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多可笑?他恨不能仰天大笑。

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极其可笑的错误。

作为储君、作为皇帝,她处理朝政之事自是深思熟虑,一言九鼎。可在感情一事上,她却始终是女人。

女人,善于口是心非。当她对他说“我们在一起会害了你”的时候。其实是等待着他说“我不在乎“的。

他说不出那句“不在乎”。于是错身百年,终成两路。

第229章 对症下药

广平女帝的风寒之症,虽然来历不体面。却到底还是引起了一些紧张之气。毕竟叶氏皇族一脉子嗣太过单薄,近几代皇帝的身体又都不太健康。女帝陛下就算是难得的一次小病,也不可轻忽大意。

叶明净喝下一碗药,拒绝了绿桔递上来的蜜饯。任那苦涩的回味在口腔中蔓延。从舌根到舌尖,再延伸至五脏六腑。

绿桔带着众宫女和内侍悄然退下。房内只留下冯立一人。

冯立静静的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低头垂目。

叶明净也不出声,歪在美人榻上,微阖了双目,看似闭目养神。

底下的那人静谧无声,气息又收敛的厉害。叶明净的心绪就渐渐飘远了。今年她放了一批庶吉士到各地任职。看似是与内阁和权臣的斗争中屈居下风。京里的好空缺都由着投靠他们的新官员占了去。然后今年大比选出的翰林院庶吉士就有一批人隐隐向着权贵们献殷勤去了。她现在的局面看着比广平元年还要不好。彻查土地一事不了了之。唯一的收获就是黄陌和他姐夫许儒占了江西半片地盘的势力。朝中唯有林珂一脉还在勉强支撑。军队则是禁卫军和武成伯一系可保平安。表面上看,整个儿一快要被架空的主儿。

可真实的情形真的如此吗?

今年放到各地去的那些新官员,有几个已经开始往京里送密折了。各地布政司下辖的具体官员派系、民生民政。她现在有了三方知晓的渠道。一事风楼和铜匦中的民间来源,二是内阁六部送上来的官样文章,三就是这些新生官员们的密折上奏了。

叶明净开始默默估算如果突发战事,这些各省官员领头们可能会有的反应。京中各方势力的应对。思绪渐远。

此强彼弱,我弱敌强。太后们能出这种花招,说不准就有某些别有用心的权贵在撺掇。

叶初阳才不到九个月,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她再度怀孕吗?

也是。一个不停的怀孕、生孩子的皇帝。比一个总是指手画脚,从他们嘴里夺食的皇帝更加合意吧。更何况还有着光明正大的借口,为皇家稀薄的子嗣开板散叶。

多么正义,多么无私,多么义正言辞?

可恨的是冯立竟也如此不长脑子。掉进了别人的陷阱。

她冷冷的瞥过他的头顶:“想通了吗?”

冯立低眉顺眼:“是,属下错了。”

“错哪儿了。”叶明净觉得这句话很恶寒,好似很多烂俗电视剧里都有。说这话的一般都是反面角色。可惜她还只能这么问。自作主张是一回事,掉进陷阱又是另一回事。前者需要教育的是心性,后者需要教育的是脑子。她总得对症下药。

好在冯立终究是冯立。他开口道:“属下因着一时的私心,中了旁人的诡计,还请陛下责罚。”

叶明净吐出一口气,还好,脑子没问题。没好气的看向他:“你还知道中计了。什么时候想通的?” \

冯立的声音带过一丝尴尬:“陛下让属下留下善后的时候。”

叶明净捕捉到了那丝尴尬在,嘴角轻翘。让你多管闲事,我现在看你还有脸管!

不过以冯立的性格和处事原则来看,吃掉皇后这种事他应该是不会去做的。至少现在不会。所以叶明净万分好奇。小筑子到底是怎么整出个体力虚脱出来的。

可惜不能问。她还想留着冯立这员大将顶用呢。

只得长叹一声,语气中带了三分无奈:”你担心的,无非是朕会独宠计都,是不是

谈话也是要有艺术的。能让冯立抽风失算的原因,不外一个。扣除陆诏,计都目前是她唯一的男人。并且在陆诏有妻室、志在朝堂的前提下。很有可能计都都会成为她以后生活里唯一的男人。

从帝王的角度来说,这是很不可取的。然而叶明净只要不动作,谁能搞掉计都?

不能。计都身为天波卫这一代最高指挥。加上一身化境宗师的武艺。其实力已经隐隐有超脱掌控的迹象了。从冯立的角度来说,这是很危险的。天波卫不是没有背叛过主上的历史。尤其这一任的主上又是女帝。他自然要未雨绸缪。

冯立只觉叶明净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抬头道:”陛下圣明。属下绝无半分私心

“朕知道你没有私心。“叶明净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朕和你、绿桔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朕才五岁。字都不认的几个。你们那时除了当差,还要完成内学堂的课业。朕每日里就看着你们写写说说。那时的日子多热闹。朕都记得的。你比计都年长,考虑事情比他周全些。行事间便不如他那般洒脱。你们各有优点、特长。都是全心辅佐朕的。朕一直都知道

冯立双目晶莹,眨了眨眼睛,复又垂下头:”陛下

叶明净想了想,缓缓道:”其实原告朕是不打算碰计都的。朕和父皇的想法不一样,公事都掺杂私情最要不得。计都不是朕一人的贴身暗卫。他还是天波卫的计都。但凡有几分能力和血性的男儿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牵扯

“陛下。“冯立不同意她的观点,”天波卫不是普通人,我们自幼受训,陛下的意愿比之男子的尊严更重要。“不然那些内侍天波卫又是哪里来的?

叶明净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们是这样受训的。想必还有很多特别的辅助方法来达到这一目的。所以朕在和陆诏协议生子后,计都他忍了。只是。。。。“她加重语气,”计都现在已经是化境宗师了,再历练几年,你认为他能达到什么地步

冯立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的说了:”天下难有敌手

叶明净叹气叹的越发重:”是啊

天下难有敌手。朕也不可能倾其天波卫所有的人力来废掉他。那么,他的个人武力在京中就是无敌的。实力不同,气度和处事原则也就会发生变化。他这样的宗师,可以付出生命来保护朕,却不能再让其付出尊严了。”她瞥了一眼冯立,“你们也再也没有了这个制约他的能力。”

冯立脸色惨白。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一点不错。随着计都武艺至巅峰,这个人他们已经再难驾驭了

叶明净笑了笑:“你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待。你那里没有办法不代表朕这里没有。”

冯立低语:“请陛下明示。”

叶明净淡然而笑:“很简单,给他他想要的即可。”陆诏想要的,她给了。所以至今合作无间。官员们想要的,她给出了远景。所以那些散馆的庶吉士们心甘情愿的带着放密折的匣子去各地赴任了。亲近她的权贵们想要的,她也给了。所以齐靖管着内务府,庆国公府、思康伯府、武成伯府都有后起之秀在重要之处任职。就是薛凝之,也有日后的安排。三百亲兵们想要的,她也给了。所以他们站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

计都想要的,虽然苛刻了一些。好在她还留着,还能给得起。只是需要等候。而计都也愿意去等。这样的局面,又有什么不好呢?

只有那些想要的东西是她给不起的人,才需要干干净净的除掉。

“你可明白了?”她放重了声音。

冯立叹息。一朝天子有一朝天子的处事方法。他跟站罗候学的,是承庆帝的处事习惯。显然对着广平女帝有很大的出入。他真正的错误其实是在这里。

“属下知错。”折腰叩首,额头抵触冰冷的地面,凉意延伸心底。思绪渐渐明朗。

“明白就好。下去休息一会儿吧。”说了半天话,叶明净也累了。冯立这样的人,和计都不一样。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齐请、江涵了,孙承和是一样的。属于典型的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他的属性怪异了些,是内侍和密探。但其价值观与时代的大多数人却是一般无二。

真正说来,她所见过的人当中,价值观和这时代大部分人不同的只有三个:计都、绿桔、钟秀儿。

这也是她致力将四伴读推至臣子位置的原因。年少轻狂,会凭着一腔热情冲动行事。而当岁月中的磨砺和艰辛接踵而来时,他们就会发现,原来生活本身是如此的无奈。世人皆行的那条路其实才是最适合他们行走的。

宁愿满身伤痕也要另辟一路的人,太少了。

女帝,从李若棠开始就决定了,这不是寻常女子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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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凉州城内。巡城卫队所中,武岚楼正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夏的军队是对着自己的百姓横行施暴的。”钟秀儿冷着脸,字字诛心:“真是好本事啊!打不过瓦剌人就拿我们这些平民出气。”

“放肆!”一个小兵大声呵斥,“竟敢这么和队长说话。一看你就是刁民。”

钟秀儿岂是好惹的,当下冷哼一声:“想要抢钱就明说,何必再编借口。抢了良民的钱,还要污蔑我们通匪。果然好手段,百姓们的米粮养着你们,真真是喂狗吃了。”

小兵大怒:“大胆!”恨不能甩她两耳刮子。

钟秀儿凉凉的道:“怎么,想打人那?也是,打的我半死。再弄个通敌书按上手印。不是通匪也通匪了。真是好主意。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

小兵气得脸涨得通红:“似你这般刁钻的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良民,快说,你们是什么来路。”

钟秀儿哧笑:“我都说了几百遍了,我是京城仁和堂的大夫,来凉州城行医,顺便收购药材,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第二百三十章 钟秀儿

眼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衫裙。脸部至颈脖的皮肤都是浅麦色,手腕处也是。长相清秀,一双眼睛生机勃勃。口齿伶俐。几个士兵轮番审问,全都败下阵来。

她说的话,武岚楼一个字都不相信。虽然那些话配合着她的身份路引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又一个小兵哑口无言。钟秀儿挑衅的看向武岚楼。那眼神分明在说:还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吧。

武岚楼哭笑不得。这个女人,说她不聪明吧。那反驳审问的话是一套一套。讽刺人都不带重复的。你说她聪明吧。偏偏就这种眼神、这表情。明摆着在说:我有问题,你们就是抓不到。

天那,这种女人。大张旗鼓的收购粮食和药材,遇着军方查问又是这么一副火爆脾气。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让她出来当探子。

他极度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弄了这么个极品来凉州城?

“钟姑娘。”他好言道,“既然你。。。。。。”

“请叫我钟大夫。”钟秀儿立刻打断他,“我是大夫,大夫!”

武岚楼叹了口气。她要是大夫,他就是将军。京城是什么地方,当他没去过京城吗?别说长安城了,就是全大夏,也没听说过有坐堂女大夫的。

“钟姑娘。”他坚持着,“目前你无法证明你是大夫。我们只能这么称呼你。”

钟秀儿很不满,她好容易才拜在了何长英的门下。在西域这么些年,顾朗那一簇手下,谁不恭恭敬敬叫她声大夫。

“你可以去长安查,看看仁和堂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么个大夫。“她愤愤然。虽然因为没人找她看病,她在仁和堂只坐了几天冷板凳。可挂牌大夫的位置,何长英可是一直给她留着的。她将来还要进太医院,当太医的。

武岚楼冷笑。这女人也太刁钻了。他们这种巡城卫队,怎么有能力去长安城打听消息。就算是守备大人同意,一来一回的查访也要几个月时间。

这女子分明就是在拖延。

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武岚楼笑了笑,扔出杀手锏:”钟姑娘,既然你是长安人士,又怎么会皮肤像边城女子这般黝黑呢?我可是听说,长安城的姑娘都有一身冰肌雪肤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调笑。

四周的士兵也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声暧昧。

熟料钟秀儿非常坦然:”你说这个啊,在路上晒黑的。“她一把捋起袖子至手肘,半段小擘以下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前端的肤色是浅麦。后端的肌肤则是白皙细腻,如凝脂般在阳光下呈半透明。

屋里的几个男人齐齐傻眼,像是播放机被按了暂停键,声音、动作全部静止。

静默良久,只闻细细的呼吸声。

上帝给你关了扇门,就会留有一扇窗户。钟秀儿的家庭在长安不是一流贵门,却也是道道地地的二流大家。她的爷爷是太医院左院判,她的父亲现今是太医院内值御医。说不定将来也是要做院判的。她还有哥哥在大夏各地行医、开设药堂,她这样的医药世家,也就比着那的家族逊色些,从小同样是锦衣玉食堆大的。

钟秀儿没有绝美的容貌,却意外的拥有一般细腻光滑的皮肤,手感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柔滑,可惜她自己不怎么在乎,倒是叶明净羡慕不已,折腾着她配置了好多护肤药膏,企图后天努力出一个婴儿般的触感。

连女帝陛下都羡慕的好皮肤,对着古代军中男儿的杀伤力显然是巨大的。

“咕咚。“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口水,在异常安静的屋子里倍为明显。

武岚楼第一个回过神,一把拉下钟秀儿的袖子,遮住了那片无暇,屋内的小伙子们个个露出失望的表情,看向钟秀儿的表情,突然热切了许多。

钟秀儿毫无察觉,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伙子们齐刷刷的摇头,武岚楼叹了口气:”钟姑娘,我们现在不能放你走,你放心,我会禀报给上面,到时只要派人去长安查明你的身份属实,你就可以走了。“

钟秀儿无所谓:”我的那些药材和粮食你们不能动,还有,我还要继续买。“

武岚楼的笑容僵了僵:”钟姑娘,这些东西在你身份未明前是不运不走的。“

钟秀儿道:”没关系,就先放那里好了。“反正不久后就要用到。

武岚楼越发吃惊,打量了她半天,在她脸上看不出分毫端倪,只得让人将她带下去。

接了命令的士兵很为难的道:”队长,这人放哪儿呢?“

不得不说,美色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作用的。要是钟秀儿没露那一段胳膊,这些士兵们二话不说,立刻就把她送进牢房去了。可现在就是有踟蹰了。那段胳膊,可是让他们开了眼界了,细腻白嫩成那个样子,这般佳人,怎么能住进牢房呢?

武岚楼也迟疑了,他是武举出身,因为性情耿直得罪了上司才被发配到凉州城来的。他家在家乡也是大户人家,家中也有娇美的妹妹,他知道,那样的雪肤,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配合着钟秀儿豪放的捋袖子行为,他怀疑她是由某些特殊场所养大的。想了想,道:”值班房隔壁的院子里不是还空着几间屋子么?收拾收拾,先住那里吧。“

几个士兵互相挤了挤眼睛,齐声道:”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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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儿跟着几个士兵来到了一间院子,院子坐北朝南三间瓦房,东西厢各有三间屋子。院内种子选手着几棵白杨树,西边还有一口井。

黄饭儿也被两个士兵推推搡搡的拽了过来。他的底细倒是好打听的很,本地人,一查就清楚了,可惜因为跟着嫌疑犯囤积粮食药材,目前也不能放他离开。

“钟姐姐!”黄饭儿焦急的冲上来,“你没事吧?”

一个士兵不高兴了:“你小子怎么说话呢?钟姑娘能有什么事?”

黄饭儿对当兵的就没什么好印象,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士兵道:“查清了自然就放你们。”

“好了,饭儿。”钟秀儿制止他,“他们还是讲理的。既然没让我们住牢房,就不算是犯人。”

院中的一这番吵闹,引得正屋里走出一个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身着长衫,留着几缕短须。

“梁司务。”几个士兵齐声吆喝。

该男子点点头,看了一眼钟秀儿,施礼笑道:“武夫人,在下梁洪,是岚楼的至交好友,您怎么只带了个小厮过来,丫头也没带一个?”

钟秀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和我说话?”

那几个士兵“扑哧”笑出声来:“梁司长,这可不是队长的媳妇,这是。。。这是钟姑娘。”

梁洪顿时大窘,涨红了脸,他也发现了,这位皮肤有些黑的女子梳的不是妇人发髻。可看这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啊,由被带到这院里来,他糊涂了:“这是。。。。”

一个士兵走上前,对着梁洪的耳朵嘀嘀咕咕了几句。梁洪恍然:“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这位姑娘,还请恕罪。”再次施礼赔罪。

“大人过虑了,小女子担当不起。”钟秀儿屈膝还礼。

她的礼仪是从小训练,外加宫廷浸淫出来的,此时做来,一丝不苟,标准严谨。梁洪目光顿了顿,嘴角微微轻翘。

这间院子,是给有品级的将领居住的,武岚楼职位虽然低微,品级却和他这个凉州城守备军军需司一样是六品。故而两人就合住了一间院子。突然来了这么个女子,他还以为是武岚楼计了个外室,没想到竟然是嫌犯。

刚刚的还礼,动作标准,仪态大方。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区别,他们这些从小耳闻目标染的却知道各处细节的规范。这女子确有很多疑点。

钟秀儿问那士兵:“我住哪间屋子?”一点儿都没有即将和陌生男人同住一院的尴尬帮窘迫。

士兵道:“梁司长住了正屋,武队长住在东厢。”

钟秀儿点头:“这么说西厢房没人住?”

士兵们齐齐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钟秀儿一挥手:“饭儿,我们就住西厢房了。”

之后就很豪迈地推开了西厢的房门,黄饭儿乐颠颠的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院中的男子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一个士兵迟疑的道:“她真的就去住了?和两个大男人住一个院子?”

另一个道:“她是不是看上武队长了?”

再一个发表意见:“武队长有媳妇了,在老家呢,大胖小子都生了。”

又有人发表不同意见:“有媳妇了就不能再讨人了吗?守备大人不也在这里讨了二房夫人。”

他们说的热闹,梁洪嘴角噙着笑,目光一直盯着西厢房。

钟秀儿很快出来了,身后的黄饭儿手里拿着一个木盆。

“我需要扫帚,抹布,水桶,干净的被褥,枕头,厚实的棉被,换洗衣物两套,火盆,木炭,铜壶,温水的草窝子。。。。”钟秀儿零零种种说了一大堆。然后一指黄饭儿:“让他跟你们去取就好,没有的就去我原先的住处去取。这是钥匙。“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水井边,挽了袖子摇辘轳,放水桶下去打水。

众士兵如云里雾里,直到黄饭儿叫唤了好几声才醒悟:”哦,哦,哦。我们这就去。“ %

梁洪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看着钟秀儿熟练的从井中打了水,倒进木盆。然后抬头问他:”烧水的地方在哪里?“

“在那儿。“他指了指厨房,眉头蹙起:”姑娘若是口渴了,我屋里还有些热水。“

钟秀儿摇头:”不必了,我这水是烧来打扫屋子的,天气寒冷,用热水舒服些。“

梁洪无语,眉头蹙的越发紧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刺伤(上)

“那一个女人,绝不是普通人。”

天气越来越冷了。凉州城的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零零星星的雪花。梁洪坐在烧的暖暖和和的炭炉旁,用火钳子扒拉着未燃尽的木炭如是说:“行礼、用餐、走路…这些镌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是从小教养出来的。她应该是出身富贵。”

武岚楼不出声。他知道梁洪的意思。富贵二字中难的是那个‘贵’字。有钱不代表有地位。这位钟姑娘明显出身良好,受过严格的闺秀教养。应是大家族里的姑娘。可偏偏她的言行举止又是那般胆大无忌,毫不在意男女避讳。若说擅长粗活还可以说是家族凋零了,落难时学会。可无论再怎么样落魄,一个大家小姐,对待男女避讳的礼仪已经深入骨髓。绝不可能对着一屋子的男人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这样矛盾的女子,说她没可疑之处都没人信。

“上报守备大人了吗?”梁洪问。

“上报过了。”武岚楼在火盆上暖了暖手,闷闷不乐:“大人的意思是,为着这一个女子专程跑一趟长安没有必要。让我们看着处理。”

梁洪沉默了。凉州守备这是打算不闻不问了。良民也好、奸细也罢。都和他无关。是抓是放,你们巡城卫队自己解决。这位守备还真是善于推脱责任。

“你打算怎么办?”

武岚楼面色不愉:“留她住几天,看看有没有同伙来接应。不能放她走,那些粮食和药材绝不能流失出城。我会派家中的老仆上京城打听。只要证明了仁和堂没有她这位坐堂女大夫,到时就可以定她的罪了。”

梁洪颔首。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他有些奇怪。明明天下间的药堂没有女大夫坐诊,这位钟姑娘却为什么偏偏要说这么一个明显的谎言呢?

琴湖绿洲。孙承和带着一支两百人的小队和四百匹战马向着众兄弟辞行:“大当家的,我们去了。”

顾朗穿着沙匪常穿的赭色衣衫,锐利的目光扫视过那两百兄弟。这些都是真正的皇帝亲兵。他们此刻虽然穿着沙匪的服饰。身上的武器却都是由京中统一精心打造。

他们这三年在西域一带看着是很风光,势力扩张的厉害。真正的心腹之人,却只有从上林苑走到这里的三百兄弟。此两百人一去,不知还能回来几人。

他端起手中的酒碗,高声喝道:“弟兄们平安回来。等事了了。咱们一同喝庆功酒”

两百士兵也端着酒碗齐声高喝:“大当家放心”

然后大家各自喝掉碗中酒,孙承和带着两百人摔碗离去。

一个当地沙匪小头目悄悄的问贺安鹏:“咱大当家唱的是哪一出啊?”

贺安鹏白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这是大当家和军师安排的秘密行动。除了那刚刚走的,这儿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了。”

“是吗。”小头目咋舌。目光却是一闪。他记得这两百人前几天都有过几天放假,可以被允许去红帐篷里快活、快活。他就不信,人人的口风都那么紧。

当晚。几个黑影分别悄悄溜出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