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所谓的一直见到的冤魂不过是我妈妈的鬼魂,我当然不会害怕。该害怕的应该是迫害我们的那对母女。只是她妈妈活得好好的,权大势大,奈何不了她,那就只好动她的女儿唐棠梨了。唯有这样,才能让那个女人彻骨疼痛。所以便有了以上的一切。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也该申请调离409,换个环境了。

正当我开心地离开409时,在湘妃竹林里,我竟然又看见了他,心一痛,我扭头便走。手却被他攥住。

“放开我!”我厉声喝道。

“你回头还来得及。”他把一副手铐铐在了我手上。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自首吧。”小蛐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从你要看《柳园构筑》时,我便注意到你。”朗濯阳看着我道,“我不仅仅是心理系的博士生,更是主修犯罪心理学的,我直属警局犯罪心理科,必要时也会做谈判专家的工作。所以第一次见面我便窥晓了你的企图犯罪心理。”他把那张标有词语联想的心理评判纸递给我:“玻璃——恐惧(后改为:镜子),小洋楼——嫉妒(后改成:花园),姐妹——黑色,日记——脸。我一直在进行联想,玻璃、脸、恐惧是因为你的妈妈在你面前自杀而使你留下的阴影。小洋楼,金屋藏娇也是怨恨嫉妒的载体,姐妹亲情在你心里也是扭曲的,你的心理联想写满了阴暗。”

“这些是无法构成证据的。”我冷冷地答。“我一直没告诉你,林影影其实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关系十分疏远,但总算相识。她看见唐棠梨在和我来往,碰巧唐棠梨冤枉了她,所以给我留言,把你和她的约定告诉了我。只可惜我手机没电,直到回到家里,充了电才听到留言。而那通电话便是证据。”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那只篮球,尽管你处理得很好,做事时也戴了手套,但是爬上屋顶时,留有鞋印,证明了是你的鞋留下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爬墙,你的手刮伤了,还留下了血迹,经过鉴定,是你的DNA。为什么会做此推测,因为你曾借阅抛物线性原理一书。顺着推测,还是让我找到了顶楼上的证据。你妒忌你姐姐,因为她过得比你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恨她,因为她们母女逼害你和你妈妈。只是,尽管报了仇,你真的过得了自己的良心吗?林难道就不无辜吗!”

“原来你靠近我,就是为了研究我的犯罪心理。”我冷笑,心里明白,终究是无法逃脱法律制裁,我大吼,“难道我和我妈就不无辜吗?唐棠梨就是好人吗?我妈妈就该冤死吗?”我看见他在摇头,我能看得见他眼底的失望。

一阵风吹过,我看见了林影影和唐棠梨,她们站在了竹林深处,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林影影的脸血肉模糊,唐棠梨的头断了。不,不可能!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啊!”我要逃,一定要逃,她们来索命了。

我拼命地挣扎,但无论我怎样撕咬踢打,朗濯阳仍不松手,一阵剧痛袭来,我晕了过去。

梦里,她俩索命来了,“不,不要!”我挣扎着起来,原来是朗濯阳和小蛐蛐在我身边。我的手上没有手铐,朗濯阳在给我扎针,我这是怎么了?

突然,林影影走到了跟前。

“你不是死了吗?”我哆嗦着说。“梨儿,别怕,她们没事,你做梦了。”朗濯阳紧紧地搂住了我。我拼命地推开他:“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我亲手杀了她俩。我恨唐棠梨抢了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头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你回答书本的联想词时我就知道,你原先回答的是——lang(朗),是我,我知道,因为我们是因为书而相识的。只是你太骄傲,你不愿承认,所以你改了答案。”他紧紧地搂住了我。“可我杀了人。”我不再挣扎,泪水湿了他肩膀,“她们索命来了。”

“那是你的‘心理补偿’。你恨唐棠梨一家,恨到无以复加,所以你出现了幻觉。玻璃、碎脸,这些词语联想不过是你精神分裂的标志,你出现了多重人格,自我分裂,来满足心里无法实现的一些愿望,例如父母的爱、亲情,其实你最在乎的是亲情。所以你做了杀害了仇人的梦,来补偿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

“不可能,不可能。”我拼命地摇头。

“是真的。”小蛐蛐蹲下来握住了我的手,“还记得你和我说起,第一次见鬼的事吗?你说你打开窗户,正要跳下去。”她拉了我的手,一起走回了409室,“你自己看看。”

我一步步向前,只见窗帘静静垂着,我用力掀开了窗帘,窗户是被铁栏杆焊死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痛苦地捂住了头。朗拼命地稳住了我,不让我倒下来。

“当小蛐蛐来找我时说了那番话,我便发现了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明明是有铁栏的,你如何跳下去?更不论什么篮球打碎玻璃了,你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的练习,才能将篮球准确无误地打破309的窗户吗!”

我的世界在突然间便坍塌了,我浑浑噩噩地听着他俩在说着什么却全然不明白了。

我听见他说:“梨儿不过是渴望一份完整的父母之爱,完整的家,但她的童年却是不幸的。因为他父母的不负责任,她过得很苦,导致心灵扭曲。可恨的不过是为人父母者,把家庭、亲情当作了消遣,没有负起该负的责任。我只不过是想和唐棠梨好好地沟通,却使梨儿的误会加深,加重了她的精神负担。就连裙子也不过是我妈妈让我替她送的礼物,唐棠梨就快过生日了。而她爸爸是我爸爸生意上的伙伴。”

“原以为你只是为了帮助她。”小蛐蛐若有所思。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梨儿。”我茫然地被他搂在怀里,我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看见他好像很悲伤。所以我也抱着他,那样他会不会快乐些?

“梨儿怎么办?”

“我会一直照顾她,把她的病治好,她渴望的不过是一份爱。那样的父母,没有半分责任,才会造成这样的孩子。她情愿让心理补偿逼疯了自己,也不愿用恨来伤害亲人,她其实很善良。”

“所以她赢得了你的爱。”我看见唐棠梨在对朗濯阳说话。她不是被我杀死了吗?但为何在她的眼里我看不见恨?“亲情可贵,我该珍惜的。”

唐棠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她为什么哭了?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不重要了,只要朗濯阳在我身边,便一切足够了,而我心中的那个冤魂,也随着大片大片的梨花雪一起飘落,一起消融…

Chapter 6 我爸是黎刚

【1】

这所理工大学位于城市东部,也曾有过窗明几净的教学楼,道路平坦的校道,当然,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学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垂暮的老人,处处透出古旧的气息。经过许多年的风风雨雨,校园里的杨树和法桐全部长成了参天之势,森严地将整座学校包裹住。特别是到了夜里,总能听到枝叶摇晃发出的声响,像长发女人的辫梢,一下一下拂过黑色的裙摆。

学校对面是一座大山,是著名的旅游景区。

学校与大山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直贯南北,交通十分方便。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今天是11月14号,学校贴出通知,下午两点做正式供暖前的最后调试,要求每个宿舍都留下人来查看管道是否漏水。

王改改正好是今天的值日生,昨晚临睡前,舍长孙妮还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检查好暖气管道,不然热水一来,宿舍里就要漂拖鞋啦。”

吃过午饭,宿舍其他三个人都陆陆续续出去了。王改改下了部悬疑影片,看到正起劲的时候,徐晓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干什么呢?”

“看电影,有事吗?”

“没,就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神经病。”王改改骂完,突然哧哧地笑了。这个徐晓光,简直是个愣头青,别人都说他喜欢自己,自己也看出些苗头,不过王改改可没心思理会这些,转过年来,她就要着手准备考研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不确定的感情上。

“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了,我不会告诉你那个沙陀是幕后真凶的。”说完徐晓光就把电话挂了。

王改改气得想把电话打回去,臭骂五分钟,既然影片已经惨遭剧透,继续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王改改决定午睡。女人的好皮肤是睡出来的,王改改常拿这句话来给自己的懒散开脱。

下午两点半左右,王改改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迷迷瞪瞪下了床,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修理工。都穿着淡绿的工作服,搞笑的是,帽子也是绿的。

修理工亮了学校出示的证明材料,个高的修理工说:“同学你好,我们是来检修暖气管道的。”

“请随意。”王改改闪身让他们进来。

跟在后面的那名修理工进来时,王改改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立刻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高个修理工拧开暖气管的阀门,水滴立刻滴滴答答渗了出来。

“有点漏水哇!”高个修理工扭头对王改改说,然后不等她回答又对一旁的工友说,“林子,拿点堵漏胶来!”

叫林子的修理工打了个哈欠,从斜背的包里取出一瓶东西来递过去,然后坐在舍友柴露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高个修理工在漏水的地方涂了一层胶,又将胶浸在特质的纤维绳上,缠绕在上面。王改改受不了那股难闻的气味,转身想去倒杯水,这时候,宿舍的座机响了。

“铃…铃…”

王改改走过去,接了起来。

“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粗闷的呼吸声,像不清晰的电波,让王改改的耳朵很不舒服。

“请讲话。”王改改又说。

对方还是没说话,气氛有点诡异,王改改的心头掠过一丝恐惧。

“再见!”王改改干脆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突然笑了,王改改听得头皮发麻,居然一下子分不清是男是女。她刚要发作,电话那头说话了:“我爸是黎刚。”

王改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好了!”高个修理工站起身来说道,又对一旁那个叫林子的人说,“我们走吧。”

王改改说着谢谢,却注意到那个林子有点不对劲。刚才他还醉醺醺的,现在眼睛瞪得大大的,倍儿精神,只是他的眼神…王改改觉得怪怪的。

林子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2】

送走修理工,王改改把宿舍门插上。

她决定给徐晓光打个电话,问问刚才那个奇怪的电话是不是他打的,因为徐晓光平日里就经常对身边的人搞些恶作剧。

最好是他,王改改心想,那样的话自己心里就不会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可是连着拨了两次,徐晓光的手机都无人接听。

到了傍晚,舍长孙妮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

孙妮一边开电脑一边问王改改:“咱们宿舍不漏水吧?”

“有一点,不过都修好了,不过…”

孙妮把一只圆滚滚的大苹果放在了王改改的桌子上:“不过什么?”

“谢谢舍长!”王改改说,“下午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挺吓人的。”

“肯定是那些无聊的男生打的。”孙妮不以为然,“一个个都闲得蛋疼。”

王改改“扑哧”一声笑了。

“说说看,电话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孙妮又问。

“我都没听出来那人是男是女,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说什么‘我爸是黎刚’。”

“不是吧?”孙妮一下来了兴致。

“又一个恬不知耻的官二代,曝光一个抓一个才好。”王改改说。

这时候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柴露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露露你没事吧?”孙妮关心地问。

柴露把怀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放,刚想坐下,“哎呀”叫出声来:“谁坐我椅子了?”

只见,那把椅子上有脱落的银漆。王改改忙说道:“是一个修理工坐的,估计是他身上掉的。”

“真讨厌!你看见了也不知道阻止吗?”柴露嘟哝着,干脆脱鞋上了床,用被子把头蒙住。

王改改平白无故被人这样说,心里也很生气。她虽然知道柴露有洁癖,但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对自己乱发脾气。

孙妮拍了拍王改改的肩膀,示意她忍耐一下。

王改改心里窝火,像这种半路组合的宿舍,果然是矛盾重重。王改改原本不住在这个宿舍,但宿舍里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决定考研,最要命的是那三个舍友全部外出实习了!一个女生长期独自一人住在一间空荡荡的宿舍里,是件孤单又可怕的事情。正好听说同年级有间宿舍空着一个床位,她便主动申请搬了过来。

王改改知道自己是外来者,所以诸事谦让。这个宿舍里的舍友们性格各异,特别是那个柴露,一副娇小姐的做派,动不动就对别人颐指气使,就连舍长孙妮都私下对她有意见。柴露唯一的爱好就是学习,考上国外某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是她的目标。宿舍里唯一跟她对脾气的,就是丁晓曼了。丁晓曼属于万人迷,脾气不错,待人也温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改改正想着,丁晓曼就蹦蹦跳跳回来了。

“我回来啦!”丁晓曼欢快地跟大家打招呼。

“咦,今天气氛不对嘛。”丁晓曼说着悄悄爬上了柴露的床梯,猛地掀开蒙在她头上的被子。

“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丁晓曼就愣住了:“露露,你怎么哭了啊?”

丁晓曼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围了上来。柴露也不再遮掩,哭声索性大了起来。

“露露,你怎么了?”孙妮说。

柴露又哭了一会儿,下了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她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了。大家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只见露出来的是一把锋利雪亮的刀子!

“下午我在自习室学习,中间去了趟西侧的卫生间。我刚插好门,蹲下来,这把刀子就垂直从上面插了下来!几乎擦着我的鼻尖掉在地上,当时我的身子要是再稍微往前一点点,就出大事了!”柴露愈加后怕,再次捂着嘴哭了起来。

几个女生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柴露刚刚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

“太、太过分了。”孙妮发话了。

“就是嘛,你们看这刀子多锋利呀!”丁晓曼盯着那把刀,露出畏惧的神色。

这时候王改改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来,走出了宿舍。

“我去洗澡了,没带手机。”徐晓光没脸没皮地说,“怎么,一会儿没联系你想我了?”

“你白痴啊!”接下来,王改改就把奇怪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晓光听完大笑:“没错,是我打的!”说着又怪里怪气地说,“床前明月光,我爸是黎刚!”

“行啦,连声音都不对。”王改改有些失望。

“我可以用变声器嘛。”徐晓光又说。

“真烦人,我倒希望是你,就不用这么别扭了。”

“改改,别往心里去,一准是哪个男生跟你闹着玩的!”徐晓光开导她。

挂了电话,王改改朝宿舍走去,一推门,就碰到了一个人身上。王改改进了门,看见孙妮正抬头看着贴在门后的值日表。

“今天是星期天…”孙妮说着。

“对呀,我值日。”王改改随口答道。

“不对,这上面写着的可是柴露。”

这时候柴露和丁晓曼也看了过来。

王改改淡淡一笑:“露露周日有时候回家,不方便,就跟我换了。”

“是这样的。”柴露也附和道。

孙妮从牙缝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她忽地转过脸,目光在其他人的脸上巡视一圈后又落回王改改身上:“你说,今天那个奇怪的电话是不是打给柴露的?”

【3】

孙妮让王改改把那个奇怪的电话又重复了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大家想想,认识的人里面父亲有没有叫黎刚的?”孙妮补充道,“谐音也算。”

柴露再次哭了,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这个可不好想,谁没事会去打听人家的爸爸叫什么啊。”丁晓曼说完又去哄柴露,“别哭了,明天我陪你去学习。”

大家又轮番安慰柴露,王改改也说:“说不准是哪个无聊男生的闹剧呢。”

一听这话柴露不乐意了,挺直脖颈就冲着王改改喊:“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有拿着开过刃的刀子闹着玩的吗?”

刚才积压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蹿上来:“柴露,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的事以后我不过问了。”说完转头走出了宿舍。

发现自己没带钱包的时候,王改改已经出了宿舍楼,一想到柴露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她就放弃了回宿舍拿东西的念头。天色已经暗下来,成群的人朝餐厅的方向涌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一幢男生宿舍楼下。

王改改掏出手机,给徐晓光打了个电话。

“我没带饭卡,你能不能请我吃晚饭?明天我回请。”

“你在哪?”

“你宿舍楼下。”

“等我一会儿。”

五分钟后,徐晓光跑下楼来。

两人边走路边聊。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啊,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