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公子过誉了,”汐颜撇了撇嘴,应了一句。

环视了一周,允子羽瞅着这简陋的草屋,剑眉微微蹙起。“既然瑞公子醒了,明日与在下一同离开吧。”

“不必劳烦允公子了,”韩小落端着碗走来,脸色不愉。“山中幽静,极适宜休养,在这里住上一段十日最好不过了。”

允子羽眼波一转,唇边笑意愈发深厚起来。“瑞公子可知,你身边的人都像是护崽的母鸡?在下这几日只能在附近徘徊,根本不允许走近这草屋来。”

起身行了礼,他笑道。“在下有事得回去天京,在此向瑞公子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汐颜略微点头,片刻,草屋内只留下一室淡淡的墨香。

见韩小落瞪着允子羽离开,果真有些像允子羽所说的“护崽的母鸡”,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开来。“韩姑娘以前不是对允公子有些好感的,怎么忽然如临大敌了?”

“谁说有好感了,”韩小落绝口不认,嘟嚷着。“整一个奸商,昨天跟何爷爷商讨渡口的事,我们根本争不赢他。若不是何爷爷说要择日再商议,我们肯定亏了去。果然商贾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连杨冠衡都要比这允公子不知要好多少!”

杨冠衡?

汐颜睨了她一眼,“韩姑娘不是跟杨冠衡一见面就吵起来了,怎么如今还给说他好话?”

“杨冠衡虽然大大咧咧的,又有些娘娘腔,做事经常不用脑子去想,总出乱子,胆小又死不承认…”

汐颜一愣,哭笑不得,韩小落这是夸奖还是贬低?又听她继续说道。“起码他待人不会虚伪,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说罢,韩小落还要肯定地重重点头。“所以说,允公子这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好了,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你再睡一下吧。”韩小落不由分说地让汐颜躺下,掖了掖被子。“免得蓝将军回来,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呢。”

汐颜暗叹,她睡了几日才刚醒,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看韩小落又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她也只好捂着被子闭上了眼。只是,为何允子羽忽然急着回天京?

第九十二章 赤亭

在床上躺了几日,汐颜的病才有了起色,便急急想要下榻起程了。

望着城内被洪水冲垮的房屋,以及百姓圈养的家禽泡得发白的尸体,汐颜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那一片的狼藉不知要多久才能收拾如初,浏阳城刚刚重建好的房屋又倒塌了下来。被水泡坏的桌椅、床榻通通都不能用了。即使朝廷发放多少银两,都弥补不了他们被的家摧毁的伤痛。

“皇上,余下的事宜已经交由余先生了。”蓝宸佑眼见汐颜愈发消瘦,经过洪灾后这一片的地方几乎被摧毁,重建不知要耗多少时日。这里又没有什么能给汐颜补身的,心下不由有些焦急。

“…我们回去罢。”也不知道那阮燕应付得如何,这次离开天京实在太久了。汐颜吁了口气,抬起眸来。“韩姑娘是留在此处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宫?”

“我跟你们回去作什么,加之余爷爷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这里又是我的故乡…”韩小落看着城内的人满身大汗,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目光渐渐柔和。“浏阳和周边的城镇会很快重建回来的,我们可都是喝渭河的水长大,怎么可能被区区这么一次洪灾就弄跨呢。”

听着她豪气冲天的话,汐颜笑了笑,道。“那么,朕就在天京期待你们的好消息了。”

“没问题,”韩小落一拍胸口,报以一笑。“下次皇上再来的时候,这里定然会变得比以前好上几倍的。”

汐颜点点头,渡口的事因为洪峰被拖延了下来。但是允家少主已经口头作了承诺,待浏阳建好后,便会立刻派人来兑现。

“皇上。我们该走了。”蓝宸佑扶着汐颜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挥手让禁军开路了。

“各位,保重。”汐颜朝送行地人挥挥手,以示道别。

待马车渐渐远去,何茂不无惋惜地叹到。不知下一次见到瑞安会在何时,最终。他还是没能撮合韩小落跟瑞安两人啊。

韩小落被他盯得身上发毛,匆匆跑开帮忙去了。

“公子,”一人将信函恭敬地递上,侧躺在软榻上的绛紫色男子檀黑的眼眸淡淡一扫,懒洋洋地说道。

“烧了。”

那人一怔,面有难色。“公子,这…”

眉头一皱,允子羽不耐烦地接过,默然扫视了一下。丢在那人地脚边。“好了,我看了,烧了吧。”

那人无语。默默拿着信函放在了烛火之上。“公子,方知鸣昨日带着大批人马出宫了。”

“然后?”允子羽半阖着黑眸。不甚为意地问了一句。

“待他们两队人马汇合。就没有下手的时机了。这千载难逢地机会,公子难道不想把握么?”那人瞅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事我还真不想插手,”允子羽翻了个身,手臂支着脑袋叹道。“我好不容易在澜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若让那些兄长发觉了,可就麻烦了。”

“但是方才的信函…”那人有些迟疑地说着,那分明是…

“觉,那封信函没有送到来,我也从未看过,明白了?”允子羽微微一笑,索性闭上了眼。“从那时候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吧?”

“是的,公子。”说起那日地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觉隐没在暗影中的目光不禁有刹那间的柔和。

“那么,觉,你绝不会背叛我的,是么?”

“觉誓死追随公子,”觉猛地跪下,沉声说着,目光坚定。“但是,觉更想公子站在那最高的位子,而不是埋没至此。”

允子羽檀色的双眸张了开来,唇边扬起一抹怀有深意的笑容。“觉,公子我可以保证,这一日很快便会到来的…”

因为冬清仍旧在戒严之中,汐颜一行人只能转由赤亭回京。这两座城与渭河相差不远,中间却隔着浏阳,因而此次洪灾并未受波及。但是显然担心浏阳、冬清的百姓带来瘟疫,因而将浏阳那面来地人都拦在城门之外。

汐颜等人亦是如此,即使抬出太傅瑞琛的名义,城楼的守卫依旧不给放行。

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地汐颜,也不禁恼了起来。浏阳大多数只能将手工与鲜鱼拿到赤亭来卖,如今这赤亭的官府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浏阳地百姓拒于门外,要他们如何营生?

两方对峙了将近半个时辰,蓝宸佑在外面等得不耐烦,最后一把抽剑指着那守门的衙差,勒令其打开城门。

这事惊动了赤亭地知府,急急忙忙召集了衙门所有的官差冲了过来。待守卫哆哆嗦嗦地开了城门,便见一排排弓箭对着汐颜的人马,杀气腾腾。

“来者何人?见到本官还不跪下!”赤亭知府趾高气扬地看向紧闭的马车,大声喝道。

在车内的汐颜秀眉一皱,她记得曾看过底下送来的折子,说这赤亭的知府周俊辉体恤百姓,谦和有礼,饱读诗书,更是个难得一见的孝子…因为初登基之时折子过多,她也就没有一一查明,下旨稍微嘉奖了此人。

思及此,她冷笑一声,如此之徒也配的上作百官的典范?

车外的知府听到这一声冷笑,更是恼怒之极。“你竟敢嘲笑朝廷命官?活腻了你!本官可是吏部尚书周楠钧的亲侄子周俊辉!”

“来人,放箭!”

吏部尚书周楠钧的亲侄子?听到这话,汐颜唇边扯了抹讥笑。即使没有看见这人的面容,也知道周楠钧为何宁愿收个养子送入宫也不把这人推举出来了。相信这样的人进到宫内,不过几日就会尸骨无存,周家一门也要抵了进去。

随同的禁军人数并不多,却个个是精英,其中更有汐颜的十名武功高强的近卫。转眼间,弓箭手的羽箭被挡了下来,他们手上的弓箭更是在蓝宸佑的剑气下通通报废了。

周俊辉这才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些人竟然如此厉害,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与周家的势力,他挺直了腰板,喝道。“你们这些饭桶,还不上去把他们压入大牢?”

“清平,把他绑起来…还有,我不想再听见他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汐颜往后一躺,淡声吩咐道。蓝宸佑隐约听见车内的咳嗽声,剑眉一蹙,便遣人到城内寻最好的大夫去了。

官差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赤亭的知府眨眼间便被五花大绑,点了哑穴。正要冲上来救他,却看到一把闪着冷光的银剑架在知府颈侧,一个玄衣男子冷漠地扫视着他们,凌厉的气势让官差吓得不由退开了一步。

见状,周俊辉气得面色发青,却苦于不能开口说话,死死地瞪着那些官差。这批狂妄无礼之徒,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他,待往后他脱了身,定然要向叔父禀报,灭了他们!

似是看见周俊辉眼中强烈的恨意与忿然,清平唇角不着痕迹地一勾。这人真是学不乖,不过是狐假虎威,以为能奈何得了谁?

斜眼瞥向身边最近的一名衙差,清平一把拎起周俊辉的衣领,冷声道。“带路!”

衙差怔了怔,怯怯地问。“这位大人…要去哪里?”

不仅是担心清平的长剑会劈向他,而是那被人困住的周俊辉望向这边仇视的目光,待以后脱了险,怕是不会放过他了。

想到此,官差身子不禁一僵,视线向清平偷偷飘了过来。车内想必是他的主子,这个人看起来身手一流,他的主子定然不是普通人,若果能够投靠他们…

官差这会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那边的清平已有些不耐。“衙门。”

“啊!”官差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要带着知府大人回去他们的衙门。那里可是还有不少留守的官差,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啊…见清平睨向他的视线,官差立马在前面一站,顺从地带路去了。

第九十三章 囚禁

暗无天日的牢狱,四处一阵腐烂与腥臭,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瑟瑟发抖。一人缩在角落,双臂用力地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试图驱走几分冷意。周俊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这里的一日,华丽保暖的外袍早就被剥下,如今身上只得一件薄薄的单衣,身边没有被褥,只能不断往一角蜷缩着。光洁的下巴长出了些参差不齐的胡渣,头发乱糟糟的,唇瓣发白干裂,丝毫看不出原本光鲜的面目。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闪烁着疯狂的炙热。

只要告诉叔父,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一定!

靠着这份信念,周俊辉舔了舔裂开的唇角,口中霎时带着一丝铁锈味。牢中原来被他关进来的人都带走了,不知是送往了别的地方还是直接放了回去。如今这里静悄悄的,甚至连侍卫都不见人影。

三日了,连续三日没有人理会他。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人跟他说话,周俊辉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了。自己的亲信以前日日围绕着他,巴结、谄媚和讨好,而今却没有一个来救他。周俊辉把头埋在臂弯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些人一个个严惩。

对,只要叔父来了,他就杀光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喀喇”一声轻响,周俊辉警觉地抬起头,瞪大了眼。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还不时往后张望着,生怕被人发现的模样。

“石头?”待那人走近,周俊辉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马夫石头。

石头原本是街上的乞儿。有日周俊辉心血来潮,便将他买回家来。那时见他瘦瘦小小地,脾气却是倔得厉害。周俊辉便给他起了“石头”这个名字。平日他可没少惩罚石头,鞭打过。杖责过,也辱骂过,周俊辉从未想到,最后来这里看自己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他最看不起的马夫。

“少爷,”牢中阴森森地气息让石头心下一抖。颤着手摸索了几次才把藏在袖中的馒头拿了出来。“小人到厨房偷来地,但是晚上只有这两个冷馒头了,公子将就着吃吧。”

周俊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厌恶地扫向那两个硬邦邦的馒头,终是抵不住饥饿,闷头大吃了起来。

连日没有喝水,喉咙干涩得紧,才咬了两口,周俊辉便被呛得厉害。捂着胸口咳嗽起来。石头慌张地从腰侧摸出一个竹壶,递了过去。周俊辉一把抓过,一口气饮完了里面的水。堵在胸口的馒头才慢慢咽了下去。

石头隔着围栏,小心地抚着他的后背。关切地问。“少爷好些了吗?下回…下回小人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带些热食来…”

缓过气来地周俊辉心里直恼火,一向养尊处优的自己竟然要在这肮脏的牢狱里。靠着这卑贱的马夫送些吃食来。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迁怒于这人,他之后的日子要如何熬过?

思及此,周俊辉咬咬牙,勉强看向石头扯了个笑意。“待少爷出去后,一定会重重赏赐你的。”

石头一脸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周俊辉心里冷哼道,若是本大爷出了去,怎能被人知晓我在牢中的窘况?石头,可别怪少爷我狠了。大不了挖了石头的双眼,毒哑他,留他一条小命好了。

敛下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周俊辉轻声问道。“石头,府里地情况怎样了?”

“那些人…不,不,那些恶徒把府邸掀了个遍,把少爷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出来,堆在一个房间里了。还有少爷的那些侍童和姬妾都赶出了府外,其余地仆人都留在院内了…”石头想了想,细声细气地禀报着,一旁的周俊辉脸色则愈发铁青起来。

这群人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乱动他好不容易得来地珍宝,又把四处搜罗回来地美人都赶了出去…周俊辉越想越气,全身颤抖了起来。石头瞅了瞅他的面色,怯怯地说道。“少爷,那些恶徒把府邸围了个密实,又…又住入沁春园去了。”

一手揪住石头地肩膀,周俊辉只觉怒火中烧。“你说什么!他们住进沁春园了?”

石头吃痛,却又不敢挣扎,只得连连点头。

周俊辉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沁春园可是他花费了巨资建起来的,才说这几日便住进去,如今竟然便宜了那群暴徒!怎能不可恨?

“少爷…痛啊!”石头只觉肩上那只手越发用力,骨头似是要被捏碎一样,急忙惊呼道。

周俊辉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管家在哪里?”

石头伸手松了松肩膀,那里怕是淤青了,小声地应道。“管家他…跑了。”

周俊辉诧异地瞪大双眼,这一时半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说管家,跑了?”

“恩,”石头低声答道,“那些恶徒才包围了府邸,管家就偷偷卷走了不少财物,跑出府去了。那些人觉得不过是个糟老头,就没有理会,让他走了。”

周俊辉跌坐在地上,那管家可是叔父周楠钧特意给他挑来的,在他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怎么说跑就跑了呢?

不,管家一定是去向叔父通风报信了。周俊辉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又问。“衙门里面的官差还有府里的侍卫呢?”

“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投靠对方去了。”石头焦躁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往门口看了看,道。“少爷,小人来得久了,怕被人发现明日就来不了,所以…”

“你走吧,”周俊辉问得差不多了,不耐地朝石头挥了挥手。“明日记得去那些热食来,还有干净的水…”

瞄了一眼石头脏兮兮的外衫,周俊辉皱了皱眉头,朝他勾了勾小指。“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石头摸了抹身上单薄的衣服,哭丧着脸。“少爷,这是小人最后一件衣裳了。”

“少说废话,等本少爷出去了,你要多少有多少!”粗鲁地扯下石头的外衫,周俊辉马上裹在身上,却闻到衣服阵阵汗臭和酸味,捏着鼻子往下拽了拽。“明天给我拿件干净的来,知道了?”

“少爷,小的就这件…”

“少嗦,去我房间偷一件出来!”周俊辉不悦地打断石头的话,转身缩回角落去了。

石头瑟缩了一下,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了,这才起身往外走。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周俊辉吃饱喝足,脑子开始转了起来,忽然开口问道。“外面有几个人看守着,小人求了许久,他们都不给小人进来。”石头顿住脚步,悄悄从怀里掏出一物,往前甩了甩。“最后小的送了他们这个东西,才应了。”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色,周俊辉看了半晌才看清石头手上的物事,面上霎时一阵青白。那分明是他今年大寿叔父送来的贺礼,一对用青石雕刻成的玉虎,价值连城。平常他早晚亲子擦拭一遍,用柔软的绸缎仔细藏好,如今竟被当作贿赂牢房侍卫的东西?

周俊辉心疼得不行,冷声问道。“我房间内就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怎能拿这物事送人?”

石头低着头,闷声说道。“少爷房内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们搬走了,这堆玉虎还是小人去打扫少爷房间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小人知道这是少爷的宝贝,但是物是死的,少爷的命跟这东西怎么能比嘛。”

一番话下来,周俊辉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挥手让石头走了。反正只要他出了去,就能把东西拿回来了,暂时放在那些侍卫手上又有何妨?

第九十四章 染指

第二天晚上,石头果然抱着小食盒进了来。周俊辉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阵阵肉香飘来,让他的口水哗啦啦地流了起来。筷子也懒得找出来了,双手一抓就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赞了一句。“石头,做得好,以后少爷一定大大地赏你!”

石头连忙点头,“少爷喜欢就好。”

“我的衣服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的肉汁,见角落还有一小瓶酒水,更是喜不胜收。把空空如也的食盒踢到一边,周俊辉看着依旧一身单衣的石头,不悦地问道。

“少爷,”石头垂着头,怯怯地道。“小人带来了,可是外头的侍卫不让拿进来,说是上头的命令…”

“可恶!”周俊辉咒骂了一声,那些侍卫肯定见那些衣服华贵,起了贪念。它们可是他花了千金买来皇上用的布料,又费了许多心思让人缝制出来的。

思及此,他只觉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不过,方才吃的那些肉为何…

“食盒里面的肉从哪里拿来的?我记得厨房向来不会有隔夜的饭菜。”这也是他在府中定下的规矩,绝不让菜肴煮第二回,失去了鲜味。

石头不明所以,瞪圆了眼。“小人见厨房的灶头旁边有一碟肉,拿起来还是热的,就立刻送过来了。”闻言,周俊辉愣了一下,掐着脖颈作几欲呕吐。灶头旁边?那些可是吃剩的饭菜,准备拿去喂狗的,没想到石头竟然将那些菜拿了来…曾几何时,他周俊辉竟然沦落到要吃别人用剩的饭菜?

转头看向那呆呆的石头。他怒也不是,恼也不是。勉强压下杀了石头地念想,周俊辉重重地吁了口气。半天才憋出了一句。“…石头,以后不要拿灶头旁边的饭菜来了。”

“可是。少爷,那厨房里面就只有硬馒头。毕竟私自开灶头,会坏了府里的规矩…”

周俊辉叹了口气,这一条也是自己定下地规矩,为了防止他与那些低贱的仆人共用厨房内地器皿。

“馒头就馒头吧…”总好过别人吃剩的…

“是的。少爷。”石头乖巧地应道,周俊辉忽然发现这个低贱的马夫倒是相当听话。身上皮肤黑乎乎的,面容倒是也算得上清秀,趁着瘦小的个子,竟然显出几分娇小可人的味道来。所谓“暖饱思淫欲”,周俊辉向来美人在怀,这几日窝在牢房内,又渴又饿又冷,哪里想到这些。如今酒饱饭足。不禁渐渐起了这念头,那黑瘦的石头反而越看越有味道来了。

“石头,过来。”

听到周俊辉的声音。石头顺从地靠近那围栏几分,动作有些拘谨。

“把衣服脱了。”周俊辉即使色心起了。面上却没有透露出半分淫色,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头。

石头大吃一惊。转而立刻明白周俊辉的意图,摇了摇头,赶快退开了几步。周俊辉哪给他时间逃跑,一手拽住石头的小腿,用力将他拖了回来。吃饱饭果然力气就大了,石头挣扎了半晌,愣是没有把周俊辉的手给甩开,不由嚷嚷了起来。

“不要,少爷,快放开小的。”

周俊辉没有想到又瘦又小的石头力气倒是不小,双臂竟然都不能制住他。“少爷我看得上你,还是你地福气,石头你这是做什么!出了去,跟着少爷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

石头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死命地挣扎和叫嚷,不久便惊动了牢房外的侍卫。

“吵死了,三更半夜地鬼叫什么!你,快给我出去。”侍卫指着石头,语气不善地呵斥道。“下次再这样,就不给你进来了!”

听到这话,周俊辉立马松开了手。开玩笑,不让石头来牢里送东西,他吃喝啥?

想到这,他望向仍在低低啜泣的石头安抚道。“方才少爷跟你开玩笑呢,石头可别恼啊,呵呵…”

石头委屈地瞅了周俊辉一眼,一身不吭地跟着侍卫出了地牢。听着门口沉重地大门关上地声音,牢里又是一片黑暗与冷清。周俊辉摸了摸肚子,又打了个饱嗝,把昨日从石头身上剥下来的衣服裹在身上,不一会就睡过去,刚才地事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周俊辉咬着手指,不时往外张望。那石头竟敢连续两日不给他送吃的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他出去,一定要好好地教训石头。

转念一想,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又不禁有些后悔那日逼着石头要侍寝的事。难道石头因为这事恼了,不想来牢里了?

虽然石头带来的东西都不是人吃的,但是胜在没有。那日吃过了肉,第二天更是饿得厉害,如今只能拿着丢在一边的碟子舔了又舔,想着当时吃的滋味来解饿。可是,越想便是越饿。

忽闻一阵声响,周俊辉几步跳到围栏前,探头一望,两眼不由一亮。“石头!”

“少爷,”石头站在两步开外,将手里的食盒推了过去。周俊辉也不理会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一把抓过食盒就吃了起来。

一阵狼吞虎咽,周俊辉这才眯起眼,细细地看向石头。两日不见,石头似乎瘦了许多,原本只有巴掌大的脸更是没几两肉来,不由皱起眉头。“这两日怎么不过来了?”

“少爷,府里发生了些事,小人便没机会过来了。”石头默默地收拾好食盒,低声答道。

“发生了什么事?”周俊辉想不到,宝物没了,心腹管家跑了,妻妾娈童被赶走了,还会有其他更重大的事情出现吗?

“嗯,”石头抱着食盒低下了头,“少爷,周大人派人来府里了。”

“叔父的人来了?”周俊辉欣喜若狂,他终于能出这个鬼地方了,忽然一怔,问道。“那人来了两日?”

“是的,少爷,前日下午来的,到现在还没走。”石头点了点头,周俊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抓住围栏的手指几乎要抠出一个洞来。

“那人长什么样子的?”

石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片刻才慢慢形容起来。“是个皮肤黝黑,高高壮壮的汉子,大概有…”

想了许久没有找到词,仰头笑道。“嗯,有三个小人那么高。右边的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怪吓人的。”

周俊辉跌坐在地上,满目茫然。那人他曾经见过几次,分明是叔父周楠钧的心腹周项,为人胆大心细,深得周楠钧信任。只是,叔父既然派了他来,怎么就没来救自己呢?

“他来府里作了什么?”

石头睨了他一眼,才道。“那人说少爷硬是抢了他家的地契,如今恶有恶报…”见周俊辉狠狠地瞪向他,石头话语一顿,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他、他便来找住在府里的恶徒要回祖先留下的土地,得到同意,那人住入了少爷的房间。”

说到这里,石头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小人去打扫,发现少爷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还以为那人看中了什么,谁知看都不看房内值钱的东西。”

周俊辉心内一寒,忽然想到一件往事。

当年一个秀才高中,却在赴任的途中遭了土匪被杀。叔父便伪造了那秀才的户籍,让周俊辉冒认了下来。周俊辉的娘亲偷偷把那户籍的副本换下,藏了起来,说是以防有日他叔父周楠钧翻脸不认人,让周俊辉备下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