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极皇亦沉默下来,一边浅啜着杯中美酒,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燕槿初心中虽然不悦,却不敢造次,只得先忍下一口恶气,打算留待日后慢慢地算这笔帐。

“三人。”白三没有犹豫。

“好眼光!”树三少大赞。

阴极皇的眼中亦露出一丝讶色,燕槿初却不以为然。她出此难题,却未设下任何限制规则,自是有其意图。能过涯者若不是轻功卓绝且灵活机变之人,便定然是不墨守成规不拘形式之辈,唯有这两种人才能在她一下步棋中有成功的希望。很显然阴极皇属于前者,虽然动用了助力,却完成得极其潇洒漂亮。而树三少自然是后者,因为她并没有说不能先从对山下去,再爬上此山,只是常人易被眼前景象所限,先一步为自己设了限制,以为只能从深涧上过。若是点破,此道难题根本不值一提,然点破前却罕有人能想到如此简单的办法。由此可知,树三少若不是拥有大智者,便是运气极好之辈。

她颇为自己出的这道题自傲,并不认为除了已过的这两人,还有其他人能解决。

“那你认为本少抱得美人归的机会有多少?”树三少继续问。

燕槿初心中一跳,不由竖起了耳朵。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希望他的机会大一点还是小一点。

白三的目光终于正视树三少,有着不明显的探询。

“你真想要她?”这一点很重要。

被她这样看,树三少有些不自在,不由坐直了身体,嘿嘿干笑两声,“是啊。”

白三移开目光,冷冷道:“十成。”因为,她会帮他。

此言一出,山崖上陷入一种极诡异的寂静,甚至是树三少也没如其他人意料中那样得意地大笑。他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白三的侧脸,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片刻后蓦然倾过身,如同之前那样将白三抱住,紧紧地按在自己怀中。

正如白三所预料的,又有三人在两个时辰到达之前跃涧而来。其中有两个就是树三少在燕子寨门口遇到过的赵氏兄弟,他们两人相互配合用了阴极皇手下的渡涧方式,另外一人是个体型颇壮的大汉,他用一支竹竿将自己弹入空中,借着惯性在涧上滑行了数十丈,而后凭着惊人的轻功越过剩下的距离险险抵达。其他人虽然没有大汉的轻功了得,却也可互相配合着过来,但是却因为彼此缺乏信任,不敢将性命交到情敌手中,于是只能放弃。

燕槿初目光如水般扫过众席,满意地看到后来三人眼中的倾慕,这让她在乞丐那里受挫的骄傲得到了些微弥补。到白三的时候,顿了一下,显是想起其开始与乞丐的对答。她设了六席,原本并没期待会有求亲者能坐上,然现在除了一席为白三占据外,其余五席应皆满,只是树三少赖着白三,所以空出了一个席位。

很显然,她低估了天下英雄,同时,她也低估了女儿楼出来的人。

“不知在座诸位可否听过幻帝宫?”看了眼西斜的日头,她决定直指主题,时间已经不多了。

除了阴极皇举杯不语,余者皆露出茫然的神色。树三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难得地安静下来。

“敢问姑娘,这幻帝宫是何来历?”那个轻功卓绝的大汉开口问。他名叫古易侠,在江湖道上不是很出名,这次本是陪同朋友前来,被燕子寨故意刁难人的做法激起心中不平之气,一时冲动便替朋友出了这个头。谁料在见到温婉有礼的燕槿初时,愤郁之气立时消去大半,再看到树三少,突然明白了燕子寨此举的目的,心中反而暗叫惭愧。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似乎心不在蔫的阴极皇以及树三少,燕槿初的秀眉微微皱了下,到了此刻,终于对两人的来意起了怀疑。

“槿初先为各位说一个燕家的传说吧。”以袖遮面,她饮了口茶,然后道。

树三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满脸的意兴索然,无视众多怒视的目光,往毯子上一倒,枕着白三的腿睡了。

白三垂眼,突然发现他的鼻子挺拔,带着一股隐隐的贵气,竟是出奇的好看。

“在很多很多年前,燕家的先祖只是一个以打柴为生的樵子。”对于树三少的无礼之举,燕槿初并无任何反应,似乎已经适应了。

没有人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故事来,但她声音温婉动人,语调舒缓悠然,听在耳中只觉无比的舒服,不自觉便被吸引住了心神。

“某一日,他入山打柴,在经过猎人的陷阱时,听到里面有呜呜的哀叫声,于是拔开上面的乱草好奇地探看了眼。”说到这,燕槿初停了下来,纤指无意识地摸挲着桌面,像是在整理下面要说的内容,然而了解她的人却知道这是她不安的表现。

“他看到什么了?”见她久久未接下去,赵氏兄弟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忍不住开口询问。

燕槿初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杯中水溅了少许出来,洒在她的长袖上。她轻咳一声,尴尬地笑了笑。

“是一匹狼……或许。”

这个回答让在座的人都觉得有些古怪。一个樵子不可能认不出狼来,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显然知道诸人心中的想法,燕槿初淡淡道:“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先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个头的狼,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狼。”

“是狼的样子么?”阴极皇不知何时扫开了桌上的东西,半个身子都侧歪在上面,一手支颐,柔若无骨。

“是。”扬眼,恰对上他迷蒙的眼,燕槿初觉得心脏骤然急跳了数下,忙别开眼,心中暗叫妖孽。待激荡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她才又接着道:“可是它披着一身火红的长毛,个头足有成年的马匹那么大……”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怪物!”她话还没说完,古易侠忍不住开口打断。“燕姑娘不是招亲,怎么突然有兴致说起无稽的怪谈来?”他生性务实,因此对仙侠鬼怪之说最是不屑。

然而那赵氏老二却正听得兴起,突然被打断,自然大为不满,不由狠狠地瞪了眼古易侠,“燕当家想说便说,你不爱听可下山去。”

古易侠闻言大怒,正要反唇相讥,燕槿初轻轻一笑,道:“二位且慢争论,待槿初说完可好?此事与幻帝宫有关,非属无稽之谈。”

她语气温柔中隐带着乞求,竟让人不忍拒绝。古易侠冷冷一哼,忍下了心中那口恶气。

一场好戏被终止,阴极皇失望的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羡慕起正呼呼大睡的树三少。

“若只是毛色和体型异常也就罢了,那东西最古怪的地方却是眼睛。”燕槿初继续道。“它有一双像女人一样温柔的眼睛,却又如海一样深阔辽远,让人不自禁沉陷进去,忘记它是一匹凶悍的野兽。”

听到此,古易侠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再开口反驳。

赵氏老大神色不变,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赵氏老二却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直听得神往不已。

白三则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即使是树三少枕在她腿上,也并不影响她给人的这种感觉。

众人各怀心思,使得燕槿初的这场桃花宴似散非散,诡异非常。

故事依然在继续。燕家先祖被那匹狼——暂定为狼吧,燕家先祖被那匹狼温柔的眼睛看得心软,于是想办法将它从陷阱中救了出来,那个时候才发现它的腿被摔断了,后来他便又用草药为它医治了腿。

燕家先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时的仁慈,竟会让他和他的家人逃过一场大难。

没过几年,天下大乱,战火四起,连燕家先祖所居的偏僻村落也无法幸免。某日,一队战败的逃兵流窜至那里,将整个村落烧抢一空,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而燕家先祖一家却被从天而降的红狼所救,引至一处隐秘的地方避祸多年,直到天下太平。出来后,燕家发迹,建了寨,逐渐发展为聆西一带的强者。

自此以后,燕家人便将红狼奉为保护神,每当寨中有大事时都会先祭祀请示它。

“那处隐秘之所便是幻帝宫。”最后,燕槿初说。

古易侠张大了嘴,忘了合上。

“据先祖说,幻帝宫如帝王所住之处,其中楼阁亭台重重,建筑的材料以及其中的花草都非人间所能见到。最奇怪的是,那么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样活的东西,包括虫子。因此先祖认为那是神仙所住的地方。”燕槿初眼中流露出神往的光芒。

“你的先祖之所以能发迹,也是因为从幻帝宫带出了一些东西吧。”赵氏老大终于开口。

燕槿初看向他,目光中有着欣赏,也有着被他信任的愉悦。毕竟一般人听到这样的事情,定然很难去相信。

“没错。狼神在送先祖离开之时,曾送过他一样宝物。”

天渐渐黑了下来,有下人在宴席四周设了长帷,以遮挡逐渐凌冽的山风,又掌上灯。众人坐于其中,倒也别有一翻滋味。

翻身的声音响起,树三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

“黑了?”他自言自语,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

没有人理他。

树三少也不介意,鼻子用力吸了两下,突然道:“婆娘,你身上怎么一点也不香?”

“起来。”白三冷声道,对于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想回答的意思。

燕槿初感觉到额头隐隐作疼,那一刻分外地希望树三少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肚子饿了。”树三少摸着自己的肚子嘀咕,果真听话地爬了起来,看到灯映帘帷,以及正在谈话的人们,眼中浮起瞬间的迷茫。

白三将面前新上的热食推到他面前。她平生最听不得肚子饿这几个字,那会让她产生相同的感受,即使明知自己不饿也会想往嘴里猛塞食物。

树三少看到吃的,眼睛一亮,再也无心理其它事,也不用筷子,就这样用手抓着大吃起来。

燕槿初从未见过这种粗鲁的吃相,不由有些反胃,但是见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吃上面,心里多少是松了口气。连她自己也没察觉,下意识中已经对树三少产生了些许忌惮。

“燕当家提及幻帝宫,不知有何用意?”

赵氏老大的声音响起,将燕槿初的心思从树三少身上拉了回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忧郁。

“因为在二十年前,先父在无意中从先祖所留的一副卷轴中悟出可能是到幻帝宫的地图,并花了数年时间破解,最终找到了该处。”

“燕姑娘你是指,真的有幻帝宫这个地方?”古易侠半信半疑,却被成功地提起了兴趣。

阴极皇唇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回过脸向听命站得远远的乐女们道:“你们先下去……别忘了,在本尊回去前把身上沾的臭味洗掉。”

众女领命,衣带飘飘地去了。

树三少嘴里正塞满了食物,闻言抬起眼看向他,然后又看了看天,含糊地说了两个字,又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并没找茬。

好晚!白三想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这两个字。心中微感诧异,总觉得他睡醒后变得有些不同,好像少了些精神。如是想着,便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是的。”燕槿初见树三少对阴极皇似有意若无意的挑衅没有反应,方才回答古易侠的问话。

“先父确实找到了幻帝宫的所在,并且也顺利地抵达了其入口处,只是……”

“只是什么?”她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赵氏老二已急切地接了口。

“只是却怎么也无法进入。”

先后几声惊讶地啊声,显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何?”赵氏老大问。

由始至终,他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为人稳重沉着,因此燕槿初对他的印象极好。闻问,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的道:“槿初不知。”待看到他眼中浮起诧异之色,才又接着道:“先父因始终勘不破幻帝宫之谜而抑郁成疾,临终前曾让槿初发誓,有生之年不得去探幻帝宫。”

众人沉默下来,静得只听得到山风呼啸以及烛焰扑动的声音,还有就是树三少咀嚼食物的吧唧声。

隔了半晌,燕槿初似乎平息了微微激动的情绪,再次开口。

“因此,若在座诸位谁能进入幻帝宫,槿初愿以身相许。”

这才是她桃花宴的最终目的。

第四章

探幻帝宫之行定下,过渊的五人无一退出,即使在燕槿初警告过可能会有危险之后。白三与他们同行,以作见证。

据燕槿初所给地图所示,幻帝宫位于泠西东南方一个叫塞巴的寨子附近。泠西多山,山势绵延数千里,丛林莽莽,本是一个穷僻之地,虽然近些年在燕子寨以及各路势力相互配合促进经济发展下繁盛直追南边诸地,但是泠西的东南方深山之中却因山势险峻交通闭塞,仍然处于极度贫困当中。

六人都是特立独行之辈,彼此互看不顺眼,并不愿一路同行。于是约定十日后于塞巴会合,便各自分道扬镳了。

白三独行,专捡荒僻无人之处行走,傍晚时分途经一个小镇。

甫一入镇,便觉得有些异样。但见天还未黑,却家家闭门锁户,路上空无一人。她只是稍停片刻,便又继续。

有一家客栈尚未关门,她想了下,于是走了过去。

客栈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伙计模样的矮胖汉子正背对着门一声不发地收拾桌椅。白三站在门口,整个小镇竟然只听得到长凳倒放上桌子的碰撞声,安静得近乎诡异。

“要间客房。”阴阴的,她开了口。

碰!汉子手上的长凳砸在桌子上,他僵硬地扭过脖子……

“鬼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接着是一阵凌乱的噼里哐啷声,那人撒腿就往后院跑去,一路带翻桌凳无数。

白三神色木然,丝毫不为自己引起这样的恐慌而感到愧疚又或者郁闷,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举步进入,对于满地翻倒的桌椅板凳视而不见。

厨房里还有未卖完的包子镘头,和一些卤肉。白三就在里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将肚子填饱,然后去找房间睡觉。虽然身性孤僻,但是她并不喜欢睡在荒山野岭。

在往后院去的路上遇到了转返来的伙计,他似乎已经定下了神,正躲躲闪闪地往这边走来,见到白三,脸上血色顿失,差点又要落荒而逃。

“我要间房。”白三重复。她无意吓人,却也不喜欢解释。如果这次他再逃掉,她就继续自己去找房间。

那人浑身控制不住瑟瑟地抖着,这次却没跑,不是不想,而是脚软跑不动了。

见他吓得脸青唇白,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白三不耐再等,径直走向后院。在经过汉子身边时,顺手丢了锭碎银给他算是食宿费用。

直到她过去了很久,汉子才渐渐缓过气来,捏了捏手中的银子,确定是真的后,心稍稍放下,但仍有些发憷,不敢跟着去问她有什么需要。

白三并没挑拣,随便推开一间房,看没人,便住下了。

小镇很小,连带着客栈也简陋无比,房间小,无窗,除了张用木板搭的床外竟没其它东西。床上被褥不知有多久没洗过,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汗臭。

好在白三没有洁癖,加上赶了整天路,确实乏了,也不计较躺下便睡。可能是小时的生活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在面对吃与睡方面,别人勉强也无法将就的条件于她来说恐怕已经算是极好的,即使现在她明明可以享受比其他人更高一等的物质生活。

小镇的夜很安静,没有打更的声音,没有狗叫声,甚至连虫鸣声也没有。

大约二更的时候,白三突然睁开眼。

透过薄薄的门板,隐隐有歌声传来。那声音飘飘渺渺,时断时续,哀凄悲凉如同幽魂在吟唱一般。

白三听了片刻,睡意涌上,又要睡去。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上传来两声指甲轻刮的声音,她眼中精芒暴闪,却没动弹。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才悄无声息地下床至门边。

门外有呼吸声,虽然很轻,但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指尖微动,门栓脱落,与此同时,她瘦骨嶙峋的手指箕张,在门被打开的刹那抓向门外人的颈项。

让她诧异的是,那人竟然不闪不避,任她轻易得手。

冰冷的指尖下是温热的肌肤,甚至她能感觉到血管稳健的脉动。她神色微动,尚未松开手指,手腕已经被人抓住,然后拖往外面。

蓬头垢面,鸠衣百结,不是树三少还有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白三心中有些微浮动,却什么也没问。这个人行事虽然古怪,但是非常嗜睡,一般晚上是绝对不肯做任何事的,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不会是无聊到想戏耍她。

树三少并没有带她从正门出去,而是跃上屋顶,一路飞屋踏瓦,直到镇外的树林中才停下。

“婆娘,你是来拜师的?”树三少一本正经地问。经过一路疾奔,他并不见气喘,可见轻功底子不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白三罕见地愣了下神。

“不是……”她老实地回答。明知她的目的地和他们相同,还这么问,若换作是其他人,早没好气了。

树三少嘿地笑了下,一把拽过她,往树林外的某个方向指了下,待她顺指看过去的时候,手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样突兀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白三的反弹,只因她已经被眼中所见完全吸引住了心思。

那边是一条河,此时河面雾气弥漫,一个红衣黑发女子正从雾中走出,袅袅娜娜地往小镇这边走来,所过之处,白雾随身,而其身体若隐若现,像是雾气汇集所形成的一般。

白三先前所听到的吟唱之声正是由她发出,然而如今距离得近了,却仍然空蒙不清幽怨难述,让人不由有些恍惚,不知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像不像阴极皇那娘娘腔?”树三少伏在白三耳边悄语,灼热的呼吸钻进她的耳中,引来一阵酥痒。

白三醒过神,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被他揽在怀中,透过薄衫甚至能感觉到他较常人略高的体温,神思不由一凝。片刻后方才微一点头,然后示意他放开捂住自己嘴的手。

树三少并没马上放开,而是又静观来了那越来越近的女子半晌,然后问:“你怕不怕?”捂她嘴的目的就是防止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叫起来,惊了那红衣女郎。

白三摇头。她在乱葬岗生活了整整九年,之后的日子亦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早见惯了杀戮与鲜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阴森奇异,但对她的情绪并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闻言树三少果然放了手,却依然维持揽着她的姿势。白三皱了下眉,不自在地想要与他拉开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黑暗里人的感觉分外敏锐,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在燕子寨的时候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此刻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嘘——别乱动……近了。”树三少浑若不觉,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女子,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异常。

白三无奈,只能僵硬着维持原状。

那个女子从林外的大道上飘飘荡荡地走过,并没察觉到林中有人,依然时断时续地吟唱着什么。

“婆娘!婆娘!”白三突然听到树三少在喊她,声音温柔之极,心口不由一跳,正要应声,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又捂住了她的嘴。

直到女子走进小镇,身影消失不见,树三少才松了口气,放开白三。

“你看清她怎么走的没有,婆娘?”他问,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在无边的寂静中显得分外惊心。

“裙太长。”白三摇头,剩下的话未说出,但是并不防碍理解。裙太长,遮了脚,她连脚都没看到,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

树三少古怪地一笑,又问:“那你看清她的脸没有?”

白三一怔,回想,而后茫然。虽然她有点分心,但是明明是将那个女子由头到脚都看在眼里,此时经他一问,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想不起女子长得是什么模样。

树三少咕咕直乐,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露水,率先走出树林。

“走吧。”

“去哪里?”白三终于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