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宜呼第一次来武勋王府,早就被这富贵晃花了眼。本以为额其克家就够好了的,可看现在单她们走过的这一丁点地方,就比都统府大好多。

她羡慕的看向齐布琛,同时对婉瑜同情起来,婉瑜每次来那克出家,看到这么大的院子时,想必就跟她第一次到额其克家的感受一样吧。

婉瑜被齐布琛拉着,没看到哈宜呼的眼神。齐布琛倒是看到了,不过对不喜欢的人,她向来是不假辞色,因此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跟婉瑜聊天。

“婉瑜,我要跟你坐一排。”

“好啊。”

婉瑜和齐布琛年纪相差不大,第一次见面混熟了之后,这次就直呼对方姓名了。阿鲁特氏看自己最喜爱的两个小辈玩得来,心里高兴着呢。

个子小的婉瑜自然坐在第一排,齐布琛在她右边坐下。哈宜呼本想坐在婉瑜后面,刚走过去,就被武勋王府的另外一个格格占了位置。那格格拉着自己的嫡亲妹妹坐在了一起,第二排也满了。

哈宜呼左顾右盼一圈,发现没人能为她做主,认命的坐在剩下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池夫子是个人精,看六人分座位,也知道哪些才是正经主子了。

由于都是小孩子上课,所以课程安排的很轻松,每周四次,每次一上午,分别教授琴棋书画。

婉瑜早已适应了天朝的朝五晚九的上课制度,现在这种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不过剩下的五个格格却不习惯啊,池夫子从论语开始讲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们就坐不住了。

婉瑜拉住了旁边快要坐不住的齐布琛,哈宜呼也知道只是在外面,所以忍耐住。可其它三个格格却没那么好的耐性。

“这些我们听不懂,师傅我们来点有意思的吧。”

池夫子刚讲到兴致上,被人打断了有些不悦。想到这些小格格的身份,他还是端起笑容问道:

“格格们想学些什么?”

“我们去踢行头吧,六个人刚好分两组,师傅你做裁判。”

听到这婉瑜觉得有些过了,踢行头就是踢球,在地上画上线,两队分别守在自己线上踢球,球过了线就得分,算是足球的一种玩法吧。

哪有师傅混在一堆小丫头中间踢球的,况且陈夫子一看就是那种风雅的人,刚想说点什么救火,一旁的哈宜呼开口了。

“古人说:天地君亲师,我们要尊重夫子。”

池夫子起初并没有太注意哈宜呼,可看她明明有些烦躁,但还是忍住继续学习,现在又大胆的挺身而出,为他解围,不由对她另眼相看。

“说得好,好一个天地君亲师。”

屋外熟悉的声音响起,福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博果尔和另外一个差不多大的人。

一屋子的人立马跪下了。

都起来吧,福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眼神发亮的看着一脸傲然的哈宜呼。

像这样有傲骨的女子实在不多,乌云珠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今天他竟然又遇到了一个。

阿鲁特氏听说皇上跟着孙子来了府里,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福临客气的让她不必多礼,心中却有些不耐烦,怎么到哪都这么多人毕恭毕敬的。

“刚才听夫子讲论语,深入浅出,着实不错,朕也来听一段。”

说完自顾自的坐下来。

皇帝都要听了,其它人自然没脾气的旁听。福临占了第一排,其他人自然不能坐了,第二排和第三排挤满了人。

博果尔挨着婉瑜,那个眼生的小男孩也坐了过来,婉瑜这才知道,他就是一直未曾谋面的那克出的孙子多西珲,也是齐布琛一母同胞的哥哥。

陈夫子看到皇帝如此好学,老脸上笑出了褶子,满脸欣慰的打足了鸡血似得继续讲。

福临从小就学这些,而且陈夫子讲课也不像宫中的太傅那般对他毕恭毕敬,这样他更舒服,所以听得很认真。

只是这可苦了博果尔,他才五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没过一会,他就小声的跟婉瑜说起话来。

“哎,听说京里这几天来了个耍杂耍的,可好看了。”

婉瑜还没开口,旁边的齐布琛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是么是么?在哪,都有些什么?”

齐布琛的声音有些大,正讲的投入的陈夫子咳嗽一声,她立马噤声了。

听了半个时辰,婉瑜现在也感觉有些无趣,可是小皇帝在那,看来这课一时半会的完成不了。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她灵机一动,拿起来画了一组画。

博果尔一看,上面画着的是一圈人,然后旁边打这着个大问号,显然是在问他杂耍内容有什么。拿起毛笔刚想画出来,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不会画画怎么办?

但是看婉瑜妹妹画的那么好,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摸摸自己的光溜溜的脑门,不好意思的朝婉瑜笑了笑。

那圆溜溜的脸蛋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路出呆呆憨憨的眼神,婉瑜怎么都觉得萌。

她把那张画拿过来,将前世电视上看到的几个杂技画上去。

婉瑜于绘画很有天赋,寥寥几笔几个杂耍项目跃然纸上,看的一旁的博果尔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知道?”

博果尔这一出声,大家的眼光都往这边看。池夫子刚好讲累了,也走了过来。

拿起婉瑜的画,他一阵惊奇。

“这位格格以前可曾学过绘画?”

婉瑜摇摇头,前世今生,她还真没接受过系统的美术教育。

池夫子对这画啧啧称奇,“格格这画看上去简单,但胜在一目了然,而且很传神。若非格格是闺阁女子,以后定能成为一代大家。”

几个阿哥格格把脑袋伸过来,想看看画成什么样。博果尔在一旁骄傲的解释着:

“这是画的我们看的杂耍,那个人嘴里能冒火,可好玩儿了。”

婉瑜心里却是在飞速的合计着,今日小皇帝在这,若是把这事儿说给宫里听,那她可就出名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她也要把它掐在摇篮里。

“当不得师傅夸奖,哈宜呼姐姐比我懂得多多了。”

婉瑜当机立断,把这受夸奖的机会给了哈宜呼。

哈宜呼微微一愣,她可从来没画过画啊。她本想拒绝,可又想着,这样能让大家对她有个好印象,夫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于是她冲着婉瑜微微一笑,默认了这事。

众人一脸崇拜的看着哈宜呼,原来她这么厉害。刚才对哈宜呼有些不服气的三个格格,如今却是围在她身边,一个劲儿的夸她。

“哈宜呼,你怎么懂那么多。”

“是啊你好厉害啊。”

哈宜呼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刚才没一时冲动之下说出实情,实在是太好了。

博果尔解释完画上的内容,看着围着哈宜呼的一圈人,有点搞不懂状况了。他抓起婉瑜的袖子:

“画不是你画的么?”

“嘘。”

婉瑜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才不乐意要这份赞美呢。

想起这贤名可能带来的后果,婉瑜觉得,她这么做实在是太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编编敲定了大纲,向着大纲灰去~

以后的更新时间是晚上七点

21淑女教程(二)

第一日的上课,以哈宜呼大出风头而结束。

回府的时候,哈宜呼跟婉瑜上了一辆马车。

“婉瑜妹妹,今天真是谢谢你。你放心,姐姐以后如果过得好了,一定不会忘记提携你的。”

婉瑜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冲她笑了笑。虽然她不想出风头,可是这样的结果对没有任何背景的哈宜呼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不依靠父母,自强自立博学多才的少女,是多么的让人心动那。

看来这个姐姐也不是个简单的,才七岁就已经懂得审时度势,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以前她倒是低估了她。

回府后,婉瑜直接回了额娘的正院。

“瑜儿今天念书可还习惯,累不累?”

淑贞递给女儿一碗冰糖雪梨,温柔的问道着。这一上午,她总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女儿这一回来她才想过来,原来是没了这小丫头的童声稚语啊。

“额娘,女儿不累。”

婉瑜边喝着甜滋滋的冰糖雪梨,边把今天的事情完整的告诉了额娘,然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额娘,瑜儿说了谎,是不是不对?”

“那瑜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淑贞私心里是赞成女儿的,以她这三十多年的经验看来,女儿当时的选择很好。不过看着现在才小小一团的瑜儿,她是怎么想的?

“因为当时好多人看着瑜儿,瑜儿有些怕。”

婉瑜最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这话半真半假。她自然不怕被人围观,可唯独害怕宫里那位对她产生兴趣,所以这荣耀还是留给哈宜呼吧。

淑贞抱起女儿,看着圆溜溜的眼睛,心里一阵柔软。女儿这么小,肯定怕生人吧,她突然心疼让她每日去哥哥家读书。

“额娘,瑜儿喜欢齐布琛,也喜欢念书。”

淑贞刚刚升起的那点疑虑因为这软糯的撒娇立刻烟消云散,这丫头喜欢让她去吧。

女儿今日做的也让她刮目相看,虽然她害怕,但还是想出了很好的法子,她就知道瑜儿是个机灵的。

至于女儿把才女的名头让出去,她是十分赞同的。古往今来,这名气大的女子有几个有福的。远的不说,东哥和宸妃娘娘可都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但无一不是红颜薄命。

看着女儿的样貌,虽然她现在才五岁,但这么精致的小脸儿,长开后不知道会怎样的倾国倾城。作为额娘,女儿长得漂亮她当然高兴,可她更希望女儿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

“瑜儿做得对,你且记得,以后凡事看着齐布琛点,她不懂的你也不要懂。”

婉瑜点点头,表示她会乖乖听话。

另一边的慈和院,老太太从跟着去的奴才口中得知哈宜呼今日得到皇上的称赞,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玛姆就知道哈宜呼是个聪明的。”

老太太满脸慈爱的看向哈宜呼,直把她看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翠屏,你去把我那套翡翠头面拿出来。”

翠屏满脸嫉妒的下去了,那套翡翠头面她稀罕了好久,老太太就是不给她,看来今日要易主了。

果然觉罗氏把翡翠头面交到哈宜呼手里,“你们小姑娘家,带这个刚好合适。”

“这是玛姆心爱的东西,哈宜呼不能要。”

哈宜呼后退一步,她心里也是想要的,可这几年抢婉瑜的东西下来,她知道怎样去接受别人送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果然觉罗氏看她这样,更觉得她懂事。

“拿着,玛姆还不缺这一套头面。你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没人给你置办这些,以后缺什么就跟玛姆说。”

哈宜呼一脸感动的看着玛姆,阿玛常年不在家,额娘在她心中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玛姆了。

就这样,听从额娘嘱咐的婉瑜和承载着玛姆期待的哈宜呼,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涯。

琴棋书画,听起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真学起来才发现,这其中的哪一样都不是简单的。

婉瑜跟着齐布琛同进同退,一直维持着中上游的水平。哈宜呼则是很努力,她每日下学都要再练一会,所以六个孩子中,她的每一项都是最好的。

“哈宜呼,你来弹一段。”

今日是琴艺课,池夫子很细致的从宫商角徽羽开始讲。几个小格格先前还不太爱听,但当她们看到身着广袖汉服的池夫子优雅的弹奏一曲后,被他那风度折服了。

小女孩谁不爱漂亮,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就连最调皮的小格格也耐下性子学习,琴艺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课。

哈宜呼站起来,朝池夫子点头示意,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弹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旗服,头上戴着那套翡翠头面,整个人坐在那显得安静娴雅。且她在琴艺上下了苦功夫,加上少数民族本来就能歌善舞,所以这一段《渔舟唱晚》从她手下弹出来,竟然真像那么回事。

池夫子闭着眼睛听着,边听边点头。

齐布琛小声的跟婉瑜嘀咕着:“看她整日在那显摆,好像我们都不会似得。”

“那等下齐布琛弹给我听?”

婉瑜打趣道,齐布琛学的很认真,可惜她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所以现在连完整的一句都弹不出来。

“哎呀,你怎么向着她,到底谁跟你关系近啊?”

婉瑜睁大眼睛看着她,论血缘关系,当然是哈宜呼跟她近了。

“哎呀,不理你了!”

看她有些恼了,婉瑜赶紧说好话,“当然是咱俩关系好,明天我给你带芙蓉糕吃。”

齐布琛最喜欢吃这种小点心了,可惜她们府的厨子做出来就是不如婉瑜带的好吃,“好,那我吹笛子给你听,我的笛子吹得可好了,马儿们都喜欢听。”

池夫子听两人越说越起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婉瑜立马拉着齐布琛噤声了。

“齐布琛,你来说说这曲子怎么样?”

哈宜呼弹完后,池夫子点名叫齐布琛。

齐布琛是真的对这古筝一窍不通,她看向一旁的婉瑜。

婉瑜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齐布琛跟着念:“从这曲子中,我仿佛看到了夕阳下下,渔船回港。”

“恩,答得不错。”

池夫子哪能不知道她们的小动作,可齐布琛也不是他能惹得,只好这样敲打下。况且佟家的小格格很有灵性,性子实在是招人喜欢。只是这小格格太爱玩,如果能跟哈宜呼这样勤奋好学就好了。

“哈宜呼弹得很不错,刚学一年能有这样的成绩,着实是少见。”

齐布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只是这次坐在她旁边的小格格,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来安慰她。

现场气氛一真尴尬,池夫子人老成精了,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

六人站起来送走池夫子后,哈宜呼跟旁边的小格格说着话:“今天你有没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我这里有笔记。”

小格格理都没理她,直接来找齐布琛:

“齐布琛姐姐,婉瑜妹妹,我们上街玩儿去吧。”

哈宜呼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露出不解又伤心的眼神,她怎么惹着这些人了。

“哈宜呼姐姐,我跟额娘说过,要在这陪齐布琛姐姐玩会儿,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哈宜呼不懂,但婉瑜知道为什么单独她会被孤立。一时优秀大家都会好奇、追捧,但是天天在一起念书,哈宜呼处处都要强人一头,虽然她极力的做出要帮助别人的样子,可她毕竟是小孩子,还想不到那么面面俱到。

久而久之,大家自然就对她印象不好了。

今天她穿着新衣服带着新头面来,一下子把武勋王府的格格们比了下去,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不过这又与她何干,虽然哈宜呼现在不抢她的东西来刷存在感了,但她们也不是什么好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哈宜呼这是在苦练钓金龟婿的本领,不过鱼丸讨厌这样的桥段,所以着墨不多。哈宜呼的本心里,是希望能超过婉瑜的,然后扬眉吐气的俯视婉瑜之后,再开恩施舍她点东西。

大家周末愉快~

22淑女教程(三)

“婉瑜妹妹,玛姆说我是姐姐,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哈宜呼眉头轻蹙、万分关切的看向婉瑜。八岁的她身量已经高婉瑜两头,脸也慢慢长开了,尤其是今日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介于女童和少女之间的独特风情。

齐布琛拉了拉婉瑜,在她耳边咕哝道:“她怎么老是缠着你。”

婉瑜无奈的摊了摊手,哈宜呼不缠着她,那等待她的生活必然是整天呆在慈和堂给觉罗氏端茶捶腿打扇子吧。

眼看着哈宜呼坚决不走,五人也只能带上她了。

只是等上车的时候,齐布琛抢先一步跟婉瑜一辆马车,然后让景芝跟着上来伺候。

这样一来,马车里就装不下另外一个主子了。

哈宜呼是绝对不敢让齐布琛下去的,她只能往后走,后面的马车里也坐上了武勋王府的三位格格,见哈宜呼过来,三人旁若无人的聊天。

“哎呀,有人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是啊,你知道吧,我身边的喜鹊,额娘也姓李佳氏。你们知道李佳氏么,就是郑亲王府的包衣奴才。”

哈宜呼听着涨红了脸,额娘虽然死的早,但她也知道她姓李佳氏。虽然额娘的李佳氏与包衣旗的那家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今她们明显是指桑骂槐。

哈宜呼用手帕掩面,在三位格格的笑声中独自坐上了后面的马车。一上车她的脸色立刻狰狞起来,她死死地揪着帕子,枉她平日对她们那么好,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这一切坐在最前面的婉瑜当然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做什么。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来玩,现在婉瑜正兴奋地拉着齐布琛,看着窗外的景色。

齐布琛虽然大婉瑜两岁,但也没太出过门,所以此时也很兴奋,两个小女孩唧唧喳喳的在马车里不住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