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之前对你隐瞒了这个。在我死前,尽快与我成亲,有了信徒的承认,加上你植入的势力,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掌这一切了。”

“行吗?”她最后问。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马上回答。

他向她伸出了手,短短几日,她原本粗细适中的手指迅速瘦得只有皮包骨头,比他的手还要纤细还要冰凉。

左丘容成紧紧握住她的手,抓得安娜有些疼。

他朝她看过来。

一抹嘲讽的笑意从他的唇角勾起,他一贯平静无波的眼里全是铺天盖地的阴霾,带着黑云压城的滚滚愤怒。

“你想让我在十几年后,再一次见证自己的懦弱无能吗?”

安娜一怔。

*

她的确要用假死来骗过诅咒,她也希望自己的牺牲能逼出左丘容成的真正心意。

毕竟这个男人城府太深,总是将一切埋在心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蓝斯是一类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只是他比蓝斯内敛,比蓝斯悲观消极。

可是、可是安娜万万没想到,左丘容成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带她离开圣殿,将她带回夜哭城。

“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重新回到这里。”

怀中的女人虽然语气带着笑意,但声音里的虚弱显而易见。

她的生命以比别人快千百倍的速度流逝着。

左丘容成下意识又紧了紧环抱住她的腰。

“好多红色的布啊,是谁要成亲了吗?”以灰黑为主色调的夜哭城张灯结彩,所到之处满目红色,竟真的有几分热闹。

男人撑起身子,从轮椅上站起,拄着拐杖,因为不用轻功,所以他姿势有些笨拙,动作不太熟练抱着她一步步走到小楼窗前,看向外面的一片大红。苍白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带着笑意柔声道:“你不是想嫁给我吗,当然是在布置我们的喜堂。”

“是吗,真好啊…”她的声音越发虚弱,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脸颊上红润的色泽显得异常突兀,如同回光返照,她的眼睛缓缓闭起,靠在他的肩头,轻轻问道:“那容成哥哥是因为喜欢安娜,才和安娜成亲的吗?”

“这样问,是不是要求得太多了一点?”

“当然不是,”男人的语气依然那么温柔,“当然是因为喜欢安娜的缘故。”

女子的唇边扬起明媚的笑意:“那我就当是真话了哦,太好了啊!”

*

人一生真正能抓住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

新婚的妻子,妆容明媚,一身红衣,静静地躺在千年寒冰铸就的冰棺里,左丘容成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因为寒气的入侵,他的腿部已开始疼痛,但他还是想多待一会。

朋友和女人的背叛,让他有了第一次的失去,这次失去令他成长得更加强大,强大无匹。

安娜的死去,是他第二次的失去,这次失去,除了一片虚无空荡的茫然,什么也没有带给他。

只是好像曾经的野心勃勃,意图让这个江湖随他的规则运转,如今这个野心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经营半生,自以为万事尽在掌控,却连最爱他的女人也留不住。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

这个中原霸主,做得实在是无趣至极。

俊美依旧的夜哭城主,缓缓推着他的轮椅,从极寒之地的山路慢慢走下去,风雪弥漫,很快盖住了他的足迹,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纤瘦背影。

或许他的面容虽然还如此年轻,但心已经苍老不堪。

此生,再不会一个女人能如安娜一般走入他的心里。

就让他的心,和她的冰棺一起长眠在这极寒之地吧。

“乖乖睡着,每年我都会来看你的。”

男人如春风般温柔的嗓音在寒风中远远飘散,这仿佛能融化这极冷严寒的温柔,带着微不可察的疲惫与叹息,随着这风这雪消散在天际。

43神展开之一:安娜的世界

回到系统给她的空间里,安娜有点没精打采。

这次的任务其实不能算成功,因为最终女配和男配没能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一个挂掉,一个估计要独身一辈子。

“好烦哪…”安娜瘫在床上打滚,一脸郁郁:“我真是个失败的攻略者。”

“哼,你也知道。”

一声有点沉闷的男音响起,带着不屑的冷哼,把安娜吓了一跳,系统的声音无感情无性别差异,她可从来没在自己的空间里听到过这声音!

“谁?”

安娜猛地从床上坐起,看见对面那口被自己弃之不用的很久的棺材抖了抖,然后棺材盖被从里头咔咔敲了两下,慢慢被推开,从黑洞洞的棺材里伸出一只白白的手臂,手腕转动一下,然后五指扒上了棺材盖。

简直像诈尸。

“又冷又硬,睡了半天,搞得我腰酸背痛,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

随着棺材盖被完全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里头坐起,丝质的睡衣外头裹着厚厚的睡袍,年轻而俊美,但是疏于打理,胡子拉碴,褐色的发丝十分凌乱,神情傲慢而挑剔,带着极为不满的神情四处逡巡着,指指点点:“为什么要在天上弄个满月,我最讨厌强迫变身你知道吗?”

“还有你冰柜里放的那些玩意,我一来就想吐槽,现在终于有机会了。白细胞超标三倍的人血,有流感病毒的人血,饿了七天没吃饭的人像,活到一百岁的人血,刚出生婴儿的脐带血…b1ab1ab1a…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标签?”

“…那是我不同口味的食物。”

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并对自己空间指手画脚的人物,安娜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问:“攻略者能随便到其他攻略者的空间去吗?”

“不,当然不是,”男人回头,血红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嘲讽和压抑的愤怒,“如果不是拜你那个该死的血契所赐,我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地呆在自己的空间里,而不是来这里睡这个该扔出去烧火的棺材!”

“嗨,这位狼人先生,麻烦你嘴巴不要这么毒,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棺材!而且我这里明明有床,是你自己非要去睡棺材,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懂吗!”

“呵,那粉红蕾丝和花花绿绿蝴蝶结的床,就算送给我都不要,吸血鬼的品位原来已经下降到这个地步,真是不敢恭维。”

安娜噎了一下。

“这位乔…乔什么来着?”

“乔伊斯,”男人看她的目光中又加上了恶毒和鄙夷,“安娜小姐,看来你活了一千年只学会了健忘,这真是种族的退化,吸血鬼的悲哀,人类的大幸。”

安娜咬了咬牙,挥舞两下拳头:“你够了,如果你不想再被我揍一顿的话!老娘会让你看看我活了一千年都学会了什么!”

男人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不甘心地非要开口讽刺一句:“哈,居然只会动用拳头!吸血鬼的全部智商都用在欺骗人类上了吗?”

安娜盘坐在那张大床上,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再废话,我会让你知道嘴巴被缝起来是什么滋味。”

“哼。”伴随一声不甘的轻哼,男人双手抱胸坐在那口棺材上,神情依然十分不满。

武力值压倒一切懂吗。对于乔伊斯的识相,安娜表示略为满意,她点了点头:“好了,现在你乖乖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在我的空间里。”

“因为你那冒失签订的血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乔伊斯轻飘飘地一挥手,回她一个“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眼神:“有问题去问系统,我没有义务为你解答。”

【空间与攻略者绑定,血契将令空间对攻略者的身份识别产生混乱,合并你们的空间可以避免bug持续产生。】

系统非常自觉地给予了回应。

安娜不由得用非常痛苦且厌恶地眼神看了一眼乔伊斯:“也就是说以后我辛辛苦苦做完任务,好不容易回来休息一下,却还得和这家伙相处。”她很夸张地挥挥手:“哦,看这空气中弥漫的恶心的狼人的气息,真是令我食欲不振!”

乔伊斯一声嗤笑:“食欲不振?你是指冰箱里的鸡腿、汉堡、兰州拉面?还是指冰柜里各种口味的鲜血?安娜小姐,作为唯一的介于人和吸血鬼之间的新奇品种,穷折腾的你是不是该为自己取个新名字,好让全地球生物都来记住你的愿望是多么奇葩无聊?”

面对无时无刻、逮着机会就一个劲喷洒毒液的神经病,安娜目测,她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子都会过得十分…痛苦。

“我真想现在就弄死你。”安娜活动了一下手腕,眯着眼睛开始磨牙。

“在空间里攻略者同样不能互相残杀,谢谢。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在一千年前就被你自己扔掉了。”

“但我可以揍你到半残,狼人先生。”

“…呵,我理解,因为诅咒而不得不死掉,最后没有能够嫖/到目标中的男人,是女人都会欲/求不满,最终只能将怒气发泄到无辜的路人身上。这从间接上也证明了你作为攻略者的无能,同时身为天生具有勾引能力的吸血鬼,你也——”

“砰!”

一声巨响,充满嘲讽的话语戛然而止。

世界清静了。

安娜吹了吹自己的小拳头,一阵舒爽。抬脚踩住乔伊斯趴在地上的背,顺便用力跺了几脚,安娜笑眯眯地问:“你从哪知道我这次的任务遭到了诅咒。”

趴在地面上的男人不甘心想要起来,却碍于安娜的脚劲强大,爬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只能冷哼一声,一逞口舌之快:“完成了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后就被莫名其妙送到你的空间,只要是个保持基本警惕心和进取心的生物,都应该去找系统探看一下这空间的主人如今在做什么吧?”

“还有——”乔伊斯的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把****来,他晃了晃那把黑色的枪:“你放把****在棺材里做什么?准备想不开的时候随时自杀吗?这枪在我躺下去的时候硌了我一下,非常难受。”

黑色的****映入安娜的视线里,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一时她有点怔然,过了半晌才缓缓答道:“那是一个为我而死的人留下的遗物。”

沈杰。

第一个世界,第一次做任务,现在想来,居然已经很遥远,遥远得她都快忘了这枪还躺在棺材里,没有被她拿出。

她的话带着怅惘和怀念,却毫不意外地遭到脚下男人的嗤笑:“是个人类?哈!你咬他一口让他复活不就好了?”

“你闭嘴,狼人不会理解吸血鬼的忧伤。”安娜毫不客气,“咔”地踩断他一根肋骨,反正狼人的恢复能力很强,过个一时半会就好了。

不过…“复活”这两个字,让她忽然有了灵感。

安娜继续回去盘坐在床上,摸了摸下巴,思来想去,觉得“复活”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当然沈杰已经是埋入土里好久好久的人了,复活有困难,不过李安娜才新死啊,而且左丘容成是拿冰棺把她冷冻保鲜的,而且其实李安娜本人压根没有受过诅咒的危害,只要用流传下来的古老的仪式将她唤醒就好了。

“系统,我要求返回世界将李安娜复活,以达成完满结局。”安娜一拍大腿,灵机一动提出这个办法。

【攻略者不能二次返回同一世界。】

听到系统的拒绝,安娜不由得一笑,侧头看向那躺在地面上挺尸的家伙:“我不能去,但是他能去吧?”

*

人生总是如此苦逼。

站在极寒之地高高的雪山顶上,乔伊斯披着一件会发荧光的神棍斗篷,手执同样会发光的神棍魔杖,迎风吹雪,瑟瑟发抖,但依然坚持不懈地做着高贵冷艳范。

他在等那个该死的左丘容成来极寒之地看望他挂掉的新婚妻子,那家伙一出现,他就立即秀出神棍风范,神叨叨说一大堆,然后随便让左丘容成付出一点代价,最后用一个古老的仪式唤醒冰冻的李安娜。

——以上计划来自“坑你没商量”的吸血鬼女士安娜小姐。

安娜小姐还说:“哦哦,你还有自己的任务是吧,你的任务是什么来着?摧毁世界的秩序?omg,真是宏伟远大的目标啊,祝你成功,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我的交代完成,不然回了空间,我也不知道我的拳头会对你产生什么反应。”

“什么?担心世界大乱,左丘容成和李安娜不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哈哈哈,亲爱的乔伊斯你真会杞人忧天,我觉得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计划还没完成,就先被左丘容成带人把你干掉了,到时候节哀顺变哦亲!”

可恶的女人。

乔伊斯满怀着愤恨和怨念,咬牙切齿地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报复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裹紧了斗篷,借着事先画好的法阵冒充一回中世纪的魔法师,瞅准时机,拦住那位推着轮椅出现在极寒之地小路上的白衣青年,大喊一声:

“站住,雪山之神在此!”

蠢毙了。

44蓝斯番外-女王陛下不要啊

不知从何时起,王国的各处渐渐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女王陛下的怪疾,只有蓝斯公爵才能治。

传闻说,大6疫病横行期间,来势汹汹,唯有蓝斯大人带队的疫病防治部成员,走遍王国为人民防疫,成员却无一感染,这都是蓝斯对王国的贡献打动了天神,于是受到天神庇佑。

只要蓝斯公爵和女王结合,女王就能一样受到天神庇佑,怪病必当痊愈。

这个说法煞有介事,而且随着流传范围变大,充满智慧的人民群众,往里面补充了各种神乎其神的细节,于是越传越神。等最后传到王都,已经成了“安娜女王与蓝斯公爵将生下天神赐福的孩子”,而且居然有非常多的人笃信这个说法,甚至有民众为此游行公开去公爵府请愿。

这个传闻在最后还补充说明,女王陛下的怪疾,就是因为女王陛下发誓终身不嫁,导致王都的王气阴阳不调,致使女王招惹怪病。

这种神叨叨的传闻也有辣么多人信,简直是愚昧未开化…

而此时王宫之中,连日来因为女王的怪病而压力山大的医生们终于能够歇一口气,已经有好转迹象的女王,今天终于可以自己坐起来吃点东西了。

要知道在女王昏迷的那几日,他们前脚从女王的寝宫出来,后脚就被公爵派人请去火辣辣的太阳下跪它几个小时。

唉,做医生不易啊…

医生离去,侍女被屏退,女王的寝殿此刻显得空荡荡的,唯有羹勺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东方来的瓷器果然精致异常,用来盛装奶羹再合适不过,味道会变得更好,陛下再喝点吧。”丝滑悦耳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性/感,语气温柔而宠溺。

睡/床/上的女人靠在软枕之上,长发披肩,脸色苍白,肩膀瘦削,凸显出她精致纤细的锁骨,长长的白色丝质睡裙包裹着纤细的身体,一床薄被浅浅盖在身上。

听见男人类似诱/哄的话,女人的手指动了动,推开那做工精致的美丽瓷碗,似笑非笑地看了男人一眼,红唇轻启:“公爵阁下,最近是否心情格外舒畅?”

男人湛蓝如海水的深眸满含笑意,静静凝视着此生对他最重要的女人,语调悠扬:“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双眼一眯,伸手就毫不客气在公爵阁下俊美的脸颊上狠捏一下,一张帅气坚毅的脸庞立即变成了歪嘴斜脸,安娜费斯克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卧病在床,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只有你才能和我生孩子的传言,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

“亲爱的安娜,果然是你最懂我。”被骤然揭穿了筹划多日的鬼把戏,蓝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和不安,放下瓷碗,以极其亲密的姿态用额头顶住对方的额头,闷笑从胸腔里传出,毫不顾忌地显示他的得意心情:“难道我不是陛下想与之生孩子的唯一男人?”

不等安娜回答,蓝斯的唇已亲吻上她的鼻尖,然后渐渐下移,吻上那张渴/望已久的红唇。娴熟的技巧,疯狂的节奏,犹不餮/足的男人还一路向下,又咬又啃,好像不在她身上留下几个牙印吻痕,就不能彰显出他的专属权利似的。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当然安娜是因为身体尚且虚弱,至于蓝斯,看他忍得面色潮/红的脸颊,就知道那越来越粗的呼吸是由于什么缘故。

“陛下可要快点好起来,”男人湿滑的舌尖舔舐着她修长的脖颈,语调低沉,带着某种压抑的性/感,“不然你最得力的大臣就要饿死了。”

安娜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拿被子把自己遮起来,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美丽眸子,带着薄怒盯住蓝斯,恨恨道:“色/狼,变/态!该死,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家伙!”

蓝斯低低地笑起来,大概是因为安娜间接说出的表白,男人的笑声里充满得意和愉悦之情。他甚至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不无装逼地在她的寝宫里转了两圈,扬起下巴,高傲宣布:“这当然是因为我是这片大6最优秀的男人,陛下别无选择,唯有喜欢我。”

“也只能喜欢我。”

微风穿过华丽的寝宫,站立在正中央的蓝斯,金色的长发优雅地用发带绑起,散落的些许发丝被风吹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那双湛蓝色的深邃眼眸,如同大海一般宽广无边,又深得足以包容万物。

而此时,男人的眼中只有她。

她就是他唯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