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少珩盯着她不放,好像要将她全身上下都给看透,将她里里外外打量着,仿佛是他在预估这个商品值不值得他购买,不肯吃半点的亏。

可是,突然,他转身出去了,没有说一句话。

两个人,各自不安,却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路少珩已经不再,她在所有屋子都找遍了,确定了他不在,这才拖着自己的身体离开。甚至在离开之前,将被子折叠好,就如同她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只是,很不凑巧,她要回自己公寓,在楼下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卓翼庭的车,停在那里。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理来说,她应该没有背叛卓翼庭,可她自己知道,已经背叛了,至少她再也没有幻想过那些关于他们之间的美好蓝图。以前总是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能前一天和这个男人开心说笑,第二天就分手。遇见的事多了,什么都会发生。

黎婳也不知道,卓翼庭在这里一夜,但并不是为了等她,很奇怪的心思,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傻瓜一样做什么,或许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开着车,跟着路少珩的车,怕被发现,一直跟着很远,可并没有跟落队,哪怕他很希望如此。

他们一夜不归,这说明了什么?

男人,女人,孤男寡女,他们有没有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长了脑子,会自己去想去猜测。

“我回来了。”卓翼庭下了车,之前还在想着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大骂她,还是问她自己哪里不好,转眼都可以跟着别人走。

他却只是看着她

,因为看到她眼角那一圈黑晕。

心疼,竟然是这种情绪,不由得苦笑。

他究竟多爱这个女人,这个他甚至到现在感觉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他的车,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吃早饭吧?”

他也点点头。

“真巧,我也没有吃。”她努力的笑,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配合自己,笑变得格外尴尬。

来到附近一家小店,她有些不在状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她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路少珩说的几句话,她就放弃掉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她对他感情太过廉价还是路少珩的存在那么重要。

如果一定要给一个结论,其实都不是。她只是讨厌路少珩口中说出的“私生子”,如同她厌恶那些一旦发达便-抛弃跟随自己多年原配包养年轻动人女子的男人,厌恶,本能的。

还有就是路少珩说对了,如果卓翼庭被赶了出来,那么他们真的举步维艰。她只会拖累他。当然,她自己肯定没有那么伟大,只因为拖累放弃他,最重要的是,既然他不能满足她对金钱的需求,而她又只能拖累他,那还谈什么?

两败俱伤?她不喜欢。

做人,果真得现实一点。

“这包子不错。”黎婳将刚放上桌子的一笼包子推到卓翼庭面前。

卓翼庭没有推辞,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轻轻咬动。

“是挺不错。”笑着的,只是还是能看出不大一样。

她也吃着,真有些饿了。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阳光明媚,于是心情也跟着不错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半点不提他曾给她打来电话的事,没事一样开口。不是太会伪装,只是简单的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在心里将原来的关系否定掉之后,再见面,会那么难受。

“有几天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卓翼庭有意的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

两人都安静的用餐。

不再说什么。

店里来来往往,不时有人高声叫着“来一笼包子,韭菜味…”,他们之间依旧安静如斯。

在吃完最后一个小包子,黎婳扯出一张纸擦嘴,眼睛却盯着对面的卓翼庭,“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卓翼庭还夹着最后一个包子,太过用力,将皮夹破了,露出韭菜的青绿和肉屑,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

甚至,想一直咀嚼下去。

做什么都有一个过程,有人希望无限省略,有人却希望无限拉长,过程完了,意味着要去面对了,不想知道的结果,未必比等待过程简单。

“这些天做了什么?”他淡然开口,却不看她,手搁在桌子上,骨节分明,“你辞职了?”

“辞职了。”她也若无其事的开口,“觉得不太合适。”

不适合过着一般的生活,于是也就不尝试了,洒脱一点,让自己好受一点。

“你希望做什么?”他这次把目光转向了她。

拖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买彩票吧。”笑,“希望能中五百万。”真是那么想的,只是从小到大,连五块钱都没有中过,也就不奢望了,可想一想,总没有什么错。

“这希望挺不错。”他站起身,“我请你?”

她看他,做什么?

买彩票去。

还真买,他出的钱,说好了他请的。

她也挺认真,涂涂改改,选择一些数据,只是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这些乱七八糟的数,让机器自行选择号码。

接过她的一组数,每次拿着彩票就会想,也许这次就是上天掉馅饼的时候,说不定就砸到自己了。

说不定五百万,还真有搞头。

她拿着彩票,心情是理所当然的更好,还喝了一杯奶茶。

这日子真好啊,如果什么都不想的话。

坐在长长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走过一群又一群的人。

而他们身边,坐着端着酸辣粉或者凉面不停吃的人,他们两个人,很突出。

“还是不问?”她笑看着他。

知道他很好,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知道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为什么知道,感觉。她对他的印象,其实只停在某一天。她在哭,一直哭,因为一向疼爱她的外婆过世了。葬礼的时候没哭,头七的时候没哭,一个人去看那坟墓时却哭了。怪人。

她哭了,想有一个人陪着他。

“能陪我吗?”她只说了这一句话,身边的这个男人,却在千里之外,打着车来到她的身边。

那时,他们还很陌生,他却为她一句话,来这里。

他们开房,一个躺在床的这边,一个躺在床的那边,说着无聊无趣的话题。

孤男寡女,他们却没有半分暧昧,一点没有。

只是,男人笑自己怎么会这么有激情?

女人笑自己太冷漠,这样一个男人为她这样做,她的心却仍旧没有心动。

卓翼庭看向她,这次没有打算逃避,“什么时候开始的?”

“恩?”皱眉,没有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只以为他会问她不接电话,刻意保持距离的原因。现代都市的男女,一旦不联系,具体原因,蹙眉间就能想到。

“路少珩。”

轮到她吃惊了,他是这样在想她。

笑了笑,没有解释,反正结果都一样,至于别人如何去想,管不着了。

“你走了之后。”

微小的希望,希望她否定,却失望了…“为什么?”

“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他起身,没有必要再谈了,不想对她发任何脾气。

她盯着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啊,是她自己的损失。

狠狠吸一口奶茶,看着手中这一张彩票,有没

有中奖也无所谓了,丢进最近的垃圾桶里,她也起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分手了。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鼓励是我的动力哦………后天见

☆、第二十四川

黎婳看到手机上显示出“妈妈来电”,心情立即阴郁起来。有点懂得,那些父母在看到自己孩子打来电话时,那痛苦的感受。孩子没有事,几乎不会打电话回家,一打电话,多半因为需要生活费,需要花费,理由千奇百怪,结果只有一个,父母屁颠屁颠的去打钱去,动作还不能慢了,否则子女会在电话里催促。黎婳现在的心情,就和那些父母的心情差不多,可又不能不接电话。

走到阳台上,这里空旷一些,能让她心情好不少。

“妈妈。”眼睛盯着远方,有些人影的轮廓进入眼帘,看不清对方还是谁,也没有打算看,只是无聊无趣,不知道该看什么。

脚踢着栏杆上的小瓷砖,听着杨蔚然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今天过来吃饭吧,许久都不曾过来了。”语气中有一点埋怨,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似乎对这个母亲关心不够。

嘴角漫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好。”与此同时,脚停住了继续踢瓷砖。

收起电话,看着窗子上玻璃影着自己浅薄的身影,坚强?给谁看?连自己都开始轻视着自己了,就是轻视,没有用错词、

随便弄了点吃的东西,换好衣服,便出门了。

杨蔚然住的地方,离她这里还是有些远。那是一个还算高档的小区,至少里面住的人,都能算有点小钱。杨蔚然自然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有她现在的丈夫,也就是第二任老公木镇,以及木镇前妻所生的女儿木晴一同居住。

黎婳没有太管别人对自己的眼神,直接向杨蔚然所住的公寓走去。

敲了敲门,门立即便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还在念初中的木晴,看到黎婳,不痛不痒的喊了一声,“姐姐。”

迎接出来的人,是杨蔚然。

“妈。”黎婳看一眼杨蔚然,这才换上门口的拖鞋。

杨蔚然打量了一下女儿,笑着,“动作还快,我还以为你会比着时间过来。”

黎婳笑,走过去抱住杨蔚然,“想你了。”

是真想,还有,那种温暖。

一边的木晴看着他们,嘴不由得嘟得老高,杨蔚然随即将黎婳从自己怀里推出,转过去笑看着木晴,“作业做没有,等会儿我要来检查。”

黎婳看着这一幕,微微转过了身。

黎婳来这里,是杨蔚然亲自下厨。平常都是张阿姨做,杨蔚然亲自下厨,才能显得母女情深。黎婳也在厨房帮忙。

杨蔚然一边炒菜,一边问着女儿,“婳婳,你也不小了,该找一个人了。”

“缘分到了自然会来,你别担心。”她语气平静得自然都有些诧异,反正都是一团糟,糟得她已经不想去想那些复杂多面的问题了。

因为,没有什么好想。

杨蔚然将最后一盘菜炒好,黎婳端了出去。

木家没有什

么家训,所以在人到齐,碗筷摆齐,也就可以开动了。既然没有什么家训,那么饭桌上聊几句家常也是可以的。

杨蔚然分别为黎婳和木晴都夹菜,宣示着一视同仁。

一向少言少语的木镇在吃了几口饭后,笑看着黎婳,“这里也是你的家,别那么客气,要吃什么,尽管吃,难得你妈愿意进厨房,平时怎么求都求不来。”

“叔叔你也吃。”黎婳为木镇也夹了菜。

几句话之后,自然重点也来了,木镇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才关心的问黎婳,“最近工作得不错吧?”

黎婳以前跟他们说过,跟着一个同学做事,日子过得还不错。

既然日子还不错…

“婳婳。”杨蔚然叹了一口气,“最近市场不太景气,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到影响。”

“还好。”黎婳还是正常的吃饭。

杨蔚然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既然如此,“还是婳婳能干,你叔叔这公司,受到市场的冲击非常大…”

黎婳还是在很平静的吃饭,已经习惯了,每次过来,也不过是千方百计的开口让她出点“投资”,她有点想放下碗筷,直接问一句:这次需要多少钱?

直接给一个数据给她就好。

或者,能不能在吃完饭后讨论这些东西,至少能让她完整的吃完一顿饭,或者假装告诉自己,这次是真的过来吃饭,没有她小心眼所想的那些目的。

可他们不知道,她连上次“投资”的钱也还没有还呢。

吃完了一碗饭,她放下碗筷,“叔叔有困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她看见,木镇捏了一下杨蔚然的手,示意自己的妻子做得很好,至少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了。

黎婳也笑。

用这样的方式,宣告着她存在的价值,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杨蔚然她存在的价值,用这样的方式间接表明杨蔚然存在的价值。

很可笑,她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的母亲在这个男人心中有地位。

有价值,才有地位,商人都是这么的唯利是图。

她有钱,反正她有的是钱,杨蔚然这样想,木镇也这样想。

而她也这样想,如果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联系的方式。而她那么可笑,竟然想这样用母亲的幸福来证明自己父亲当初的愚蠢。想要让母亲过得比谁都幸福,让那个人瞧一瞧他自己出轨后有多么落魄。

证明了什么?

不过是自己愚蠢了而已。

能有什么。

路少珩说得好啊,她还是真的,不得不卖身了。

来到“魅力”,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般轻松过,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一块硬石头,不会流泪不会痛苦,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如果你不怕死,那一定没有谁能够伤害你。

这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

和这些人调笑,没心没肺。

有人说着晕段子,她很给面子的大笑,手还不停的鼓掌,让她身边那位男士兴致极高。男人这种动物,看到漂亮女人有几个不动心的,只是有人会行动,有人不会而已。

“喝酒?”她咬牙看着身边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至少不肥头大耳,轻轻低语,“我很贵的。”

挑衅。

自尊心那不值钱的玩意儿就能在某些场所派上用场,贵,难道他还付不起?

要的就是这样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