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恶意的小:“安筑想让朕喜欢你?”意有所至的看向他的下半身,“你确定你面对朕的时候,还能硬得起来?”

王安筑瞠目结舌,看见对面女子转冷的双目,腾的就想起了她那晚的杀戮,面无表情,鲜血四溅。两腿间不自觉一寒,立马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硬、硬不起来。”

“这就对了。”叶明净拍拍他的脸,“小朋友要乖一些才可爱。你就去凌虚观当个道士吧。”

王安筑痛哭流涕的连连点头:“谢陛下,谢陛下!”

冯立提溜着他连夜赶往东苑凌虚观,一路上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冯公公,谢谢你来送我。还有,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王安筑对着未知的旅途有些惶恐,见送他的是熟人,心下稍安。这两天,他的饭食和起居也是由冯立一手打理的,不假他人。他对他很好。那晚,他一直不离不弃的保护着他,在很多危险的情形下。

冯立冷眼瞥他,这人真是笨到家了。殿下是不想被别人发现,才吩咐由他亲手打理。这人难不成以为是他上杆子想照顾他?

一路无话的送他见到了殷戒,简单的说了两句内幕。临走时想了想,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还是嘱咐了他一句:“你从今后就不是王安筑了,忘掉这个名字。还有,你最好蓄须。”遮住你美艳的小嫩脸。

王安筑惊喜的连连答应。等人走后,喜滋滋的想到,他果然还是关心他的。蓄须?难道他喜欢看人留胡子?一定是这样。真是面冷心热。

殷戒无语的看着新出炉的小徒弟自顾自的表情变换,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叶明净会留他一命。

小白成这样,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大殓期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定下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谥号。承庆只是年号。

庙号者,不是祖就是宗。祖宗祖宗,就是这么来的。

承庆帝的父亲庙号是太宗,叶明净就给父皇大人定了世宗。至于谥号,她在礼部送来的一堆字里面圈了个“仁”字。承庆帝的正式称谓便是世宗仁皇帝。

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哭灵足足哭了七日,钦天监拟定了吉日,出发至皇陵安置梓宫。

去皇陵的路很远,要走上七八日的时间。之前还需至太庙祭告,行虞礼,一共九次。轮番折腾下来,等到地宫封门,再次回到皇宫之时,叶明净的脸上已是平静之极。

百官们劝她择日举行登基大典,她同意了。让钦天监选日子。

钦天监选了九月初二。

到了那一天,夏朝的第一位女帝登基了。年号为广平。今年还是依着先皇算承庆二十六年。从明年开始,便是广平元年。

广平女帝的第一道诏令是册封皇太后。册封原皇后薛氏为母后皇太后,徽号懿敬。册封原皇贵妃姚氏为慈母皇太后,徽号懿安。

至于世宗皇帝的妃嫔们,德贵淑贤四妃倶已不在世。剩下的人又都没有子嗣,便依照惯例,在后宫隔了赡养园单独给她们居住。园子的面积还算可以,塞进若干妃嫔后就显得拥挤了。她们的随侍宫女和太监也被大大缩减。

生活和以前比起来,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懿敬太后拍手称快,出了一口恶气。等了这么多年,最痛快的就是这一天。三五天内赡养园中就接连死了几个年轻的太妃。叶明净充耳不闻。父皇知道薛怡是什么样,身前却没有任何交待,那些嫔妃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懿安太后却吞吞吐吐的向她求情:“…这样下去不太好。宫中反正房屋众多,不如让几个品级高的还住在原来的居处吧。”

叶明净轻笑:“母亲,有人找你说情了?”丧礼之后,她便称呼嫡母为母后,生母为母亲。、

懿安太后讪讪而笑:“都是旧日的姐妹,总不能眼看着她们过的寒酸。”

叶明净啜了口茶:“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昔日薛洹之看着也挺好的。谁想到他竟能做出那等事。太妃们若无儿子接出宫奉养,就该待在赡养园里了却残生。这若是在周朝,她们还得出家去呢。本朝已经是很仁厚了。再说了,她们过的哪里清苦了,是少她们吃还是少她们穿?不就是伺候的人少了些,住的地方小了些么?外头的百姓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呢!这不,户部送来的折子上说,今夏有好些地方遭了洪水。今秋的赋税还不知道能收多少呢?”

“啊?”懿安太后吓了一跳,“遭灾了,严不严重?”

叶明净安慰她:“还好,朕会派人去实地调查再处理的,母亲就放心吧。政事不用您操心。”夏草土地广阔,基本每年都有地方遭灾。宏观调控各地的物资,也是皇帝的任务之一。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懿安太后便放下这事,又和她说了些闲话。

等单独见到懿敬太后的时候,她似笑非笑:“懿安妹妹可是向陛下求情了?”

叶明净看她一眼,“朕不会管赡养园中那些人。母后对付她们是父皇纵容和默许的。不然,早就关照朕了。”

懿敬太后失去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很直接的问了另一件事:“晋国公府的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叶明净微微一笑:“薛恪一家自然是满门抄斩。”说完,她看往懿敬太后。懿敬太后神色不变:“那是自然。”

叶明净再次微笑:“晋国公虽然无辜,却也是教弟无方。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事先一无所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懿敬太后道:“薛恪太过狡猾,晋国公一时被蒙蔽了也是难免。”

叶明净顺水推舟:“既如此,便是失职之过。据闻晋国公人虽醒了,行动却是不便。出入需有人扶持。想来也是年纪大了,不能再劳累的缘故。”

懿敬太后笑道:“大哥的年纪确是不小了。渭之近两年越发能干,这爵位也可以提前相传的。”

叶明净不为所动,慢慢的拨着茶盏的盖子:“这传爵位不过是家族间的传承接替,平常事。失职之过却是不能放任。今次是朕得以天佑,平了叛乱。若是让他们成功了,这大夏朝的基业就要败在朕的手上。让朕百年之后如何去见父皇和列祖列宗?”

懿敬太后笑容一敛:“那陛下的意思是…”

…………………

第一百六十二章茂国公

叶明净轻描淡写的吐出她的决定:“凡是薛家人,无论文武,全部撤职,退出朝堂。薛家国公封号降一级,改为晋侯。家产清算,凡是超过朝廷定数的田地,皆要按制上税。凡是逾制之物,全部上缴。”

懿敬太后“霍”的站起身:“你”怒气四溢。

这样一来,薛家就成了光头侯爵。朝中没有势力,谁都能来欺负一脚。家势必然快速凋落。有了权势,才有富贵。不然,那些富豪商人为什么费尽心机花天价的银子购买个最多传三代的小爵位?不就是为了后代能参加科考,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么?叶明净如此做派是要断薛家的根基,简直欺人太甚

叶明净对她的愤怒充耳不闻,不紧不慢的又加上一句:“封薛凝之为内阁秉笔经历,从六品,御书房行走。”

“你…”懿敬太后的怒气如同被戳了孔的气球,瞬间漏完。她没好气的的坐下来,目光复杂:“你和你父皇简直一模一样。”

叶明净轻笑。父皇去世的血夜之后,懿敬太后在单独面对她时,就少了以往的假面具。

“你的后/宫,已经没人了。”她道,“你如果不喜欢凝之,薛家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保全下来。”那一晚她看的很明白。薛渭之即便是有胆量暗算薛惟、薛恪,也会因为把握不住帝王的心思而难以决断。很明显,薛凝之有把握。他说服了薛渭之。那么,他凭什么那么有把握?自从叶明净出现在宣明宫外,薛凝之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笃定了她不会对他的父亲和兄长如何,笃定了他家会没事?呵呵少年少女这种无言的默契之心,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她笃定承庆帝不会废掉她的后位。

可问题恰恰在这里。叶明净这一点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明明对你有情,却可以在下一刻将你抛入深渊,转身去宠爱另一个人。然而当你对他恨之入骨的时候,却又发现,他在暗中保护了你许多。简直…简直就是为了折磨而折磨

“你可知道。”她放缓了语速,“一旦凝之在朝堂任了官职,就失去了选秀的资格。”他和你就永远没有了交集。

叶明净静默,半晌后道:“让凝之入宫,是害了他。后/宫是什么地方,母后比朕更清楚。”她的后宫要么一人不放,要放就必须放一个以上。单单留一个男子在后/宫,无论品级高低,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也是她一定要送走王安筑的原因。她不想考验人性。也不想再招一批牛鬼蛇神进来。只有王安筑一人在她的后/宫,对茂国公家的诱丵惑太大。

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张易之,哪一个是安分的主?这是由男子天性所决定的。雄性生物有好战、冲动的血性,就如同女子天生感性一样,这是他们的生物本能。能认识自身弱点的人,已是很难得。能克服自身弱点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她不认为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碰上。薛凝之现在很好,那是他没有进入绝望的环境。

这就比如现代的女子,大部分都很好,自尊、自爱、自强。男人变心了就甩掉。而这个时代的女人呢?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她们只能忍着,或者下毒手除掉那个女人。即使再恨这个男人,也要生下他的儿子。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如现代的女子吗?不是。而是因为现代的女子不依附于男子,一样可以生活的很好。而这个时代的女人,无法独立在社会生存,只能依附于男子。她们所作的任何残忍的事,都是为了生存。

如果薛凝之进宫,那就意味着,除了她叶明净的给予,薛凝之无法以任何自己的努力去振兴他的家族。这对男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打击。而薛凝之还是那么一个傲气、自尊的男子。他想振兴他的家族,必须讨得叶明净的欢心。他想帮助朋友,必须讨得叶明净的欢心。从此,他的生活中,便只有一个任务,讨得叶明净的欢心。更可怕的是,有权利这样做的男人还不止他一个,他必须和N个男人一起争夺叶明净的宠爱。

这是害他,将他推进无望的深渊。

这般的实话,触动了懿敬太后。她沉默半天:“皇帝服丧,以日代月。二十七个月的斩衰便是二十七日,你已经服完了。朝臣们会劝你再纳后宫。”

叶明净道:“朕还年轻,理当敬守孝道。虽不能披麻结庐二十七个月。到底还应需戒酒戒色,清心寡欲方是。纳后/宫之事,不妨等二十七个月后再说。”

懿敬太后颔首:“哀家也是这样想的。皇帝能如此守孝,再好不过。”

得到了懿敬太后的支持,叶明净便很快将薛、刘两家的处理方案交给内阁。内阁众臣毫无异议,便于大朝会时在朝堂公布。随后,薛恪一家满门抄斩。永泰侯一家满门抄斩。两家的家产全部充公。晋国公的爵位变成了晋侯,直接由薛渭之继承。齐靖和江涵负责御林军和禁卫军的大清洗,查出了不少参与叛乱的余党。

薛家人全部退出朝堂。哪怕是一个七品小官。哪怕亲戚关系远的不能再远。

唯有薛凝之,担任了内阁秉笔经历一职,从六品。行走南书房。相当于秘书,成了天子近臣。

人事调动这个东西,看着简单,一道命令就行。内里却很微妙。牵扯到了方方面面,每一个决定都必须考虑周全。叶明净目前给自己的定位是调节。先理顺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再说。

于是乎,茂国公大人很荣幸的被新皇召见了。

他心中半是放心,半是忐忑。不管怎么说,召见总比不召见好。头发花白的茂国公王绾进宫后一路走来,在路上看见了不少宫女。

夏朝的宫城分为外廷和内廷两处,由玉带河隔开。通常情形下,外廷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向来少有女子出现。不过新任女帝打破了很多传统。首先,她的寝宫不是内廷建造在中轴线上的宣明宫,而是外廷西北角的梧桐宫。那是周太祖李若棠的寝宫,因其怪异的结构和装饰,闲置了四百多年。其次,就是这来来往往的女官和宫女了。广平女帝喜欢任用亲信,南书房中内侍、宫女各一半。分成两大类。一类负责生活起居伺候。另一部分负责处理简单的文书。宫女的头目是绿桔,内侍头目是冯立。

叶明净入主南书房后,就将里面的摆设重新整理了一番。东宫书房的春夏秋冬四个大柜子给搬了过来。又打造了几个符合人体工程学的美人榻。圈椅、靠枕、厚垫,素色提花的锦缎。南书房顿时多了一丝女性的温馨。

王绾行了礼,叶明净微笑着给他赐坐。他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茶盏摩挲,心中猜测女帝会和他说些什么。

叶明净呷了口茶,看似无意的道:“近来禁卫军大清查,朕听说王卿家对此事很关注?”

王绾心里“咯噔”一下。王家在禁卫军经营多年,好多将领都是走的他家的门路。军中做官就是那么一回事,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这次遇上了大清查,齐靖和江涵一脸六亲不认的样子,他总不能看着那些人被清查掉,便少不得奔走说情。

“陛下。臣惶恐。”王绾放下茶盏,起身回话:“臣近来是在奔走,只因为那些将领都是军中的老人,任职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实是不忍心看着他们因为小过而受之牵连。”

“小过?”叶明净淡淡一笑,“朕这里倒是有些材料,王卿家不妨看看。”

一边的冯立拿起书桌上的几页纸,递给王绾。王绾快速看过,心惊肉跳。

纸上的字迹是统一誊抄的馆阁体,清晰明了。内容却是零零碎碎,口吻不一。说的都是那几个被查的军中将领欺压百姓、违法乱纪的事。有的是本人,有的是家奴、有的是亲戚、儿子。每一笔控诉都言之凿凿。有的是近两年的事,有的是五六年前的事。有些是详细阐述,有些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

“这,这…”王绾的手开始抖动。叶明净好心的告诉他:“这是朕历年在铜匦中收集到的。”

铜匦?历年王绾彻底呆滞。这一下,他想为这几个人辩解都没用了。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难道要他说,欺负几个百姓不算什么。只要大方向对陛下忠心就行?他王绾不被清流的口水淹死才怪。

“陛下”王绾不愧是几代国公的后代,脑子立刻转过了弯来。女帝能私下将东西给他看,明显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他道:“老臣有罪,还请陛下处罚。”

叶明净很满意,道:“老卿家多虑了。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底下人的艰难。可既查出了他们有不妥。总不好不闻不问。这样吧,以朕之见,还是给他们换个位置,别在禁卫军中待着了。老卿家以为呢?”

王绾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女帝要的是禁卫军的兵权。

他躬身应诺:“陛下说的极是。”

叶明净又道:“这些人据朕所知,都是跟随老卿家多年的手下。老卿家以为将他们调至何处为好?”

王绾愣了愣:“全凭陛下处置。”

叶明净瞥他一眼。果然都是老狐狸。说的比唱的好听。全凭她处置,她若是真的全处置了,禁卫军明天就会闹出事来。武力压制,只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政权交接的血夜,她可以这样做,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无话可说。现在安定下来,就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她就是无能。

第一百六十三章 - 调动

叶明净微微一笑:“王老卿家,禁卫军和御林军一般,如今都有大半人马空缺,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以凑齐全。以朕之见,不妨将这些将士调至御林军。老卿家以为呢?薛恪一家谋反,御林军现在还没有指挥使。朕记得老卿家的世子十分能干,想来定可胜任此职。”

御林军?王绾心思活络开来。女帝提出的,是条件交换。王家将势力撤出禁卫军,转而投向御林军。御林军由着薛家经营多年,现下正好群龙无首。安园带着嫡系过去经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王家损失的,是在禁卫军中的一半势力。得到的,却有可能是整个御林军。他想了半天,答应了交换:“…老臣替犬子谢过陛下厚爱。”

回到家中,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长子。王安园一听就爆了:“御林军?父亲你糊涂了”

王绾很不高兴,任谁被自家儿子这么鄙视都会不高兴的,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放肆——”

王安园一阵膈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可是他能不激动吗?他家老爹以为占了个大便宜,实际上压根就是在自找苦吃

“父亲。”他镇定下了口吻,“您想想,如今御林军里低级官职空缺,这补上来的可不是都由着您说了算的。皇上一定也会派心腹安插人手。咱们在御林军这一块儿,什么都得从头来。哪比得上禁卫军?半壁江山是稳坐,转而把持住另一半也不是难事。”

王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爹我老糊涂了不成?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事由不得我们,陛下的手上有把柄。”

“把柄?”王安园不明白。

王绾恨恨的将铜匦资料一事说了:“…几个人全都扯进去了。历年啊从她设了铜匦开始,足足有五年。月月不断。现在还在增加。你说她知道的有多少?”

王安园这才变了脸色:“她一直没声没响的,竟是在这儿留着?”

王绾叹气:“禁卫军就别想了。你乖乖的去御林军从头打天下吧。花个三五年的时间,和原先也是一样的。”

王安园面色数变:“也只能先这样了。”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不服输的气势。他未必就要用上三五年。

王绾见状摇摇头,儿子是少年人,锐气十足。太急于求成,素不知欲速则不达,稳妥二字才最是难得。

广平女帝很快颁布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茂国公世子王安园出任御林军指挥使,副指挥使则是由兵部推荐,承庆十八年的武进士,秦肃。思康伯世子江文道任职禁卫军总统领。景乡侯世子齐靖分管内务府。大内侍卫统领由铲除叛逆时表现突出,得到破格提拔的滕子忠担任。

叶明净的三百亲卫兵正式被任命为精锐骁骑队。由校尉顾朗任总统领。下设三个分队,每分队一百人。第一分队的队长是孙承和,二分队队长贺安鹏,三分队队长杨秋槐。军需官,江涵。

此外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调动。

然后是封赏。凡是在铲除叛逆的行动中,有杰出表现的,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封赏。别的不多说,顾朗的封赏尤其特别。叶明净赏了他一幢宅子。

送礼就要送到人心上,顾朗谢恩谢的感动而真诚。御赐的宅子,不住就是不敬。他和袁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自己的家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很特别,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人就是陆诏。他的身份是举人,他的赏赐被叶明净挪到了后面。待到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不过他也有隐形的好处,内阁四位阁老都记住他了。

事态稳定了一段时日后,礼部尚书严守正果然向她提起了选纳后/宫的事。他比当年的黄庸行聪明,没有明目张胆的递折子,而是事先在南书房里隐晦的提及了几句。

叶明净当然不会松口。好不容易伸展开了手脚能睡个安稳觉,没得再弄一堆男人进来和自己捣乱。于是她便将要守足二十七个月的决定说了。严守正心领神会。次日小朝会的时候,他先假模假样的提议要选纳良家公子充实后/宫。然后叶明净哀痛欲绝的表示要为父皇守孝。方敬事先也得到了通气,反正离传说中的圆房年纪还有两年,二十七个月后刚刚好。他犯不着为这类小事违逆女帝。便一边称赞陛下的孝心,一边表示赞同。

勋贵们则是需要一个缓冲期,来好好的观察和判断这位新皇。故而也没有什么异议。女帝后/宫的暂时闲置,就这么定了下来。

事情解决后,叶明净去了宗人府。

皇权已经顺利交接。唯有一个人至今还没有发落,就是被关在宗人府的薛洹之。

宗人府牢房的环境不怎么样,里面也没关着什么人。主管这一块的福寿公主没有为难他,给了他一个单独房间,还外带一个朝南的小院子。只是他虽是庶子,到底也是奶妈、丫头婆子呵护着长大的少爷,没动手做过粗活。打扫院子、清除老鼠、铺稻草、倒马桶这些事他做的跌跌撞撞。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变得破败不堪。

叶明净站在铁栅栏外,看着院中晒太阳的男子。一身单薄破烂的长衫、乱蓬蓬的头发、灰黑的脸,很难想象这人在两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穿着精美长袍,优雅的提笔,在一两银子一张的上品宣纸上泼墨作画。

薛洹之察觉到有人,转过脸。一见是叶明净,冷笑道:“怎么,来送我上路?”

叶明净叹气:“洹之,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能聪明一点儿呢?朕犯得着杀你吗?杀了你,不疼不痒。留着你,还能尽显朕顾念旧恩。反正你待在这里也翻不了风浪。”

薛洹之闻言脸色巨变,猛的冲了过来,尖叫道:“是,你聪明你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我家里人呢?死了?还是发配?”

叶明净神色不变:“死了。所有的人。满门抄斩,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薛洹之惊叫,“你,你好毒的心”

叶明净冷笑:“薛洹之,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起了异心,他们根本不会有事。朕若是心软些,被你们得逞了。今天在这里头的人就是朕”

“胡说”薛洹之大叫,“我才没有你那么恶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废掉你”

叶明净嗤笑:“说你傻你还不信。朕就问你一句,你们若得逞了,你和刘飞云要怎么分朕?单日归你,双日归他?”

薛洹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叶明净继续嗤笑:“或者你要制住他。你又怎么制住他和他全家?还不是一样杀人?”

薛洹之沉默,半天后问:“我父亲和家里的人真的都死了?薛凝之没有救他们?”

“没有。”

薛洹之惨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你杀了我吧。”

叶明净淡淡的转身离去:“朕说过,朕没必要杀你。”

当晚,宗人府来报。薛侧卿打破瓷碗,割脉身亡。

次日,叶明净于下午时分去了东苑凌虚观,在三清像前烧了香。对着殷戒道:“你这道观十分不好,道家不讲究轮回。若是寺庙,朕还能找和尚念念往生咒。”

殷戒摸摸胡子:“陛下大可以去寺庙。报恩寺、清源寺香火都很旺。”

叶明净叹了口气:“那姓王的,现在可好?”

“很好。”殷戒道,“吃吃睡睡,适应的很。脑子还算不错,道家典籍已经能背上几篇了。陛下可要见他?”

叶明净淡笑:“不用了。他能过的平安,朕也就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临走时,叶明净还是去远远的看了一眼。王安筑穿着蓝黑相间的道袍,发带木簪,面色粉嫩。坐在院子里捧着一本《养生主》在背诵。院中栽有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树下欢快的跑着四五只小鸡,在地上啄食。

殷戒见她遥望了许久,试探的问:“陛下可是舍不得了?”

“不。”叶明净微笑,笑的很灿烂,“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十一月初的时候,翰林院散馆考试。黄陌的成绩很好,第二名。方敬、董学成等一班父辈的同僚有心提携他,拟了个户部主事的六品职位,承报给叶明净。

叶明净对着一堆人名和任职没什么大意见,唯独单单挑出了黄陌:“户部?四川清吏司主事?”

方敬咳嗽了一声:“陛下,黄陌此人年少老成,心思细腻。散馆的成绩又排在第二,故而臣等以为在户部任职较为适中。”

叶明净轻笑:“第二名是很好的成绩了。朕记得他的进士录取名次可比这低多了。由此可见此人成长的速度很快。既然有此等才华,为何不是留在翰林院任侍读、侍讲?”

方敬顿时语塞。他能说什么?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处,未来内阁大臣的培育地。黄陌是黄庸行的长子,他想都没想过要把他放进这儿来。

董学成赶紧道:“若是陛下有意栽培,不如就将他任职侍读、侍讲?”

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们不就是担心我给他小鞋穿么?叶明净似笑非笑:“朕听闻黄陌七岁时就跟着黄老大人来京城,此后一直居住在此。他对京城想必应该熟得很。”

方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得含含糊糊作答:“…确实是七岁就来了。”

叶明净又是一笑:“总呆在京城有什么意思。十几二十年的,闷也闷死了。年轻人还是外出多跑跑的好。依朕看,黄陌就外放吧。”

外放?远离权力中心?方敬一下子怔住了。如果这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赞成。外放有很多种,只要挑个好点的地方,朝中再有人,三年一考评。升迁起来会非常快。调回京城再任职也有了资历,可以担任重要的位置。但这个前提是朝中得有人。现在的黄陌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迟来的二更

第一百六十四章 - 岁末

“让朕想想。”叶明净兴致勃勃的道,“江西布政司,广信府门下辖有一丰华县。好像在吏部上报的文书中刚好缺了个县令。就让黄陌去那里吧。江西山好水也好,风景不错。”

“这…”方敬迟疑了,他是吏部尚书,虽然不是很清楚丰华县这个地方,对广信府却是知道的。广信府的知府戴元同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贪财,不过此人每年上下打点的也多,故而官路还算稳当。吏部不打算滑升他,也不会故意去贬他。想到这里,他心中暗惊,不由看向叶明净,难道这位陛下知道了什么? `

于是他道:“陛下,县令虽只得七品,却是一方父母官,赋税,治安,徭役,民生,农事,各方面都要管理。只怕黄陌年轻,不能胜任。”

叶明净挑眉:“哦,可方卿家刚刚不是还说他少年老成,心思细腻么?再说了,谁又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黄陌在翰林院三年,能考过原先诸多排名在他之前的庶吉士,可见此人很有潜力。想来也一方父母官之事务,历练历练也就能胜任了。”

她的话说的堂堂正正,句句在理。表面看上去也是对黄陌的提携爱护。方敬无法辩驳,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算黄陌运气不好吧。

事后,叶明净单独召见了黄陌,很直接的道:“户部你去不成了。朕给你换了个地方。”

黄陌已经得到了消息,恭敬的垂头应诺:“臣谢陛下圣恩。”

叶明净轻笑:“你不必谢朕,朕是故意的,特地给你挑的好地方。”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广信府最近几年总在报灾情,良田几乎报损了三分之一…收上来的赋税少之又少。这些问题,各地都有。若不是朕有海上贸易支撑着,国库里的赋税够不够用还真的很难说。”

黄陌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叶明净走了两步,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朕抄了你叔叔一家,你恨不恨?”

黄陌全身一震,嘴唇挪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呵呵!”叶明净笑,“这就是怨了。”笑的别有深意,“广信知府昔年打点京城的时候,与你父亲也有些交情,你去丰华县也算是在故人手下,好好干吧。”

人人都知道贪婪不好,可坐在高位上的人又都会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去纵容贪婪。比如黄陌,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他更是认为他是完美的。收些字画礼物,给某个地方上来述职,考评良好的官员开盏绿灯。这些不是京中官员人人都做的事么?在黄陌的眼中,这些规则只怕已经理所当然到深入骨髓了。明知道这些人在地方上会有些隐瞒,却不愿深究,只因为整个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

叶明净要做的,是打碎他阳春白雪的屏障,让他直面真正的底层民众。看看在上层高官眼中无伤大雅的贪婪,会给底层的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孤身对抗也罢,随波逐流也罢,总要真正的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会给百姓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出身清贵,才华横溢,家蒙横祸,力挽狂澜,三年蛰伏,投身激流,黄陌的一生已是注定跌宕起伏。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叶明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