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形,想让人不乱想都不可能。

方敬等内阁大臣坐不住了。一来,不能任凭流言就这么传下去。二来,他们也想知道真实的情形。决定去找陛下说道说道。关于人选,则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这等私事,还是由林珂去比较合适。

林珂硬着头皮去了。在他看来,这种事真也好,假也好。只要那些夜宿武英殿的男子没提出抗议,就大可不必理会。

可惜其他人和他不是一般想法。尤其是廖其珍,那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当然,廖其珍是绝对不相信皇帝陛下和这些男子有私情的。他的建议是,毕竟是女皇帝。没什么太要紧的事,还是不要留宿臣子在宫中的为好。实在要留宿,皇帝陛下本人也应该避嫌的去内宫廷住宿才是。

林珂吞吞吐吐的将几位阁老的意思带到。叶明净嘴角轻勾,回了他一句话:“蒙石啊。明日留宿武英殿的人选朕还没有想好。对了,你在宫中留宿过吗?”

轰隆一个响雷林珂吓的差点趴到地上。叶明净继续语出惊人:“其实仔细看起来,蒙石也是个美男子呢。朕还记得年少时第一次见到蒙石。上书房三位先生中,就属蒙石生的最好。谦谦君子,光华如玉。”

林珂吓的魂飞魄散。虽然凭着他对女帝的了解,可以肯定女帝是绝对不会对他做什么超出君臣情分之事的。但关键是‘夜宿武英殿’这句话,现在已经成了某些猜测的风向标了。他要是住一晚,这一身的清誉就完了。伤不起啊,伤不起

“咳咳”他清清嗓子,“是臣逾越了。陛下行事自有考量。臣告退。”好像尾巴被咬住了一样匆匆闪人。

这种事,谁爱管谁去管,他是不问了。

当天晚上,陆信心惊胆战的住进了武英殿。不同于王安园和齐靖。他连叶明净的脸都没见到。正正经经的睡了一夜,被放出了宫。

当然,他也和王安园一样,没有睡好。面色有些憔悴。

虽然他再三向家人诉说,自己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陆震和孙皎也相信了他。可风言风语还是传的更凶。

众说纷纭中,薛凝之终于忍不住了。他在例行奏折处理完后,正色对着叶明净道:“陛下,臣有事请奏。”又看了看左右。

叶明净屏退下人,问:“凝之有何事?”

薛凝之道:“陛下连接三日赐人夜宿武英殿,不知有何要事?”

室内的空气霎时沉默。叶明净安静了很久,才出声道:“凝之,你的夫人快要生产了吧。”

薛凝之全身一震。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哀伤,再次开口时,声音干涩沙哑:“陛下,您说过,您是希望臣娶妻生子的。”

叶明净咬了咬唇,涩然道:“是的,是朕对你说,入宫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朕不希望你入宫。便是在今天,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让你娶亲,是因为每一个男人到了年龄都要娶亲。薛凝之,难道你可以一直躲过去?告诉我,你可以吗?你能做到吗?”她声音颤抖,降低到一个几不可闻的波段,咬牙切齿:“你,难道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可以?”薛凝之也压低了声音咬牙质问。

叶明净惨然的笑笑:“凝之,我其实给过每一个人机会的。我一直在等着,没有圆房,杀掉了东宫里的那些男人。我说要守孝。我一直在坚持。我一直等到了你们全体成婚后…”

薛凝之的表情已经完全僵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愤怒的低吼:“陛下难道你忘了,是你一遍又一遍的对着我们说,该娶亲生子,该为家族父母考虑。我才,我…”他说不下去了,只觉以往的努力竟变得那么可笑。

叶明净镇定的回道:“凝之,那你想听什么?承诺还是心意?未来无法确定的事,你要我如何去承诺?而心意?凝之,我和你们说的那些娶亲生子话,都是世间至理。难道我不说它就不存在了?我说了,我是在告诉你们,想要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这个未来,很不幸,我甚至都不能保证它能够出现。我是谁,你们一直都知道。”

薛凝之如同被当头棒喝,砸的他粉身碎骨。发出一声及其难听的笑声:“原来,原来是这样…你是在考验,考验…”

“你要知道,作为帝王,朕不可能娶你为后。”她残忍的诉说着真相,“想要我的真情,须有‘违背世间之勇气,违背世俗之坚定。’父母兄弟受世人之折辱,亲朋好友之鄙视唾骂。虽如此,依然独行不悔。”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字字千钧:“你不是一个人。凝之,这一条路。你真的有勇气去走吗?你真的可以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不悔吗?”

薛凝之再也听不下去了。难堪的闭上眼睛,压抑住眼角的湿意,语声难掩凄然:“陛下,我懂了…”

第两百零二章 合昏

第四日,薛凝之夜宿武英殿。

随后,每一天叶明净都会下旨召一京中年轻男子入宫夜宿。这些男子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

出生权贵世家,身份尊贵。年轻俊俏,风姿宜人。年龄基本上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其中有不少人担任着朝中的职位。即便是无权无职的,如陆信之流。家中却也是极有势力。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叶明净算算日子。从十七岁开始,她的月事就非常准确。这时差不多该到排卵期了。

陆诏这几天罗列出了一个大致的计划。瓦剌那四个偏东的部族,他打算能整合就整合起来,对抗西边的突不花尔模。这四个部落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每年能抢劫的夏朝物资较少,部落发展上也就稍逊西边的那五个。说话底气不足。不过,常言说得好,独木不成林。若是能让这四个部族整合成一个声音,这就有了和西边五部对话的资格。而那西边五部,陆诏是绝不会让他们被整合成铁板一块的。

他在瓦剌作出的动静,一定会被传到鞑靼汗王米利达的耳中。这位心怀大志的汗王要能坐得住才怪。当他弄清楚了是陆诏策划了两边部落的对立后,必定会找上他。倒时又是一番说法。

这个任务,非常考验智谋和机动性。期间又很危险。陆诏却好像混不在意,胸有成竹。提及计划时,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之光。

“要小心。”叶明净真心的嘱咐他,“一定要平安归来。”

陆诏目色明亮:“澹宁放心,我一定不负使命,平安归来。”

叶明净抚摸过他垂落的长发,目光闪动。

陆诏伸手揽住她的肩,热气在她耳边轻吐:“澹宁还要拒绝我吗?”

叶明净身子微颤,没有出声。陆诏微微落了一个吻在她的耳侧。叶明净顿时全身僵住,却依然没有出声制止。

陆诏的唇一点一点的洒落在她的耳畔、脖颈间。缓缓游移,直至肩头。

叶明净哆嗦了一下,伸出手,解开了自己衣服的带子。陆诏替她脱下,顺手也解开自己的。叶明净遂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陆诏笑了笑,没有脱掉两人的中衣。而是就这样放下了帐幔。宫灯的光晕透过深红色的帐幔映射进来,将两人白色的中衣都晕染上一层浅浅的红。陆诏掠开叶明净额头的碎发,眼中露出迷蒙之色。

“澹宁......”他牵过她的手,吻上指尖。细细的轻添,淡淡的吮吸。叶明净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

细细的吻密密的散落,衣服一件一件的滑下。看见那件胸衣时,陆诏的呼吸也是一滞。随后蝴蝶一样轻吻落下。胸衣也随之抛去。

两人的身体终于毫无障碍的密合,陆诏腰身一挺,没有任何阻碍的长驱直入。

他全身一震,定定的停在了那里。

叶明净睁开眼,怔怔的和他的目光对视,两人的眼中各自闪过说不清楚的光芒。

良久之后,陆诏深吸一口气,开始律动。帐幔四角香囊下的银铃簌簌作响。响声由缓至急,最后在空气中无规律的摇晃。

叶明净咬住唇,死死的看着陆诏的眼睛。同样的,陆诏也死死的看住她。身体的激烈和面部的冷静形成鲜明的违和。

除了铃铛的声响和帐幔的抖动,床上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叶明净眼睛突然睁大,用力咬住下唇,颈脖不自觉的朝后一仰,胸膛剧烈颤动。咽喉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吸气。

陆诏眯起双眼,汗珠顺着背部脊柱滚落,腹部以下的身体紧紧将她压住。身体轻颤,眼睛深深的凝视深陷在丝绸锦缎中的女子。

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粉色。叶明净的手狠狠掐住他纤长的腰,牙根紧咬。

香囊下的银铃不再响动,流苏轻摇。床上的两人依旧对视。

陆诏动了动,温热的液体顺着腿内侧流出。紧致修长的手臂依旧稳稳的支撑着身体,从上而下的俯视她。

“你需要洗个澡。”叶明净喉咙有些发干,视线转向他的胸膛。汗水将浅麦色的肌肤晕染处亮泽的反光,好似丝缎亮泽。

陆诏微微挑眉:“一起?”他刚刚分明没有出声,嗓音却已变得沙哑。

叶明净叹息一声:“好,一起。”

陆诏去草原,容貌可以由卫七帮着稍加修改。不足为虑。难办的是身份。

他在那边的定位是谋士。谋士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有文化、有才学、有见解、有胆略。身边还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普通百姓即便能出这样的人物,年纪也不会如此年轻。

叶明净翻开资料给他看,吟道:“永昌侯谢家,传闻有一位养在外室的庶子。当年抄斩时因为没上族谱而逃过一命。身边留有一位侯爷安排的护卫。在母亲死后,鲁莽的回来祭祖。不料被人告发。连夜潜逃。最终逃至关外。你看这个身世怎么样?”

陆诏翻了翻:“真有这么个人?”

“怎么可能?”叶明净回视他一眼,“永昌侯生性风流,外室是有的。儿子嘛......永昌侯夫人可不是吃素的,他谢家几曾有过庶子?”

陆诏若有所思:“越是这样才越可信。正因为永昌侯夫人极度善妒,所以庶子才一直养在外面,不敢声张。”

“不错。”叶明净扔给他厚厚一叠谢家家谱,“这是人员名单和资料,你自己背熟吧。”

陆诏从里面抽出一张地图:“这是什么?”

叶明净扫了一眼:“外室的宅子。你这位庶子没住过侯府大宅。一直是在京城中一个小院子里长大的。”

陆诏笑道:“想必这宅子也是真的了?”

“对。”叶明净指给他看,“宅子是真的,外室是真的,曾经生过儿子也是真的。儿子小时候死了也是真的。当然,这位外室心有不甘,曾说自己的儿子没有死,只是被藏了起来,去侯府闹过一场。后来谢家被满门抄斩。这事就不了了之。”

陆诏看过那一份卷宗,默默记诵。

“卫七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回来。”她道,“他会保护你的安全,在那边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去做。”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语气平淡的继续:“出门在外情况瞬息万变。若有外族有女子相赠,你便宜行事就是。不留下子嗣便可。”

陆诏“霍”的抬起头,目光湛然的看住她。

叶明净无所谓的笑笑:“悟远,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那些假惺惺的场面话就不必说了。你一去经年,有些女人也很正常,没有才可疑......”

陆诏的回答是猛然起身,用力搂住她亲下去。叶明净奋力扭头,闪过嘴唇,让他的亲吻落在耳垂处。陆诏眯起眼睛,重重的顺着肌肤一路吻下去。叶明净微微蹙眉:“不要在这里......”

“是吗?”陆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什么不要在这里?”

“去床上......”叶明净一边躲着他密密实实的吻,一边努力拖着他往床边走。

陆诏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伸手拢住胸口一侧的丰盈。没有怜香惜玉,全身高涨着侵略的气息,将她推至床侧,褪下衣物,在身后抬起丰润的翘臀......

“不!”叶明净激烈的一挣,翻身甩开他:“不可以!”

陆诏依然没什么喜怒情绪:“什么不可以?”

叶明净用力喘息,调整呼吸:“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陆诏突然轻轻一笑:“是吗?那么澹宁喜欢什么样的?”

叶明净犹豫片刻,伸手拉过他,将其推倒在床:“你躺下。”

陆诏依言躺下,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火焰。压敏胶褪下他仅剩的衣物,扶住灼热的欲望,抬身坐下......

陆诏深吸一口气,动也不动。

叶明净咬住唇,恨恨的顶住他。只得慢慢起伏......

动一会,休息片刻。再动几下,再休息。陆诏咬牙切齿,两手抓住床单,用力揪起,指节泛白,喉结随着每一次的深呼吸上下起伏。

又欺负了一会儿,叶明净突然仰头吸气,颈部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全身轻颤。肌肤再度泛上粉红。

陆诏瞳孔紧缩,猛吸一口气,抱住她一个翻身,两人换了个位置。牢牢的盯住她:“看着我......”因为情欲而沙哑的嗓音中呆着坚定。

********** *************

五月初的时节,苏州府发生一件震惊官员的大事。

姑苏姚家在宗祠召开宗族大会。原因么,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为了一个余恩侯的爵位。

懿安太后的一个伯父,两个叔父争得面红耳赤。宗族大会开了三天,人越来越多,却一直没有商量处个结果来。

然而就在第四天的晚上,祠堂中灯火通明,依旧争论不休的时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木质的建筑很快烧了起来。火势汹汹的同时,还伴随着浓烟滚滚。也不知那祠堂的木料上涂了什么,浓烟的气味异常难闻。壮年汉子只闻了两口便两腿无力了。

等到火势被扑灭后,还活着的姚家人屈指可数。要么老弱病残,要么是没资格参加大会的妇孺。还能主持大局的。便是没有去参加宗族会的人。其中和懿安太后关系最近的,是一位三服关系的堂兄,姚景琮。

江苏布政使哭丧着脸将这份噩耗发送了京城。

第二百零三章 身孕

加急快讯送至叶明净手上的时候她正在算日子,按照平时的规律,她的小日子在三天前就该到了。现在却是没有动静。

看来她这个身体还是很不错的。她松了口气。若是真的有了,产期就是来年三月。折合成公历是四月下旬至五月之间。春天的黄金旅游时节。

而现在,端午节已过去,时近六月。按照惯例,该是搬进西苑避暑的时候了。在西苑中藏着陆诏,还真有些麻烦。

江苏布政使的折子,她看了两眼,也就丢下了。等晚膳前,去后宫给两位太后请安时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对医术可有研究?”她问陆诏。这一个月的时间,陆诏每日的活动范围就是梧桐宫有限的几个房间。故而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所涉猎的范围很广。医书药书什么的,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陆诏放下手中的《金匮要略》,道:“大多儒生,但凡能力所及,总会对医书有所涉猎。饮食、养生、性寒性暖,日常生活总与医之相关。人参补气、雪莲滋阴。这些常识总要知道。陛下怎么问起这个?”

叶明净反问:“对切脉可有研究?”

陆诏道:“《黄帝内经》中记载有‘遍诊法’、‘三步诊法’,我虽不才,也通读过。”

通读?叶明净腹诽,这人还真是自信。伸出手腕:“来,你切切看。”

陆诏笑笑,并拢三指,按上她的手腕,静气垂目。

然后,他的睫毛动了动,眼神惊疑不定:“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这…这是滑脉!”

叶明净对上他那双剔透的黑眼珠,尴尬地笑了笑:“滑脉吗?朕不怎么读医书的。”喜脉她知道,滑脉是什么东西?掉专业术语,显得你很博学吗?

陆诏啼笑皆非:“陛下知道薄荷有解热清凉之功效,平日饮食作息也是养生之大家作风。怎么连滑脉都不知道?”他语气有了一丝不自然,“脉象如盘走珠。陛下,您,您极有可能是有孕了。”

叶明净惊讶:“这你也能切出来?你可以当大夫去了!”如盘走珠是个什么东东?太抽象了吧。她自己也按过脉搏,怎么就没感觉?

“不然。”陆诏的语气明显有些激动,“臣只是对照着书上的记载猜测。当不得真。陛下还是宣御医来请脉的好。”

叶明净就沉吟:“再过几天吧。若是有,脉象沉稳了御医也好确定。若是没有就不必虚惊一场了。”

陆诏不同意,提高了声音:“这怎么行?太医院御医的医术,岂是臣这等三脚猫的门外汉可比的?若是真的,陛下的饮食、起居、作息都需调整。生冷之物不可使用,火旺之物不可饮食,夜晚不可贪凉,白日动作需谨慎…”

“是不是还要昭告天下啊?”一个柔软的女音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室内霎时安静。陆诏停顿片刻,反问:“陛下难道能一直瞒着?”

叶明净坐下,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当然不能一直瞒着。只是,总得选个好时机吧。你别忘了,外头还有十几个男人等着复选呢。”

陆诏一怔,想到了此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气,笑道:“陛下正是坐胎之时,难道要在这时添人进宫?别的倒也罢了,皇后可是有大婚之夜的。按照祖制,为着早日孕育嫡子,大婚之后还有十五天的独宠。”

叶明净发出一阵“咯咯”的轻笑:“悟远不用担心。”她意味深长地道,“朕是母亲。母亲对孩子的保护是这世间最坚韧的。皇后,朕已经有了安排。”

“哦?”陆诏竖起耳朵。

叶明净道:“朕也不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朕已有孕,一个皇后就可以给天下人交待了。况且,朕是女子。恐怕天下人是乐意看见朕不置后宫的。”

陆诏想了想:“只有一位皇后,文人士子们自然乐见其成。臣可以保证此事在士林中的反响。只是,这样一来,这位皇后的人选就很重要了。”

叶明净了然一笑:“悟远放心好了。小产一事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稍有意外,便会造成日后子嗣艰难。母亲的身体也会亏损。朕不会做这等傻事。至于皇后,悟远以为这样可好?姑苏姚家出了此等惨烈之事,朕心有不忍。加封姚景琮为余恩侯。姚景琮进京之时,朕设宴款待,在宴中见到一位美男子。此人也是姚家同宗,父母在火灾中皆亡。认余恩侯为叔,一同进京。”

陆诏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陛下与他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不错。”叶明净点头,“这下悟远总该放心了吧。”

陆诏神色微动,探身靠近,凝视着她,声音轻缓:“澹宁可是很在意我是否放心?”

叶明净微微一滞,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你若不放心,在北边要如何安心做事?”

陆诏笑了,眼中的光彩惊人的明亮:“我知道…”

接连一个月的宫廷留宿事件终于停止了。女帝陛下没有再宣人入宫。自然也就没有了留宿武英殿一说。

前前后后,共有三十名男子在宫中度过不眠之夜。

这三十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对于绯闻传言义愤填膺。

一脸“我很清白”的正气。

然后,秀男复选的日子到了。

而就在这时,叶明净召来严守正,道:“严卿,据悉这些待选男子在京中颇有些言行不正,可有此事?”

严守正道:“传闻者,风言风语尔。古有’三人成虎‘之说。市井流言,孰是孰非,实难了断。臣日日在礼部值守,倒是没听见什么传闻。”

叶明净笑笑,本来也没指望从这些老狐狸的嘴里问出什么实话。径自抬出自己的方案:“严卿,话虽如此。朕心中实是放心不下。后宫之人,将来便是皇子之父。这人品还是考察清楚的好。”

严守正沉吟:“那依陛下之见…”

“着大理寺调查。”叶明净说出她的打算,“若是流言,显见得是用心险恶。万不可饶恕那起惹事生非的小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若是真的?哼!想必严爱卿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是。”严守正立刻表态,“此等道德败坏之人,自是要剔除候选资格的。”

叶明净的这道旨意,内阁很快通过了。未来皇子父亲的人品,这可是一顶大帽子。在文臣们看来,后宫男子不优秀不要紧,可人品差劣总也不行。选出个平庸无害的是最好。人数少些也无妨。

大理寺卿于光恺接到了他到任以来最尴尬的一起案子。查明京中待选男子的言行。

他看着香案上的圣旨,叹气。

这种东西,说真说假都可以。关键是看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面圣一次。不管怎么说,这人选都是要入宫的。内阁也不可能永远不换人,还是得听听皇帝本人的意见。他和这位陛下接触的不多。却由于大理寺本身的性质,几乎每次政局的势力转变,在他这里都能事先嗅到蛛丝马迹。

科考舞弊案、秋狩谋逆案、三堂会审黄家案…这位陛下绝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想要步步高升的做官,或是坐稳了官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要选对该走的方向。

叶明净接到于光恺的请求,笑着同意了。她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于光恺开门见山,坦言问道:“不知陛下对此案有何看法?”

叶明净笑道:“于爱卿。一时的言行举止无法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一个人的品行总要有些时日才能看出来。这个案子,想必会有很多方投入关注。于爱卿不妨慢慢审理就好。不用着急。”

于光恺明白了。这位陛下的意思是--拖。

这个方针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为有利的。他摸着胡子笑:“陛下说的是。只不知陛下以为要多久的时日,才能真正判断出人之品行?”

这就是问她想拖到什么时候。叶明净慵懒的往身后的锦垫上一靠,近来她越发觉着嗜睡:“于卿不用管那些小事,只慢慢细访就好。日子久了,该有的也就有了。”

于光恺细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位陛下另有后招。他也就不再多问,心领神会地告退。

出门走了几步,就看见太医院院使何长英拿着药箱往这边走。

女帝身体一向康健,这应该是去请平安脉的,就笑着寒暄:“何院使,怎么连个小童子都没带着。”

何长英也笑着回道:“新研制了几副药,都让他们给我看着药炉呢。区区一个药箱,也不用在费事地去调人。”

于光恺拱拱手:“不耽误何院使了。”

两人错肩分开。

何长英跟着冯立往里走。脸上早已没了刚刚的笑容。陛下特意宣他来请平安脉,还私下嘱咐了不要带童子。由不得他不升起忐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