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落幕后。方敬叹了口气,对董学成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这下勋贵们的好时候要来了。”

第九十四章 春宫

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了。倾盆的暴雨带走了空气中的闷热后,天气一天天的凉爽起来。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落了枝头的残花与绿叶。花园中的泥上地潮湿泥泞,空气中的负氧离子活跃到令人满足的叹息。

就在这样的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承庆音容宛在嘱咐叶明净去一趟东苑的凌虚观,找殷戒殷道长。

在这种绝对不适合出门的天气让她去东苑。一定是有非办不可的重要事。叶明净接到谭启传来的口谕后,立刻吩咐备车,急急忙忙的赶到东苑。

凌虚观建在东苑的一座山丘上,叶明净下车后打着伞从青石板建就的道路上山。计都手持另一把伞跟在她身后。谭启来传口谕时特意嘱咐,去凌虚观的随从不可带内侍,不可带宫女。

那就是只有计都这一个选择了。叶明净很快的分辨出了话里的深层含义,抛下了冯立和一众侍卫。带着计都冒雨上山。

殷戒早已在大门口等候,见她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随后如同以往一般温和而笑:“殿下来了。”

叶明净的声音如同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一样清新透亮:“殷道长,好久不见。”

殷戒挥挥拂尘,行了个道家礼:“殿下,请随我来。”

叶明净跟着他走过重重回廊,第一次来到凌虚观的后院。后院花木扶疏,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宅院。细细的雨丝印湿了殷戒的肩头,乌黑的必发鬓上沾满了细小的透明水珠。殷戒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小院,打开雕花的厢房门,示意他们进去。

叶明净将雨伞放在廊下,走进房间。窗户都关着,房间里的光线特别暗。要适应一会儿才能看清屋内的陈设。

殷戒欠了欠身,道:“殿下,陛下的口谕,请殿下在这房内至少待满一个时辰。小道会将门在外反锁上,一个时辰后打开。殿下可以选择是一个人待着还是有一人作陪。”

叶明净怔了怔:“待一个时辰?做什么?抄写经书?”

殷戒摇了摇头:“殿下到时自知。还请殿下定夺人数。”

计都立刻道:“殿下,既然殷道长会反锁门,属下就不能丢下您一人在这里。”

叶明净知道他说的有理,只是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皇的命令下达的太奇怪了。

算了,父皇总不会害她。叶明净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很快做了决定:“那你就留下吧。”

殷戒没说什么,只是复杂的  看了计都一眼,说了声:“切不可伤害殿下”就退了出去。

留守在房内的两人面面相觑,均感到莫名其妙。计都怎么会伤害她?

等到锁门声和脚步声全都消失后,计都侧耳倾听片刻,道:“殷道长已经离开了。”

地上的草席将两人鞋底的雨水早已吸干。叶明净脱了鞋坐到矮榻上。好奇的透过屏风扑向另一边。计都坐到另一边替她倒了杯水。

刚把茶壶放下,他的动作突然就一僵:“有人来了,从那边。”

叶明净发现这座屏风的透视性非常完美。蒙糊在上面的细纱她认识,父皇的宣明宫、昭阳宫,还有东宫都有。是特制的,从她这面看向对面可以一览无遗,从对面看向这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她笑道:“别出声。大约是父皇想让我听些秘密。”

计都也很快发现了玄机,遂闭上了嘴,放轻呼吸。

对面的房间里还有一扇门,那扇门很快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中等身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道士,看着和他差不多大,个子比他矮了半个头。

两人走进房间后,一句话也没说。干脆利落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道袍、中衣、主腰、亵裤…

叶明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堵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一旁的计都,全身肌肉紧绷,眼珠子吓的几乎要掉出来。

天波卫的训练很全面,他早就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清楚的知道对面的两人打算干什么。可问题是,太女还在呀!难道,太女今天的任务就是看这个?

他全身僵硬,头一动都不敢动,深怕自己会不小心转头,转头就会看见太女殿下…

屏风对面的两人照旧不说话,开始接触。同时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抚摸,口中发出水渍声和低低的喘息。

叶明净要崩溃了。这是什么状况?现场A片?生理教育?可是为毛还有个计都在旁边?父皇大人,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面的男女应该是受到过告诫,男子特意对着屏风这一面来了个正面特写,全身上下一丝不挂。两腿间的物件清晰到不能再清晰。随后两人上榻,互相抚摸做前戏,其间男子一直正面面对着她。好半天后,两人又换了方向,这回是侧面对着她,成年男女身上的器官以及他们互相亲吻和慰藉,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现在她可以断定这是一场生理卫生教育课了。那两人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一展露各自的性器官在最佳角度。真正进入的时候,还特意把角度对准。让这边的叶明净可以看清到底是怎么进去的。随后的抽动也是一样,臀部抬高,让结合的部位毫无遮挡的对着屏风这一面。

叶明净风中凌乱了,她现在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恶心。

真的,毫无美感、毫无热情。那一面的男女就是两个木偶一般在动作。随着情节的深入那两人终于说话,说的全是嗯嗯啊啊的淫词艳语。

她闭上眼睛,死死的把头埋在矮榻间。整个人如同一团烂泥一样趴着。双手捂住耳朵。我不要看,我不要听!

不同于叶明净的全然反感。十八岁的计都拼命的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某些反应。此时,他无比庆幸太女殿下目前脸朝下趴在榻上的姿势。无法看见他现在的狼狈。

他也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功法口诀。让清凉的气息流遍全身,散去不该有的冲动。

这一个时辰异常的漫长,漫长到这两人几乎以为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而就在他们认为它不会完结的时候,对面的男女发出一声异常激烈亢奋的叫声,终于完结了。

最后一声叫完后,那两人的嘴巴又闭上了。默不作声的穿好衣服,离开。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计都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叶明净悠长的深呼吸显得十分突出。

终于,屋外传来脚步声和开锁声。叶明净霍的跳下矮榻,飞快的穿好鞋。在门刚打开的那一瞬间,飞奔而出。

殷戒险些被撞倒,他看了看完好的室内和一脸平静的计都,心头松了口气。还好,殿下应该只是吓到了。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急,一定要殿下小小年纪就了解这些。

叶明净感觉自己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生理卫生她能接受。A片她也能接受。事实上今天如果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关键在于,为什么恰好计都在那里?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十八岁的少年的荷尔蒙分泌,是最强烈的时候。这种时候,放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父皇您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她今年真的只有十三岁,经过今天这种的阵仗,她会做出什么?这些,是不是都在父皇的算计中?

这算什么?以毒攻毒吗?

叶明净终于冲出了山门,站在青石台阶上任凭绵绵雨水氤湿她的脸。

女性在青春期的时候,由于荷尔蒙分法的不同,身体方面不会有如同男性一般的冲动。女性更渴望的是男子的体贴、关怀、爱情之类精神方面的需求。而她的父皇却赤裸裸的撕开了这层面纱。直接将最后的结果呈现在她面前。如果她真的只有十三岁,只怕日后只有两种发展可能。要么,对男子厌恶。要么,对肉体很感兴趣。而这两种结果有一个共同点,抛开了“情”。

未曾识情、先识性。她的父皇是想让她一生都不动情吗?

殷戒终于追上了她,急急忙忙的说完他今天任务的最后一句话:“殿下,您刚刚所见之事,在未及笄前,切不可做到最后一步。那样对您的身体有很大损害。”

叶明净猛的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他:“不可做到最后一步?殷道长,也就是说,孤可以把之前的那些都做个遍?”

看着那一又仿佛被雨水洗涤明澈的眼睛,殷戒说不出话来。

叶明净的声音如同寒冰:“那么,和谁做呢?我身边的贴身侍卫,是不是?”

讨教站在山门前,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心中涌起难言的悲哀。以他对太女的了解,如此语气如此态度,便意味着她绝不会和他做些什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他今天不该留在那里的。

第九十五章 计划(一)

明黄色的璎珞垂在马车的四角,车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车内,叶明净如同跑完八百米赛跑一般,全身疲惫。

回到东宫,绿桔打着伞将叶明净迎进内室,浴室里早已烧好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叶明净喝退众人,干净利落的扒掉全身衣物,将自己丢进热水中浸泡。

氤氲的水蒸气模糊了她的脸,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墨晶一样的瞳孔,叶明净在热水中一动不动的泡了很久。

之后,她唤人进来帮她洗头。全身上下打理干净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浴房来到卧室。

绿桔进来禀报:“殿下,钟司药求见。”

钟司药就是钟秀儿,这么晚了过来见她…叶明净怔了怔,面色如水:“让她进来吧。”

钟秀儿俏丽的身影从门外走进。她今年十六岁,身体发育的非常健康,身段已如成年人一般,丰胸细腰。肌肤间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殿下。”钟秀儿放下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向她行礼。

叶明净示意她起来:“怎么?要来请平安脉?”

叶明净如今的身体健康由右院判江图负责。每隔五天请一次平安脉。钟秀儿主要负责她平时的饮食调理,和在江图的指点下对她进行一系列保健手段的实施。如按摩、针灸、刮痧等等。不过钟秀儿的愿望是成为一名良医,所以东宫上上下下只要有人生病,都是钟秀儿给诊断的。她在东宫的定位更像是一个家庭医生。手下还有两个小宫女给她专门打杂。

平时只要没事,她也会给叶明净诊脉,算是练习业务。所以,叶明净此刻才会这么问她。

钟秀儿摇摇头,看了看绿桔、冯立以及其他的宫女,对叶明净犹豫的道:“殿下,陛下吩咐秀儿来给殿下讲解一些医术上的学识。”

叶明净一听“陛下吩咐”几个字,立刻心头一紧。手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对绿桔和冯立道:“全都退下。”

绿桔和冯立领着宫女们退下,钟秀儿便打开来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本图册。

图册上画的是一幅幅成年男女的裸身图。有的在身上用红蓝细线画出经脉、有的画出透视骨骼、有的画着血管分布、还有的画着简单的内脏器官。

钟秀儿道:“天下间只有太医院有这样完整的图册。昔年周太祖李若棠在军中时,鼓励军医剖开敌军尸体,了解人体构造。甚至还用敌军俘虏做过各类医疗试验。这些都记录在太医院的历代典籍中。从周太祖开始,天下间最好的医者,只会在太医院产生,就是因为有这些典籍手札。”

叶明净翻看了几页,和记忆中的人体构造完全一致。点头道:“难怪你一定要进宫,就是为了能看到这些?”

钟秀儿坦言:“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学到最顶尖的医术。殿下,人体是在医者的眼中只是一具躯体,男女者只是构造不同而已…”

接下来她侃侃而谈,指着图册给叶明净细细讲解人体的基本构造,以及男女交合后如何有孕、生子。其中重点讲解了女子成年后身体会有所发育,胸部和下体将出现一些特有的特征。这些不同与男子的地方是做什么用的。男女交合不宜过早,否则会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

这是一堂单独的生理讲解课。从科学的角度说,钟秀儿的知识点不如岳晶晶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全面。但是,从保护女性的角度方面,钟秀儿的讲解比中学的生理课要深入而详细。

钟秀儿目光清澈如水,见叶明净既没有打断也没有忽视,而是认认真真的在听。兴致大起,连带着将女子怀孕的最佳年龄,注意事项等等都说了。

直到华灯初上,她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段谈话。收拾好药箱行礼告退。

她走后,叶明净没有唤人进来,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孤零零的坐了半天。

吃完晚饭后,她再次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坐在窗台前凝视外面还在下个不停的秋雨。

最后,她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盒金银,唤道:“计都。”

计都的身影飘然出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头发也重新打理过,不见一丝水迹。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

叶明净看了他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你,帮我办件事。”她说着,将桌上的那盒子金银推过去:“去山东,这是路费。该准备些什么你自己准备。”

计都看着满满一盒的金银,惊愕的抬头:“这么多…”随后他眼中露出了明了的神色。这么多的费用,那就表示该项任务的花费很大。

叶明净让他附耳过来,轻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计都的脸色霎时一变。

叶明净问他:“有问题吗?”

计都很快收敛住惊讶,沉声道:“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叶明净点头:“那就明早出发吧。去了山东后我这边和你就没法联系了。你自己小心些。”

计都深深的看了她两眼:“殿下自己也要小心。”

第二天早上,绵绵的细雨终于止住,天放晴了。

叶明净去了上书房,廖其珍讲完课,中间休息的时候。孙承和眉飞色舞的拉着江函对她道:“殿下,再过些时日就是每年秋后处决的日子了。之前济南府那场案子,外头有不少人在议论呢,都说大理寺断案公道。还说那苦主儿子的运气好,击鼓鸣冤的时候刚好碰到殿下。”

“嗯,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孤既然有这力量,就不可明知是冤情而置若罔闻。”叶明净的脸色也很明朗,最近几次开铜x时,那些信函中有更多的内容涉及到了地方行政。她就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世间自有正直的读书人心怀天下。君为舟,民为水,官员和勋贵们则是船上的水手、掌舵。只要抓住大是大非,她这艘船就不会翻掉。

江涵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是殿下,这样一来。官员们对您的好感就要少些了。”

叶明净一听就想笑,这个江涵,说话总是这么吞吞吐吐。官员们对她何止是好感少些?只怕现在是全部站在对立面去了吧。

她笑着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问道:“江涵?你看这是什么?”

江涵只瞥了一眼就看见了书名:“《史记》。”

叶明净翻开一页,送至他面前:“那就好好看看。别成天东想西想的。”说完后,径自出门透气。

江涵心中微涤,目送她离开。低下头,只见那书页上写着“武帝纪”,这一篇是讲汉武帝的。

孙承和也凑了过来,看了两眼道:“汉武帝啊。这不是早就看过么。太傅还让写了好几篇策论呢."

江涵不理会他,自顾自的一字一句细读。

孙承和见他闷头读书,心下气闷,道:”汉武帝时候。我最佩服的就是冠军侯霍去病。少年英豪,马踏匈奴。可惜英年早逝。大将军卫青也不错,也是少年成名。**后也要如此。才不要像那个李广一样倒霉,一把年纪了连个侯都封不上。还不如自己的儿子......“

江涵嫌他聒噪,抬头道:”醒了。李广是运气不好,谁不知道武帝爱用少年,他年纪一把,本就不讨帝君喜欢.......”突然,他怔住了。没错!汉武帝!汉武帝刘彻,初初登基时,朝中老臣讲究无为而治,没人理睬他。太皇太后又一直压制他。最后,刘彻靠的是提拔新兴年轻官员巩固了统治。主父偃.桑弘羊,东方朔,司马相如,卫青......这些人,全是新生力量,将老旧的臣子团体冲击的七零八落。窦婴,田帉,灌夫等等全部阵亡。

江涵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花园中,叶明净仰望着天空。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飞过。这在现代城市,可是只能在画册上瞧见,显示天空中从未有过的景色。

他知道江涵会明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任何一个强势的君主都不能容忍臣子的摆布。她是太女,不代表他就弱势。

不服气她,那就换掉好了。这天底下等着当官的读书人 多的是。

只是那些人到第三父皇的老臣,现在她不宜动手。动手的话,也让父皇难为。

还是先埋下火种吧。

晚间,江涵回到思康伯府。照例先去外院书房。由于叶明净入主东宫,还差一岁才到十五的江涵便破格提前加入了成人的谈话行列。

他来到书房的时候,江文道正在和长子江鸿说娶亲的事。

江鸿是江文道的嫡长子,今年十九岁。早在去年就定下了东阳侯陆震的长女陆谨。陆谨去年及笄,今年十六。婚期就在下个月。因着这个原因,孙承和和江涵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江鸿见他回来了,便笑着问好:“六弟回来了。”

江涵向江文道行礼:“大伯。”

江文道神色和蔼,命人给他上茶,问道:“今儿的课业怎么样?宫里还好吗?”

江涵等小厮们退下后,才道:“上书房的课业,侄儿没问题。可是,今儿有一件事要告知伯父。”

“哦,什么事?”江文道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下慢慢说”

江涵告罪坐下,道:“今日太女殿下给我看了《史记》中的《武帝纪》。”

第九十六章 计划(二)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而致千里,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江涵朗声背诵了一段《汉书》中描述刘彻的文字。

江文道听后脸色微变,问他:“是殿下给你看的?为什么会特意给你看?”

江涵嘴唇动了动,半天后低声道:“我说了两句现今官员们可能会对她有些看法。”

江文道闻言叹了口气:“这不怪你。涵儿,殿下是早存了这个心思。那些文官,十年寒窗苦读,原本就有傲气。他们和我们不同。他们将同窗、师生那个圈子里的情谊看的很重。他们有他们的行事准则,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很难得到他们的承认。殿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试想,如果换成高祖皇帝,也必不能容他们这么放肆。只是没想到,殿下看着温和柔弱,性子却如此倔强。”

江涵就想到在上书房,他们四个一向以她马首是瞻,不是刻意去做,而是已经融进了本能。再回到刚进上书房的时候,齐靖和薛凝之那么骄傲自恃,到现在哪里还看得见当初的影子?

江文道嘱咐他:“既然是位强势的主上,涵儿只跟着她的脚步走就行了。这样的储君,想必心中早有一本账。我们家不偏不倚就好。”

济南女士们黄夫人的本家侄子于秋后被处决。济南府的黄家人早已将他抛在脑后,自家目前都是一团乱呢。巨额数目的银两被罚款后,家中所剩已是无多,济南府的大宅子正在商谈出卖事宜,黄家人最近忙着遣散奴仆,准备打点行装回乡。然而就在这时,又出了一件意外。

黄家人回乡,无法将奴仆全部带走,便让有能力的家奴自行赎买。其中还发善心放了一批人,都是昔日在主家面前印象好者。这时,矛盾就来了。同样是销奴籍,凭什么有人一分钱不花,有人就得辛辛苦苦的凑银两?不患寡、患不均。黄家若是像以往一般势大,想必没人敢不满,可如今这种状况就难说了。加上黄家倒霉的起因就在夫人的本家侄子身上,黄夫人早已失了丈夫的欢心,在后院管理上,现今也是力不从心。下头的奴仆便三天两头的闹出些小事情,发泄不满的情绪。

常言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家虽不行了,可人家的胞兄还好好的当着礼部尚书呢。黄二老爷狠狠发了顿火,本来就是我家的奴才,给你们是恩典,不给是应该,还想造反不成!将那些闹事者或打或卖,分毫情面都不留。再大手一挥,将家里的管家大权交给了儿媳。

黄家闹了这么一出,就有几个亲人被卖的家奴将他们给嫉恨上了。这些家奴趁着黄家正乱,破罐破摔的偷了主人家的财物去卖。一开始是器物摆设,后来听说老爷书房的书籍也很值钱,便也朝那里下手了。

黄家人很快发现了奴才们的勾当,这还了得!奴大欺主!捆了家奴送去官府。济南府新到任的官员们也都是家有奴仆的统治阶层,对此类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深恶痛绝,当即就发落了那些刁奴。追回了部分财物。其中就有书房丢失的书籍。然而就在这些书里面,夹着一封信。信不知怎么的,被弄的破破烂烂,只剩半张纸。不过依旧可以看见落款人的姓名,竟然是两年前卷入谋逆案件的永昌侯府世子。而那半张信纸上的内容更是令人大吃一惊,竟然写道‘前段时日谋划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黄兄几日后就可听见好消息云云。’看日期,正是两年前秋狩之前。

这一下,事情闹大发了。黄二爷先是痛恨自己没有销毁掉这些漏网之鱼,随后则指天赌咒的发誓,信里说的大事是由叶息矜担保参股西域行商。你们只要看见那丢失的前半段就知道了,绝不是谋逆!

济南府的新任知府无限怜悯对他道:“黄二爷,这事本官不敢擅断,还需送往京师由皇上定夺。你自求多福吧。”随后,他下令,请山东指挥使协助,派兵马封了黄家的宅子。同时将案情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

这等大事于第一时间送呈承庆帝眼前。

奏折静静的躺在宽大的书桌上,承庆帝表情讳莫如测。静默了半天后,他道:“计都离开多久了?”

谭启躬身回答:“一个多月了。”

承庆帝叹了口气:“那丫头,也在一个多月没给朕好脸色瞧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落寞,谭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将头垂的再低些。

承庆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道:“处心积虑,派遣暗卫、耗费钱财,就为了把一个黄庸行拉下来。看来,那些孩子相当记仇啊。”他摇摇头,“竟然忍了这么久,连朕都以为她不在乎了。谁知她倒是一进记着。这个性子…也难怪和朕呕了一个多月的闷气。”

门口小太监来报:“陛下,太女殿下耐人奉召来见。”

承庆帝抬头,对谭启道:“去把她领进来。”

不一会儿,谭启领着叶明净进了内殿,照例退下关门,只留父女两个在房间密谈。

承庆帝指指桌上的奏折:“济南府的折子,拿去好好看看。”

叶明净拿起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随后放下,一言不发。

承庆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很平淡的陈述:“你做的。”

“是。”叶明净低声回答。

“你就这么恨他?”承庆帝好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语气平常:“礼部尚书涉嫌谋逆,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明净目光瞥过桌上的奏折,同样用平常的语气陈述:“两年前也要是成功了。我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承庆帝静默,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半晌后又问:“为什么派计都去。”

终于问到这个了,叶明净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咬牙抬头:“父皇!”语气中带着一丝仓惶、一丝委屈:“为什么?”

叶明净的这句‘为什么’问的有些没头没脑。承庆帝却懂了神情莫测,问道:“你可知计都出生天波卫?”

叶明净点头:“听说过一些。”

承庆帝便简单讲解了一下天波卫的由来和主要的职责:“…和每一代皇帝一样,周肃宗李青瑶也在一位贴身侍卫。代号也是计都。只是这位计都是一个内侍。他和李青瑶身边的另一个女护卫木曜,对本朝的高祖爷更加忠心。那位木曜还对高祖爷芳心暗许,私下里非常嫉妒李青瑶。”

“什么!”叶明净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幕,顿时惊叫,“怎么会这样?”李青瑶同学也太倒霉的吧,她爹是干什么吃的?

承庆帝接着道:“天波卫也是人,有人的弱点。自然也会背叛。那位计都是内侍,武功高强。他认高祖爷比李青瑶更适合成为皇帝。而那位木曜,则是纯纯粹粹的私欲了。所以,朕不会将女子护卫派给你。计都是男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他与你朝夕相处,很容易对你倾心。作为一个男人,他若是倾心于你,便不会对你日后的夫婿有好脸色。不会被收买。你再稍加宠络,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忠心于你。”

叶明净听的浑身发冷,嘴唇苍白:“父皇,这要我牺牲色相…”她的脑袋里冒出两个大字:“卖身。”

承庆帝皱了皱眉,面色不虞:“怎可这么说话?你是太女,自然和那民间女子不一样。那什么‘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的鬼话与你毫不相干。你难道不喜欢计都?”

叶明净苦笑。计都的长相很帅气,虽然整天板着脸,总的来说还是属于娃娃脸型的亲和帅哥。比她的那位相貌普通的前夫要好到天上去。身材更是没得比。事实上,她身边的几位世家公子,长相都是一流。世家百年,几代人的优秀基因选择,生出来的孩子相貌都很俊美。正常的女孩子,很难不对他们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