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又道:“那些妇人到时提前半个月进宫,按照朕给的食谱吃半个月后才能挤乳喂给殿下。”

“是,奴婢回头就去办。”绿桔应诺

叶初阳浑然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咧着长了一颗门牙的嘴不停的笑。

叶明净坐到早膳桌上,姚善予已经到了。见她来了,眉开眼笑的就接过孩子,从早膳盘子里取出一根特制的磨牙手指饼干,放在叶初阳面前晃悠。叶初阳笑呵呵的一把抓住,咯嘣咯嘣的用唯一的一颗下门牙咬下。口水泡软后再咽到肚里。

姚善予喜不自胜,笑的眉眼弯弯。

叶明净别过脸,他这样子,和喂小狗也没什么两样。自从叶初阳能吃辅食了,姚皇后每到吃饭时间就过来蹲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局5

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过花园。突然,一个人影一跃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它。鸟儿喳喳直叫。那人回到地面,展开手掌,鸟儿立刻展翅欲飞。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粘住了,怎么都飞不出去。

叶初阳在叶明净的胸前咯咯的笑,激动的手脚乱蹬。

计都微微一笑,掌劲一收。鸟儿立刻一飞,却又被一股无形的手给拉了笑了。肩头、胸膛、后背、大臂、小臂、左腿、右腿,想让它停在那里就停在那里。这只鸟怎么也飞不离他的身边。

叶初阳哈哈大笑,口水滴的衣服前襟都湿了。恨不得扑到计都的面前。

冯立在袖中紧握双拳。竟然将化境练至全身通融圆满。内力已经是巅峰了。再过十年,等他将招式练成随心所欲。很有可能大夏将再无一人是他的敌手。

计都再将小鸟黏在掌心,送至叶初阳的面前。叶初阳喜的两脚直扑腾,伸手就去抓那鸟。

“等等!”叶明净抓住儿子的手,“鸟会啄到他的。”

计都眼睛霎时一黯,挥手将鸟放走。叶初阳大急,‘嗷嗷’的叫,手臂乱挥。

叶明净笑着将孩子解开,送到他手上:“鸟儿太危险。玩点别的。你将他抛上天再接着,可别摔着了。”

计都眼睛霎时一亮:“真的?放心!不会摔着他的。”

冯立吓了一跳,赶紧阻止:“陛下!这太危险了!”

绿桔回过神,也慌慌张张的劝:“这可使不得陛下。小殿下会害怕的。万一出个意外,那怎么了得!”

叶明净没理他们,径直将叶初阳送到计都手上:“都练到化境宗师了,还会摔着个孩子吗?男孩子,就该胆大些,养的娇娇弱弱的,还不如不养。”前世大约两岁多时,她的父亲就抱着她在公园里转圈圈玩过。这个记忆一直刻在岳晶晶的脑海。

叶初阳扑向计都,一点儿也不认生的咧着嘴笑。

冯立急的拼命朝他使眼色,见计都不理他,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姚善予。

姚善予见好多人都看他,便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三岁多的时候,同宗有位叔叔也这样抛过我。那位叔叔力气大,好多小孩都排着队求他抛着玩。”然后还回望众人,“你们没被抛着玩过吗?”

绿桔顿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噗——”叶明净忍不住喷笑,“梓潼说的对,小孩子都喜欢玩。早早要是害怕,就多玩几次,习惯了就好。”

那边计都已经将叶初阳抛上高空,他控制了高度,大约在比他个子高出一头多的位置。叶初阳响亮的大笑,稚嫩的笑声洒满花园。

叶明净当即拍手夸奖:“早早真勇敢!”姚皇后也跟着拍手:“要不要再高一点?”

冯立几乎气急攻心,好在计都十分有分寸,并没有加高高度。叶初阳玩得开心急了。等到下来的时候,坚决不肯回母亲的怀抱,亲爱的父后也不要了,抱着计都的脖子就不撒手。还‘嗯嗯’的直叫唤。

“没良心的小坏蛋!”叶明净用力抱过他,“玩乐要有度。现在是休息时间,想要在玩就等下午吧。”

用过午膳以后,叶初阳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可见刚刚累得很了。

叶明净翻开凉州城一带的地图和民俗资料,递给计都:“你好好看,到了那边后,就全靠你自己了。”

计都无所谓:“人多了反而不好办。凤楼在那边有据点,这就够了。”

叶明净又道:“九曜剑你带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也是个凭证。朕给你书信一封,你去了那里,可以找江涵帮忙。”

计都一一记下。

“别急着走,等伤养好了再去。”叶明净拉住他,“现在这儿没人,你给我看看。”昨晚本来打算查看他的伤势的,结果被这人给糊弄过去了。今天一定要看到。

计都拗不过她,又见宫人们确实都退下了。只得半推半就的由得她褪掉上衣,露出后背。

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薄薄的一层。稍一动作就会破裂。叶明净已经见不到不少重复裂开的口子了。

“修养半个月再走。”她咬牙切齿,“都成这样了,你昨晚来的什么劲?刚刚在花园里又发什么疯?”

计都不在意的笑笑:“我伤好的比常人快。休息个五天就差不多了。这事不能拖,到了那边还得组织人手,越早去越好。”

“十天。没得商量。”叶明净沉下脸,“晚上不许胡来。虽说哺乳期不易受孕,却也不是绝对的。朕可不能在这当口再有孕。”

她说到‘晚上不许胡来’时,计都就下意识的要辨驳。等听完了后面一句,立刻就没话了。憋了半天后才道:“那属下回来后,陛下可否赐药?”

叶明净嘴角微微上翘:“可以。等你回来,就先服药三个月。”

计都眼睛霎时一亮,目光灼灼。叶明净就立刻吃不消辣的热情似火的眼神,只觉得耳根发烫。扭过头清清嗓子:“咳咳,你还是先回去,让冯立帮你换药去。小心伤口再裂开了。”

计都下去了,叶明净拍拍心口,刚刚那眼神太吓人了,活像要连皮带骨的生吞了她。再联想到昨晚的激烈,不由叹了口气。这人怕是饿狠了。

之后便是十天的养伤。晚上子时过后,还是两人相拥而眠。虽然某些不和谐的物体总是硬邦邦的抵着她,物体的主人倒也信守承诺,没什么动作。倒是叶明净后来不忍心,替他做了几次手工。结果就是计都感动的要死,亲得她踹不过起来,依依不舍。

她其实是害怕这样的感情的。太激烈了,热烈的几乎要被灼伤。突如其来的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也突如其来的离开。男女之间的感情,一个刚刚萌芽,一个已是铺天盖地。太过不同。偏偏她还有个特殊的职业。

叶明净淡淡苦笑,其实若不是这个职业,她也遇不上这个男人。如若是普通女子,大抵也就和世间女子一般了。或如萧曼、或如绿桔、或如杏儿。又有几人能有袁鹿那般的运气。

想到这里,她唤来冯立:“江涵的夫人是几月的产期?”

江涵去年年末回京休假,今年开春离开。这段时间里勤奋了一下,妻子纪氏便有了身孕。叶明净记不得是几月的产期了。

冯立算了事:“约是十月中旬的样子。”

叶明净讶然:“没多久了?”思索片刻,“等孩子生了,你记得提醒朕,要送一份厚礼过去。”

冯立应诺。

说话间,姚皇后抱着哇哇大哭的叶初阳过来了:“陛下,早早在花园里没找着计侍卫,闹了起来。”

叶明净大奇。自从叶初阳生下来,除了尿湿、饿了会哭哭闹闹两岁,平时可乖得很。

姚善予道:“臣琢磨着,应该是见不着计侍卫,没人陪他玩抛上天的游戏。就闹了。”

计都昨天出发,去了西北边城,当然不可能钻花园找到。不过叶初阳这个愿望也是正当要求。小孩子平时表现好,合理的要求就应该给予满足......于是她将目光投向冯立。

冯立吓了一跳:“陛下,属下的身手没有计侍卫好。”

叶明净不悦:“你少推三阻四。逗逗小孩子要多好的身手?少罗嗦,一块去花园。”

冯立满脸无奈的将叶初阳抛上高空。叶初阳立刻不哭了,咯咯的开始笑。脸变得贼快。姚皇后也在一旁呵呵的笑:“计侍卫要给陛下办事。还是冯总管天天在陛下身边来的方便。”

冯立的脸色更差了。

西北一带的边城,大小共有七八座。城外还散布着一些零星的村落。计都没有选择最大、最繁华的凉州城,而是来到一座最小的城池,逐城。

逐城离丝绸之路的距离较远,又靠着瓦剌人领地很近。一进城,就可以感受到明显的荒芜和彪悍之气。

满大街走的,要么是兵丁,要么是壮年汉子。妇女孩童很少。

进城都有交税,内里又没什么商业集市。这样的城,本就是作为军事基地存在的。

城门口没什么人,计都在城里转了几圈,想出城看看。守城的士兵示意他出示过来关文。计都取出。那士兵不识字,到:“你等着,我拿给我们的文书瞧瞧去。”

文书就在城门边得一排土瓦房里办公。计都看了一眼,也就站在城门边老老实实的等候。

就在这时,城门处发生了争吵,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半大少年尖着嗓子高叫:“我是大夏人,这是大夏的城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守城的士兵推了他一下,骂骂咧咧:“滚远些,小崽子!进城得交税,没钱就不能进来。”

少年愤然高喝:“家里值钱的都认瓦剌人抢走了。有本事就很瓦剌人抢去!你们这些当兵的,外敌入侵时就会关城门,腿脚都是软的。偏欺负起自家百姓最厉害。”

守城的士兵脸上挂不住了。吆喝着推搡那少年:“满口胡言乱语的臭崽子,滚!”其中两人还动了脚。

少年身体单薄,哪是他们的对手,被踢的滚了好远。倔强爬起来,直愣愣看着城门。

计都这是已是办好了手续,拿着盖了关印的文书出了城。走到少年身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看他整齐的衣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以及身后的那匹高头骏马,犹豫了一会儿:“我叫黄饭儿。”

第二百一十九章 边关(一)

计都温和的问他:“你进城有什么事吗?”

黄饭儿衣服破破烂烂,人长的黑黑瘦瘦。年纪又不大。这样的人即便是做工,在荒凉的逐城也没人肯收。还不如在乡间容易存活,所以他要进城,就一定有原因

黄饭儿又打量了计都几眼,特别是脸型和体格。这才道:“我想进城去请大夫。我奶奶病的很重。”

计都讶然:“你有钱请大夫?”请一个大夫出城看病,花费可不少。

黄饭儿的脸立刻红了,支支吾吾:“我,我去求他…”

计都一愣,啼笑皆非:“那位大夫心肠很好?”

黄饭儿的脸更红了:“我,我可以给他当长工。”

看来这位大夫也是普通的饮食男女。计都摇了摇头,掏出几个铜板给他:“给,进城去吧。”让他碰碰运气也好。

黄饭儿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计都淡淡一笑:”我今晚需要个过夜的地方,你告诉我哪里有村子,就当是问路费。“边城的村落,为了防止瓦剌人抢劫,位置都很隐秘。他要找也能找到,时间上就说不准了。

黄饭儿眼神一瞥:”你是大夏人吗?“

计都失笑:”瓦剌人的脸和我们长的不太一样吧。再说我刚刚也给了守城士兵通关路引。那可是大夏官府开出来的。“

黄饭儿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颇为犹豫:”有些被瓦剌人抢去的婆娘生下的孩子,长的也和我们差不多。“

计都淡然一笑:”我若是瓦剌人,何必给你钱进城。悄悄跟着你便是,左右你总要回去的。“

黄饭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指了路:”从这里走,再转弯。。。。两个时辰后就到了。你骑马,还要更快些。“然后接过了计都手中的钱,朝着城门口走去。

计都见他顺利进了城,才牵着马离开

按照黄饭儿指的路,一个时辰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村落,炊烟袅袅。村子不大,计都走了几圈就走完了。村民们警惕的将他堵在村口。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这位兄弟,你来此有何贵干?“

计都看了看他,答道:”我是长安人士,家中有人病重。需一味珍稀药材。听说只有草原上有。就过来打听打听。“

中年男子略略松了口气:”您是关内人?可有路引和通关许可公文?“随后又补充,”我是本村的村长。“

计都将路引和公文递给他:”我姓计。练过些拳脚。这次来也是受主家的雇佣。毕竟要在草原上找药,不会两下可不行。“

他的口音是正宗长安话。村长看过红红的官府印章,终于完全放松,”我们这儿没有里正,我这村长也是大家推举的,好多事和你们关内不一样。计兄弟屋里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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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黄饭儿失魂落魄的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计都已经和大部分村民相谈甚欢了。边城一带,能繁衍至今的村落大多民风彪悍,对孔武有力的男子最是尊敬。计都长的虽不是彪形大汉的外貌,内家真力却是一流。黄饭儿回来的时候他正和村民们比赛板手腕,来一个,倒一个。妇女和孩童们围在四周喝彩

见黄饭儿一个人回来了。原本热闹的村民们顿时静默下来。

计都见状,好奇的对着他吆喝:”黄小兄弟,你请到大夫了吗?

黄饭儿板着脸,气哼哼的走过来:”大夫要钱,没钱不给看病。

这是自然的。村长叹了口气:”饭儿啊,不是大家不帮你,快过冬了,咱们。。。。。“

“村长,你别说了。“黄饭儿倔强的打断他,”我都知道,大家也不富裕,马上要过冬,还要防着瓦剌人。得先保证壮劳力。这些我都明白。我会照顾奶奶的。“

村长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两声:”你家没粮了吧,今晚就到我家来吃吧。“

黄饭儿拒绝了:”不用,我会挖些野菜。“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时,计都开口道:”我要在这里待上不少时日,晚上缺个住宿的地方。不如我就住你家,我负责吃的,你负责我住怎么样?“

黄饭儿还没出声,村长立刻道:”好好!饭儿家的房子还是不错的。被褥什么的大家给凑凑,先借给客人使使。就这么说定了。“这位计兄弟一看就是有钱人。身手又好,他愿意帮黄家再好不过

计都微微一笑,加上最后一块砝码:‘黄小兄弟,令祖母在病中,即便看不了大夫,吃食上也是不能耽搁的。

黄饭儿咬咬唇:“那你跟我来吧。”

黄家的房子确实很不错。在村中也属于建的比较结实的。厚厚的夯土墙,稻草和木柴铺设的顶。村子里的房子都这样。砖瓦房什么的,有时战起,瓦剌人一把火就烧了。

计都的包袱里有不少干粮,还有些熏肉。村长送被褥的时候带了些糙米过来。半大的少年熟练的生火做饭,稀饭泡饼,菜是自家做的腌菜。计都很大方的让他切下一块熏肉去煮粥,那是黄奶奶的晚饭。

黄奶奶年纪很大了。难得见到客人,躺在铺了稻草的炕上和计都说话:“。。。。别怨村子里的人心狠。我一个老婆子,种不了地,打不得猎。连缝缝补补的活现今都干不了。请大夫看了病也是白费大家的钱。村子想要延续兴旺下去,就得紧着劳动力和孩子。村长也难那。”

计都安慰她:“您的孙子挺能干的,等他大了就好了。”

黄奶奶苦笑着摇头:“在这个地方,永远好不了。客人,您看着我家的房子很大是不是?需知就在两年前,我家还是一家五口人。儿子、媳妇、孙子加上我这老太婆。日子过得也算红火。我们村子在边关,常有瓦剌人来打劫。故而村里是轮流有人放哨的。一旦有敌人来的消息,立刻就卷了值钱细软躲到外头去。来年再换地方建村子。所以我们这儿的房子从来都是夯土墙稻草顶。烧了也不心疼。近几年村子里走的人越发多了。日子难熬。“

她咳嗽了几声,又道:”两年前来了一伙零散的瓦剌强盗。都怪我老婆子拖后腿,生生连累的媳妇被抢走了。我儿追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我撑着一口气,等了两年,想是再也等不了了。“说到这里,她又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奶奶!您别说了!“黄饭儿端着肉粥进来,瞪了一眼计都,”奶奶,吃粥吧,今天的粥里有肉。“

黄奶奶遂不再说话。三人安静的吃了晚饭,黄饭儿出去刷碗的时候,黄奶奶又拉着计都的手,喘着气嘱咐:‘我活着也是拖累孩子。客人,我这孙儿身体打小就好,和他爹一样。这两年是吃的差了,才如此瘦小。我都听说了,你是受了东家的委派,来草原上找药的,身手很好是不是?”

计都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喃喃点头。黄奶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你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一带需要帮手。我孙子从小在这里长大,跟着他爹跑遍了边城。即便是瓦剌人的草原,他也能认识路。你带着他,给你当个帮手。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回长安的时候把他也带去,介绍个好活计,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再也别来这边关了。这地方的日子,太难了。”

计都大为犹豫:“我是缺个帮手。可黄小兄弟是不会丢下您和我走的。”

黄奶奶神秘的一笑:“你只需答应就好。到时候,他会跟你走的。”

计都想了想:“好吧。只要他是自愿的。我就带着他。”

两人的对话,黄饭儿并不知情。黄奶奶得到承诺便闭上了嘴,直到天黑都没说话。只是慈爱的看着孙子。

当晚,黄饭儿整理了一下床铺。黄家总共两间屋子,计都睡一间,他和黄奶奶睡一间。

夜深后,计都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吸声,一个均匀酣甜,是黄饭儿的。另一个老迈断续,是黄奶奶的。

他凝视着窗外的月光。开始想念起叶明净。不知道她在京城怎么样了,离别后的这些夜晚是否安眠?

引敌入关的策略带给她的压力非常之大。除了愧疚的心理外,还有失败的压力更为沉重。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如此艰难就不要去做好了。何必这么痛苦?

可是这一路从京城到边关走来。他渐渐有些明白了。叶明净为什么非做这件事不可。

草原游牧族,打退一次无用,他们很快能卷土重来。边关之地防不胜防。而边关外的这些村落,在战争中是第一个首当其冲。

谁愿意过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危险生活。今日在村中,村长也说了。要不是朝廷勒令民众不得擅自离开户籍地。他们早就全村迁入关内了。即便是这样,年年还是有人拖家带口的迁移他处。

“边关之地生活艰难啊。”村长一脸风霜的对他道,“已经有好些个村子被废掉了。再过几年,只怕我们村也难保。”

这一刻,计都突然觉得离叶明净近了许多。虽然他们现在相隔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然后,在这万籁俱静中,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动静。

有个翻身下床,脚步蹒跚的打开房门

他眼神一凛,这个脚步声,不是黄饭儿的。

第二百二十章 边关(二)

夜晚的山村,宁静祥和。皎洁的月光照射出朦胧的景物。一个黑影在月色中蹒跚而行。

她走到屋后,抖抖索索的从一堆破瓦罐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后,将里面的碎干草一起倒入口中,然后喘着气倚在墙角边。目露微笑。

隐藏在阴影中的计都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父母。在外成长游荡的那些年,他见多了人情冷暖。有卑鄙的,也有善良的。像黄奶奶这样自己去死,将生的希望留给亲人的人,他以前也见过。小时候有些羡慕,见多了则是麻木。罗睺告诉他,那些都是无能的弱者,不必多加理会。

弱者吗?他心潮翻涌,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弱者,总能带给他最深刻的悸动。

黄奶奶的嘴角流出汩汩的鲜血,她的微笑却更加灿烂,那样温暖的笑容,和叶明净凝视着叶初阳时嘴角噙挂着的微笑一般无二。

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终于从她身上离去。计都不自觉的看向她身后的那面墙。一墙之隔,黄饭儿正睡的香甜。半大的少年,正是渴睡的时候。哪里知道明天等着他的是什么?

心绪起伏间,他回到房间,盘腿坐到炕上调息内力,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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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临近十月。好容易将去年散馆的庶吉士们都一一安排至了妥善的位置。叶明净深深的呼了口气。

不容易啊。有一部分人,在这三年里竟已经营了不小的关系网。不用她操心,就有着实打实的肥缺在等着。有些人,则是小心谨慎,上下活动留任了翰林院编修。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任何活动,完全听凭吏部的调动。

榜眼马致中就是这样的老实人,或者说是老谋深算的眼光长远者。状元罗士涛走了方敬的门路,在户部谋了个主事。虽然是一样的正六品。手上的权利却是大大的不同以往了。

叶明净淡笑着给他记了一笔。

马致中坚定的认自己的座师说话。他那一届的座师林珂。林珂没给他谋什么好缺,将他随随便便放了福建那里的一个通判。夏朝的福建布政司,由于南洋海运的不发达,下辖的几个州府并不算繁华,只能算是普通。马致中并没有埋怨,依然感激涕零的收拾了包袱,轻车简装的带着家眷出发了。

叶明净同样淡笑着给记了一笔。

黄陌那边,吏部的考评是优。叶明净还是在广信那一块地界,挑了个州同知给他做。从六品,级别并不高。

有些事,还不能急。

收好记录,她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了片刻。室内寂静无声。

叶初阳自从断了母乳,整日里就闹着要人带他外出游玩。特别喜欢人多的地方。姚善予就抱着他轮流去昭阳宫和长春宫串门。不到天黑都不进梧桐宫的大门。真真是玩散了心。

八个月的叶初阳已经会爬了。叶明净想了想,传了齐靖进宫。

她画了几张图纸。不外乎是滑滑梯,转转盘、攀爬网之类的户外婴儿大型玩具。材料注明了是木头。不必上好的,但一定要表面光滑。除了滑滑梯的梯面外,其他的部位都要由软布加了棉花包裹。东西的尺寸不必太大,要能够移动。天气好就放在户外,雨天或者晚上可转移到室内。

齐靖听她讲解了半天,笑道:“陛下也是想绝了。这么个东西,花费的功夫不少,却也就一岁至三岁的孩子能玩玩。”

叶明净笑道:“三岁以后自有三岁后该玩的东西。你若觉得好,等朕这一套做完了,也做一个拿回家去给你儿子玩儿。”

齐靖两个多月前终于有了嫡子,福寿公主爱的不得了,是以叶明净如此打趣他。

齐靖脸色微红。他的嫡长女还是承庆二十六年十一月间生的。时隔近四年才等到了嫡长子。很是不容易。家里人难免就激动溺爱了些。他也很疼爱。只是时常进宫,见到叶初阳的吃穿用度后,他不自觉的又想叹气。

郦氏带孩子,比之叶初阳,铺张有余,用心却不如。别的不说,单是亲自带在身边喂养一项,就比不了。

被招到梧桐宫回话的臣子们,有几个人没见过皇长子的?陛下围着奇怪的包袱,带着皇长子和他们说话。那场景,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习惯。个中滋味,真的很复杂。 ?

还记得叶初阳长牙的那几天,他们全都参观了那颗冒尖的糯米小牙。因为皇长子殿下见人就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