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立刻来了精神:“走,看看去。”

小太监带路,找到一个绝佳的偷窥地点,隔着绿叶花枝,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四个人。

孙承和红脸粗脖子的在叫嚣:“说的就是你!文不成,武不就。不就是仗着家里人的势么!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就硬舔着脸贴上去,怎么?现在人没了,就又来贴五公主了。亏你还好意思坐在这里,不要脸!”

齐靖气的浑身发抖:“伴读是皇上亲自选的,他选中了我,我自然能坐在这里。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孙承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选中了你?天知道你是怎么当选的。你没诏哥哥聪明,没诏哥哥能干,读书、骑马、射箭全不如他。你凭什么能一次又一次的当选,还不是仗了你家里的势。你敢说,你母亲没有和宫里头说过这事儿?”

齐靖脸色发白:“我没陆诏能干,你就比他能干吗?你又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大伯是庆国公。要是光凭才学,天下间才学好的人多了,那也轮不上你!”

孙承和大叫:“你当我稀罕当这伴读吗?”

江涵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

孙承和拼命的扭。

薛凝之也同样发白着一张脸,拽住齐靖道:“算了,我们走吧。”

齐靖还想说什么。薛凝之就脸露哀求:“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被人听见可怎么好。”

齐靖愤愤的扔下一句“你不想当伴读,你心疼他,有本事你就和陆诏换呀。”

他被薛凝之硬拽着走了。

孙承和听了就要冲过去和他打,被江涵死活拉住了:“薛凝之说的没错,这里是什么地方。要吵架哪儿不能吵,你非得在这里闹吗?”

第十四章 上书房(三)

孙承和呆呆的坐在石凳上,垂头丧气的问江涵:“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江涵没好气的回他:“你还知道啊!”

孙承和立时就蔫了。半天后,用带着哭腔的口吻说:“我偷偷的听姑姑和我爹说,杜婶婶要带诏大哥去衡阳,诏大哥就要走了。”

江涵奇怪的道:“陆家的老家不是在广陵么?为什么是去衡阳?”

孙承和道:“杜婶婶的父亲,诏大哥的外祖父不是担任过衡山书院的山长么?现在虽然不在世了,可杜婶婶的兄长还在衡山书院担任教习。杜婶婶要把诏大哥送去衡山书院读书。”

江涵就愣了愣:“可我听说衡山书院不收幼童,最少也得年满十二才能进学。”

孙承和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听姑姑说,杜婶婶这次很坚决,诏哥哥的舅舅家有两个孩子,大的已经去了书院,小的年纪和他差不离。诏大哥就先在舅舅家跟着学,等年龄到了再去书院。”

江涵想了想:“可这样一来,不是打你姑父一家人的脸么。寡嫂和年幼的侄子被逼得去投奔娘舅。京里的人要怎么说东阳侯府呀!你姑父不会肯的。”

孙承和就很苦恼的样子:“我姑父自然不肯,就是我姑姑也是不愿的。可你也知道杜婶婶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谁能扭的过来。自从信哥儿出生后,她在府里就深居简出。原本去年就说过要走的,后来出了选伴读的事才耽搁下来,说再看看。六皇子选伴读那会儿,诏大哥还小,东阳侯府又比不得薛家和齐家有势,没被选上。这一回,我姑姑、姑父、我大伯,都憋足了劲儿,一定把诏大哥给挺上去。挣个好前程。诏大哥的才学你是知道的,齐靖和薛凝之根本就不能比。杜婶婶也是觉得这是一条好路子,才没再提去衡阳的事。可谁知道,诏大哥竟然落选了…”

江涵就叹了口气:“偏偏你还被选上了。”

“就是呢!”孙承和激动起来,一脸遇到知己的样子,“你是知道我的,我会读什么书呀!我见了书本就头疼。我真不想当这伴读。真的!在家读书还能偷懒混过去。在这里,连混日子都不行,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还容易饿肚子。送我黄金千两我都不干。”

江涵道:“只怕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难免会以为你大伯有私心,关照了自己的亲侄儿。顶掉了妹婿的侄儿。”

孙承和立刻跳了起来:“我大伯不是那样的人!你当我愿意来吗?这伴读,我情愿送给诏大哥!”

“你小点儿声!”江涵捂住他的嘴,“又忘了这是哪儿了不是?我知道你们家不是那样的人家,可架不住别人怎么想啊。京里头的流言都是这么说的。只怕陆诏的母亲一定要走也有这个缘故在里面。”

“你说什么!”孙承和大惊失色,“杜婶婶也怀疑我们?”

“那到不一定。”江涵颇为老练的晃着小脑袋分析,“流言散布的这么厉害,陆诏在京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父亲、祖父、外祖父皆不在了。亲叔叔家又待的尴尬,不如另选一径,或可峰回路转。我爷爷谈起这事,就是这么和我爹说的。”

孙承和就泄了气:“照这么说,诏大哥是走定了。”

江涵道:“他在京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承和愤愤的拔了两根草,在手里狠狠的揉碎:“都是齐靖和薛凝之那两个家伙,不要脸,占了名额。都那么大年纪了,又是六皇子的人,还好意思跟别人抢!”愤然了一会儿,他又丧气的问:“江涵,你说为什么我会被选上?面见皇上那天,明明我表现的很不好的。”

江涵含蓄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我爷爷也说过,他说皇上选你,是为了陪公主读书。”

孙承和不满的瞪他一眼:“多新鲜,谁不是陪公主读书来的?”

江涵就笑了:“那个‘陪’字,要读重音哦!”

躲在草丛里的叶明净一愣,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江涵笑。很纯粹,很欢欣。那个沉默到略显呆板的小男孩立刻就变得鲜活了起来。

她拍拍草屑,悄然离开。原来,一个简单的伴读挑选,背后竟也牵扯到了这么多事情。难怪孙承和看齐靖不顺眼呢。

下午的课程,廖太傅没有出席。

五个孩子自习功课或是写字。林珂担任巡视,每隔半个时辰过来一趟。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叶明净私下以为,下午的时光最幸福。可以自由自习,还有青年帅哥养眼。醇厚的男中音十分好听。

林珂三十岁不到,是叶明净迄今为止看到的唯一一位,不留胡子的成年男子。备注:真正的男人。

这一点很重要。至少叶明净是这样认为的。

下午的课时不怎么长,三点半左右就下课了。

但一天的学习还没有结束。

后面的是骑射训练时间。

皇子必须练骑射,每年春天皇室组织打马球,秋天组织去上林苑狩猎。皇子、公主都需参加,未满十五岁者以游玩为主,满十五岁后,皇子人人需参与,公主各自随意。这个也是李若棠留下来的传统。她的名言是:身体好才有坐稳江山的本钱。

历代皇帝深以为然。虽然身体好的皇子们互相残杀起来也很生猛,但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这个传统还是一直保留了至今。

骑马、射箭、习武。就像现代小学的体育课一样,在上书房属于必修课,每天都有。

叶明净的进度又是最后一个,五个人当中只有她不会骑马,不会拉弓。

就在她骑着一匹小母马,听着骑射师父的教导,慢慢遛达时。孙承和已经跨上马背蹿的没影儿了,他自从到了演武场,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叶明净也大致明白了承庆帝给她挑这么一位不爱读书的伴读的原因。

一个时辰之后,上书房第一天的课业终于全部结束。伴读们坐马车出宫。薛皇后则派了翟车接她回去。

晚上,承庆帝宣她去宣明宫用晚膳,满意的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米饭。

叶明净内里是成年人,用菜讲究荤素搭配。饭虽吃了两碗,菜却没有过量。又饱饱的喝了一碗笋尖火腿汤,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

承庆帝让人端上水果,问她:“第一天上学,有何感想?”

叶明净道:“早晨起的太早,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饿了。那些花头点心不中吃,应该来点儿实在的。”

承庆帝忍俊不禁:“朕知道。你今天把昭阳宫的早膳桌子都搬空了。”

叶明净就嘿嘿的笑:“父皇,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呢。我瞧着他们都喜欢吃肉食。我们年纪小,不宜饮茶,他们喝不惯牛乳,可以备些豆浆。天热了改成果汁。这样岂不好?”

承庆帝就想到了今天廖其珍的回话,没好气的斥道:“你就知道吃!那是读圣贤书的地方,不是饭堂!”

叶明净理直气壮:“圣人也要吃饭。身体好才能读书好。”

听到身体好才能读书好这句话,承庆帝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叹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和伴读们可谈的来?”

叶明净一听这个,就立刻跑到承庆帝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悄声道:“父皇,我今天听到一个秘密?”

承庆帝就翘起了嘴角:“哦?说来听听。”

叶明净在当岳晶晶的时候,也曾经会把学校发生的事讲给岳爸爸和岳妈妈听。可惜岳爸爸爱看电视,对女儿的嘀咕总是心不在焉,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岳晶晶讲了几次,得不到回应后就没兴趣了。岳妈妈更加彪悍,通常都是大吼一声:“你妈我还要洗碗、洗衣服、拖地、给你织毛衣。事多着呢!别来烦我,找你爸去!”

这两人空闲下来的时候,基本上不是凑在一起嘀咕什么菜价又涨了、这次评职称被谁谁顶下来了,就是和邻居串门。女人们家长里短的拉呱,男人们下下象棋,谈谈时政。两三个独生子女的小孩年龄差距大,最和谐的游戏就是坐在一起看电视。

总之,岳晶晶从来没有过和父亲一起促膝谈天,讨论人生的经历。

所以,承庆帝这么一说,叶明净立刻就来了劲儿,

“父皇,我今天看见孙承和和齐靖吵起来了。”

“是吗?”

“对呀!”叶明净故作神秘的道,“原来,齐靖和薛凝之是一伙儿,孙承和和江涵是一伙儿。两拨人吵的可凶了。孙承和说齐靖是仗了家里人的势,没资格当伴读,硬挤进来的。齐靖就说孙承和也是靠着家里,他大伯要不是庆国公,他也当不了伴读。”

承庆帝问她:“那你觉得齐靖和孙承和有资格当伴读吗?”

叶明净就想到了江涵爷爷的话,和他那含蓄的一眼。满不在乎的撇嘴:“伴读就是陪我读书的,是吧父皇?”

承庆帝点头:“没错。”

叶明净便一本正经的道:“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坐着陪我读书,没人捣乱。吵架也是背着我出去吵的。他们都挺合格的。”

承庆帝立刻放声大笑,笑的手都抖了。

谭启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满是欣慰的看了叶明净一眼。

皇上好久没有这么开怀笑过了。

第十五章 谈心

“说的好!”承庆帝笑够了,呡了口茶顺了顺气,“他们就是陪你读书的,只要陪的好,就是合格。”

叶明净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搞得那四个人像是三陪一样。

“他们还说什么了?”承庆帝又问。

叶明净心里有数,今天那两人的争吵内容,承庆帝一定也都知道了。这很正常,她能偷听,还是亏了上书房的小太监带的路。没道理承庆帝反而不知。

这是一个父亲对刚上学女儿的关心。

于是她就道:“齐靖和薛凝之后来就走了。我听他们总是提到一个叫陆诏的人。孙承和叫他诏大哥,好像是这人也参加了伴读选举,不过没选上。想要去衡山书院读书。孙承和舍不得他走,说情愿把自己的伴读位置让给他。”

承庆帝摸摸女儿的头发:“你可知道这陆诏是什么人?”

叶明净当然不知道。

“东阳侯陆震,是已故老东阳侯的嫡次子。”承庆帝的男低音在宫室中缓缓回响,“他的胞兄哥哥陆云,五岁读书,七岁能诗,容貌雅绝红尘。陆云每次上街,都会有人争相围观,仿效古礼往他车上投掷瓜果。陆云十九岁成亲,多少京中女子彻夜啼哭,肝肠寸断。陆云极善写词,风流俊雅,曾有青楼花魁出百两黄金求他新词一首。陆云的妻子,是衡阳衡山书院山长的女儿杜氏。据说杜氏才学绝佳,却相貌平常。婚礼上红盖头一揭,在场的人个个为陆云鸣不平。”

承庆帝呷了口茶,接着道:“陆云的婚后生活到也没有世人想象的那样不堪。勋贵家族嫡子珍贵,陆云生为嫡长子,嫡妻未生育之前,不可有贵妾进门。他到也和杜氏过了几年和乐的生活。不过,他们直到婚后五年,都没有孩子出生。老东阳侯和夫人就坐不住了。他们在京城里选了几家身世清白的小姐,打算抬进门。不料,杜氏却跪地自行请求下堂,理由是无出。东阳侯家就迟疑了。”

“啊!”叶明净轻呼一声,“这事怎么能迟疑?应该找大夫好好看看才是啊!”

承庆帝笑了笑:“别人的家事,谁能说的清。衡阳杜家,世代书香,在清流中颇有威望。也不是好惹的。下堂的事就被拖了下来,只是陆云身边的妾室都给停了药,又陆续纳了几房小户人家的孩子。”

叶明净再次轻呼:“啊!这陆云有妾啊!”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失望。

承庆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有妾。只是勋贵之家传统,在嫡子未降生之前侍妾都要服药罢了。”

叶明净立刻就不屑起来,如同在一块香喷喷的奶油蛋糕里发现一只苍蝇,说不出的腻味和恶心。

承庆帝继续道:“可惜那陆云却是个命薄的,家里一堆女人,足足又过了三年都没有一个有孕的。京中就有了一些传言,杜氏的下堂之说也就没影儿了。陆云听到了那些传言,立刻被气病了。一时间没挺的过去,只熬了几个月就没气了。陆家哭了一场也只能作罢。杜氏哭的伤心,昏倒在了灵堂上,大夫一诊治,竟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啊!”叶明净发出了第三次轻呼,“这个真是又巧又不巧。”

“是啊!”承庆帝感叹,“这个遗腹子就是陆诏。陆诏四岁的时候,老东阳侯去世,由嫡次子陆震承爵。陆震的夫人孙氏,就是孙承和的姑姑,庆国公的胞妹。他们两家是姻亲,所以孙承和才这么关注他。”

叶明净就“哦”了一声。

承庆帝调侃道:“陆诏的长相虽然不如陆云那般惊为天人,却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净儿可想见见?”

叶明净才不稀罕呢。像陆云这类仗着自己长的漂亮,四处播种的**男。是她最讨厌的。她喜欢情深至坚的男子,哪怕这人一首诗都作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过,貌似深情如一这种条件在现代都很难实现,更别说是纳妾合法的古代了。所以她很兴致缺缺:“我不想看。”

承庆帝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是真没兴趣,就有些奇怪。难道这个女儿真的是性情冷淡?可在他面前明明小儿女态十足呀?

于是他又道:“陆诏的才学也非常好,依我看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陆云到了后期,佳作渐渐稀少,多是众人捧煞。直至临终的前两年,已经没什么有才气的文章、诗作问世了。”

叶明净立刻就在脑海里刻画出了一个仗着脸漂亮,四处招摇的人。岳晶晶的系里就这么一位同学,钢琴弹的不怎么样,可架不住人长得漂亮。外系的人都称她为音乐系的钢琴公主。

陆云的形象在叶明净心中跌至谷底。连带着陆诏也不怎么样了。

承庆帝道:“我原来也想过陆诏的。不过,净儿的想法很对。伴读就是陪伴你读书的。若是陆诏来了,只怕就不是他陪你读书了…”

他还有一些没说的顾虑。陆诏未出生即丧父,接着幼年时,又丧了祖父。由寡母独自带大,他就担心他性情阴沉,影响到自家宝贝女儿就不好了。净儿的性子原本就沉静,还是孙承和这种性子欢腾热闹的陪着要好些。

***************

上书房吵架事件就这么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位伴读之间的关系变得很是有趣。齐靖和孙承和彻底决裂,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虽然他们很收敛的没有在叶明净面前闹过,可那种不友好的气氛,傻子也能感受到。

薛凝之和江涵要理智的多,属于两派人马的缓冲地带,偶尔单独遇到了,还能客气的交谈两句。

叶明净简直要笑掉大牙,只有五个人竟然还分裂、搞小团伙。浑然不觉她本人仅凭单枪匹马就成了第三个小团伙。

廖其珍从来没见过只有一位皇嗣在上书房读书,还能弄出此等架势的。想当初六皇子在时,和两个伴读那是其乐融融,互帮互助。友爱的不得了。怎么到了五公主这里就成这样了?

承庆帝听了他的汇报笑而不语。等廖太傅走后,谭启恭维道:“五公主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沉稳,颇有陛下您当年的风采。”

承庆帝就一脸得意。过了一会儿,他问谭启:“你说会不会是净儿她根本就不在乎那四个小子,所以对他们的闹腾不闻不问啊?”

谭启一愣,想了想,道:“陛下,依老奴看,公主也就对您亲近些。”

承庆帝回想了一下女儿的表现,喃喃自语:“难道她真的不需要朋友?”

一个多月后,《论语》讲读完毕。叶明净已经可以很流利的背诵和默写全文了。通篇的意思也能清晰的讲解。接下来只要时不时的抽查,以防她忘记就行。

下面的课程按照教案,应该讲读《孟子》。

廖其珍接到承庆帝的命令,《孟子》放一放,先讲《诗经》。

他立刻就糊涂了,问为什么?

承庆帝叹了口气,问他:“廖卿,你觉得五公主的性情如何?”

廖其珍道:“性情沉稳,不骄不躁。老臣甚幸之。”

这一个月下来,他对这位公主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爱吃、生活上爱讲究一点儿外。读书习字上,那是勤奋用功的很啊!布置的作业从来没有拖拉缺欠,习字认真、有耐性。虽然没有惊艳的才华,却胜在能脚踏实地。如果从储君的角度来看,她这种性格态度,反而比聪明跳脱的六皇子要合适。

承庆帝沉吟道:“廖卿,你看五公主与几位伴读相处的如何?”

廖其珍立刻道:“五公主不为外物所扰,性情坚定。”

承庆帝苦笑:“廖卿,五公主只有六岁。她的性子是否冷感了些?”

闻言,廖其珍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

不错,君王不可有小爱,却需有大爱。五公主现在的样子,是大爱、小爱全没有。她就像一个读书机器一样,该背书就背熟,该练字就练字。骑骑马、射射箭、练两套拳脚。一天下来,除了回答课业上的提问,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这个不是冷感,还有什么是冷感?

她今年才六岁。

廖其珍心情复杂的离开南书房,想到承庆帝给的任务就不禁头疼。

他这个太傅,竟然除了教授课业以外,还要教会学生们能融洽相处,保证公主殿下健康茁壮的成长。简直是…简直闻所未闻!古往今来,还有比他更辛苦的太傅吗?

而上书房里,此时却很热闹。

时值三月,上巳节以过,人们都穿起了色彩艳丽,面料轻盈的春装。江涵今天就很难得的穿了一件招摇的新衣服,大红色织金妆花缎的箭袖锦袍,衣缘和袖口用石青色暗花缎镶边,黑色暗花缎的裤子,厚底束裤腿的马靴。顶端头发用玉簪束起,披在后背部位的散发整整齐齐、乌黑透亮。

叶明净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衣,鹅黄色织金妆花缎的曲裾深衣,粉白色暗花缎宽边衣缘。同样料子的腰带,改良过的小喇叭窄袖。腰间系着佩绶。

其他的男孩子们都是宝蓝、石青的纻丝锦袍,冷色系调。尤显得那两人招摇。

太傅离开后,孙承和就伸长了脖子掉头问:“江涵,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跟个新郎官似的。”

江涵红了脸,悄声道:“我今天过生辰。祖母非让我这么穿。”

第十六章 观点

孙承和两眼一亮:“你生辰啊!那你怎么不请假?家里请宴了吗?可有戏班唱戏?”

江涵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小生日而已,家里几个亲戚人吃一顿也就罢了。我和太傅请过假了,中午就走,下午的课我就不上了。”

“啊!”孙承和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桌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都不告诉我,想一个人溜回去玩儿。不行!我也要去!”

江涵就劝他:“你看你,我就是怕这样才没敢早告诉你。我原本就是要请你的。你下了学,我让人来接你,去我家吃晚宴可好?可不能再请假了,太傅该恼了。”

叶明净暗自点头。江涵说的有礼,他过生日,一个人请半天假不要紧。孙承和请假又算什么呢?若是同意孙承和请假去参加生辰宴会,那同是同学的齐靖和薛凝之又怎么说?

孙承和眼珠转了转,将脖子往左边一伸,悄声道:“公主,你可知道?江涵今天过生辰。”

叶明净忍住笑。这人自认为是悄声,素不知大家已经都听到了。瞧,齐靖的耳朵正竖的老高呢!

“我听见了。”她一本正经的配合他。

孙承和就做出了一脸神秘的样子:“听说,他家请了戏班,要唱一天的戏呢!”

江涵的头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耳朵尖通红。不过,倒是没有反驳孙承和的话。

难道真的请了戏班唱一天的戏?

在现代,即使是春晚,也没有举办一天的。唱一天的戏,那可是至少十个小时啊!

叶明净就故作不懂的问:“戏班是什么?唱戏是什么?”

孙承和一愣,难道五公主连戏都没听过?

齐靖和薛凝之也是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五公主以前向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唯一一次听戏的机会就是去年皇后的四十千秋节。可那天出了六皇子和她的落水事件,别说看戏了,命都差点儿丢掉。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色就悲戚起来。

孙承和咋舌:“你真没听过戏?太可怜了!我最喜欢看武生戏了,长生班的班主谢长生,能同时舞四个大锤,脚踢十二杆银枪。可厉害了!”

叶明净就“哦”了一声。

孙承和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下文了,不由急道:“你不想去见识见识吗?”

叶明净就问江涵:“江涵,你家今天请了长生班?”

江涵汗颜:“没,没有。”

“啊!”孙承和又蹦起来了,回头就质问:“没请长生班,那你家请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