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撇了撇嘴:“放心吧。你现在是萧曼的人了,我不会乱看的。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盒子,“这是五毒化瘀膏,别看名字难听。疗效好的很呢。是贡品。计都,你帮他涂一涂。顺便把淤青揉开。”

计都接过膏药,挽了袖子。叶明净避嫌的退出包厢,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嗷嗷的闷哼声。几个店小二路过时,都露出暧昧的眼神。

等里面消停下来后,叶明净推门而入。孙承和正在系衣服带子,见她进来了,顿时满脸绯红。

叶明净装作没看见,问齐靖:“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齐靖笑道:“问问店小二就知道了。”

冯立唤了店小二进来,那小二接了赏银,笑嘻嘻的道:“各位客官,一看就知道,您几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咱们京城最近还真有件新鲜事。几位可听说过沧州的杂耍班子?”

薛凝之道:“略知一二,沧州杂耍班,也算是天下排的上名号的了。不过终是民俗俚戏,登不得大雅之堂。”

小二笑道:“嘿嘿!咱们老百姓,可不像您几位饱读诗书,学问一定很好。咱们平日看戏就爱看个热闹,那杂耍班里人人身若无骨,耍起架势来,热闹的紧。咱们爱看的很。”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说来也巧,沧州杂耍班最出名的是一个叫飞燕班的。他们前天刚刚进京,落脚在汀兰戏院。每天上演两场。听说昨天的两场都是爆满。”

齐靖用手指敲了敲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闲闲的道:“你哄谁呢?汀兰戏院是什么地方?全京城最贵、最好的戏院,在这里面上戏的,都是长生班、唐喜班之类一流的戏班。飞燕班是什么玩意儿,竟能在那里上戏?”

小二连声喊冤:“公子爷,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骗您呀。真的是在汀兰戏院。这是有缘故的。这豫国公家的聆公子不是进京了么,听说是聆公子资助了飞燕班,他们这才在汀兰戏院落脚。”

薛凝之颔首:“豫国公家确实是在沧州。叶息聆照顾一下同乡也无可厚非。”

齐靖“哼”了一声:“如今倒是什么乱七八糟玩意的都能进好地方了。汀兰戏院开业至今,只怕还是第一次给杂耍班上戏吧。”

叶明净突然问那小二:“汀兰戏院是全京城最好的戏院?”

“当然。”小二见问话的是个年幼的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便知道一定是权贵家的,挺着胸脯答道:“小人可以一百个保证。”

叶明净眨了眨眼睛:“能做到全京城最好,一定很有后台吧。这汀兰戏院的后台老板就不管吗?”

小二心里嘀咕:乖乖,这小孩看着年纪小,心眼还真不少。面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叶明净笑着看向冯立。冯立又递过一块碎银。

那小二小嘻嘻的接过,伶俐的道:“小人也是随便说说。几位爷听过就算,可别说是小人说的。说起来,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那汀兰戏院的幕后老板是京城里有名的胡三爷,这位胡三爷有个姐姐嫁给了永昌侯做了姨娘。生了位花容月貌的小姐。那小姐长的可美了,据说连靖海侯世子都对她倾心不已。这汀兰戏院里就有这位胡姨娘的股息。”

第三十一章 戏子

小二离开后,叶明净问同伴:“要不要去汀兰戏院看戏?”

薛凝之沉吟:“遇见人就不好了。”

齐靖冷哼:“你也太看的起他们了。一个杂耍班子,能有多少人去看?依我看,只怕一个熟人都不会碰上。”

叶明净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飞燕班这种档次,属于下里巴人。不会有贵族去看戏,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认出他们。

“那就去看看吧。”叶明净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小心翼翼的学习各项技能,还没享受过什么娱乐。小小放松一下也无不可。

一行人就弃了酒楼来到汀兰戏院。

飞燕班刚刚公演不到三天,票卖的确实火爆。不过那都是普通坐席。高级包厢由于价钱昂贵,还是空着几间的。

先行出发的小厮早就订好了位置。由于是白天,戏台就是露天的。普通席位的外围围着几座小楼,一楼是雅座,二楼就是包厢。齐靖为了安全考虑,包下了一整栋楼。

略等了片刻后,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起。杂耍戏开场了。

不同于戏曲,杂技表演一般都需要报幕员。这飞燕班就找了两个小丑,好似说相声般先抖了几个笑料包袱,一开场就活跃了气氛。

底下普通茶座的人就哈哈大笑。那是真正的欢笑,十分有感染力。

薛凝之道:“看来杂耍班的确更受百姓们欢迎一些。”

齐靖很毒舌的评论:“能不喜欢么,票价只有长生班的一半。”

江涵道:“照这么说来,飞燕班根本就不应该在汀兰戏院上戏。鸿源、天祥这些二流戏院才是它该去的。看来,这永昌侯府还真的是卖了个人情给叶息聆。”

孙承和冷不丁的随口道:“我听说,时常也有楼子里请了这里面的柔骨姑娘去表演助兴的。”

话音一落,叶明净立刻诧异的盯住他:“你还知道楼子里头的事?”

这个楼子,自然是青楼。

孙承和脸上一红,喃喃道:“那个,二哥和三哥说,我不能再这么混不知事。就给我讲了些。”

齐靖气的恨不得给他一拳,愤然道:“你还真是混不知事!这话也能在女孩子面前说的吗?”看来萧炫打他还是打轻了。

叶明净摇摇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说了就说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知。小和说的很好。”

她需要全面了解民生民态。这些下九流的场所见闻,自然不能一无所知。

她这一说,齐靖的脸也红了。只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薛凝之试探的问道:“净妹妹知道楼子是指哪里?”

“请叫我岳公子或者岳兄弟。”叶明净先纠正他的称谓,之后一本正经的道:“楼子就是青楼。妓者所在之地。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表情严肃。就如同在上书房解释“《论语》是记录孔子和其弟子言行的著作”一般,语气平静。

除了江涵,其余三人一齐在心中打鼓。互相对望了几眼后,各自下了定论。公主只有十岁,想必不知道“寻欢作乐”的真正含义。

叶明净则暗自盘算,好容易到古代一趟,又有了个占便宜的身份。不如趁着年纪小,找机会穿了男装去青楼看看。要知道,长大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楼下的戏台上已经演到了最精彩的叠人绝技。男子在最底层、女子在中层、最高层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头、手、脚,共顶着五个瓷碗,做出各式柔若无骨的动作。

台下的观众纷纷鼓掌,不时的叫着好。

之后的表演也很卖座,如一个男子,全身上下飞舞着好几个彩球,皆不落地。

孙承和看的眉飞色舞:“这家伙一定是蹴鞠好手。“

还有什么吞了一连串长针入腹,再又吐出来。口中喷火。掌心无中生有的变出绢花等等。

和乡下赶庙会里耍把式的差不多。

看到这里,齐靖的脸就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容易,戏台上的表演结束了。不少客人们三三两两往外走。有的却纹丝不动。

齐家的长随解释:“这下面就是唐喜班的戏。今儿上演的是《玉楼春》,唐喜班的台柱子,唐佳官挂牌主演。公子是看戏还是去别处逛逛?”

齐靖的目光就转向叶明净。叶明净笑道:“你喜欢唐喜班的戏?还是喜欢演戏的人?”

齐靖微红了脸,咳了两声道:“这唐佳官唱腔和做派都很好。”

叶明净问其他人:“你们看呢?”

薛凝之没意见,江涵可有可无。孙承和虽然不情愿,不过没人征求他的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因时近中午,薛凝之就吩咐几个家人去望福楼定了酒菜送过来。

戏台上,很快就又开戏了。

唐喜班的戏和昆曲差不多,唱的依依呀呀。叶明净一句都听不懂。

齐靖已然陶醉其中。薛凝之就笑着给三个小的讲这出戏的内容。

《玉楼春》说的是一个官家小姐,父亲得罪了奸臣,被斩于市。母亲上吊身亡。哥哥发配琼州,本人被发卖成官妓。由于她才貌双全,琴棋书画出色,在青楼里就做了花魁。有一天,她在路边救了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两人一见钟情,之后便资助他去赶考。秀才走后,又有好色的恶霸看中了她,强行霸占娶走。那秀才后来高中了,回到此处找人,自然是找不到的。其间,恶霸家又出了人命官司。闹的正乱时碰上了已是官员的秀才。总之一番风雨纠葛后,坏人都死了。好人都得救了。小姐父亲的案子得了昭雪,哥哥又回来了。当了官的秀才娶了意中人做如夫人。皆大欢喜。

江涵和孙承和听的津津有味。叶明净听的呵欠连天。心中十分懊恼。

早知道是这种狗血剧目,打死她她也不留下来。

百无聊赖间,往楼下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萧炫一身天青色缂丝直缀,带着两个家人从隔壁的楼上走了出来。

那戏院里的管事应该是认识他,跟在他后面点头哈腰的不停的说着什么。

叶明净招过冯立,吩咐了几句。冯立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明净假意更衣,出门后和冯立碰头。冯立道:“萧世子最近常来戏院,听说是看上了唐喜班的一个叫唐玉官的。”

叶明净用疑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冯立会意,又道:“戏院里的小厮们也奇怪着呢。今儿萧世子怎么早早走了?对了,听说萧世子已经在和唐喜班的老板商量了,要买了唐玉官回去。”

叶明净沉吟:“哪个是唐玉官?”

冯立道:“就是演那小姐贴身丫鬟的。”

叶明净仔细看了看,这贴身丫鬟属于女二号。唐玉官脸上画了浓重的舞台妆,看不出什么面貌。不过脸型和身段都是上佳。一口嗓子听着清脆、纯净。把个小丫鬟演的入木三分。

叶明净进房间后问齐靖:“戏班子里的戏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可以买回家去吗?”

齐靖正看得出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净儿,你可不能买个戏子回去!”

叶明净轻描淡写:“我又不爱听戏。不过是见你喜欢,觉着奇怪。你何不买了他们家去天天听?”

齐靖这才松了口气,道:“哪能把这些人弄家去?他们走南闯北的,心眼儿活,手段多。脾气也不好。买回去那是遭罪呢!想听戏过来听就是了。再不过瘾,请回家听也是行的。何必费那个事!再说,这些旦角,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五六年。这五六年一过,立刻就又有新人冒尖儿了。若是都买回去,家里不成戏园子了?”

叶明净似不经意的道:“我刚听见有下面人嘀咕,说是可以买回去做小。”

齐靖的脸就忸怩了一下。薛凝之道:“那是不着调的人家才做的事。正经人家没有买戏子回去做小的。”

叶明净想了想:“要是有人非常喜欢呢?”

齐靖涨红了脸,大声道:“谁非常喜欢了!不看了,不看了!这就回去好了!”

孙承和鬼笑道:“这我知道。我二哥说了,也有那种人的。遇上了喜欢又不能讨回家的,就在外头置了宅子做外室。听说永昌侯世子就有外室。”

齐靖恨不得撕了孙承和的嘴。薛凝之就在当中调解。谁都没有发现,计都悄悄的离开了包厢楼。

闹了一会儿,众人觉得看戏也没意思了。便离开了戏院,在街上逛了起来。什么古董店、书斋、绸缎铺子、零食点心铺子,逛了个不亦乐乎。等到下晚时分往宫里赶的时候,计都又出现在了队伍里。

叶明净招了他单独上马车。小桃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骑上小红马。计都可不像冯立是个太监,那低沉的嗓音和嘴唇上细细的绒毛,无不显示了他是个完整的男子。就这么和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像什么样子?

计都在车厢里低声汇报:“鸿源戏院和天祥戏院的幕后老板都是胡三爷。此人称自己是戏篓子,凡是来京城的戏班都要拜他的码头。萧世子后来去了一处小院。是永昌侯世子谢睦的外宅。没耽搁多久,只一个时辰左右就出来了。我又在那宅子处等了一会儿,那里的家丁除了有永昌侯府的人外,还有几个看着就像是混混。谈话间称他们的主子叫‘胡爷’。”

叶明净思索:“也就是说,今天那宅子里至少有四个人,谢睦、萧炫、胡三,还有住在外宅里的女子。”

第三十二章 生路

回到宫中,照例是在宣明宫和承庆帝吃晚饭、谈天。

之后,她带着冯立、桔子回到昭阳宫,给薛皇后道晚安。

薛皇后面色慈祥的问了她些话,得知薛凝之陪了她一整天后,微微笑着点头:“凝之和齐靖到底大几岁,有他们照应着就好。”

叶明净离开后。云洁替薛皇后除掉发簪,解散头发后细细的梳理。

薛皇后叹了口气:“皇上又有半个月没来了吧。”

云洁的手一顿,之后便劝慰:“娘娘,陛下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还是一样过来的。”

薛皇后看看镜中不再年轻的容貌,闭上了眼睛:“你就别安慰我了。以前,除了初一、十五的晚上,他多少还过来看看。自从五公主在这里常住,他是不到那两天,根本就不踏进昭阳宫一步。就算是初一、十五来了,也是…他这是在警告我。”

云洁大惊失色:“娘娘!”

薛皇后悠悠的叹息:“我把他唯一的女儿拘到身边养着,把侄子送去陪着。他就天天把净儿叫去宣明宫。他去看安妃、去看贤妃、去看瑾妃…他就是不来这里…呵呵!”她嗤笑,“他是想把净儿给弄走。我又为什么要答应?嫡母养孩子,天经地义。我这后半辈子,不指着孩子还能指着谁?芳菲殿最近有什么消息?”

云洁喏诺道:“五公主每天不是去上书房就是去文史书库看书。在芳菲殿也是写字做课业,并没有什么事。她连花雕都避着,到没有远着素洁。

薛皇后嘲讽的讥笑:“傻瓜!安妃是她亲娘,就是有事不知道又有何妨?你几时见过女儿害亲娘的?我问你,冯立是皇上的人暂且不谈。那小桃和桔子可还听你的话?”

云洁怔了怔,强笑道:“桔子到还听话…”

薛皇后冷笑:“你被哄了!桔子那丫头,看着老实,其实却是最精明的。你瞧她天天只在宫里、人眼皮子底下晃悠,连上书房都去的少。她知道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你问她,她自然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你可见她上杆子去争当那心腹?她这是明哲保身呢!至于小桃…”她面上一冷,“几次出宫都是这丫头跟着的吧,你问出什么了?”

云洁无语。

薛皇后眼中闪着冷光:“有些人,该敲打敲打了。天波卫和谭启的干儿子我问不得,昭阳宫里的宫女难道我也问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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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净回到芳菲殿,素洁早已替她打点好热水,花雕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叶明净让桔子帮着洗了澡,换好衣服,用布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两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收拾了残水、打扫干净浴室。素洁替她用铜碳炉将头发哄的半干,又铺了床,看着她睡下了才离开。

叶明净的寝室照例不留人,值夜的都在外间。大约有半个小时后,她唤道:“计都。”

计都出现在帐外:“我在。”

叶明净微微一笑:“可洗过澡了?”

计都的声音微有些起伏:“…洗过了。”

叶明净不在逗他,吩咐道:“把我的东西拿来吧。”

计都的身影就一闪,人凭空跃上了房梁。很快,他又出现在帐子前,这回手里多了两个本子。

叶明净掀开帐子:“还不进来?”

计都身体一震,然后就僵硬着钻进了帐子,进入了拔步床的空间。这种命令,无论他执行了多少次,都依然会紧张。

偏偏叶明净还在不停的低声唠叨:“你身上没沾上灰吧?快把鞋脱了,我这可是床!”没办法,外面值夜的人太机灵。只有这样才能安全的说话。自从看了李若棠的日记,她就知道,如果必须要相信身边的一个人,计都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拔步床里的柜子和百宝箱没什么区别。什么东西都能找到。叶明净取出鹅毛笔,沾了墨水一笔一划的用汉语拼音写下今天的见闻和疑点。

在桃花坞时,萧炫和谢睦就是认识的。两人的交好程度为问号。

谢睦的外宅中同时出现了胡三和萧炫,结合戏院里的见闻。也许是和戏子,比如唐玉官之类有关。

最后,叶息聆和谢睦应该已经搭上了线,具体交往程度也是问号。

叶明净皱着眉用鹅毛笔慢慢的涂画。计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靠近角落。洗过澡后特有的馨香味充满了封闭的空闲。他默默的背诵内功口诀,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身边的人。

估计历代天波卫中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辛苦了。他宁可睡在房梁上守夜,也不愿待在这里面。

叶明净记好日记后,递给计都,又从他手上拿过李若棠的日记,翻到折页处慢慢看了起来。

计都叹了口气,将本子收入怀中。盘腿在床内侧,调息打坐。

半个多时辰后,叶明净看完了今天的段落:“好了,该睡了。”

计都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飞快的将两本书藏上房梁,然后消失在殿中。

叶明净笑着摇头。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一直生活在薛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至于连一个安全的地方都找不到。出此下策虽是不得已,不过她今年才十岁好不好?计都有必要被吓成这样吗?

在芳菲殿里,五公主叶明净的一切作为都是向薛皇后敞开的。所以,她要特别小心。

她必须忍到离开昭阳宫的时候。

刚刚倒是看到一段有用的秘密。

这所皇宫是李若棠当政时建造的。她在日记中记载了皇宫里的几个密室和密道。那是除了她就只有工匠知道的秘密。后来她告诉了太子,只是这秘密有没有流传到夏朝,叶明净就不知道了。

后/宫只有一个地方有密室和密道,那就是东宫。她现在还没有资格入住。

外宫廷同样也只有一处地方,就是李若棠当年的寝宫,外廷西北角靠近玉带河的梧桐宫。李若棠从来就没住进过玉带河之后的后/宫。

梧桐宫有唯一一条通往宫外以及城外的密道。密道的最尽头,就是西郊的桃花坞。而在桃花坞,则有另一条密道通往西山大营。

李若棠在日记里记到:“这是一条逃命和反攻的生路。”

桃花坞是一个中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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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叶明净刚安排了值夜人睡下时,小桃欢快的在外隔间拉住桔子聊天:“…我今儿个可是长大见识了!那忘福楼有几道拿手的时鲜名菜,在宫里都没见过!我们还去看戏了,是京城最大最好的汀兰戏院,飞燕班的杂耍可真精彩…之后又逛了街,街上的人可多了,店铺里的伙计热情的不得了,什么事都知道…”她兴奋的说着,激动的满脸红晕。她是从小被采买的人买进宫的,家里父母早就没了音讯。十几年没出过宫门。上次去豫国公府也就是在马车里坐了一圈,连车帘子都不能掀。自然什么都没看到。这次可不一样,她可是实打实的在宫外玩了一整天。

桔子静静的听着,直等她说完了,才道:“你多少也收敛着些。这里到底还是昭阳宫。出了事,只怕公主保不住你。”

小桃不以为意:“我又没干什么阴私的事。公主今天出宫,是皇上同意了的。”

桔子顿了顿,问道:“我听说,云洁姑姑找过你几次,要收你做干女儿是不是?”

小桃撇撇嘴:“她到会捡便宜。想当初咱们在她手底下时,她何曾正眼看过我们?娘娘脾气不好,砸碎了皇上赐的白玉杯,她偏说是我们玩耍时碰坏的。罚了我们一群人在大太阳底下跪着,石榴姐姐都中暑晕倒了。她再假惺惺的劝娘娘大发慈悲,在皇上面前留了个贤德宽厚的好印象。那时她怎么没想着要认我们中的谁做干女儿?现在不过是见我在公主面前得宠了,想占个现成的好处。我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桔子叹了口气:“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那白玉杯是谁打碎的吗?要是宫女打碎的,我们几个哪里还有命在?当宫女的,谁没做过主子的出气筒。”

小桃两眼放光:“公主就没有!公主从来不为难我们,公主读书聪明,做事说一不二。我跟着公主挺好,干嘛要掺和进皇后娘娘的事?再有五年我就到出宫的年龄了。何必掺这浑水?”

桔子欲言又止,望了望她,半晌后道:“你还是想出宫?”

小桃道:“当然。别看我们现在风光,这宫里的事难说的很呢。我不如你聪明,这几年幸亏是跟了好主子,才平平安安过来了。等到了年纪,我就出宫去,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安安稳稳的过舒心日子。你说,我是留在城里好呢,还是去乡下?我得好好想想,不过反正京城我是不留了,这里勋贵老爷太多…”

她美美的描绘着自己的未来,没注意到桔子看她的凄然眼神。

傻丫头!正因为跟了这个主子。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了。

你没见着公主除了素洁、花雕、你、我,从来不让第五个宫女插手她身边的事吗?很多时候,她宁可用太监也不用宫女。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会这样?就是因为她知道,和她亲近的人将永远留在这座皇宫,所以才拒绝了其他的宫女。她是在给她们留一条生路啊!

而正因为给她们留了生路,你我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第三十三章 宴请

豫国公府叶息聆公子在来到京城十天之后,终于等到了皇上的接见。

由于是叶氏血亲,承庆帝接见的地点就设在了宣明宫正殿。薛皇后和叶明净都在场。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方敬、内阁次辅董学成、太子太傅廖其珍、礼部尚书黄庸行随侍陪同。

叶息聆年方22岁,长眉入鬓,相貌堂堂。谈吐举止间彬彬有礼,把只有十岁的叶明净对照的缩在角落里都嫌不好意思。

黄庸行眼底有隐隐的得意。十岁的小女孩能成什么气候?这不,一照面就输的一败涂地。

承庆帝问了叶息聆几句话后,频频点头:“书读的倒是不错。听说你还擅诗词?”

叶息聆看似谦虚,实则骄傲的道:“侄儿不才,只平时涂抹几句,皆是游戏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承庆帝听了后就说他太谦虚了:“…登不登的大雅之堂,只拿来瞧瞧便知。廖太傅、方首辅可都是一甲登科,你把诗背个几首,让他们给你评评。”

叶息聆又假意推辞了几句,方敬很合作的配合他道:“不妨事,你只管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