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南开始时还极力隐忍,倒不和这些粗劣的人一般见识,直到后来,梁延竟然说出要让童太守的正夫陆氏出来给她倒酒的话,童南这才大怒,直让人将梁氏一行人赶出了太守府。

这梁延本来是谋了一个肥差,想来栖凤发财,可没想到盐没弄到,倒被童南折了面子,于是便心怀不满。再加上童家主夫陆氏的美貌远近闻名,于是便趁着童太守夜里巡城的时候潜进了太守府,强占了陆燕良的身子。

这陆燕良本是良家男儿,自嫁了童南后夫妻恩爱,却不想此时遭此劫难。看着梁延一副禽兽模样占有了自己,陆氏直恨不得杀了她,摸了半天便在手边摸到了一把做针线用的锥子,趁梁延正快乐的时候,一把便将锥子刺进了她的心脏,当时那女人便一命呜呼了。

陆燕良见梁延已死,便挣扎着爬起来,想着自己清白已失,便再无颜见妻主的面,于是便留了遗书,一条白绫吊死了。

童南哪里想到她巡城这一会儿竟出了这事?

见梁延死在自己家里,夫君又留书自尽,童南只觉五雷轰顶。想这梁延虽然不是个大物,可毕竟是显龙的来使,现在居然死在自己府里,这显龙一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如果战事一起,这余城的百姓定然惨荼毒。想到这儿,童南为夫君伤心之余,便将一双儿女叫来,又派了个妥当的家人,连夜便偷偷地将他们送出去了。自己却让下人用绳子绑了,直向上司请罪去了。

童南在余城为官近十载,一向受人民爱戴,可这次出的这事儿却非同小可,童南的上司也不敢善自做主,只等报了京里再做决断。

栖凤这边正闹得正凶,显龙那边却已得了消息,虽然说那梁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却成了两国政治角逐中的一个催化剂,显龙抓了这个把柄,当时便要栖凤处死童南,还他们一个公道。

栖凤历321年十一月,显龙派五万人马压境,逼迫栖凤交出童南。

栖凤历321年十二月,余城已经大雪封山,此时栖凤国当时在位的还不是现在女帝,大部分的权利都控制在后宫刘侍君母亲刘维的手上。刘维当时正想让自己的孙女登基,哪顾得上这样一个小小的太守?当时只命令交出人去便罢了。

十二月初九,余城人在一片大雪中眼看着童太守被拉去送死。紧要关头,突然只听城内外突然响起一阵炮声,紧接着便是一群身着各色衣服的百姓手持武器冲了出来,直奔显龙军队而去。

原来这城内居民一向爱戴童南,听说栖凤要将她送去显龙抵罪,城内的人们包括军队便起义了。

显龙哪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倒招架不过来,直折了好多兵马。

童南想到不城里的居民做如此做,她本想以自身性命换取一方平安,却不想事情演化至此。

栖凤国在得知此事后,也吃惊不小,忙派了官兵镇压,直联合显龙的军队,一夜之间将余城近万百姓全部屠杀,至使余城内外血流成河。

童青那年不过十岁,在和妹妹逃亡的途中听说此事,疯了一样便要冲回去报仇,却被家里下人拉住苦劝,自此开始,童青便对显龙恨之入骨,后来听说那梁延的家人还想派人追杀童南的一双儿女。童家的下人便带着他们四处辗转,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可就在他们四处逃亡准备寻找机会报仇时,童青的妹妹童音却被传染上了瘟疫,不到十岁便病死了。

可怜童青本想将将妹妹扶养成人替童家报仇,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无耐之下,他只得换成女装苦练武功四处逃亡。十八岁那年,童青又回到了边关,正巧边关换了守将,正是年轻气盛的楚晴空,童青扮做女装费尽周折,终于得到楚晴空的赏识留在了军中,得以换到为父母报仇的机会。

暮色苍茫中,夏日的晚风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听童青将十年前的惨烈的往事一一道来,叶青虹只觉得沉重的暮色似乎都压在了自己心上。一向生活在和平社会中的她从未体验过战争的残酷,听到童南为了百姓孤身犯险,她已经是感佩不已,直到听说余城近万百姓为此竟然惨遭屠杀,而且全冠以反贼之名,叶青虹的心里才真正被震撼了。

看着童青的脸映在仅存的一点光线里,那双黑眸闪着宝石一样的光华,叶青虹想像不到在这样一个女尊男卑社会里,他一个男人扮做女人混进军营那种恶劣的环境里是如何生活并一步步得到提拔的。

“少当家,”童青微微侧过脸,面庞转到了阴影里,只听他漠然的声音道:“童某知道您是好意劝我,可那批盐关系到边关十几万兵士的粮草。近来朝延派去的粮运官不知为什么无故克扣了军饷和粮草,弄得边关军心不稳。显龙现在又蠢蠢欲动,如果粮饷再不到位,只怕边关有变。私盐贩手里的那批盐本就是楚统领私自放出的,目的就是想要换回军饷。我们已经派人在显龙边界处截了回路,那些盐贩进显龙之前就会被截住,决不留后患!”

听了这话,叶青虹的眉头不由又深锁起来,她想了好久也想不通那批私盐怎么会流出去,原来是楚晴空的主意。

听童青这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想借盐贩之手换取边关的军饷。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沉声道:“原来如此,可童将军想没想过,显龙这一年来已经广买兵马,而且在这边的朝廷里广植眼线,显然是想挑起战争。若是被她们发现你们用这批私盐换银饷,只怕您和楚统将连自己的性命都要送进去。做为武将常年在外,自然不知道这官场里的纠葛,所谓世上最肮脏的东西莫过于政治,显龙若是知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借栖凤国的手灭掉您和楚统领两员大将,她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童将军身世坎坷,报仇心切不难理解,可这批私盐原本就是圣上的试金石,实在不动不得,还望童将军回去劝楚统领三思……”

童青的脸色在叶青虹说这番话时变了几变,那双黑亮的双眸也越发炯炯了,见叶青虹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如此透析,童青的眼里不由也闪现了几分敬佩之色,可却转瞬即逝,暮色中,只听他低声道:“大小姐真是真知灼见,童某佩服。只是此时说这事已经晚了,昨天晚上那批私盐已经分做几十拨,向边关进发了……”

“什么?”叶青虹闻言不由大惊,忙抓住童青道:“走的哪条路?!我可以现在就派人追回来,贩卖私盐,又是送往敌国,这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童将军莫要当成儿戏!”

童青见叶青虹如此动容,心里只觉得有股热流涌动,虽然他和叶青虹见面不多,可自从上次在相府中,她那样小心退让以礼相待,童青受尽磨难的心里倒对她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说这京里同为世家女子,但叶青虹的身上却总能让人看到一股说不出的正气。虽然那副外表总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传说中又花心得很,不但有皇子为她动心,就连京里勾栏院里有名的扶桑都为了她放弃了生意。可这样一个女人,却像一块磁铁,牢牢地吸着众男儿的芳心。童青虽然身负家仇,可心里毕竟还是男儿家的心,见叶青虹三番两次对自己体贴入微,不但没有趁醉占便宜,反而对他尊重有加,倒是自己对她冷落异常。

想到这儿,童青不由抬头看向叶青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飞舞,那又妖娆无比的凤目正灼灼地看着自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告诉她路线?还是不告诉?

童青的心里这一会儿已经将这个想法推翻又重建了几次,如果将路线告诉叶青虹,以叶家的实力,那批官盐定然会追回来,可是边关的军饷又怎么办?楚统领又怎么交待?朝廷新派来的押粮官根本就不管军士的死活。一想到边关生活的艰苦以及京城里官员的歌舞升平,童青刚刚软化的心又重新冷了下来。

黑暗里,只听他漠然的声音道:“大小姐一片好意童某心领了,只是这粮草却是不能再等了,童青既然敢做此大不讳之事,自然愿意以身承担,就不连累您了。”

叶青虹听了这话不由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意就这样被拒绝了,看着童青冷漠的眼神,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流去,一身红衣坐在马上的童青好像离自己很近,又好像很远,他眼神里明明有什么在涌动,可在看自己的时候却又避开了。

凉风吹来,叶青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与其说是对童青和楚晴空的担忧,倒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失落,被童青拒于千里之外的落寞和失望。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叶青虹倒不便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童青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童青的心里的感觉也比法表达,叶青虹的一身浅色夏衫映在夜幕里,给人无比安全舒服的感觉,投进这个人的怀里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了吧?就像她的那些男人,豪宅美侍,都躲在她的羽翼下,隔绝了世间的一切险恶,可以向她撒娇,只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烦恼,守着这样一个良人,做她一辈子的夫……

这是多么遥远的奢望啊……

童青好看的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自从十年前,自己就已经失去这个做男人的资格了,陪在妻主身边更是一个美丽而无法达成的梦。如今的童青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有更重要的事还需要他去做。

想到这儿,童青“啪”的一甩马缰,正在低头吃草的马儿猛地警醒起来,抬头嘶鸣,迎着夜风,童青在马上施礼道:“天色已晚,童青就此别过,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童某告辞了……”说完,一抖马缰,一人一马便飞驰而去了。

叶青虹看着他在暮色中离去的背影,纤长的手指紧握缰绳,不由轻声道:“就当没有发生过……可惜啊……我不能……”

 栖凤国京城的盛夏是比较舒适的,只有午间比较热而已,其余的时间都有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清爽恬人。

可叶青虹却没有心思享受这样美好的夏日。

自从与童青见过面后,她就一直在着手调查私盐的下落。以叶家的势力,本来是无需费时的,可不知为什么,从京郊大营运出去的那批私盐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手下管事们一个个无耐的脸,叶青虹终于感觉这事超出了她的掌控了。

她其实也想过去找楚晴空追查私盐的下落,只是一想到这事儿是童青私下说出来的,若是被楚晴空知道了终是不妥。偷偷派了人去京郊大营打听了动向,却被告知那边并无什么消息,一切平静如常。

叶青虹听了这话便知这里头的手脚是楚晴空做的,能做出这样一个连叶家都查不到的贩盐方式,想这楚某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想到这里,叶青虹倒放心了一大半,在她看来,楚晴空对童青还是有情义的,如果因为这事连累了童青,她也枉做这栖凤国的女人了。

另一件让她挂心的事儿就是叶青风了,可是这个弟弟自从和童青见过面后,倒格外沉静了。虽然当时哭得可怜,可回家以后小脸便木木的,任是田氏怎么问也不开口,只管天天绣花看书,竟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叶青虹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她知道童青告诉他自己是男儿身,以弟弟这个柔弱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了的,现在这副样子倒格外让她担心。既然方家和童青的事都了了,倒是应该另给青风寻个妻主才是。虽然叶青虹平时与人交往甚多,可真是找出一个人来给弟弟做妻主,她倒犯了难。那些女人先不说家里已经个个三夫四侍的,就是在外头也是个个偷吃。自己这样娇弱的一个弟弟嫁给那样的妻主,连她都不放心,于是便想着另外再选一个老实的再说。

夏天的时候人人都会变懒,热乎乎的空气总是让人无精打彩,叶青虹这些天都赖在怜月的房里,反正商号里也没什么事,大热天的躺在阴凉的地方让男人给自己切水果吃才享受。怜月这些天不知为什么,总懒懒的,叶青虹在的时候便打起了精神伺候,不在的时候总是想睡。见男人娇嫩的小脸有些苍白,叶青虹倒舍不得闹他,只管去找任倾情和牡丹。

自从上次失手伤了怜月,任倾情倒是心慌了好一阵,后来听说叶青虹并未追究,男人心里倒有些惭愧。他这个性子,向来是被人宠惯了的,以往除了牡丹,竟没一个男人和他争宠,突然来了这个怜月,不但模样好,性格也好。听着下人们偷偷议论叶主儿如何如何宠他,男人心里又怕又委屈,只担心叶青虹有了新欢就忘了他。可没几日,却见妻主又回到了梅宛。对自己的宠爱仍是像以前一样,男人心里便渐渐好转了起来,只是一到了晚上在床第间倒热情起来,柔嫩的身子婉转承欢,倒像要痴缠一辈子似的。

叶青虹哪会不知道男人的这点小心眼儿,见他这样舍了颜面痴缠着自己,她心里也有点怪怜惜这位任公子的,想着他的小孩儿性子,于是只管装做不知道,天天将任倾情和牡丹温香软玉的身子抱满怀,她还有什么意见?

京城里是各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夏天的午后人们无事的时候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只是今年夏天聊的内容却只有一个:听风楼被转手了!

说起这栖凤国京城的勾栏院,高高低低的倒是不少间,可真正做的好的却只有一两个,听风楼就是这里头拔尖的一个。可哪知前些天,扶桑楼主不声不响地就将偌大的听风楼一夜之间遣散了。个中的原因光是猜就够这些人猜几个月的了。

扶桑的为人京城里是没人不知道的,知道他的男人们个个又妒又恨,只传说他得了暗病,没几天活头了,这才卖了听风楼。

可众说纷纭,却仍解不了这个谜,直到听风楼那些小倌儿和公公们被或卖或送的弄到别处,人们才得了准信儿。原来这听风楼的扶桑楼主竟是被叶家大小姐金屋藏娇了。消息一传出来,京城里说法各异。不说别的,光是叶青虹在这马上要娶十七皇子的时候,在外头收了一个出身勾栏院的男人,就够大伙说一阵子的了。

这些风言风语叶青虹倒不太在意,一来扶桑是燕飞飞见过的,而且也是在他之前认识的,如今纳了扶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履行一道手续而已。

可这些流言传到了京郊叶家的宅子里时,一直陪在扶桑身边的小碧地沉不住气了,边替扶桑收拾着各色衣裳,男人的小嘴边撅得老高,只说不公平,又向扶桑道:“那么大的一个听风楼说散就散了,虽说叶家补了不少的银子,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放弃了?再说也不是真进叶家当侧夫,不过是个外头的,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进门。看您高兴的这个样子,倒像做了人家正夫一样,哼……”

扶桑扭着风骚的身子正看着两个小童摆花瓶呢,听小碧这么一说,倒是笑了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青虹怎么说也是我的妻主,只要她愿意,别说做个外头的,就是一辈子不让人知道我也认了。”

“你!?”小碧气得把手里的衣裳一扔道:“怪不得听人说,这男人家只要嫁了人就换了个人似的,果然不假。想当初咱们听风楼在京里何等风光,现在说散就散了不说,那些公公们明着坑你的钱你也不问,春芹那贱人弄走了你多少东西?听说他想在外头自己立门户呢,哼……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扶桑将那摆好的花瓶里放满了新鲜的花,这才向小碧笑道:“你这么不平是为什么?春芹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他再怎么折腾不过也还是个勾栏院的人,虽然手里有点儿钱,可还一样得看人的脸色吃饭。那些有钱的女人哪个是好伺候的?一个男人家一辈子不嫁人,到老了也没个孩子伴在身边,说多凄惨就多凄惨,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碧听了这话倒不那么激动了,只是仍把手里衣裳弄来弄去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见不得你一见她就痴痴的傻样儿,哼……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扶桑见他如此,忙走过来一把将衣裳拿过来道:“小祖宗,这件我晚上还要穿,抓成这样可怎么见人?是,她就是一个女人,可却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再说了,你要不是为了楚寒雨那个女人,这会儿可拿我的衣裳撒什么气?”

小碧被扶桑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噎得慌,半天没吭声。

原来自打扶桑结了听风楼的生意后,小碧便跟着他来到了叶家的别宛,一来是他不想再被别人卖来卖去,二来也是陪扶桑说个话什么的。叶青虹本来生意上的事儿就多,家里还有一堆的男人等着她,所以从扶桑搬进来后,只来了几次,而且都是吩咐事儿的,晚上也没留宿过。

扶桑这两天刚刚结了生意,光收拾东西就收拾不完呢,哪还有空缠着叶青虹。况且男人的心里不比以前了,那时候只感觉自己也没个名份,只怕人家再也不要他了,这会儿叶青虹都金屋藏娇了,男人心里就算想着她也不急着纠缠,倒怕她仍像以前看不起自己。

可小碧却不比扶桑,自从来到这别宛里,他和楚寒雨见面的机会倒多了起来。叶青虹没空办的事都是她来吩咐的。虽然楚寒雨待小碧一如扶桑般客气,可男人看着她这副客气的样子心里却更酸。一想到曾经和她夜夜春宵,小碧就恨不能扑到她怀里。可男人心里也明白,像自己这个出身想嫁进楚家简直就是妄想,先不说别的,就看楚寒雨现在客气的态度就知道了。所以这一连几天,小碧都别扭得很。

今天一早,叶青虹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晚上要过来给扶桑摆酒,算是庆祝他乔迁。听了这个消息,扶桑忙命人准备东西,一想到妻主今天可能会留宿在这里,男人心里的感觉真是又惊又喜又酸涩,倒有些说不清了。

小碧心里本来就难受,这会儿看别人享受着女人的滋润,他的一肚子闷气就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只管向扶桑说这说那。

扶桑也知道小碧心里不好受,有谁能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动心的?可小碧和自己的一样的出身,自己都进不了叶家的门,他又怎么可能嫁进楚家?就算嫁进去了,那楚家的主夫公公又能对他如何?

想到这儿,扶桑心里也难受起来。叶青虹虽然说不怕十七皇子追究,可自己将来要是真有了孩子,难道也住在这里不成?这么想来想去,扶桑的媚人的脸上也有些阴郁了。

转眼间天色已晚,扶桑刚刚命人摆好了酒席,只听外头小童来报,说是大小姐已经带着楚侍卫来了。

扶桑听说楚寒雨来了,心里倒不由一怔,可却来不及细想,忙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扭着风骚的身子接了出去。

京郊的气候要比城内凉爽些,扶桑出门没走几步,就只见叶青虹一身浅色的衣裳快步走来,傍晚的粉霞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倒有股飘飘若仙的感觉。

望着这个女人,扶桑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个不停,倒像是未嫁的男儿家第一次见妻主的感觉,媚人的脸庞也浮上了一丝红云,大大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

叶青虹见扶桑一身桃色的衣裳站在门前,也不由一怔,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向来喜欢浓烈的颜色,可今天这身打扮倒清爽得很,只是秀发上别的那枝大红的扶桑花格外鲜艳,衬着男人妖媚的身子,让人销魂。

几步走上台阶,叶青虹不由伸手将男人柔媚的身子搂进怀里道:“想不想我?嗯?”说着,便从男人的额头开始,一直吻到了男人的脖颈。

扶桑被妻主抱吻着,只觉得身子都要化成了水,可一抬头却见楚寒雨和几个小童站在一边都别过了脸,于是忙定住了心神推开了叶青虹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别人看着呢……”

叶青虹还是第一次看扶桑害羞,倒有些惊讶,可见扶桑这会儿却真的又急又羞,于是便放开他笑道:“今天替我准备了好东西没有?我可是让人封了大礼送来,夫君倒别让我失望才好。”

扶桑听了叶青虹的“夫君”二字,媚人的身子不由一僵,转过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妻主,在众人的面前,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竟浮上了一层水雾。

叶青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男人激动得这样,心里不由也酸酸的,于是只管执起扶桑的手笑着掩饰道:“快进去吧,为妻我还没吃饭呢。”说着,便将扶桑连拉带抱地弄进了屋里。

小碧这会儿已经在屋里伺候了,见叶青虹等人进来了,男人的小脸有些白,可却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叶青虹扶着扶桑坐下,这才向小碧和楚寒雨道:“今天是和我扶桑一起摆的这宴席,为的是感激大家这些日子来帮着促成我们的好事。虽然说外头另摆了酒席,可倒是先一起饮一杯再走罢。”说完,便端了酒杯。

小童这会儿已经将酒个个斟满,楚寒雨和小碧都举起杯,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便一同饮了。喝完了酒,楚寒雨便笑道:“二位主子慢用吧,寒雨要告退了。”说完,便带着伺候的人下去了。小碧见她出去了,这才看了看腻在一起的叶青虹的扶桑,咬了咬小嘴,也打了珠帘出去了。

叶青虹见众人走了,这才将扶桑拉到窗前的小几旁坐下,又替扶桑斟了酒道:“叶某恭祝扶桑楼主乔迁。”说着便举起了杯。

扶桑见叶青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心里倒有些慌慌地,端起杯子轻轻饮了一口道:“多谢……妻主大人。”

听了扶桑这话,叶青虹倒不由打量了男人两眼,只感觉男人这拘束的样子倒不像他了,可再转而一想,便明白了原由。于是便笑道:“我喝酒向来不喜欢人家坐在我前面,倒像是谈正事似的,今天就你和我两个,你倒是坐到我身边来才好。”说着,便拉住男人柔腻的手,一把便将扶桑拖到了自己身边。

被妻主这么一拉,扶桑身子不由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叶青虹的怀里。

此时叶青虹已经将那淡酒饮了,将扶桑媚人的脸用手转过来,一低头,便吻上了男人艳红的唇,口中带着淡淡辣味的酒便渡进了男人的嘴里,唇舌也借机细细地吮吻起来。

扶桑被叶青虹这样一吻,媚人的身子先是一震,紧接着便软软地靠进了妻主的怀里,浅色的衣裳从玉藕一般的胳膊上滑了下来,那腻滑的双臂只管搂住叶青虹脖子。

夏日淡淡的香气从窗外吹进来,扶桑长长的睫毛微颤着,身子紧紧贴着妻主,仿佛永远也不撒手似的。

感觉到男人的热情,叶青虹心里便舒服了很多,在狠狠地吮吻了男人的唇舌后,她抬起头来,凤目幽亮地盯着扶桑因吻而变得嫣红的脸道:“刚刚为什么远着我?嗯?”

扶桑这会儿已经被吻得娇喘连连,见叶青虹这么问自己,一双媚眼只管痴痴地看着妻主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你现在是我的妻主,自然是你喜欢怎样,我便怎样……就是了……”

听了这话,叶青虹好看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捏着男人的下巴转过他的脸道:“就因为这个?”

扶桑软软的身子靠着妻主,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以前在床上那不知羞的样子,男人只怕叶青虹嫌弃,便低下了头。

叶青虹听了这话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了,这扶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激烈鲜明,半点也不让人,可这会儿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却变了一个人,倒不像他了。虽然说自己喜欢柔顺的男人,可扶桑就是扶桑,他要是为了迎合自己而变成这样一个人,心里又怎么能舒服呢?

“扶桑……”叶青虹不由抚着男人的秀发道:“记得那天我让你搬进来时说的话吗?从那天开始,你就是我叶青虹一个人的,是我的男人。我会爱你,照顾你,疼你,和你一起度过以后的人生。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我爱你就是爱你敢爱敢恨的性子,爱你为了我不惜一切的傻劲儿,还有你不向别人低头倔强……这些让我每次想起来都心疼,都万分的舍不得……”

“啊……”扶桑听了叶青虹这话,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雾,痴痴地盯着妻主。

叶青虹垂下眼轻轻吻了吻男人的鼻子道:“若是你现在因为怕我不喜欢而改了自己的性子,那我要去哪里找那个让我心疼又舍不得的男人?又怎么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用心一点一点爱他呢?我要的是一个像以前一样敢爱敢恨的扶桑,并不是一个为了爱而逼着自己做别人的夫君。何况,看着你这样难为自己,为妻我的心里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嗯?”

“你……”扶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热,叶青虹的话一句句的都说到了他的心上,顿时,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男人的身子一软,便伏在妻主怀里唔唔地哭了起来。

 叶青虹抱着男人的身子,轻抚着他的头发,看他如此动情,不由小声地安慰着,只怕他哭坏了身子。

扶桑听了妻主的温言软语,半晌才止了哭,抬起媚人的脸痴痴地看着叶青虹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你……爱我?”

叶青虹听了这话,细长的凤目一眯,道:“怎么?你不信?”

“不是……”扶桑带着泪光的眼眸怔怔地盯着妻主道:“我只是……不敢相信……”男人说到这儿,便不出声了,心里又想起了以前与叶青虹未交心时的情形。

叶青虹见扶桑这副想爱却害怕爱的样子,心里不由酸酸的,于是便一把抱住男人哑道:“想不想证实一下,嗯?”说着,便扶着男人柔软的身子来到了床边。

扶桑被叶青虹凤目里的眼神弄得心一阵地急跳,虽然他这辈子陪女人上过无数次的床,可却是头一次被自己心爱的人这样抱到床上。感觉衣裳上的带子被抽开,扶桑顿时只觉得身上一热,忍不住一声娇吟就搂住了妻主,凉而香软的唇就腻腻滑滑地吻了上去。

……………………………………………………………………

(此处省略若干字,请各位想像........OJZ这不是我的错,不让贴啊)

夏风温香的吹来,两具赤裸的身子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叶青虹轻轻吻着怀里男人汗温的脸,只觉得刚刚的交欢是自己来栖凤国以前最淋漓的一次,那份灵魂与肉体的结合让人销魂不已。

扶桑此时也没了力气,可却仍撑着身子环住妻主的脖子,心里的甜蜜和身体的快感让他刚刚几乎晕死过去。虽然十五岁便被女人破了身,中间又阅人无数,可这样身心相悦的结合对他来说却是头一次。躺在叶青虹的怀里,男人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扶桑……”平静了许久,叶青虹这才轻声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什么?”男人原本软绵绵的身子听了这话轻轻一颤,大大的媚眼惊讶看着叶青虹。

“上次孩子没了的时候太医便开了药,一半帮你补身子,一半清你身上未尽的媚毒,虽然说现在你怀不上,可过些日子毒清了就行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嗯?”叶青虹轻轻吻了吻男人的秀发,温柔地道。

听了这话,扶桑不由闭上了眼睛,颤着身子点了点头。可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地又流了下来。

自打上次失去孩子开始扶桑就绝望了,一想到自己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更永远失去了那个人,他就只想死去算了。可那时初雪恰恰天天陪在他身边,不仅用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柔服侍左右,还将叶青虹为他做的一件件事都慢慢地说了,只让扶桑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又疼的难以忍受。这种似是而非的煎熬远比死了心更难过。

在叶青虹天天去听风楼看他的那些日子里,男人也不是没想过还有和好的可能,可一想到没了的那个孩子,扶桑的心就又冷了下来。想当初怀着她的骨肉时,那人都没正眼看自己,何况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呢?

后来在碧水湖上,扶桑又见到了十七皇子,本来已经好些了的心情却一下子又沉进了谷底。看着那么年轻娇美的一个人就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而自己却连孩子都没了,男人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的痛,当时就没给那小皇子好脸色看,可自己回到听风楼却也是伤心难过了好一阵。想着叶青虹那天对自己的好,男人便几天不眠不休地画了那幅画。可画成之后,却听到一个更让她难受的消息:叶青虹娶了怜月!

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扶桑现在才体会到了,想当初自己为了一时之气扣着怜月不放,让叶青虹气急,昨日的种种就在眼前,可想不到司空悠然买走怜月却是为了送给叶青虹。男人被这个消息一打击,刚刚好一些的身子又病了起来,天天借酒浇仇。那个孙大人,原本是给扶桑破身的女人,两个人也算是有些旧情,如果不是扶桑的身份太特殊,这会儿只怕也做了她的小侍了。在孙府上,扶桑头一次没有想着伺候女人,而只是自己喝酒。孙若非见男人实在伤心,便不难为他,倒派了人送回来。扶桑万万也想不到叶青虹当时就在听风楼等他……

听了妻主允许自己生孩子的话,扶桑心里又想起以前的事,怎么能不难过呢?

叶青虹也知道男人心里不好受,刚刚看到他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觉得心里又甜又酸,想着这样一个不服输的男人竟然为了自己改变这么多,哪个人又能不动情。见扶桑哭得伤心,叶青虹不由温柔地男人脸上的泪珠都轻轻吻去,轻声软语地安慰着。

扶桑这辈子最抵抗不了的就是叶青虹的温柔,被她这么一哄,男人的心就酥了,两个人只管又纠缠到了一起。

黑暗里只听扶桑媚人的呻吟声,还有叶青虹轻声地调笑道:“好哥哥,你就从了我吧,嗯?”

夏夜清爽,房间里的两个人互相纠缠爱抚,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了,叶青虹才懒洋洋地起来了,站在落地的穿衣镜前,却只见自己的身上满是红红的草莓和抓痕,看着自己脖子上那怎么也挡不住的红印,叶青虹不由感叹,扶桑可真不是好惹的啊……

此时,下人们已经摆好了早饭,扶桑不见小碧来伺候倒有些惊讶,只是这会儿叶青虹达里,他倒不好问了,于是便伺候妻主吃饭。

叶青虹扣了衣裳,转眼见扶桑纤柔的身子走来走去,不由上前赖住他笑道:“好哥哥,看你把我弄的,今天可怎么出门啊?”边说边将那脖子伸给男人看。

扶桑一眼看见那红红的吻痕,脸上不由也挂不住了,虽然身子疼的难受,可还是将叶青虹拉到了梳妆镜前,拿出自己常用的玫瑰香粉,轻轻擦在那红印上,弄了半天,看上去才算好些。

叶青虹原本年纪就比扶桑小,这会儿两个人又两情相悦,于是便只赖着男人替自己做这做那,也借机享受一把做小妻主的乐趣。

扶桑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可心里实在是拒绝不了叶青虹赖着自己时的妖娆模样,倒底还是事事让着她。再说叶青虹一口一个好哥哥,只管把男人叫得魂都要飞了,事事都依着她,直弄得快晌午了才吃完了早饭。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叶青虹便拉着男人的手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只管也出去逛逛,总闷着也不习惯。若是不喜欢和以前的人来往,去府里看看韩公子也好,我这两天听说他身子不好,正闹病呢。你们两个向来要好,又都是男人家,说话方便些。”

扶桑听了这话倒有些担忧起来,他和初雪是要好的,那时孩子没了,多亏他陪在自己身边,一听说初雪病了便再也坐不住了,叶青虹刚走不久,他便命人收拾了东西,喊了半天小碧也不见人影。没法子,便自己一个人上了车往叶府去了。

夏日绵长,烈日炎炎的午后,叶府的后院里一片宁静,只有知了偶尔发出尖锐的叫声。

韩初雪住的院子里,乳公已经哄着无忧睡着了,房间里四处静悄悄的。

韩初雪给无忧打了一会儿扇儿,便也感觉身上沉沉的,于是便来到了外间的凉塌上想歪一会儿。

这段日子以来,男人的身子不知为什么渐渐不舒服了起来,白天只感觉昏沉沉的,到了晚上却又睡不好,连自己都感觉经常走神。望着外头开得正盛的玫瑰花儿,男人不由又想起了那天的梦,就是从那晚开始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那天本是无忧和他一起睡,却不想那孩子竟然一离了乳公的怀里就哭,没办法只有让乳公抱着无忧去别的房里了。

韩初雪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突然感觉有些凄凉,想着无忧如果哪一天长大了,再找到妻主出了嫁,自己就要一个人孤老终生了。虽然此时是夏季,可想到自己要一个人这样躺着直到死,男人的身子就泛起说不出的凉意,不由连打了几个寒颤。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了,却只听得门声一响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叶青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