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似笑非笑的走近,将叶初阳提溜到地上,半蹲下身体,和他面对面:“你能啊你!饭吃到一半偷溜出来,就为了不午睡?行!不想吃饭是吧,那就别吃了。现在就给我午睡去。”起身瞥了欲言又止的姚皇后一眼,这位也太惯着孩子了。没好气的吩咐:“冯立,带上大皇子。”

姚皇后小声道:“陛下,早早午饭只吃了一半......”

“饿着。”叶明净毫不客气的对上叶初阳委屈的眼睛,“听懂了吗?早早。偷跑出来,就要饿着肚子。”

叶初阳嗤笑一声,看向哭得越发伤心,眼睛却晶亮的叶初阳:“早早啊,别做梦了。母亲会亲自看着你午睡的。绝对不会让人给你偷偷吃东西。朕说到做到。”

叶初阳顿了一下,随后放声大哭。他原本就生的漂亮,此时看着更是可怜到极点。连杜悯都于心不忍了。只觉女帝陛下对小孩子太过严厉。陆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暗暗咬牙。若不是杜悯在身边,早就跳出来了。

叶明净笑嘻嘻的摸了几下叶初阳梨花带泪的小脸,故作哀叹:“唉!有些人啊,就是这么笨。偷跑出来也不知道带着饭碗。如果带着饭碗偷溜,不就可以不饿肚子了吗?真是笨啊!”

叶初阳眼睛亮了亮,然后眼泪掉的更凶了,委屈的不行。

站在一边的杜悯和陆诏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捧着饭碗?他们没听错?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啊,他会当真的!陛下,你真的会带孩子吗?

叶明净心情大好,她几乎可以想象,下次叶初阳再偷溜的时候,一定会捧着自己的饭碗的。哦!三头身的漂亮宝宝捧着饭碗躲迷藏,多萌的画面啊!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眯起眼睛,让侍卫偷偷放水果然是正确的行为。

随意和已经看呆了的杜悯和陆诏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女帝陛下离开。留下呆若木鸡的两位臣子。陆诏呆滞了半天后,如同做梦一般道:“她不会真的不给孩子吃午饭吧。”

杜悯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绝对不会给他吃。大皇子只有真正的被饿到了,才会牢牢记住偷偷溜走这个行为是不对的。而且,”他语气一转,“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陛下最后那一句话。”

“是。”陆诏虚弱的接口,“她不说那句端着饭碗偷跑的话,大皇子下次或许就不会偷跑了。她既说了,大皇子下次一定会捧着饭碗偷跑。”这不是耍着孩子逗乐么?这还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吗?他心底在狂怒的咆哮。

杜悯这回的目光是同情了:“陛下一定是故意让他溜走成功的。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躲过那么多侍卫、宫人的视线。”更别说叶初阳还是大夏目前唯一的皇子。最金贵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见了对方复杂的眼色。

杜悯是感慨叶明净对皇子的教育。同时又有些庆幸,毕竟继承人优秀,对臣子来说是好事。

陆诏就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了。那是他的儿子,身上留着他的血脉。多聪明的孩子!才三岁就长的这么高,还这么机灵,知道用逃跑来躲避午睡。同时,他对叶明净的教育方式十分不满。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挨饿呢?长大一些再教育也不迟嘛。他的儿子这么聪明,一定会一点就透。

被这出意外一打岔,什么谈话的气氛都没有了。两人慢慢踱步回到南书房偏间。林珂和钱思义的棋局还没有散,薛凝之在一边喝着茶闭目养神。杜悯二人各怀复杂的心思,一同沉默着端起茶盏,慢慢品用。

半响后,杜悯突然冒出一句:“悟远,刚刚陛下没说还得带筷子或者勺子吧?”

虚三岁的孩子,能捧着饭碗走路就不错了。带着筷子怎么走?以叶初阳现在的智商,他是不会想到再加带一把汤匙的。那么,碗里的饭该怎么吃呢?

陆诏的脸顿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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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和鞑靼的使臣住在鸿胪寺安排的驿馆,一应设施倒也齐全。只是大夏人都知道这场战事是谁带来的。平日言行就没什么好脸色,对着他们一脸冷漠。

瓦剌使臣不怎么介意。他自家那里头就够乱的了。鞑靼使臣却是一脸趾高气昂,天天挑三拣四。

见了薛凝之的面后,当即开骂抱怨。

薛凝之不动声色的听着,等那使臣骂累了,方彬彬有礼的道:“使臣阁下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一定向陛下转达您的建言。请稍待几日。”

然后这一等,就等了很久。

一个月后,鞑靼使臣终于有了紧迫感。米利达给他的时间有限,和谈意向迟迟达不成,他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在薛凝之又一次踏入驿馆的时候,他老实了。不再提及被怠慢的事,干干脆脆的摆出了商谈的架势。

这才对头。薛凝之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将己方的意见提出:“我们要赔款。”

“这不可能!”两个使臣一致跳脚否决,“我们可以称臣,两国交好。”

薛凝之摇头:“很抱歉。我们的陛下说了,大夏不需要瓦剌和鞑靼称臣,我们要赔款。”

万国来朝的名声能吃吗?叶明净对此呲之以鼻,她要实惠。国库空着,她的内库也空了一大半。跟着她一块儿干的勋贵商人们正磨刀霍霍的等着。割地赔款这项条款必须执行。

果然,瓦剌和鞑靼使臣很光棍的开始耍无赖:“我们没有钱。”

“没关系。”温文尔雅的薛凝之笑的从容不迫,“可以用地来补偿,马匹、牛羊、草场、奴隶,我们都收。”

两个使臣膛目结舌,面面相觑。这,这是大夏官方的意思?

鞑靼使臣狐疑的道:“薛大人,您确定吗?”

薛凝之颔首:“非常确定。两位使臣。我们的陛下就是这个意思。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陛下决定在十日之后召见你们。这十天的时间,你们不妨考虑考虑。”

说完后,他用最优雅的世家公子礼仪告退,留下一团混乱的两人。

麻烦大了。两个使臣在这十天里拜访了许多官员,可惜大多数吃了闭门羹。剩下的少部分也只是表面敷衍。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天之后,这两人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夏这个国家里,女帝陛下拥有着最高、最集中的权势。

十日之后,叶明净在太和殿召见两国使臣。

她存心耀武扬威。没有用禁卫军和御林军,而是调用了部分西山大营的军队守卫宫门和太和殿一段的路程。铁血的士兵、冰冷的武器、仇恨的目光,一路走来,两个使臣心惊胆寒。

太和殿中,小朝会刚刚结束。一众大臣都在。冷眼看着这两人上殿行礼。

“二位使臣免礼。”叶明净等他们行完了礼,才不疼不痒的说了句客气话。

两人闻声抬头:“谢夏国皇帝陛下。”然后一抬头就怔住了。

叶明净的朝服是黑色绣五爪金龙的大袍服,银色衣缘,深红色夹边。乌黑如云的秀发,白玉雕琢的凤凰发冠。肤色晶莹,一双美目若秋水盈盈。此刻正淡淡含笑的注视着他们。

这两人只觉得心跳霎时停止。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

站在第一位置的方敬狠狠的咳嗽了一声:“咳咳!”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记起各自的任务,忙道:“陛下,我们为着和平而来,鞑靼(瓦剌)尊贵的汗王希望能与贵国签订议和条约。”

“议和?”叶明净笑了笑,“朕也不喜欢打仗。议和很好。只是,我们大夏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议和可以,必须要将我们战时的损失支付才行。你们做的了主吗?”

两个使臣当然做不了主,使出扯皮手段耍赖:“陛下。我鞑靼在战事中牺牲了众多勇士,国内消耗了许多粮食。若是支付损失,陛下是否也该支付给我们呢?”

太和殿里发出一串清脆的女子笑声,如铃铛散落。叶明净笑完了,意味深长的看向那个使臣:“看使臣大人还是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啊”她话锋一转,“兵部尚书何在?”

唐眷书出列:“陛下,臣在此。”

“颁布诏令,着凉州军将领武岚楼带兵,出城圈定草场地界。大军驻扎。对了,记得多带些火炮和霹雳弹过去。别让咱们占下的地盘被别人给一锅端了。”叶明净笑意盈盈的吩咐。

“是。”唐眷书领命。心里暗自翻了翻白眼。这道诏令早在那两个使臣进京的时候就下了。这会儿,军需司务梁洪估计已经带着人开始建筑城墙、盖房子了吧。

陛下,史书上会记载的,您这是在公然欺骗!

第242章 教孩子

大夏广平女帝的要求很快被传到了鞑靼汗王米利达的耳中。基于瓦剌汗王蒙啸十岁的年龄,米利达发了一封询问信给大丞相乌丹臣。

乌丹臣正焦头烂额。左相王混谷涂的大片领地突然被大夏军队给占领了。这些可恶的夏人仗着火炮和霹雳弹,肆无忌惮的修建防御城墙。一副要在此处定居的模样。

混谷涂气晕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地盘再也抢不回来了?

事情发生时,他的大部队还在联合军队中跟着顾朗对持。压根不知道家里后院被围。接到报信后,连夜抽调了一队人马去查看。等见到那几乎已经休整完全的城墙后,混谷涂的肺都要气炸了。

最最可气的是。夏人掠走了他部落里留守的族人,将其全部变成了奴隶。那座城墙,就是他的族人在鞭子和孩子生命被威胁的情形下修建成的。

汉人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混谷涂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乌丹臣不给他个说法,他就要反了蒙啸这个新汗王。

乌丹臣面对着混谷涂沉默了很久,才道:“夏国的皇帝提出了议和要求。割地赔款。”

“什么?”混谷涂不是傻子,听他解说后,当即就爆了:“你是想拿我的草场去讨好夏人议和?乌丹臣,你做梦!”

乌丹臣很无奈:“你冲我喊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占了你的地。夏人先占了你的地盘,再在议和条件里提出来。他们这是早有预谋。”

混谷涂叫嚣:“要不是你非要弄什么两国联军,老子的队伍还好好待在领地上呢。哪轮得到那帮子夏人?你必须派兵给我把草场夺回来!”

乌丹臣皱起了眉头。夏人的新兵器很厉害。尤其是守城方面,对上后几乎没有胜算。去了只是白白牺牲。现在没有一个部落会愿意调派自己的兵马去打仗。又不是他们的草场被抢了。蒙啸年幼,没有突不花尔模的能力和威信。根本就调不动其他部族的兵马。

他的犹豫被混谷涂看在眼里,气得胡须直抖:“好,你不派兵是吧。没关系。老子去抢你们的草场,不就是地吗。老子抢不过夏人,还抢不过你们啊!”怒气冲冲的离去。

乌丹臣没拦住,喟然长叹。写了一封信给米利达。

米利达接到来信。脸色阴晴不定。思考了半天后吩咐下人:“让曼舒南来见我。”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奉命来见,米利达对他道:“曼舒南,你去一趟夏国,务必要见到他们的女皇帝,就说…”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

曼舒南大吃一惊:“和夏国结盟?大汗,有这必要吗?”

“此一时、彼一时。”米利达的汉学很好,目眺远方的山脉:“这个女皇帝很出乎我的意料。不出意外的话,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瓜分瓦剌地盘的。我们没必要跟着瓦剌人死磕。突不花尔模死了,蒙啸年幼。他们没有杰出的首领,瓦剌的分裂是迟早的事。”

曼舒南疑惑不解:“夏人要瓦剌的草场做什么?他们不是都喜欢住房子、种地吗?难道打算学着放牧?”

米利达沉吟片刻:“应该是为了养马。还有西域通商的安全。大致就是这些,不排除还有别的。这就需要你去长安城打探了。”

曼舒南应诺,回去准备人手。米利达目送他矫健的背影,喃喃自语:“曼舒南,我鞑靼最出名、也是最能干的美男子,希望你能完胜而归。”

……

鞑靼新使臣到达的消息传来时,皇长子殿下叶初阳正在进行他的第N次逃避午睡计划。

话说第一次逃避失败后,他饿着肚子入睡,饿着肚子醒来。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两份点心。然后被告知,下午点心的最大分量就是这么多,已经没有了。活泼好动的叶初阳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消耗掉了那些点心。好容易忍饥挨饿的等到了晚餐时间。第一次不用人操心的拿着勺子吃掉了三碗饭。打着饱嗝满意入睡。

然后第二天,他就很聪明地捧着饭碗逃走了。

结果,他发现没带汤匙,只得将脸埋在碗里啃了半天,最后还用上了手。母亲大人找到他时,笑得几乎断气。绿桔姑姑擦掉了一手绢的饭米粒。就在他沮丧的时候,母亲大人又不经意的说了句:“其实吧,带饭碗还不如带点心方便。吃点心总不用汤匙。”

然后第三次逃跑,他带了点心。结果发现点心压根吃不饱。母亲大人又说了:“馒头、包子、饺子这些才是当饱的食物。精致的小点心只能吃着玩玩。”

第四次逃跑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始。他想方设法的软磨硬泡到了午膳中出现馒头包子。当然,这是很不容易的。其中艰辛就不一一叙说了。结果等他成功的带着馒头逃跑后才发现,原来干巴巴的馒头很难下咽。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有肉好吃,没有菜好吃,也没有点心香。真的很难吃。他最后是饿得不行了,才啃掉了那个馒头。虽然肚子饱了,可还是委屈地掉了不少眼泪。

再后面是心酸的第五次。通过母亲大人的提醒,他知道了往馒头里面夹肉片。

再后来是第六次,他知道了要带上水…

最终,他胜利了。叶初阳两只手费力的拖着一个小藤篮。篮子底部铺着一片大荷叶,荷叶之上有馒头、炖得烂烂的红烧肉、各色炒菜。此外还有一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是热汤。当然,还有汤匙一把。他是不会将同样的错误犯两次的。

真幸运,这些东西就放在他伸手能取到的地方。叶初阳小朋友很高兴,他一件件往藤篮子里放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呢。

迈着小短腿,费尽力气终于跑到了只有他一个知道的秘密基地:花丛中的一片小草地。喜滋滋地拿起馒头啃了两口,用汤匙大口大口的将菜和肉往嘴里送。最后,陶罐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当然,汤也没有多少,他只喝了两口就没了。

吃饱喝足后,叶初阳觉得累了。

那个篮子太重了。拖了这么远的路,消耗太大。浑身懒洋洋的他眯了眯眼睛,很快躺在草地上酣然入睡。

叶明净从树丛后走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睡得香喷喷的叶初阳。

“饭,一样的吃。觉,一样的睡。非得折腾这么一番。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参观了全过程的姚皇后气呼呼地发表意见。

绿桔插话:“不一样,吃得比平日要多。我怕殿下不够吃,特意放置了比他日常食量多的分量。结果殿下全给吃了。”

冯立一言不发,心底暗暗嘀咕:这就叫犯傻。

叶明净笑:“孩子的世界和成人不一样。人生如果没有冒险那还有什么意思。他是男孩子,天生爱冒险。作为父母,我们应该教导他怎样保护自己,做到完善的准备。你们别以为这一件犯傻的小事。”说到这里,她瞥了冯立一眼,“他是孩子,孩子能完成这样的历程。其艰难度和成人独自完成探险旅程是一样的。”

说完,她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从绿桔手中接过毯子,盖在叶初阳的身上。自己也躺在了他身边的草地上:“我和儿子睡一会儿。”

姚皇后想说什么,冯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走人。

太没眼力见了!不知道还有计都在吗?

众人退下。叶明净合上眼睛。睡梦中的叶初阳不自觉地将身体缩到母亲怀中,然后叶明净闻到了安心的味道。

计都悄然出现,坐在草地上,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凝视着沉睡中的母子二人。

……

睡饱后,叶初阳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母亲笑盈盈的眼睛。他欢快地露出笑容,抱着叶明净的胳膊撒娇:“母亲。”

叶明净狠狠地亲了亲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早早怎么睡到这里来了?母亲找了好久呢。”

叶初阳骄傲的扭过脸,埋首母亲香甜的颈脖间:“不说,不说。”

“好,不说。那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叶明净抱起他,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草屑。

叶初阳却惦记着另一件事:“要飞,要飞。”

“想飞啊——”叶明净拖长了语调,“母亲可不会。怎么办呢?”

叶初阳有办法。嫩生嫩气的叫:“叔叔,叔叔!”在他的印象中,叔叔很神奇的,会带他飞,而且只要是和母亲在一起,一叫就会出现。灵得不得了。

果然,刚叫了两声。高大的叔叔就出现了。叶初阳喜得一把扑了上去:“飞,飞!”

计都看了一眼叶明净,见她点头了。便抱起叶初阳,沉声道:“该飞了。人呢?”

冯立认命的走了出来。心中无比怨恨,历代天波卫在上,为什么他侍奉的主上总是这么的有创意。

叶初阳见人到齐了,喜得抓耳挠腮。

话说,小时候叶初阳同学每天被人抛着玩。就深深的喜爱上了这项空中运动。现在大了,叶明净陛下开动脑筋,想出了一个新玩法。

找到一片开阔的地界,计都将叶初阳抛给另一边的冯立。然后冯立再抛回来。当然,两人间隔的距离不远,叶初阳在空中形成的抛物线也不高。计都大人和木曜大人更是不会失手。安全性很有保证。

可是在外人看来,这项扔来扔去的运动简直傻到透顶。唯一咯咯笑个不停、快活无比的人,就是被当成皮球的叶初阳。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特使(上)

曼舒南来到长安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见礼部主事薛凝之。

而薛凝之早在听闻鞑靼新使臣到来时,就做足了功课。收集了不少关于曼舒南的资料。

双方刚打过仗,俘虏不少。他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实情。

曼舒南,二十五岁,鞑靼贵族出生,母亲是瓦剌罗布朵族人。容貌俊美,能力出众。汗王米利达亲近的助手之一,深得他的信任。

看来这位特使大人带来的应该是鞑靼王米利达的最新意向了。薛凝之如是想。然后他就接到了曼舒南要求见他的意思。更加确定米利达的态度一定有了新的转变。

见到曼舒南后,薛凝之第一个反应是怔住。脑海里立刻就联想起了那些鞑靼俘虏在提起曼舒南时反反复复提及的一个词:貌美。

见鬼!他可以确定,米利达是故意派这么个人来的。

美人计这种东西,多它不多,少它不少,顺手有条件就使出来。举重若轻,刚刚好。

薛凝之咬牙切齿,鞑靼汗王米利达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

曼舒南向薛主事先是表达了自己的诚意,接着就提出,他们的汗王的确给了最新的指示。但是,这个指示事关重大,必需由他亲自对夏国的皇帝解说。

他的态度很符合外交礼节,说的话也在理。薛凝之只能公事公办的转达给叶明净。

叶明净点点头:“米利达若是聪明人,这时也该转过弯来了。”政治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现在的情形,瓦剌明显比他们两国实力逊一筹。地理位置偏偏又很微妙,不瓜分它瓜分谁?

“就在西苑设宴款待特使吧。饭桌上谈事气氛好一些。”她吩咐下去。

薛凝之想了想,到底还是将“曼舒南是个美男子”这句提醒咽回了肚子。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样子,一些逾越的界线不定期是不要跨过的好。

叶明净将他的欲言又止尽收眼底。等薛凝之走后,就问计都:“鞑靼特使和薛凝之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吗?”

“没有。”计都回答。

叶明净便将疑惑暂时收起。接着又问计都:“早早若是要习武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泡药浴洗髓了?”

计都愣了愣,“你要给他洗髓?”只有练高深武艺才需要从小洗髓。而练高深武艺都很吃苦,叶初阳是皇长子,目前唯一的皇子。有必要这么做吗?

“很有必要。”叶明净可没忘记父皇大人的愿望,将叶氏皇族的江山传承下去。叶初阳这个继承人不好好打造怎么行?

“这小子精力太旺盛了。”她道,“让他辛苦些也好,省的没事干尽捣乱。”

叶明净决定好的事,计都自然不会反驳。当下便道:“那我去准备准备。列个计划给你看看。洗髓的事得等到明年。三周岁之后才能开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明净身边的人,不知不觉的习惯了凡是她交代的事都要列个计划表。

“明年?”叶明净心中一动。明年叶初阳四虚岁。在这个时代身为皇长子的他得认字了,干脆文武启蒙一起来。只是小孩子不能压力太大,灌输法学习肯定不行。老师的人选就要好好斟酌了。这个人不光要有才华,还需思想先进,不拘一格。老古板是不行的。她心中闪现过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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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繁花似锦,西苑别业风光潋滟。叶明净在蓬莱仙阁临水的一处水榭中摆下酒宴,宴请鞑靼特使曼舒南。席间陪座的有礼部主事,议和负责人薛凝之,内阁大臣林珂,翰林院侍讲学士陆诏,景乡侯世子齐靖等等。

陆诏来的比较早,他正在和穿着侍卫服的陆信说话。

“二弟,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陆诏这次回来,发现出乎意料的事一件接一件。首先是杜悯竟然参加进士科考,还拿了头名状元。接着就是陆信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当,跑了来做叶明净的侍卫。

其实话说穿了,他也能理解。东阳侯家本身就是以政治起家,嗅觉比那些军功封侯的要灵敏的多。陆震让儿子走这一步,和杜悯的打算是一样的。目的是天子近臣。

可惜陆信才学不好,科考无望。又不像齐靖四个伴读,从小和叶明净结下了情谊。便只能走家族安排这一步了。

可惜叶明净没看的上眼,在这一场战事之后,大部分老牌权贵的势力都颠覆了。京中政治势力开始重新洗牌。东阳侯家的优势荡然无存。陆信本人又不是什么有能力之辈,一个娇惯大的贵公子而已。故而叶明净没给开后门,虽然看在庆国公的面子上给了个侍卫长的缺,却是将他安排在了西苑这个冷清的衙门。天子近臣的通路彻底封死。

陆诏和杜家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自然就想起了这个堂弟,单木不成林,好歹都是姓陆的。

他便想着提携一下,给他换个地方。这次回京以后,他就带着杜婉从东阳侯府搬了出来。这事他又想避开陆震,于是今天就故意早来,打算再来说和说和。

“陛下看重的是有能力的人。这么个西苑能有多少事?你就是干上十年也干不出名堂,还惹人笑柄。。。。”他苦口婆心的劝着。

陆信目光黯淡失色:‘大哥,我也想做出些事业。可父亲现在不如以往,哪里还有实缺能安排给我。“

“这你放心。“陆诏悄声道,”鞑靼特使不是来了吗?西域那一片很快就要有大动静了。你只说怕不怕苦。若是不怕,真想做番事业,我就安排你过去。“

陆信犹豫道:”西域那荒凉的地方能做出什么事?无非就是养马。“

陆诏睇了他一眼:”不相信我是不是?实话和你说,那地方前程大着呢,孙承和是回来了,可江涵不是还在那儿吗?他们都是陛下的伴读,若是没前程,陛下会一直把江涵撂那旮旯?“

陆信仍然犹豫不决。陆诏无奈,没办法,和不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累。他也不多说,整整衣服离开,丢下一句话:”你不愿就算了。反正鞑靼特使在这里做客,京里有什么反响你不几日就能看见。改主意了就来找我。可若是等陛下任命下来,我就没办法了。“

到了水榭,发现薛凝之已经来了。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刚刚和悟远说话的,是东阳侯世子吧?“

“是,“陆诏无奈的摊手,”到底是一家人,我想让他去西域新城。整日里在这儿耗着,也没什么意思。“

陆诏表面上的身世,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薛凝之对他不计前嫌,提携家族的举动很是赞同:”悟远言之有理,如今百废待新,正是用人之际。陆世子若有意,正可一展长才。“

陆诏苦笑着摇头:”我这个弟弟,大才是没有。不过些许琐事还是能做好的。当日我不在京,谁知他们就一步走错。落得如今这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