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骗子,欺骗别人,却又欺骗自己…

“九弟,我要你放过亦翔。答应我,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抬起眸,段欣双目直直地望向雨疏,说道。

雨疏看了地上地亦翔一眼,点了点头。“我没有必要为难他,只要他也别来为难我就好。”

段欣伸手吹了个口哨,一人跃了进来,抱起晕倒地亦翔便掠了出去,瞬间不见人影。雨疏眼看着那人离开,淡笑道。“让傀儡将他带出去,皇姐是不相信我的承诺。”

“不,只是不想让九弟为难。南熏殿突然出现一个炘国人,会引来旁人非议地。”段欣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将亦翔的性命付托给他人。傀儡不会伤害他,这一会应该已经出了皇宫,寻到个安全的地方放置亦翔了。

雨疏唇边扬起一丝弧度,淡然道。“皇姐竟然这般为我设想,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那么,皇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没有迟疑,段欣大步走了过去,跟雨疏面对面地坐在榻上。神色凝重,双手一把抓住雨疏的双臂。动作一顿,她迟疑道。“九弟,即使是我也不能肯定,此法能不能让你痊愈如初…”

“我明白,这方法很危险,而且皇姐的并非纯正之气,恐怕我们两人到最后都会性命不保。”雨疏歪着头看向她,神色自若。“皇姐若是怕了,这会放弃还来得及。”

“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不会食言。”段欣用力抓紧他的双臂,凝神静气,双眼紧紧地闭上。

雨疏只觉从手臂有股冰冷的气息慢慢向他全身蔓延,难以名状的痛楚让他禁不住紧咬唇瓣。他不敢挣扎,他亦不敢张口痛呼,怕影响段欣。只得默默地忍受着,唇瓣咬得鲜血淋漓也不自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痛楚终于缓缓散去。原本紧抓手臂的力度一松,雨疏颓然地倒在榻上,额上浮现一层冷汗,面色却晕染出几分绯红。反观段欣唇色苍白,双手更是隐隐有些发黑,清丽的容颜渐渐显出衰败与憔悴。

“皇姐,”雨疏轻声一唤,感觉到段欣的气息渐弱。即使她以前作了些什么,看见这样的段欣,他的心底难免有些感伤。

雨疏想要活下去,那么就只能让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力在他之上的段欣牺牲。若母后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他太残忍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承诺

“结束了?”纤瘦的身影缓步走近,瞥见榻上面无血色的段欣,汐颜淡声问道。

“嗯,”雨疏含糊地应了一声,四肢依旧虚软无力。汐颜小心地将他扶起,将软垫枕在他身后。瑞琛随后而来,望着室内的三人,神色淡然。

“皇上,此人不便久留于此。”

汐颜看了看段欣,叹道。“她救了国师,这个样子也活不长了,送她到刚才那人身边去吧。”

“皇上,那人极有可能会来寻仇,真的要留他活命么?”瑞琛眼眸一眯,低声问道。

“国师已经应承了,最后的愿望为何不让她达成?”汐颜正说着,忽闻一道啸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突兀。瑞琛一惊,下意识地挡在汐颜的身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了进来,转眼间就把段欣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

雨疏强打着精神,警惕着看向来人,是方才与皇姐一道前来的男子。

瑞琛亦是严阵以待,此人竟然能突破布置在暗处的侍卫轻易闯进来,身手定然不凡。

亦翔低头望着气息渐弱的段欣,深沉的黑眸中凝着浓重的伤感。抬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似乎仍旧不相信,之前活生生的段欣,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仿佛感觉到他的哀伤,段欣紧闭的双眸微微张开,定定地看向他,满目祈求。

轻轻叹了口气,亦翔苦笑着。她是不想自己为难这些人么,但是她又为何这般为难他…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亦翔转身跃出窗外,几个起落,身影已然消失。三人这才一松,瑞琛正要开口。汐颜摆摆手,道。“放他们安全离开,将外面守候的人也撤了吧。”

瑞琛低下头,应道。“…是,皇上。”

“刘姚庆已经随军回到天京了吧,让他明日过来南熏殿诊脉。”汐颜看着雨疏明显红润了不少的脸色,仍是不放心地吩咐道。

蓝宸佑…也该到了吧…

“刚好小别子也回来了,让他照顾国师。朕就安心多了…国师好好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了。”汐颜笑着。起身说着,与瑞琛一道离开了南熏殿。

此计是太傅的提议,能救雨疏的人,只有炘国的现任祭师段欣。为了将她引到皇宫,太傅派人散播国师病重即将不至地消息。不论段欣怀着怎样的目的,总会前来一探。只要她来,雨疏就有办法让段欣心甘情愿地救他。

汐颜不知雨疏究竟和段欣说了什么,让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他。她与瑞琛担心会惊扰到殿内的两人,尤其是其中一人的武艺高强,因而不敢贸然靠近。瑞琛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对雨疏能劝服段欣,深信不疑。

原本汐颜不答应如此冒险的方法,毕竟若段欣前来是为了除掉雨疏,她身边又带着这么一个厉害的侍从,雨疏性命堪忧。只是雨疏坚持,有一丁点活下去地可能,都不能放过。

“祭师身死的事,很快便会传回去。想必对炘国是个极大地打击。而允子羽…兴许会来找我们复仇吧。”汐颜不紧不慢地往华音殿走去,淡淡说道。

“大公主段欣与五皇子段羽的感情最为深厚,在下已经加强了皇宫内外的戒备。皇上亦最好不要一人独处,以防万一。”瑞琛略显担忧地望着她,建议道。

“无妨,要来的总会来的。”汐颜不以为然地笑着,“我们一直找不到允子羽,如果他主动现身倒是不错。只怕,他不会这般轻易出现的。允子羽向来冷静,不可能这般鲁莽行事。要报复。不一定是前来刺杀朕…太傅就不必担心了。”

“皇上,”汐颜对自己的性命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瑞琛眉头一皱。不禁有些遗憾自己不懂武艺,无法在她身边时刻保护她了。“蓝将军已经回京。或者可以请他近身保护皇上…”

“外臣如何能进宫。甚至长时间地留在朕的身边?这会引来朝臣非议,太傅不是很明白么。”汐颜摇摇头。拒绝了此事。“蓝宸佑与兄长远回来的,应该不想再参与到这宫中之事来,我们就不必强人所难了。”

“可是…”瑞琛张口就要劝解,汐颜偷偷瞪了一眼四周,突然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让瑞琛立马失了声。

汐颜瞅见他诧异又呆愣地神色,不禁低笑起来。“让太傅不说话的方法,还是这个最快了。朕明白太傅的忧心,但是…太傅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

几步走在前头,浓重的夜色掩饰了汐颜如今满脸的通红,但她仍旧不敢抬头直视瑞琛。这会她不由庆幸,瑞琛不识武艺,而今自然看不出她的赧然。

闻言,瑞琛柔和一笑。伸手抚了抚汐颜的长发,应道。“谨遵皇上之命…”

觉满目担忧地望着窗前地身影,已经整整三日了,那人就这样站着,面无表情。他可以感觉到那人身上浓烈的哀伤,可是这样不吃不喝,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会受不住。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开口唤了一声。“公子…”

那人转过身,神色有些憔悴,却依旧俊美如初。只是在觉看来,却多了一丝冷然与沉静。

檀黑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让人愈发看不清思绪。觉怔忪间,允子羽薄唇一掀,道。

“炘国最近有什么消息传来?”

三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出声,觉一怔,连忙答道。“国主接获大公主逝世的消息,已经下旨让人寻公子回去。想必下任祭师人选,非公子莫属。”

“祭师?”允子羽冷笑一声,“谁稀罕去做他的走狗,为老家伙卖命。若不是大姐死了,老家伙又怎会想起我来!”

“不过,这倒是让我们正大光明地回去的机会。”他挑了挑眉,瞥向觉道。“收拾一下,我们这几日便出发吧。”

“公子,听说九皇子就在澜国的皇宫里头…”觉的话尚未说完,被允子羽冷冷打断。

“大姐将性命都赔给了他,那人不再是九皇子,更不是我的九弟…此事不要再提,下去吧!”

“是,公子。”觉识趣地住了口,悄然退了下去。

允子羽抬手抚着额,凤目闪过一丝黯然。大姐以为瞒住了,其实他早已当年地事。大姐总是这样,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承担,把话都藏在心底。可是,他从来没有怨恨过她。长姐如母,大姐对他的好,允子羽没齿难忘。母后是死有余辜,背叛必然要付出代价,即使大姐没有出手,母后终是难逃一死。

母后想要逃离,原本就是一场梦罢了,却变成了大姐的噩梦。他恨母后,恨她地自私逃离让父皇对他们百般刁难,更恨她让大姐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地阴影。

对那个几乎在记忆中模糊接近消失的九弟,允子羽没有怨,也没有恨。那人也不过是因为母后地冲动,而被累及的最为无辜之人。他想要活下去,而利用了大姐的愧疚,也是无可厚非。

大姐被强行被灌注了母后的能力,弱小的身体其实也熬不了多久。让她解决了多年的遗憾,又在幸福的时候死去,未免不是好事。

自嘲一笑,他这是不是在自我安慰,让自己好过一些?

国师病危的事,若不是女帝默许,又怎会传得人尽皆知。允子羽辛辛苦苦将大姐从皇宫救了出来,想让她余下不长的日子里,过上惬意的生活。可惜到头来,却是做了旁人的嫁妆。以他有仇必报的性子,又怎会给女帝好过?

看着觉在屋外交待好一切事宜,推门而入,他抿唇一笑,道。“三日内,让陈浩明来见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脱壳

皇上,刚刚接到禁军的消息,在城内的三面都发现了可疑,但是却并非炘国五皇子,说是有人雇佣他们戴上斗笠在那里走动,就能得到一大笔钱。”瑞琛温润一笑,禀报道。“那些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身材与炘国五皇子极为神似。”

“金蝉脱壳吗?”汐颜摸摸下巴,微微笑道。“炘国看来暂时将祭师离世的事情压了下去,但是恐怕隐瞒不了多久。除了国师,就只有允子羽能继承。国主段锋已经平反了允子羽的谋害之罪,看来是希望允子羽回去继任祭师了。”

“他与国主之间的情仇难以说清,回去接任祭师是万万不可能的了。”瑞琛眼底一闪,沉吟道。“只是我们断不能让他回炘国兴风作浪,七皇子的势力依旧单薄,暂时还抵不住五皇子的反攻。”

“炘国七皇子做事拖泥带水的,难为太傅为他谋划,至今还是事倍功半。有朝一日他登基为王,确实不足为患,炘国也保不了多久的。”汐颜墨眸扫向一旁的瑞琛,说道。

“若七皇子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会选中他?”瑞琛笑了笑,反问一声。

汐颜点点头,“现在允子羽定是想尽办法离开天京,虽然禁军已经封城,但允子羽狡猾非常,那些人不过是个幌子,朕担心他早已离开。”

“禁军将内外百里都严守,除非炘国五皇子能飞天遁地,不然恐怕难以脱身。”瑞琛皱着眉,让几拨人那么粗劣的掩饰,不像是允子羽的性子。

清平突然匆匆而来,禀报道。“皇上,北大营的火药库刚刚被人纵火。波及守营的士兵,死伤过千。

“怎么回事?”汐颜秀眉一皱,急急问道。“朕记得火药库的具体位置,只有少数人知晓。而且军营有重兵把守,又怎会被人偷袭得道?”

清平一脸凝重,道。“皇上,听受伤地士兵所言,似乎在起火前看见了前兵部尚书陈浩明的身影。”

汐颜咬着唇。当初汐原叛国,陈浩明追随其离开。却再也没有出现。后来汐原身死,她以为炘国定不会容下此人,便没有多加留心。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定是受到旁人的指使!

“让禁军立刻调出一队去帮忙救火,救出受伤的士兵。派人去查探士兵的伤势,让太医院的御医都过去。”没有迟疑,汐颜一一吩咐着,清平领命而去。

“皇上,这事有些蹊跷。”瑞琛眉头紧锁,淡声说道。“刚好在我们大肆搜捕炘国五皇子的时候。陈浩明突然出现,然后发难,恐怕是他的授意。”

但是他要离开天京,不该是悄然无声地,怎会刻意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瑞琛隐隐有些不解。

汐颜冷哼一声,“我们间接杀了大公主,允子羽这是借机报复。再说,北大营死伤严重。我们不能为了他一个而不调派禁军前去帮忙。他则可以趁乱离京,这算盘打得真够响地。”

墨眸一冷,她粉唇一勾。“太傅,我们就成全他,让允子羽回炘国去。”

瑞琛想了想,抬眸道。“…皇上是想要借刀杀人?这恐怕不易,毕竟祭师继任的人选独得他一人,国主定然会保全他的性命。”

“那么,就给段锋一个杀允子羽的理由便可。”汐颜垂下眼帘,冷然说道。“炘国的祭师拥有神力。但是这神力并非只有一脉传承,太傅明白朕的意思么?”

清润的眼眸微眯,瑞琛应道。“皇上,在下斗胆。此事交由林伯去办可好?”

“求之不得。”汐颜知道林伯的身份不简单,这事由他出面是最好不过的了。也就没有多加思索,应承了下来。

“七皇子那边,进行得如何?”顿了顿,她轻叩着木案,沉思道。“虽然七皇子的势力还是有些单薄,然而机不可失,这会说不定是推他到上位最好地时候。”

闻言,瑞琛轻轻叹道。“皇上已经了然于胸,此事在下已不必多言了。”

汐颜一怔,半阖着眼。“此事一了,太傅还会到朕的身后来吗?”

“在下等这一日,已经够久了,又怎会拒绝皇上?”瑞琛儒雅一笑,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喜色。“只是以后,皇上怕是要倦了…”

“朕倦了,定会借太傅的肩膀好好休息的。”汐颜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眯起了眼。“只是若太傅倦了,

有什么可以给你。”

“有皇上这一句…在下便足够了,”瑞琛低叹着,薄唇勾起一丝弧度。

“公子,我们已经出城了。”觉小心地扶着被低劣的马车摇晃得头晕的允子羽,轻声说道。

允子羽略略点头,嗅着身上浓厚的脂粉味,俊美地脸颊掠过一丝不悦。“觉,附近可有河水,我要沐浴。”

觉无奈地道,“公子,天京城外离渭河极远,方圆百里都不会有河流足以净身。

听罢,允子羽忿忿地将身上的外衫除去,丢在地上。为了出城,他与觉藏匿在一辆妓院的马车里。任谁都不会想到,炘国的五皇子段羽竟然会藏在妓院的花车之中。而特意让陈浩明前去北大营闹事,导致城外的禁军人数减少了一些,守备也有所松懈,还有那些以假乱真的几批人…

计划算得上是没有漏洞,暗卫也分批出了城,如今他们已然汇合。就是错算了妓院里的庸脂俗粉,一身浓厚的脂粉,把他熏得几乎想要立刻跳车,逃之夭夭。

觉认命地捡起地上的袍子,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崭新地衣裳为允子羽披上。允子羽厌恶地甩了甩衣袖,似乎这样能让身上的味道要少了一些。

暗卫从禁军营内偷来的马匹牵了过来,众人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女帝虽然在澜国各处设下了关卡,但是茫茫人海如何寻到区区一个允子羽,因而百密始终有一疏,允子羽在其中找到一条直通炘国的捷径。若以身下地骏马狂奔,恐怕半月就能到达边境。

允子羽愉悦地笑了笑,女帝为禁军配置地马匹虽然并非一日千里,但是一日百里却是不难。这算不算是,她的失策便宜了他呢?

一路顺畅,果然在半个月后,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了炘国地边境。可是到城门前,却被守城的侍卫拦截了下来。觉将手中的金牌一亮,大喝道。“五皇子在此,谁敢拦路。”

“五皇子?”守城的士兵显然没有见过皇家的大人物,面面相觑后,将顶头上司请了过来。这小小的官员听说五皇子驾临,身子已是矮了一大截,谄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城。还不忘呵斥了守城的小兵几句,这五皇子是他们这些粗人拦得了的!

允子羽冷淡地拒绝了这小官员的设宴洗尘,带着暗卫继续前行。路途只停留了两次,大多是在郊外露宿。毕竟如今在炘国,只有他和七弟有储君的资格。虽然段锋有意让他担当祭师的职位,但是难免段衡会对他下手,允子羽只得小心防范,不敢随意食用外面的东西。宁愿和暗卫在荒郊吃打来的野味果腹。夜晚暗卫也分批值夜,严阵以待。

谁知一路平安,到达都城后,国主段锋更是出城亲自迎接了他。回宫也立刻大摆宴席,仿佛他理所当然的是国主最为疼爱的皇子那般。允子羽心下冷笑着,想起以前他这所为“受宠”的皇子,冬日在皇宫中没有一件厚衣物,连火盆都不曾有,不知那些人会作何感想。

“五哥,七弟敬你一杯!”段衡一身华服,满脸笑容,朝允子羽举起了酒杯。

允子羽凤目淡淡瞥了他一眼,径直仰头一饮而尽。段衡略略皱眉,没有当场发难,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看着他丝毫没有破绽的笑脸,允子羽撇撇嘴。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又冲动的皇弟,竟然也变得这般深沉,情绪不再外露。

不经意地环顾着四周,大臣们恭谨守礼,上首之人时不时瞥来探究的目光。允子羽轻笑一声,这里什么都没有变。真要说变了的,便是少了大姐的位置,而在场的所有官员,却未有一人提起…

他垂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早已瞥见上首那人灰白的脸色,没有了大姐压制他体内的毒素,老家伙命不久矣。

即使对上位之人如何厌恶,允子羽依旧守礼,从容地让身后的侍从斟满酒杯,缓缓往那人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酒杯跌落的响声传来之时,素来冷静的允子羽也不禁眼前的人应声倒下,他的耳边听见段衡一声高呼。“父皇!”

“五哥,父皇免了你的罪责,特意去迎你进宫,你竟然恩将仇报,毒害父皇…你好狠的心啊!”段衡一脸愤恨地望向他,大声指责道。

原本在酒席上的官员对国主突然晕倒,心有疑惑。

听见七皇子这么一说,惊讶地望向那呆站在原地的允子羽。

允子羽冷眼看着这么一出戏,唇边止不住的讥笑。这在众多大臣的眼中,却似是阴谋得逞后的表现。禁军很快便冲了进来,御医上前诊脉,半晌后只得一脸沉重地摇头,宣布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一惊,禁军已经将允子羽重重包围。允子羽不以为然地站着,他的骄傲不允许这么一出闹剧便让他身败名裂。如果现在逃走,只会坐实下毒行刺国主的罪名。唇边上扬的弧度更深了,却是越发的讥讽。

一路通行无阻,原来便是为了让他加入这么一出戏当中来。以为这洗尘宴,众目睽睽之下断然不会有人下手。却没想到段衡会如此大胆,为了除去他而甘愿在所有臣工的眼皮底下毒害段锋。

允子羽暗忖着,他真是小看这个七弟了。一直以为二哥和三哥才配当他的对手,如今这胆大心细的七弟,曾经软弱无能的人,也懂得如何反咬他一口。在他敬酒的这么一会,就让父皇中毒身亡。时机恰到好处,听起来简单,却委实不易。毕竟老家伙常年服毒,普通的毒对他根本无效。而七弟下的毒竟然没有让老家伙发现。允子羽不得不赞赏他的手段。

“七弟一口咬定是本王下毒,但是本王离国主足足有两步之远。况且这酒壶,可不是在本王地手中,如何放毒?”允子羽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肩上的长发,问道。

“谁不知允家是下毒的高手,皇兄在允家呆了十年,以皇兄的聪慧,这本事肯定学得七七八八了吧?”段衡眯起眼。冷声说道。“再说,父皇先前让皇兄放逐。皇兄向来爱恨分明,说不定早已怀恨在心,因此借机毒害父皇。”

凤眸瞥向他,方才只有老家伙跟他两人,好像还有一个普通的侍从…“让那斟酒的侍从出来,本王跟他当面对质!”

“七皇子,那侍从早已服毒自尽,这是他身上搜出的书信。”侍卫匆忙将信函呈了上来,段衡看了看,交给了身边的臣子。一一传了下去。

书信里隐晦地说出了允子羽逼迫他加害国主之事,心中愧疚难当,只得自刎来谢罪,恳求解救他的亲属云云。总而言之,五皇子毒害国主之事,人证物证俱在!

允子羽仰头,放声大笑,这嫁祸果真巧妙。让他抵赖不得。如今人证已死,死无对证,他还能对质什么。翻袖手中惊现一把匕首,身影一动,转眼间几个禁军便身首异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允子羽已掠出大殿,身形却是一顿。

包围着大殿足足三圈地弓箭手,数百支羽箭直直地对着他。以允子羽的眼力,甚至能看见箭头隐隐的绿光。冷笑一声,段衡这次真是下了重本。非要置他于死地了。御林军所有的弓箭手齐集,仅仅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他,允子羽自嘲一笑,这算不算是他的荣幸?

“公子――”一道墨黑的影子飞掠而来。允子羽眉头皱起。暴喝一声。

“不要过来!”

闻言,觉身影一滞。不过一瞬,百来支羽箭便在他身前擦过。他立刻退开几丈之外,忧心地望向围在中心的允子羽。

段衡没有现身,却用真气将声音传了过来。“若是皇兄束手就擒,皇弟念在兄弟的情分上,可能会留下皇兄的性命。”

凤眸闪过一丝讥讽,允子羽冷哼一声。会留下他的性命?真是天大地笑话,若是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把他引进宫内,在殿外调来如此大批的弓箭手来对付他?

“七弟难道不想见为兄最后一面?”允子羽嗤笑着,说道。“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七弟也不过是个贪心怕死之徒,缩头乌龟罢了。

段衡张扬的笑声传来,说道。“皇兄就不必用计逼皇弟出来了,皇兄的功夫高强,皇弟恐怕不是皇兄的对手。若让皇兄劫持了去,可对不住外面苦守的御林军众位将士。父皇泉下有知,也会哀叹继任无人啊。”

“那么,七弟是不打算放本王离开了?”允子羽眼波一转,凤眸一挑,竟然生出几分媚态。“皇弟可否为本王解惑,这么一出闹剧,是何人的主意?”

“皇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虽然大臣都以安全为由,请到了偏厅,但是难免会听见两人地对话。纵使那些朝臣也看出了端倪,但已是大势所趋,显然不会跟他过不去。但是以防万一,段衡没有正面回答他。

“若果七弟早已有这般绝妙的手段,又怎会至今尚未出头?”允子羽讥笑着,站在屋檐上的身姿依旧未见半分颓然与绝望之色。“不会是你养着的那批无能的食客,如此谋臣在炘国亦不可能默默无闻,那就只能是你新近收的那个侍从了?”

段衡听着他自言自语地便一语道破,恼怒地喝道。“既然皇兄不愿降服,将别怪皇弟无情了。御林军听令,放箭!”

话音刚落,却见允子羽翻袖亮出一把贴身匕首,冲向方才段衡发声的那处。段衡惊慌地退后数步,侍卫涌了过来挡在他身前,而御林军迟疑的瞬间,允子羽已侧过身冲向一处。

阵阵惨叫声传来,方才在另一面的墨衣男子带着一批黑衣人已经从后面斩杀了数十名御林军,甩手丢下一些银弹,殿前霎时烟雾弥漫。

“放箭!放箭!”段衡望着团团模糊的身影,立刻叫嚷道。只要允子羽不死,那么以后他将永无宁日。

御林军听见他地命令,却担心误杀了同伴,而迟迟不敢开弓。段衡气急败坏,眼见烟雾散尽,哪里还有允子羽和那批黑衣人的身影,咬牙切齿就要斩杀那些无用的御林军。

“七殿下息怒,小人已经在宫外布置好了,无需担心,他们走不远的。”身后一个不起眼地侍从悄然走近,在段衡耳边低语了几句,段衡立马火气全消,甚至微微笑了开来。

“还好有你,那些饭桶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多人竟然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段羽。”

侍从低眉顺眼,谦和地说道。“殿下过奖了,若没有殿下地提拔,小人又怎会有侍奉在侧的一日。能为殿下分忧,是小人地荣幸。再说,殿下早已胸有成竹,小人不过是跑腿罢了。”

一番话下来,说得段衡眉开眼笑。“这会我们该做什么?下令捕杀五皇子段羽吗?”

“七殿下顾念兄弟之情,又怎会派人追杀五皇子,不如这样…”侍从轻声细语地说了主意,段衡满意地点头。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办。”

“小人遵命,”小侍从应了一声,恭顺地退了出去。看七皇子眼底的杀意,很快便要取了他的性命吧。如此显而易见的过桥抽板,他已是见怪不怪了。原以为经过一番提点,段衡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是最终,却连那人一成也学不会。难怪说段衡纵使坐上了皇位,依旧一事无成。

快步走出皇宫,小侍从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迅速在脸上抹了一层药汁。本是蜡黄的脸颊立马变回了白皙,换上一身华丽的服侍,小侍从转眼变成玩世不恭的贵公子。马车在小巷停下,穿过走廊,他上了另外一辆宽大华美的马车,车厢上显然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卓”字。

车前的马夫恭敬地点头哈腰,唤道。“少爷,卓当家让小的来接您回去,您看…”

斜斜地瞅了马夫一眼,他淡淡道。“我们出来够久的,该回去了。”

“是,少爷。”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终局

听了瑞琛的回禀,汐颜沉吟片刻,呢喃道。“允子羽真的死了?” 

如此简单便败了,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在宫门设下了两重陷阱,他断然不可能逃得了。”瑞琛一脸笃定,淡淡说道。“羽箭上抹了剧毒,纵然没有射中要害,炘国五皇子也不可能活命。” 

汐颜点点头,“听说七皇子已经发了国书,对外宣布五皇子不顾父子之情,毒杀国主。他顾念兄弟之情,不再追杀于允子羽。” 

说罢,她冷哼一声。“假惺惺地摆出一副仁慈的模样,这国书在炘国一出,允子羽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谁敢窝藏弑君的罪人?允子羽若还在炘国,只怕会被急于向新皇邀功的人追杀了。” 

“皇上,七皇子已经定了月底登基,邀请澜国使者的信函已经送过来了。”瑞琛瞥了眼那送来的精致木盒,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