔子抽了抽嘴角,冯立低下脑袋。人家薛姑娘求的不就是能被皇上看见么。

一个晚上的时间,叶明净收到了荷包、香袋、布偶无数,还有个别才女用香笺写了诗,用宣纸画了画,送过来给她。理由都是“解解闷”。好像叶明净要去什么苦寒之地一样。这些东西她统统都给锁进了箱子。

薛洛有些闷闷不乐,家里人送她来西苑时嘱咐过,要好好陪着五公主玩。可这五公主也太没意思了,说半天话也不回一声,白天的很多时间又看不见人,据说是去皇上那里学习了。西苑里规矩大,不如家中自在。这样一来,薛洛就觉得过的特别没意思。现在五公主要搬走了,她便动了回家的心思。

薛淇那里,她本能的不愿去说,她和她不是一个姨娘生的。于是,她找了薛凝之:“五哥哥,这里太没意思了,我想回家。”

薛凝之的怨气也正大着,六皇子都没有住在皇上身边被亲自教导过,凭什么那个傻子一样的丫头就那么好运。心下不平间,听见妹妹这么一说,当即就道:“好!我也不想住在这里了。我们去找姑姑说去。”

薛皇后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喟然叹道:“你们既然觉得没意思,那就回去吧。凝之要好好读书,功课不要落下了。”

两个孩子行礼退下,迈着轻松的步子回去收拾。

薛皇后独自冷笑:“看见没,该留的不留,不该留的生了根一样赖着不走。”

云洁递了一碗碎冰酸梅汤给她:“娘娘,五公子还小,以后会明白您的用心的。”

薛皇后冷哼:“他小。大哥和嫂子的年纪还小吗?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想着让薛淇进宫,生个皇子。哼!想生皇子的多了,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云洁拿团扇替她扇风:“娘娘别气了,这大热天的,小心上火。国公爷这不是不知道您的苦衷么,日后他知道了,会感激您的。”

薛皇后叹气:“我哪里要他的感激。我虽是皇后,也是薛家人。薛家失了圣心,我有什么好处?我苦心安排,原指望着洛儿能和净儿交上朋友,凝之年长,又是男孩子,能领着护着她们一块儿玩耍。这感情就处出来了。这两个倒好,一个心心念念着死了的人,一个娇气十足。还说净儿是傻子,我看他们才是傻子!”她想想又冷笑,“我到情愿醒过来的是净儿,容妃那个张狂样儿,若是她的儿子成了独苗,只怕立刻就要盯着我这后位了。我从后位上下来,薛家又能有什么好?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人到底当我是什么?”

云洁劝她:“五公子是至诚君子,凡事直来直去。这也是他品性高洁,您该高兴才是。皇上也会看在眼里的。”

薛皇后想了想:“罢了,我也不操那心了。等他们撞了头,就自然知道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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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叶明净快快乐乐的搬到了蓬莱仙岛,总算可以脱离**那一群饥渴的女人了。

要说到了蓬莱仙岛和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最明显的就是能看见男人了。

不是太监、也不是像薛凝之流的小男孩。而是真正的男人。比如殷戒,又比如器宇轩昂的御林军哥哥,还有时不时穿梭往来的朝堂大臣,总之阳刚之气十足。看的叶明净心花怒放。

蓬莱仙岛宫女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其它地方的要多的多。果然还是要男女搭配,干活才能不累。

殷戒教了叶明净一套锻炼身体的拳法,叫做‘八禽戏’。模仿八种动物的动作,活动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动作由易到难,由慢至快。共分三个阶段。他先全套示范了一遍,第三阶段的动作特别好看,身体每一个部分的韧带都被完全拉开,时而如同猛虎,时而如同仙鹤。‘八禽戏’这个名字非常形象贴切。

以叶明净现在的身体基础,只能学习第一阶段。一套慢悠悠的拳脚施展下来,竟也弄的浑身大汗淋漓,十分酣畅。

殷戒对她的学习能力表示了肯定,同时指导她,打拳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呼吸的调整,第一阶段的动作不讲究快,目的就是能找到全身调节的最佳状态。叶明净灵机一动,立刻把白鸿教她的呼吸口诀给用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实验,什么时候呼气、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含气,什么时候屏气。什么时候急速等等。以身体内部最舒服的状态为准,这样折腾了七八天后,她练完拳,明显可以感觉到全身四肢有股热呼呼的劲儿,好似浑身充满了力量。

殷戒每天都要给她诊脉,记录她身体的变化。对此啧啧称奇,连声说五公主是他见过的身体最有潜力的人。

叶明净的身体越来越健康,睡眠质量越来越好,记忆力也越来越强。承庆帝眼中欣慰的目光也越来越甚。

《三字经》和《千字文》她已经学完了。叶明净也大致了解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历史,总得来说和华夏族还是很像的,三皇五帝,尧舜禹汤都有。春秋战国也一样。只是有些细微的出入,比如各国兴亡的时间和历史事件有很多不一样,又比如秦朝的二世皇帝是公子扶苏等等。不过该有的著名人物和学术典籍都有,孔子、孟子、墨子、韩非、老庄,一个不差。

那个穿越前辈,也就是周太祖李若棠,人称熙照女帝。她出现的时间是隋末,这里的隋炀帝后面还有几个隋朝皇帝,不过都是傀儡和短命。从隋炀帝开始,各地群雄纷争战乱了近百年时间。最后李若棠前辈一统天下,建立了周朝。年号熙照。这里没有李渊,也没有李世民。

李若棠前辈打下的江山在三百四十七年后让她的一位女性后辈,肃宗皇帝李青瑶给送人了,送给了她的丈夫,叶明净的曾祖爷爷,夏高祖叶承祜。丈夫成了皇帝,很快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了。李青瑶死的很早只有三十二岁。

女帝开国,女帝亡国。承庆帝给叶明净讲解这段历史时,很是感叹了一番。

叶明净明白,承庆帝是特意讲给她听的。很多史书、资料上都看不见的东西,在承庆帝那里都可以知道。她猜,叶氏皇族一定有一套完整的宫廷秘史记录,上面记载着真实的历史。

果然,承庆帝嘱咐她:“净儿,父皇和你说的这些,你不能讲给别人听。知道么?其实,原本历朝历代的史册都是遵循了孔子的‘为尊者讳’,记录下的是一派歌舞升平。可就是那位熙照女帝开始,在皇室秘密留下惊人言论,说是无知者无畏,后辈必须知道真实的历史,才能避免走弯路。功过自有后人说。所以,皇室中一直都留存有另一套史册。说来,高祖皇帝也是沾了肃宗禅让的光,周朝的宫廷典籍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熙照女帝的很多见解的确令人佩服那!”他朗声吟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周太祖大才啊!”

叶明净不屑的翻眼,她那是剽窃的李世民!

自从搬到了蓬莱仙岛,叶明净觉得日子过的很快。在承庆帝面前,她不需要小心谨慎,因为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父亲往往很能包容女儿,她在课业和学习上天天有进步,承庆帝在大方向上得到了满意的把握,于是在日常生活中便竭尽所能去娇惯她。

这个时代的历史时间相当于华夏族的盛唐,物资和矿藏远比明清时代要丰富许多。整块翡翠抠成的杯子,黄绿交接,通透的如同晶莹的水滴。这是她喝水的杯子。据说只是普通奢侈品,很多豪门世家都有。

周朝以前,世人多是以羊脂白玉为贵。李若棠同志在登基之前独辟蹊径,奋力打下西南异族的一片荒芜之地,曾经很惹人嘲笑。可随着翡翠风华绝代的出世,那些笑过她的人全都捶胸顿足的后悔。李同学大批的军费就这么从石头里挖了出来。翡翠也以它独特的魅力分掉了玉石世界的一半天下。

叶明净如今身边诸如此类的奢侈品数不胜数。内务府一有好东西呈上来,承庆第一个就往她这里送。一天恨不得喂她吃五六顿饭,哪一样菜她多吃了两口,立刻厚赏那个御厨。一件衣服她若是表现出了比较喜欢,从做衣服的宫女到承办料子的经办人都大大的夸奖和赏赐。如此情形之下,叶明净炙手可热,人人争相为她服务,挖空了心思来讨好她。幸好她内里的灵魂是个成年人,不然,被养成骄傲自大的纨绔是迟早的事。

亲爱的父皇,惯孩子是不对的。难道李若棠前辈没说过小孩子要粗养吗?

第十章 齐靖

夏天过去以后,叶明净的身体有了显着的改善。以她现在良好的睡眠质量,一天只需睡八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恢复身体的劳累。每天这么不起眼的两小时,日日累积之下,无形中让她比同龄人多出了很多时间。这是一笔很珍贵的财富。

承庆帝现在对她很满意,这个女儿虽不是惊采绝艳,却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稳健、踏实。这种性情是很难能可贵的。

过完了八月中秋节,西苑的住客们陆续回到了皇宫。等到九月的时候,万众期待的选秀正式开始了。承庆帝恩旨,在京六品以上官员和男爵以上爵位的人家,有适龄女儿的都可以参选。以自愿为主,不强行规定。

小桃天天汇报最新消息,什么谁谁家的女儿被报上名了,什么谁谁据说是京城第一美女了,谁谁是第一才女了等等。都是烂俗了的一套。叶明净在一堆花边新闻里挑挑拣拣到也听见了那么一两个有意思的。

庆国公家有一位十六岁的嫡女,貌美端庄。最近刚刚出嫁了。嫁给了中极殿大学士董学成的儿子,礼部仪制司主事董康。承庆帝亲自写了贺词“天赐良缘”送上。

这位庆国公倒是很有意思。叶明净琢磨,只是不知道是心疼女儿呢,还是揣摩透了圣心。虽是兵行险招,效果却非常之好。

承庆帝的贺词是一个信号。董孙两家结亲之后,秀女的报名量明显减少了,薛皇后的工作得到了大大的减轻,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随着秀女们入住储秀宫,叶明净再次将小桃禁足了。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打探八卦极其容易惹事。她自己也小心谨慎,每天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走至宣明宫,尽量不多踏一步路。

虽然她很想参观选秀现场,但到底还是小命要紧,没有闹着要掺和,一直乖乖的窝在昭阳宫里。

不过有点没想到的是,她的亲娘,安妃。如今竟然也在选秀的裁判席上,有了一个位置。

安妃过来看女儿时是这样说的:“我哪儿会看人呀,都是皇后娘娘仁德,非要拖着我去掌眼。我是瞧着这也好,那也好。个个都是如花的美人。要我说谁好,谁不好,我可说不上来。多说多错,我干脆就一句话都不说。”

叶明净窃笑不语。皇后一定是故意的。安妃长的很美,属于那种如莲花般清雅的美。只是不能听她开口说话,一开口就会透出几分傻气,生生破坏了那种灵秀的美感。薛皇后根本不需要她发表意见,只需她坐在那里淡淡微笑就能起到压阵的效果了。

安妃又说了几个参加评判的妃子,果然都是各有千秋的美女类型。薛皇后的心思一目了然。别以为你们有多漂亮。咱这儿是皇宫,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承庆帝最后只选了三个长相一般、看着很温和的女子,三人的家世都非常普通,封的等级也很低,从七品的美人、良人、才人。

之后,他就兴味索然的离开了。薛皇后也没有故作贤德的再选人,其余的妃子更是乐得少些人来抢食,也就顺势散了。闹的轰轰烈烈的选秀就这样以一种寂寥的姿态落幕。

叶明净很奇怪的问安妃:“父皇为什么不选漂亮的秀女呢?他不喜欢美人吗?”

安妃笑道:“傻孩子,哪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只是这些美人啊,都不合他的意。你父皇是何等骄傲之人,岂会委屈自己。”

**没有傻子,更没有能生下孩子还平安活着的傻子。安妃一语道破天机。原来她亲爱的父皇傲娇了。朕是喜欢美人,但朕不喜欢你们强行塞过来的美人。当朕没见过美人吗?朕的品味比你们要好的多!

选秀整整折腾了一个秋天,等到新美人们入宫安定下来,天天请安,再串几家门拜访拜访,时间就将近年末了。承庆帝和薛皇后两人都非常忙,连带着对叶明净就过问的少了些。安妃同志从五月落水事件后表现一直良好,低眉顺眼,不骄不躁。帝后一致通过了对她的考察,加之昭阳宫里人来人往的太乱,就暂时把叶明净搬到了安妃的长春宫。安妃欣喜若狂,夜里总要偷偷起来看女儿两眼心里才踏实。

在宫廷里过年是很没意思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大家的男女比例失调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叶氏皇族子嗣凋零,偌大的皇宫里只有叶明净这一个孩子。承庆帝本人也没有活着的兄弟,只有一个妹妹福寿公主。嫁给了景乡侯齐家。堂兄弟也只有一个,远在封地凉州的凉郡王。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回娘家过除夕的道理。远在凉州的郡王也不可能赶来京城过年,当然,承庆帝也不会允许他来就是了。总之,夏朝天子家,叶氏一族的除夕晚宴郁闷到令人乏味。满场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和没什么阳刚气的太监。唯一的男人是四十二岁的承庆帝,唯一的小孩是五岁的叶明净。富丽堂皇的宫殿、喧嚣热闹的晚宴中透着一股别样的凄清。

好容易挨到新年的钟声响起,承庆帝立刻离席,按照祖制,去了皇后的昭阳宫。众嫔妃们愁多喜少的也各自散了。唯有安妃喜滋滋的搀了女儿,在爆竹声中回到长春宫。

年初二的早上,叶明净在昭阳宫的东偏殿见到了回宫拜年的福寿公主。看相貌约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的和承庆帝略有几分相像。身边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瘦瘦高高的,脸上的表情很老成。

福寿长公主笑着招呼她:“净儿过了年有六岁了吧。可是大姑娘了。快过来见见,这是你靖哥哥。”

叶明净立刻就恶寒了一下,她可不是黄蓉。

薛皇后笑着说:“这是你姑姑的长子,你表兄齐靖。今年十岁。”

叶明净就叫了声:“表哥。”

可恶,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喊慕容复。

齐靖的表情也很不自在,轻回了一声:“表妹。”

福寿公主立刻就掩嘴笑了起来:“真是巧了,两人的小名都叫净(靖)儿。”然后就连声催着让两个孩子自个儿玩去。

薛皇后淡淡的笑了笑,吩咐云洁带着两人去西偏殿玩儿。

西偏殿本就是叶明净日常起居的地方,虽然这些日子暂时搬到了长春宫。昭阳宫里的东西却是动都没动过的。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玩些什么,叶明净想不出来。不料齐靖倒是一副很老练的样子,很快退去了脸上的红晕,恢复了白净的脸蛋问她:“表妹平时都玩些什么?”

叶明净回想了一下:“踢毽子,跳绳。”

其实,自从她开始练‘八禽戏’后,已经很久不靠这两项运动来锻炼身体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刚刚发现,自己平时竟然都没什么孩童的娱乐和游戏。无奈之下只得说了这些。

齐靖想了想,犹豫的朝窗外看了两眼:“过年都是要放爆竹的,我带你去放纸炮好不好?”

由于李若棠前辈弄出了黑火药的配方,夏朝过年也有和小鞭炮、二踢脚之流类似的纸爆竹。齐靖过年最喜欢玩的就是和堂兄们一起放爆竹。

花雕的脸都要吓白了,赶紧阻止:“齐公子,宫里是不能放爆竹的。伤到人就糟了。”

齐靖很不高兴:“我又不是傻子,不会找没人的空地么。六表弟就曾说过新年时要和我一块儿放爆竹的,他怎么就没提过宫里不能放爆竹?你是怕事,在这儿哄我们呢!”

花雕立刻变了脸色。周围的小宫女都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齐靖这时才发现他说漏了嘴,脸涨红了一下,很快收住了声音。

叶明净很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见众人脸色怪异,便问:“表哥,你怎么不说了。”

这时冯立拿着一本书走上前来:“齐公子,五公主最喜欢听人讲书。公子不如给公主读些故事吧。小的给您上些吃食点心,大家边吃边聊岂不好?”

齐靖看了他两眼,接过书一瞧,是《搜神记》。问叶明净:“表妹以为呢?”

叶明净作为女生,本能的不喜欢放爆竹,便道:“这样很好,有劳表哥了。”

齐靖点点头,翻开书边读边讲解起来。

花雕松了口气,悄悄的退到一边。

齐靖一直讲了半个多时辰,其间喝了五杯茶。然后在结束了一个故事后,面色潮红的放下书:“我去更衣。”

叶明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更衣即为去洗手间的意思。赶紧吩咐冯立跟着去伺候。等齐靖潮红着脸回来后,她真心的感谢加道歉:“齐哥哥,谢谢你读书给我听,快歇一会儿吧。”又将她刚刚听故事时剥的一小碟葵瓜子仁推到齐靖面前,“吃瓜子儿。”

齐靖也愣了愣,叶明净听故事时手上一直在剥瓜子儿,没想到是剥给他吃的。他迟疑了一下,又推了过去:“妹妹自己吃吧。”

叶明净剥瓜子只是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活度,她本人并不怎么爱吃。于是就又推了过去:“齐哥哥,这个给你吃。我喜欢吃小胡桃,可是很难剥…”

齐靖立刻道:“我来帮你。”然后便拿起小锤子和包了绸布的木头垫,敲胡桃仁给叶明净吃。

两人消磨了一个上午。福寿公主走后,薛皇后问叶明净:“和你表哥玩什么了?”

叶明净道:“齐哥哥给我读了故事,还剥胡桃仁给我吃。”

晚上的时候,承庆帝也问她:“听说你今天和齐靖玩的很好?”

叶明净回答:“净儿不喜欢放爆竹,齐哥哥就读书给我听。”

承庆帝思索了一会儿:“净儿,自周太祖起,皇室到也是有过几个公主进上书房读书的。过完年后,父皇打算给你请个太傅,正式教你读书做学问。这样一来,你就会有伴读。你想让齐靖做你的伴读吗?”

叶明净犹豫了一会儿:“父皇,净儿除了齐哥哥,也没见过别的人。不知道该找谁做伴读。”

承庆帝嘴角轻扯:“只有齐哥哥吗?你忘了,你还见过薛凝之。”

“可薛凝之是六哥哥的伴读。”

承庆帝淡淡的道:“齐靖也曾是你六哥的伴读。”

第十一章 伴读

叶明净愕然。半天后才恍然,难怪那小子说什么六表弟、放爆竹时,花雕她们的脸色那么难看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于是,她很坦然的道:“既然是六哥哥的伴读,那净儿的伴读就找别人好了。”

承庆帝又道:“可你六哥哥已经不在了。他们两人现在也可以做你的伴读。”

叶明净想了想,道:“父皇替我决定吧,我听父皇的。”

孰料承庆帝今天还就不依不饶起来,紧紧逼问:“那你喜不喜欢他们?”

叶明净非常无奈:“父皇,我和他们只见过几面,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薛凝之就是母后的侄子,齐靖就是姑姑的儿子。”

承庆帝摸了摸胡子:“这样啊,那薛洛呢,你可喜欢她?”

叶明净实在不知道她家父皇在想什么,很无力的摇手:“薛洛就是母后的侄女,薛凝之的妹妹。”

这一番对话下来,承庆帝就又有了那种喜忧参半的心情。身为皇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人不能有个人的喜好,要能客观冷静的就事论事。从这一点上来说,叶明净冷淡的性子无疑是非常之好。可私下里他又怕这孩子过于冷感了,对天下人无爱,会刻薄寡恩,这样也就很难有责任感。

算了,孩子还小。慢慢看吧。他心底暗暗的打算,必须要好好选几个伴读,从小陪着长大,潜移默化她的性情。

开春之后,承庆帝给内阁发了一道旨意。大意是,五公主叶明净已经到上学的年龄,关闭了半年的上书房将重新启用。文华殿大学士廖其珍、翰林院学士林珂,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奉英入值上书房任教。其中廖其珍加封太子太傅。

旨意一出,满朝震惊。

廖其珍原本就是六皇子的老师,为人品性高洁。六皇子死后,他痛不欲生。却强忍悲痛,上书皇帝应再次选秀,充裕**,以求再有子嗣。这样一个大儒。让他为了江山社稷,再换一个皇子教,他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可现在的问题却是,去上书房读书的是一位公主。虽然,自周太祖后,周夏两朝历代也会偶尔有那么几个公主进上书房。这些公主或是远嫁异族,或是和世家联姻,对皇室的贡献远比一般的公主要多的多。照这样说来,五公主进上书房读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惜,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想。他们的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词,一个不敢相信,却又挥之不去的词——“女帝”。

在周太祖李若棠出现以前,没人会相信女人能够当皇帝。李若棠开创熙照盛世之后,曾召集有才学之士,和一些守旧学者展开过长达十日之久的辩论。辩论女子为帝是否符合天意。

据说,在午门外的广场上,先贤大儒们,席地而坐,各抒己见。周太祖十分大度,不以言论获罪,还组织了百姓和各国使节过来参观。所有参加辩论者,免费提供茶水和简单的吃食。广场外围搭建了许多临时棚子,租给商人小贩们做生意。学者们的言论由专人记载,每天傍晚印刷,第二天发行,两个铜板一份。卖的异常火爆。

十日之后,周太祖将所有的言论整理成十本厚厚的典籍,命名为《十日谈》。卖遍了全国各地,甚至周边各国。这套书忠实的再现了那十天的言论,无论好坏,没有一点儿删减。周太祖名声大振。

而那些持女子不应为帝、不应牝鸡司晨的老派言论者,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被李若棠给狠狠涮了一把。

请问,哪一位男子皇帝有这样的气度?哪一位男子皇帝有这样的胸襟?哪一位男子皇帝可以开创这一盛世大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若棠以一种磅礴浩然的气势向天下宣告:她,是最杰出的皇帝。

后世即使有那么几个机灵的想要仿效,却悲催的发现了一件事。他们没有那么多钱来操办。天知道李若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熙照朝共三十二年,人均收入为历朝第一,国库收入为历朝第一,粮食储备为历朝第一,世家贵族们的豪华生活也是历朝第一。这在各个阶层都是有真实的数据记载流传下来的。

李若棠以事实证明,没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文人们可以载入史册的、最辉煌的、独一无二的辩论大典恰恰只有在女帝统治的年代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