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这才如梦初醒,顿了下脚,撇下了姜氏急匆匆往门里赶去,待到了大门一看,哪里还有自己女儿的身影,问了门房才知道走了有一会儿了,气得连连顿脚。姜氏自觉占了上风,得意道:“我已往府衙里递了撤状书,亲家母你也趁早去递了,咱两家还是从前亲亲热热好亲家。”说完也不管许多,自管出了大门上车离去。只气得许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见阖府上下几乎全都围到了门口身长脖子在看热闹,一叠声骂散了去,这才被几个媳妇扶着,慢慢回了屋子去。一路走,一路寻思着,心里把那杨焕骂了个杀千刀,终究是敌不过已经在自家女儿腹中的那块肉,末了不过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焕被许夫人骂得千疮百孔,他自个却是浑然不晓。待到了太尉府,护宝似地护了许适容入了从前的西院,早就里外洒扫铺设一新了。待安置妥当,小蝶和另几个府中丫头也都识趣,不用他多说便自己退了下去,还不忘帮着关了门。

许适容见方才旁人虽是面上装作寻常,只眼神里都透出了丝暧昧的笑,便嗔了句道:“没见过似你这般的,光会惹人笑话!”

杨焕见她坐在那里,一张脸便似烟笼芍药雨润桃花般的,心中大爱,一下缠了上去抱住了她腰身,将自己头脸埋在她腹部轻轻蹭了几下,这才道:“娇娘,等我得了我两个的孩儿,我一定会对他极好极好的。断不会像我爹待我那样,没得又给生生吓成个呆头鹅。”

许适容听他说得有趣,笑了出来道:“你自个从小不学好,如今倒好,全都推到你爹头上去了。再说,我怎么瞧,也瞧不出你哪里有半分像呆头鹅,倒是偷鸡摸狗的事情无师自通,聪明得紧。”

杨焕嘿嘿干笑了两声,虽是被她数落,心中却也赛过蜜甜,只觉爱极了她,抱了躺在塌上,自己也是倒在她外面,挖空心思叽叽咕咕地逗她开心,正说着话,突听外面敲门道:“老夫人来了。”

杨焕跃下了榻,许适容哎呀了一声,急忙坐了起来道:“方才回来,应是我先去拜的。竟是忘了这礼数。”说着便坐了榻沿,弯腰要去穿鞋,却是被杨焕给拦了,自己蹲在了她面前,仔细给套上了鞋,这才一道朝外去。没走两步,便听门吱呀一声,见杨老夫人被几个丫头搀着走了进来。

许适容急忙上前要行礼,却是被老夫人给扶住了,笑眯眯道:“我老婆子活了甲子多,如今总算能得见重孙辈了,也算是有福之人。你快去坐好,莫乱动,小心闪了。”说着已是按她坐了下去。又不住问她胃口可好,有无泛酸之类的。

许适容自到了这,晓得这位老夫人也不大待见从前的娇娘,加之她也无刻意讨好的心思,所以一直不过是应些场面上的虚礼。此时见她待自己如此亲厚,还道全是因了她腹中这滴杨家的骨血所致,当下也打起精神,一一应了。

老夫人坐了片刻,嘱咐了边上人小心伺候,又教训了杨焕一顿,叫他再不准淘气,这才被人扶着回去了。刚坐定,却见姜氏过来,便随口问了几句她过去许家的情景。

姜氏在她面前,哪里敢提自己又和许夫人顶杠,只含含糊糊应了几句,却哪里逃得过老夫人一双眼,追着问了几句,那姜氏顶不过,只得把方才的事略微提了下。

老夫人听罢,有些不喜道:“你素日里虽未在我面前言及,只我也知晓你心中埋怨瑞儿一直薄待了你。不是我偏袒儿子,如今瞧来,也未全是他的错。今早宫中贵妃娘子传了信过来,除了报喜,也提了娇娘昨日里着实帮了她个大忙,只如今不方便说与我们细听而已,叫全家要好生记念。我虽不知她如何帮的,只娇娘帮了她,便也是帮了我们一家姓杨的。你过去接她回来,她娘再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要忍下,好歹给娇娘在娘家人面前造个面子。如今你这般不晓事,只知道自己逞口舌之快,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杨家一门都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姜氏一张脸被说得涨成了猪肝色,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耳边又听老夫人叫她备置了厚礼亲自送过去赔罪,哪里敢多说,急忙点头称是,借口要备礼,这才退了下来,长吁短叹了片刻,便打起精神去照做了。这回哪里还敢怠慢,细细去准备各色礼品。

七十四章

许夫人方才不过一时置气,这才和姜氏梗脖子吵架的。待歇过了气,虽仍是满心不愿,也晓得这回是无可奈何之事了。只得等着许翰林回来,待说明了是由,明日少不得要去府衙里走一趟了,这真正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枉费一番心机了。

太尉府里老夫人探望过西院之后,炖煮好的补品便送了过来。说是一盅枸杞山药炖乳鸽,补而不燥,最是适合初时有喜的妇人食用。许适容向来不喜吃这些,且闻着味道也有些怪,只见送了东西来的北屋里的那丫头摆出一副要伺候着她吃了再回去复命的样子,杨焕又在一边不住哄,还要拿调羹亲自喂,也不好太过拿样,只得接了过来勉强吃了下去。不吃倒好,吃下这东西没一会,竟是一阵反胃,稀里哗啦地吐了个光,到最后还呕出了酸水。把一边的杨焕吓得不轻,一叠声地说要去请郎中。许适容急忙拦住了,说是怀了胎早两三个月的正常反应,过些时日便会好。杨焕这才定下了心神道:“生个娃娃还这般磨人。早知道不用生了!”说着又朝门外嚷,叫重新送些吃食过来。

许适容见他一惊一乍,有些好笑。腹中虽吐得空了,却是胃口全无,怕他嚷了出去又送来方才那玩意逼迫自己吃下去,急忙拦住了道:“我不饿。再吃多了怕还会呕。只嘴巴里有些淡,吃几个果子便可。”

杨焕听她如此说,这才作罢,自己亲自净手喂食她新切的春藕和陈公梨。见她吃了下去没再吐了,这才放了心。到了晚间,又命厨房里照她口味做了清淡的奶房玉蕊羹,就着鲜鸡、野鸡、风鸡同煨的春笋汤,吃下去了一碗香稻饭。又陪着说了话消食,再吃了几口厨房里送来的宵夜,洗漱过后两人上了榻,见许适容有些困顿的样子,正要过去熄灯自己也陪她睡去,却听外面小蝶道有人来了。出去开门一瞧,居然是北屋里老夫人身边伺候了经年的孙妈妈笑眯眯过来,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抱了寝具。

杨焕有些不解,正要问是什么意思,孙妈妈已是笑道:“小官人,老夫人怕这院里丫头伺候不周不晓事,命老婆子我过来在此处打个铺。老婆子夜间睡觉警醒,递水起夜地伺候着方便。”

“那我睡哪?”杨焕呆呆问道。

孙妈妈笑得不行,乐道:“小官人怎的如今这般老实起来?小夫人有了身子,小官人自当是要分房睡了。”

杨焕这才想起竟有个这般的道理,哪里乐意,摇头道:“多谢妈妈了。妈妈还是回去了的好。我自会小心照料。”

孙妈妈指着他笑道:“小官人这就说傻话了。哪里有要你照料的道理?且你也怕是照料不好。小官人自管放心去了。从前夫人怀了小官人你的时候,就是老婆子我伺候的呢。如今小小官人要有了,老婆子自当更加用心。”说完便已是一叠声催促他出去。

杨焕虽是一百个不愿,只这孙妈妈向来就是府中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现下又是奉了命来的。虽有心想赖着不走,终是拉不下这张脸,只得转身回了许适容床榻边上,坐了下去苦着脸压低声了道:“娇娘,委屈你了暂时和我分开几夜。过几日我便带你回青门,再不用这许多拉拉杂杂的人夹在我俩中间。”

许适容心知老夫人派这孙妈妈过来,一来是伺候,二来应是防自己和他年轻熬不住,万一动了胎气什么的。起头几个月倒也确实不宜房事,这道理她自是明白,只听他如此说,倒是觉着好笑起来,急忙点头应了下来,又软语安慰几句。杨焕经不住身后跟了过来的孙妈妈连声催促,只得恨恨站起身来,气鼓鼓离去了。当夜却是宿在偏屋里,只觉这里连一日也是不愿多待了,恨不能明天那祥瑞就能送到,他交差了立时便出发回青门县去。

杨焕这夜辗转难眠,一城之中的许翰林夫妻二人却也是如此。许夫人与许翰林说了自家女儿在宫中竟是诊出有孕,如今又已被杨家接回的事。许翰林半晌出不了声,心中想起今日在朝中时众人私下里暗自议论的话,说那郭皇后竟似是因了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宫闱密事被皇上软禁起来,虽皇后一叠声地喊冤屈,皇上却是避而不闻,瞧着这次竟似铁了心地要废后了。废后之说本前次因了她掌掴皇帝之时提过一回,只后来经不住太后和一些朝臣反对,说皇后此举虽是失德,却是旁人有错在先,她亦是无心之过,这才无奈压了下去的。如今又出了这事体,朝中刘太后眼见风烛残年,听闻近期病体缠绵,想来是熬不了多久的,万一薨了,只怕这回朝臣再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到时真这般了,后宫之中也就杨家贵妃和尚丽妃最有可能上位,如今瞧来那杨家贵妃赢面似更大些。他家若当真出了皇后,往后万一逢了战败,他家凭着这层身份,皇帝想来也不会怪罪到哪里去。思前想后,最后也不过终究是长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下来,倒是有些庆幸从前没有应下徐进嵘的提亲之事了。

第二日早,许夫人自己却是不愿去府衙的,只将文书交给了管家命送去。自己却是和几个媳妇一道备起了各色补品和些小衣小帽。心中既是定了主意,想着女儿嫁出去几年终是怀上了胎,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心中虽仍是有些心酸,却也难免多了几分欢喜。刘氏何氏自是没话说,独那贞娘眼瞅着自己心思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心中自是不快,只也知晓是回天无力了,面上也不敢现出来,嘴头上那好话反而说得比唱得还要好上几分,哄的许夫人又添了几分欢喜。刘氏何氏相互对望了一眼,虽有些不满,只也不过鼻子里哼两声。几个人正忙着,却听人传话,说那太尉府姜氏又过来了。

许夫人虽是满心不待见,只想着自家女儿既是做回了他杨家的媳妇,往后总归是在婆婆手下过日子。自己得罪狠了,只怕她往后给自己女儿小鞋穿,也不敢如何,加上又好奇她何以昨日去了今日又来的,便叫那刘氏去大堂口迎进来,自己却是坐着不动。等姜氏过来,见她不但和昨日的态度天差地别,连身后跟了进来的太尉府家人手上也是满满提携了各色礼品,倒是暗自纳罕起来。从来官场上皮相功夫乃是基本课程,夫人们耳熏目染,自也是个中高手。这两个从前是为了各争一口气,扯破了面皮不要,如今既是一个有心向好,另一个自也是打蛇随棍上,没多久便各自一口一个“亲家母”地亲亲热热地叫了起来。若非姜氏一再推辞,说府中有事需立刻回去,只怕就要被留下用饭了。叙话后许夫人亲自送她上了马车,托好生照看自家女儿,姜氏满口子地应承了下来,许夫人自是千恩万谢,两人这才道了别各自回去。

杨焕被迫和许适容分房睡,苦苦又盼了三天,这日终于得了消息,说是那祥瑞已近京郊,木县丞一干护送着明日便要到。心中喜不自胜。待到了第二日,穿了端正的官服,与文物百官一道随了皇帝仪仗车驾迎到了东城门外。他虽是七品外放,今日却是得了殊荣,立在皇帝身后,连戴貂蝉冠加九梁的宰相亲王和他爹也站他后面看他后脑了。

仁宗头戴通天冠,身穿绛色龙袍,手执玄圭,下了四驾的镂金玉雕盘龙玉辂,亲自等着。待侍卫远远地飞马报着说祥瑞已到,便净手焚香,满面肃穆亲自从木县丞手中接过盛在朱漆托盆之上覆了红巾的祥瑞,放置到一早备妥的祭坛正中,率着百官朝拜。一时钟磬齐鸣,香烟缭绕,远远跪下观看的众多百姓高呼天降祥瑞,佑我大宋。

木县丞万没料到场面竟会如此宏大,起先也是有些战战兢兢,只跪着强忍着心头惧意,不敢现出而已。待偷偷抬眼,远远瞧见站在皇帝身后的杨焕一脸正色目不斜视,这才有些定下心神。俄而祭拜完毕,皇帝命范仲淹韩琦随特使护了祥瑞飞马至北门向早已驻扎待发的全军将士巡传一遍,即刻出兵西北。全场又是山呼万岁,地动山摇。过后那木县丞以护送祥瑞有功,被晋为通州府下另某县知县,一下从九品升到了七品,剩下随行的几个县衙里当差的衙役亦是得了皇帝厚赏,个个俱是心花怒放。待听说此役唯独那杨知县非但没有升官发财,反倒在金銮殿前被皇帝罚了三年的俸禄,个个感动不已,心道往后必定要更尽心了才好回报知县大人的此番提携之恩。

杨焕端着张脸站在皇帝身后折腾了半日,暗道原来做皇帝竟是件苦差事,还不如他一个小县知县来得快活。好容易挨到圣驾回宫,一长溜的仪仗、禁军铁骑、鼓乐队过去,洋洋洒洒几十里,等他回了太尉府,早就累得不行。却是一刻也不愿耽搁,立时便要叫人将昨日收拾起来的箱笼抬上车马,说要回青门县了。

七十五章

许适容这几日见他都是恨不得立时肋下生翅地要飞回青门县,心中原本有几句话的,一时有些说不出来,想找个时机再和他说下,此时见他竟是如此性急,立马便说要出发了,便拉到了内室里,叫屋里人都出去了,按他坐了下去。

杨焕这几日夜里自不用说,那孙妈妈都是铺在这榻前,他被赶出了房,连白日里,她身边那孙妈妈也是领着丫头照看着,竟是连话都没怎么好好说过,心中早有点痒痒地,此时见四下无人了,立时便搂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抱住往她胸口狠命蹭了几下,含含糊糊道:“可想死我了……”

许适容忍住笑,推开了他头,这才正色道:“我是有个话要和你讲。”

杨焕唔唔了两声,又管自蹭了两下,突地惊呼道:“怎地好似又大了些?”

之前不晓得自己有孕,许适容倒也没甚么大的异常感。自打知晓了,许是心理作用或是怎的,有时夜里躺着也会觉着胸口有些隐隐胀痛,第二日一早起来亵衣里甚至会有些濡湿,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只见他这样大惊小怪,还是忍不住有些恼羞,敲了下他道:“你老实不许动,我跟你说正经的。”见他终于只抱着自己腰身坐着不动了,这才道:“我这几日都在想你回青门县的事情。我怕是一时不能跟你回去了。”见杨焕猛地睁大眼睛,捂住了他嘴道,“不是我不愿意跟你回去。只如今才三个月不到的,路途有些远,怕万一有个闪失。你要么先过去,待过个一两个月,我再过去。你瞧可好?”

杨焕急忙道:“你前次被你娘哄骗回来心急,这才坐的马车。这回我再陪你坐船慢慢过去不就好了?”

许适容自己其实觉着如今这个身子甚是健壮,坐船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且这些天每日里除了被孙妈妈逼着吃自己闻了就想吐的补品,连饭点都从从前的一日三餐变成了六七顿,早就撑得腻味不行,想想以后若都是这样的日子,哪里还愿意留?心中自然也是存了和杨焕一道走的念头。只想起前几日里那孙妈妈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提话头,说是有了身子的人不比平日,必定要万分小心什么的,又说老夫人一日里都要问她几次,连从前夫人有了小官人的时候也没这么上心过,心中便是有些了然,知道必定是不愿放自己走,这才叫孙妈妈旁敲侧击提醒的。自己若是说要去,只怕会落个口实。这才和杨焕提了下。见他如此说,一时犹豫了起来,没有说话。

杨焕又抱了她紧些道:“娇娘,皇命难为,皇上要我去修堤立碑,我便只能立时过去。虽则我是恨不得能时时看你在我身边,只你若自己觉着身子经不住,在家好生将养也可,我自己先走便是……”说话声却是越来越低,到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在喉咙里面含了,哪里还听得到。

杨焕勉强说完了,没听到应声,抬眼看向娇娘,见她虽没说话,只一双眼却是脉脉看着自己,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心中一动,已是知道了她心意了,欢喜道:“只要娘子你说好,剩下的都包我身上。你是担心我娘几个会拦是吧?我自会开腔,叫她们既放了我们一道走,还不会说你什么。”说着便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了起来。

许适容听完,忍住了笑扭下他耳朵,想了下,又犹豫道:“这样我是好了,只你却是……”

杨焕笑嘻嘻道:“我反正自小就是浑人一个,如今只要能得娘子一道走,莫说一趟,便是再浑十趟也不在话下。”

却说外面方才被叫退了出去的小蝶和另个北屋里刚调了过来使唤没几日的丫头正站着说些闲话,突听里屋传来了高高低低的争辩声,怔了一下,还道自己听错了,待蹑手蹑脚贴近了门边偷听,却没听错,竟是自家小公爷和夫人两个在争辩。小公爷那声响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哗啦啦几声,似是砸了瓶瓷到地的声音。两人俱是抖了一下,对望了一眼,小蝶低声道:“快去叫人过来!”

那丫头闻言,慌慌张张转身便往北屋里跑去了,出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脚摔了一跤,等她上气不接下去地把屋里情形说了一遍,老夫人哪里还按捺得住,叫了姜氏过来,自己被几人搀着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杨焕听得外面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知道人来了,顺手抄起个罐子又哗啦一下砸地上,一边朝许适容挤眉弄眼。

许适容知道他是叫她作出哭声。只她素来便是一板一眼地习惯了,刚才那几声争吵也是勉强做了出来给门外的小蝶几个听的。此时要她装哭,哪里作得出来,憋了一下,实在憋不出来,只得反身坐在椅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作数。

“才安生了几日,这又是在做甚!”

老夫人被姜氏孙妈妈一干人簇拥着急匆匆进了屋子,见里面一片狼藉,自己孙子叉着腰站着一脸阴云,有了身孕的孙媳妇却是趴在椅上瞧着像是在哭的样子,还道这两个没安生几日又旧病复发了,气得拿手上拐杖狠命拄了下地,看着杨焕怒道。

杨焕气哼哼道:“我叫这婆娘跟我一道回青门,她却是唧唧歪歪再三推脱,说什么要留在这里待产。她是我的人,我去哪她自是要跟着到哪,这般不听话的,早知道休了干净,还接回来做什么!”

这一番话却是吓得众人俱是变了颜色,老夫人气得手中那拐杖不住地点地,骂道:“你个胡闹的!你媳妇这话说得哪里有错?竟是招了你这般对待!她一个有了身子的人,如何经得起路上辛苦?她便是不说,老太婆我也是要是拦的!你趁早给我歇了胡闹,自己这就去上任去!”说着到了许适容身边,扶着她肩哄个不停。

许适容憋得不行,脸都有些红了。怕被人瞧出端倪,趁势把脸埋入老夫人怀里。老夫人见她脸红红的,还道是气出来的,更是口口声声“可怜见的”。

姜氏见儿子丢脸,一张脸涨红了,也是皱眉骂了两句。她不骂倒好,一骂那杨焕却是蹦了起来道:“我自家儿子必定要随了我去的!她坐车马怕颠了,坐船不就行了?她若不跟我去,我也就不去了!大不了被皇上知道了再罚个三年俸禄!”

姜氏气得全身发抖,怒道:“我怎的恁命苦,生了个你这般混账的儿子!你再胆敢违抗皇命,莫说皇帝,便是你爹知晓了也饶不了你!你当哪里来的好运气都只罚你三年俸禄作数!”

杨焕却是充耳不闻,那叫声比姜氏更大:“我管不了这许多!她娘两个不随我去,我偏就不去上任。你叫我爹打断我腿好了!正好可以陈情皇上,从此再不用出去了!”

姜氏气厥,一口气噎住差点翻倒,身后丫头急忙揉胸捶背,这才缓了过来。那老夫人也是生气,却是怕娇娘再气坏了身子影响胎儿,用拐杖恨恨顿了下地,牵了她手带自己屋里去了。许适容路过杨焕身边,两人目光相接,眼里各自闪过微微一丝笑意便错身过去了,出了屋子耳边还听见那杨焕在不停叫嚷。

杨太尉回来知晓了此事,亦是气得不轻。把杨焕叫了书房来,命跪了下去,三句没说听他又是白日里的那一番浑话,心头火起便要一脚踹过去。只那脚都抬到他胸口了,突想起今日他站在皇帝身后的背影,犹豫了下,终是又收回了脚,却有些心有不甘,只拿那铁尺把书案拍得啪啪响,教训个不停。

姜氏虽是告诉了自家丈夫此事,话说完却又怕他熬不住真揍儿子,悄悄跟了过来躲在门外听。待听得里面那铁尺啪啪响,还道是又敲在儿子皮肉上,哪里按捺得住,一下便是破门入了,倒是把里面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姜氏上前将杨焕从地上扯了起来,嘴里劝着他顺听些的话。杨太尉起先发怒,倒不是听说儿子非要带媳妇上任所致,主要还是冲着他那几句目无君上的浑话来的。他把这儿子自小打到大,儿子脾气自也是有几分知晓的,那便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如今既是打了那样的主意,自己再教训只怕也是无用,皇帝既是发下了话,迟迟不归只怕更是不妥,加上厌烦姜氏在一边夹缠,遂怒道:“他要怎样便随他去了好了!你多派几个妥当的人随了过去小心伺候媳妇便是!”

姜氏见杨太尉都如此发话了,只得委委屈屈退了出去找老夫人商议了。杨焕听得此话,知道自己竟是胡搅蛮缠成功了,对着老爹胡乱磕了头,强按捺住心头欢喜,低头唯唯诺诺出了书房。一出门却是撒开脚丫子跑去找许适容报喜了。

老夫人听了姜氏回报,虽是不大愿意,只终究也是碍于皇命难违,怕自家孙子犯了拗劲,真万一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御史们再弹劾一本上去便又是桩麻烦。只得长长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心中只怪杨家祖先也不知是哪根香火被烧歪了,竟出了个如此的刺头孙子。当下和姜氏商议派什么人跟过去伺候妥当。孙妈妈本是个叫人放心的,只她年事偏高,亦是有些不忍叫她背井离乡的。那孙妈妈却是自告奋勇说要过去照料小小官人出世,再回来给老夫人报喜。老夫人这才有些放心,又选了自己身边素日里妥当的三个丫头,连同原来的小蝶一共四个一道随了过去。人手这才算是定了下来。那姜氏回去又细细准备另些补品吃食不提。怕许府里人知道了说自家苛刻连个有了身孕的媳妇都要往外赶,特意去寻了许适容,稍稍提了下话头。许适容强忍住笑,应了说自家母亲若是问起,只说是自己要跟去的。姜氏见她会做人,这才心中真有几分欢喜起来,仔仔细细吩咐了些小心照料好身子的话,这才去了派人给许家传讯。

孙妈妈这夜又和往常一样打了铺盖睡在许适容屋子里。杨焕心道这里我奈何不了你,到了青门县你就奈何不了小爷我了。遂走得欢欢喜喜毫无怨言,这一觉也是睡到了天大亮。

七十六章 …

第二日便是准备着要走了。许夫人昨日里得了传讯,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会被别人家嫌短了礼数,一大早地便赶了过来探望。言谈间果然有几分埋怨的意思。许适容急忙按昨日应了姜氏的话劝她几句。许夫人见留是必定留不住了,转念一想,女儿留在京中虽是好,只女婿一人在外,不定又会闹出什么贪嘴的事情,且那姜氏说不定还会趁这时候往他屋子里填人。如今自家女儿这样跟了过去,虽路上辛苦些,却能看得住丈夫,且看杨家人现在的态度,瞧着也没要填人的意思。这样一想,心中才舒服了些,对许适容千叮万嘱地叫小心了,这才急匆匆又赶回家去要将起先备好的补品药材小衣小帽的送过来。

姜氏知道了媳妇有孕,起先做的便是留在京中待产的打算。想起从前买过来的那个青玉跟了过去恁久没见个动静,偷偷问了小蝶只说是极老实的一个人,怕她收不住儿子,倒确实是动过趁这机会往儿子房里再放个人的心思。只如今被杨焕这么一闹,那心思自然便歇了下来。

一阵忙忙乱乱,东西终是都被装妥了船,人也被送了上去,一番辞别后沿汴河朝东而去了。船上吃用各色物品俱是精心准备,光是给许适容用来止孕吐的零嘴便有巴榄子、咸酸蜜煎、椰条、番葡萄干,都用罐子独装起来的,取食十分方便。

杨焕终是如愿带了许适容一道回青门,心中自是畅快。他早就被姜氏教训过,亦知道此时不好纠缠,故而白日里陪在许适容身侧,晚间那孙妈妈赶他去另舱睡,虽是有些不愿,倒也听从了去。

水路比起陆路,平稳自不用说,唯独便是嫌要慢些。好在是顺水风向,天公亦是作美,也不过比平常陆路慢了个十来天左右。行了将近一个半月多,一行人终是入了通州府境弃舟上岸了。

许适容一路行来身子都很是妥健,且因了心情好的缘故,除了初始几日稍微有些晕船孕吐,越往后胃口也是见好。书*香/门*第如今已是四月左右的身子了,隔了衣衫看不大出来,她自己却感觉腰身小腹处微微有些显怀了。想起当初离开之时还是春寒料峭,转眼如今已是暮春初夏了。且当初离开之时,又哪里会想到后路如此弯折?若非两人心坚,此时又哪里能如此顺利一道携手归来?禁不住心中生出一阵感概,觉着两人距离比起从前更近了几分。

杨焕见快到青门县了,心中也是高兴。只怕许适容路上颠簸了,不用孙妈妈提醒,他也是命车夫拣平整的地慢行,自己骑马护在车边上。晚间亦是找了客栈早早投宿。如此又行了几日,终是到了青门县,也未惊动人,待入县衙时已是天黑了。

木县丞升了官职,早和另几个护送“祥瑞”入京的的衙役早早回来了,如今还在县里,一是等新县丞赶到交接各项事宜,二也是心存感激,想等着杨焕回来拜谢过了再行辞去。故而后衙里小雀厨娘诸人也都是得了消息,自日日盼着他夫妻二人回来了。此时冷不丁见到他两个,惊喜万分,好在之前也都有准备,屋子里日日都是洒扫除尘的,此时不过略微忙乱一阵,便都安置妥当了。一干人虽并未怎样紧赶行路,只路上终究比不上在家舒坦,此时用了饭,都是觉着有些疲乏,当下各自早早歇了下去,一夜无话。

那小雀此时才知道自家夫人竟是有了身孕了,高兴异常,第二日早早便等在了门外。待许适容起了身,孙妈妈亲自去厨间里看着备早点,这才一边进去了给她梳头,一边欢欢喜喜道:“我说昨夜怎的瞧见连府中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都跟了过来,原来竟是夫人有了喜了。这回必定要生个俊俏小哥,往后回去了,正好跟在二爷家的喜姐庆哥后面跑,不知道多热闹。”

许适容笑了下,想起前次被接回太尉府,统共也没住几日,虽南院二房里的叔婶二人都因了不在府上未得见面,只他家那两个大些的孩子却是不时串到自己面前玩,和杨焕也是亲近得很。不过半年多未见着,觉着那两毛头竟似噌噌地拔高了不少。再过半年,待自己生了,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随自己多些,还是随杨焕多些?心中想着,脸上便不自觉地带出了笑小雀却是浑然未觉又道:“这下真好。好叫那些连做梦里都想着往上爬的绝了念头!也不想想若非当初是夫人怜悯,哪里还有她这般今日舒服。她倒好,不想着怎么报答,反倒是做出了这等不要脸的事体!瞧着平日里闷不作声的,原来背后里心思竟这么见不得人!”

许适容见她脸上忿忿的,知道是在骂青玉。自己路上也是想过她那事。起先刚知道了自是有些疙瘩,只后来信了杨焕,想着青玉也非自己所愿,那疙瘩早便早已经消了。想起昨夜回来并未见到她,便问了一声。

小雀哼了一声道:“夫人还问她做什么,我若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许适容轻轻敲了下小雀额角,她这才委屈道:“她自做下了那事,这些时日都闷在屋子里,几乎不大出去。想来自己也是知道没脸见人,哪里还敢到你面前来?”

许适容看了小雀一眼道:“必定是你这丫头在她面前说过难听的话吧?”

小雀被她说中,脸微微一红,虽不再说话,只脸上却还都是不服之色。

许适容略微笑了下,也不多说,待得了个空,便往青玉屋子里去。她那里原先是和小蝶一道住的,前些时日小蝶被带了回去,便都是她一人住了。昨夜回来,小蝶被安顿在了别地,那屋里仍只是青玉一人。

许适容进去时,见青玉正一人坐在那小窗子前发呆。待她听见动静回过脸来,自己亦是吃了一惊,不过几个月时间,青玉那脸竟是瘦得连个巴掌都能盖住了。

青玉看见了许适容,有些惊慌,站起身来到了她面前跪下,磕头道:“昨晚上就听说了夫人回来。没有过去拜见,请夫人恕罪。”

许适容叫她起来了,仔细看了下她脸色,见不止神情委顿,连眼睛里都没了从前的神采,瞧着毫无生气。想了下问道:“青玉,你老实告诉我,你那日上了杨大人的榻,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事?”

青玉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半晌不语。

许适容微笑道:“杨大人对我说他是毫不知情,我自是信他的。你过来的时候虽担了个妾的名头,实则一个清白的女孩家。遇见这般的事情,我自要听你自己说句话,免得你空担了罪名。”

青玉眼里一下隐隐有了泪光,却是咬着嘴唇不语。

许适容道:“你便是不说,我亦是有几分知晓。徐进嵘自己曾和我提过,言及你亲弟的事情。”

青玉猛睁大了眼睛,颤声道:“夫人……”

许适容叹了口气道:“你不说也罢。出了这样的事,我知你便是留在此间心中也是不好过的。我来时特意向我婆婆要了你当日的卖身契,这就归还给你。往后你便自己可以做主过活了。你那弟弟既是被徐进嵘弄了回来,我会给你些本钱,你找了你弟弟一道过活。往后如何,就看你自己造化了。徐进嵘那里,你自管放心,他虽是小人,只我瞧他应也不是那种不堪到底的人。我自会托人传话过去,叫他往后不要再寻你姐弟的不是。”

青玉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许适容笑道:“我这般赶你出去,你不怪我心狠便好了,还谢我做什么。说起来我倒是要谢你了,我家那愣头的,要不是那日被你一句话骂醒,不定还要多久才晓得来找我呢。”

青玉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许适容站了方才一会,觉着腰身有些沉,见话都说完了,便转身出去了。到了那门口,却听身后青玉低声道:“夫人……,我那夜里被人接到邻县给混进知县府中,入了杨大人的屋子,一直都在边上坐着。只后来天快亮了,这才自己脱了衣服躺下去的,杨大人一直未醒,我与他并无那事……”

许适容点头笑了下,推门出去了。等在外面的小雀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满嘀咕道:“没见过夫人这般软和的,半天里竟没听见一声骂。若要是我,早一顿棍子赶出去了。”

许适容见她叽叽咕咕,突想起路上杨焕对自己提过的二宝的心思,便笑道:“你莫多管别人闲事。如今有个事临到你自己头上,还是快些给自己定个主意的好。”见小雀茫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却见那小雀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日才狠狠道:“夫人若是发话要我这样,我便闭了眼睛从了他。只夫人若是凭我自己定主意,他却是休想!”

许适容见她这样,突想起从前有次在海塘边遇见她给史安送点心的事,心中有些恍然。只那史安不定过些日子便要被调走的,且自己从前也瞧不出对她亦是有心的样子,小姑娘的一番心意只怕是要付诸流水了。叹了口气,摸了摸她头发笑道:“我自是依你自己主意。似你这般的好女孩,哪个娶了你都是三世修来的福。”

小雀闻言,这才欢欢喜喜搀扶了回屋子里去了。

杨焕回了青门县,自是一心扑在海塘边,如此过了十来天,这才有些空闲下来。他一空下来,心中便是痒痒地打起了许适容主意。偏那孙妈妈竟是个铁面的主,任他使出浑身解数,丝毫不为所动,夜夜睡在许适容屋子里守着伺候,他竟是得不着一丝偷腥的空。越得不着,心中便越发上火,难免又请出了几次五指山。终是觉得不过瘾头,心中也实在想念她得紧,觉着便是什么都不做,只搂着她睡闻她味道也好。厚着脸皮私下找孙妈妈求了几次,都是被她给驳了个脸面扫地,气得牙根咬咬,却又无可奈何。想起自己先前还以为回了青门县便都是自己天下了,哪里想得到这孙妈妈竟是个拿了尚方宝剑的镇房娘娘,叫他次次吃瘪败退。郁郁了些日子,这日无意听得许适容提起再过几日便是孙妈妈的生辰之日,说她这些时日服侍自己甚是辛苦,问送些什么礼件的好,一下被提醒,却是想出了个主意,喜得抱住了许适容便是叭叭一阵口水吻,倒是把她给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孙妈妈生辰,他为何这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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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许适容问了他一声,见他只笑着不说,便也不再勉强。商量着到了那日在县衙后院里摆几桌酒,将家中一干人都叫了来一道热闹下,再给个封银,想必她得了体面也会欢喜。杨焕自都是应了,没有不点头的。

转眼便是孙妈妈生辰之日了,到了晚上,也不劳动厨娘动手,叫蜘蛛楼送来了好酒好菜,院里女人们一桌,院外男丁一桌,边上请来了丝竹班吹拉弹唱。孙妈妈被请到上座,下面从厨娘小雀开始一直到响儿,人人给她轮番道寿贺喜,好不热闹。连杨焕和许适容夫妇也是过来给她行了半礼,口中念着祝词。孙妈妈连声地不敢当,下来要回礼,却是被杨焕拦住了道:“孙妈妈劳苦功高,从前在府里连祖母也是敬重三分的人。如今又辛苦了恁久,正逢寿辰,受我夫妻二人半礼,哪里来的当不起。这就敬孙妈妈一杯,往后福多寿多,安乐绵延。”说完便举杯过去。

孙妈妈见小官人今日竟如此给足自己面子,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欢喜,哪有不喝的道理,接了过来便一口喝尽。许适容亦是上去祝酒,孙妈妈也是欢欢喜喜接了过来喝下。杨焕又对剩下人道:“今日是孙妈妈大好日子,大家务必要叫妈妈欢喜,都给我放开了去闹,酒菜保管够。”

他话说完,众人便是哄然叫好,个个喜笑颜开地争着去给她喂酒夹菜。外面二宝那桌虽不便进来,却也是隔着门大声祝酒。孙妈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如此有体面,喜得满面红光,竟是来者不拒,酒咕嘟咕嘟地灌下去,没多久说话那舌头便有些大了起来。

许适容陪着略坐了下,见孙妈妈已是有些醉态,那小雀却还凑上去要灌她酒,正要出声拦下,身边杨焕已是悄悄捏了下她手。许适容一怔,回脸看他,见杨焕笑嘻嘻低声道:“那酒甜滋滋的,喝多了大不了叫她老人家好好睡一夜,你拦着做什么?没得扫了兴。你想是累了,我先送你回房吧。”说着便已是扶她起来了。

许适容见他眼里亮晶晶地笑得诡异,突地有些明白过来了。见边上人多,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得起身跟他去了。身后那一干人见家主两个都去了,闹得更是无拘无束。

杨焕小心搀了许适容到了房里坐下,亲自给她打水净面,待都妥了,这才闩了门,一下便跳上了她床榻,抱着狠狠香了几下,得意道:“今晚瞧她还怎么赶我走!”

许适容笑着捶了下他,被他抓住了手抬起来往自己脸上磨了几下,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都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和你一道睡的。今晚可得好好让我抱个够。”一边说一边已是揽住她肩往自己身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