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你知道电视台隔壁是什么地方吗?”

周晓晓想了想说:“好像是家医院。”

“被烧的只是医院的一具尸体罢了,那些安眠药只是后来灌进去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晓晓一头雾水。

“实话告诉你吧,一年前我们盗窃了南开区一家奢侈品店,最后被警方通缉,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脸暴露了。那些日子以来我东躲西藏,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就是半年前,我在报纸上无意中看到一家电视台要举办冠军偶像比赛,要知道我一直有一个明星梦,所以就壮大胆子报名了。”

宁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比赛过程中,我发现你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私下就特别留意你。呵呵,我知道你也特别关注我,好像还跟踪了我好几次。于是我就将计就计,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派我的朋友调查你。他们发现你偷偷买了雨衣手套等工具,以及安眠药。那时我终于明白你要干什么了……”

周晓晓脸上露出极其凄惨的表情,说:“没错,我承认我想对你下手,但我没想过要害死你。”

“知道这些以后,我临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放弃这次比赛,来一个金蝉脱壳。所以,在决赛的前一晚,我一如既往地去那家酒吧喝酒,你果然出现了。为了迷惑你,同时达到栽赃嫁祸的目的,我故意将一块贵重的金表送给你。而你却不知道这是一件赃物!中途我假装去卫生间,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的行动。我亲眼目睹你将安眠药倒进了我的杯子里……回到位置上以后,我故作醉态地趴在桌上,其实就是为了换掉那杯酒。我本来就是个小偷,这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接着你很快叫醒了我,催我喝酒,我就喝了,然后假装睡着了。”

“原来……原来……”

宁梦露出得意之色,缓缓地说:“接下来,你从下水道将我弄到电视台里的那个废仓库,等你走了以后,我睁开眼睛,迅速打开手机通知我的朋友,让他将医院停尸房的一具女尸通过下水道运过来。其实这些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等女尸运到以后,我们就在仓库放了一把火……当时恰好有大风,火势蔓延很快,很快就将仓库烧了个精光。”

听到这儿,周晓晓一下子全明白了,她被宁梦给耍了。那种蒙在鼓里的滋味比挨了一刀还难受。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我通过下水道爬出了电视台,回到宾馆换了身衣服,睡了个好觉,然后还去参加了你们的决赛。你的表现果然很优秀,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冠军。”

“小梦,我当时见到你,还以为是见鬼了。”

宁梦冷笑了一声:“晓晓,拿到冠军的滋味一定很好吧?不过你却没能得意太久,因为很快我就打电话将你举报给了警方。”

“你真是老谋深算!太能算计了。”

“晓晓,我猜想你一定是误以为自己杀了人,在权衡盗窃与杀人两者的罪名上,你宁肯承认前者。事情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你中计了。毫不夸张地说,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周晓晓不由一阵阵心酸:“都怪我最初鬼迷心窍,不该利欲熏心,想害别人却反而害了自己。其实凭我的实力是很有可能获得冠军的……”

“你绝对有这个能力。我也相信。”

“我承认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周晓晓懊悔地摇了摇头,又问,“你为什么今天来告诉我真相?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觉得我想这里吗?”宁梦苦笑道,“昨天,我们团伙中的一个成员在盗窃中被警方抓获了,他交代了一年前那次盗窃的全部过程,并供出了我,于是我就被抓进来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个代价太惨痛了。是欲望和贪婪害了我们。”

“可惜我是没后悔药可吃喽。你还有希望。”宁梦苦笑着说,“现在,就让我们重新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Chapter 5 死亡词典

【1】

起风了,和缓的风如孩童的手,顽皮地伸向樱花树,小手一揉,揉碎无数的花瓣雨,扑簌扑簌地往前堂飘下。

风雨堂的檐角石阶上已铺满绣如锦簇的层层花瓣。风雨堂是外语系的学生活动的地方,堂里分外文图书区、影视区、自习室、休闲区、餐饮区、演练室几个地方。今天的演练室里倒是安静,平日里总是一拨一拨的人排练外文话剧等节目。

休闲区里零散坐着十来个学生,一边看着书一边在吃饭,各忙各的,倒也安静。肖奈刚从后堂的外语系女生宿舍过来,打算在前堂用餐。她就是看中休闲区够安静,点了一菜一汤,便拿起词典背起单词来。

这本不是普通的词典,里面含了多国的单词词汇表。词典很厚,两手也捧不来,唯有放在桌面上。肖奈喝了两口汤,便看向远处,嘴里念念有词。她趁着背书的空隙,眼睛骨碌碌地朝四处转去。

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的人突然走了进来。刚好背光,肖奈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只是在来人转身的一瞬,看清了她套在帽子底下的橡皮筋。这是个女孩子,肖奈如此下结论。对方行动怪异,一件灰黑的风衣裹住瘦削的大半身,竖领已挡住了半边脸,她的手仍下意识地把领立起,所以肖奈又朝她多看了几眼。

“哇,路虎又出新款了,装甲车外型一向是我喜欢的款式,如果穿上迷彩服,开进深山里,玩场枪战一定很爽。”一个外语系的男生用德语说着话。那穿着灰色风衣的女生听了一怔,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脸半侧了侧,尚来不及看清男生手里拿的名车杂志,她就把帽子压得更低,走了过去。

肖奈的好奇心被完全勾引了起来,外语系是个颇有味道的学系。怎么说呢,肖奈在心里描摹着,外语系接触的都是西方文化,所以这个系的学生无论是穿衣谈吐,都有他(她)的风格和品位。而且进来前堂的人都是有目的的,要么来喝上一两杯咖啡,聊天背单词,要么就是看书;即使是最贫寒的学生,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属感,因为外文图书区是免费看书的。所以这个刚进来的女生很奇怪,行色匆匆,缺乏目的性。

就在肖奈仍出神地看着那个女生时,单词也在肖奈的大脑记忆库里一个一个地背着,她的脑里因着联想和现实的刺激,由鸭舌帽、高领长风衣、匆忙、严实这些词想到了“杀手”、“枪击”的单词,还是多国的拼法。

正联想着,“嘭”一声枪响,肖奈前面三点钟方向的一个男生突然倒地。零星的十多个人一下子跑了开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肖奈尚来不及反应,只见那个鸭舌帽女生趁乱迅速地躲进了人群里,向拱起的、连向后堂的时光走廊跑去。

穿过时光走廊,就会进入标榜为上世纪古典式建筑的后堂。后堂其实是学生公寓,一共分为三区,A区是哥特式建筑风格的男生公寓,B区是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的女生公寓。因为是新古典主义,所以在庞大的城堡建筑群里有好几个小区,住着不同年级的女生,而建筑的外围还起了一座巴洛克式风格的钟楼,每到12点便发出“咚咚咚”的古老钟声。而钟楼与C区是连通的,起了一座半圆拱的桥,桥的天顶是全玻璃的,将不大的空间用镜像加深。桥下是长50米的桥下走廊,天顶是玻璃的,所以桥下并不漆黑。而且两旁还开有许多小商店。

那些商店十分有特色,有些还像哈利波特一样的魔法商店,卖一些外语系表演话剧时要用的欧式道具。例如:鹅毛笔、魔杖、古典礼服等。而桥的尽头便是C区,公园区。

当混乱发生,凶手逃脱的时候,正是12点,钟声敲响的时间。肖奈脸色煞白,整个枪杀过程,她一直留意着凶手。如果凶手认为自己看见了她的脸,而要杀人灭口,自己不是很危险。

肖奈马上想到了朗楚宏,他可以抓出任何的罪犯。她正想出去,却发现前堂的大门被关上了。是谁这么无能,竟然还把出口关上?于是想从后堂离去,那里有两个出口,一个是A区男生宿舍处有一个出口,一个是B区通往C区公园,公园也有一个出口。“后堂两个出口都封住了。校方派人守在了A区和C区的出口处,他们要在凶手还没逃出去的情况下抓住他。”一个男孩子语速急速,显然是急了。

“那我们这一大帮人不是被隔离开了?而这里不是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整个风雨堂区少说也有两千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抓住疑犯。”说话的女孩子急得哭了。

“妈的!”肖奈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学校这群白痴!她气愤难平,往蹲在尸体身旁的校医看去。“很不幸,中了心脏,一枪毙命。”校医说着直摇头。

“那人一米七左右,体型瘦削,是女性,长发扎起扣在鸭舌帽里,穿灰黑风衣,但不排除她会换身衣服后再出来。”肖奈对着人群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她一向是个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转而问校医,“那子弹型号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把枪搜出来?凶手既然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应该会把抢扔掉以掩饰身份,搜出凶器,我们的危险度便能降低一分。”

正说着,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从后堂穿过时光走廊跑了过来:“搞什么啊,闹哄哄的,我马上就要考试了,成心不让人好睡是不是?”他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米黄色真丝睡衣,宽松有余,更衬得他风流倜傥,十分不俗。

肖奈睨了他一眼:“考试算什么?”下巴一点,往地上躺着的尸体瞄去,心下说,这才算真的麻烦。男生身高并不出众,只有一米七三那样,但身上散发出的慵懒气息使他消瘦直立的身板也显出了别样的美感。他咂吧着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突然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向前跃去,像一只短鼻猫一样,优雅举止中有丝滑稽和不屑。

想到这个比喻,肖奈忍不住笑了,其实他的鼻子一点也不扁,又高又直,使得他的脸部轮廓十分突出,但因着嘴边的小酒窝,刚硬的轮廓又显出了柔和。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却十分明亮,如含了两颗黑曜石,使人再挪不开半分视线。

“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小仙女变漂亮了啊。”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建筑系的林薇薇也在。想到林薇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肖奈有些尴尬,不敢再像她未愈时那样去看她了。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肖奈肩上,她得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他。是朗楚宏,他陪薇薇一起过来了,看出她的心思,他淡淡一笑:“薇薇一直想来看你,刚才见你在背单词,不好意思打扰,谁料就上演了这一出戏。”一席话打消了肖奈的疑虑,只见被那男生拉到一旁的薇薇微笑着看她。

她也笑了,她俩本就是亲姐妹,没有隔夜仇的。忽然,她觉出了哪里不对,朗楚宏不是无视生命的人,怎会这样说话,突逝的生命只是一出荒诞的戏吗?她疑惑地看向朗楚宏,朗楚宏本能地挪开了身子,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那是史蒂芬,因为喜欢心理学所以认了我做师兄,不过他仍是外语系的人。”他竟然难得地幽上一默,他的心情真的如此好?肖奈的疑虑越来越深。

“我妈妈是美国人,大侦探,找出什么线索来了没?例如,枪该往哪处藏,或者那女生该在何处变身呢?”史蒂芬忍不住调戏她,想看她那张生气的脸。

“臭美短,神气什么。”肖奈的脸瞬间红了,她的分析应该很正确的,他凭什么来质疑自己。“你真够尖酸刻薄的。”显然史蒂芬也很不满意这个花名,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身材短小,还不是美短是什么。小朋友,回去好好学学吧,连这都不懂。”肖奈做出了要摸他头的动作,把史蒂芬气得不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灼灼看着她:“小姑姑捉弄我这就不对了。”

肖奈长得非常漂亮,身段也高挑婀娜,但往娃娃脸一般的史蒂芬身边一站,看起来倒像姐弟俩,所以他故意损她。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而他眼带笑意,惹得她脸红透了半边:“你以为你是杨过?臭小孩,臭美短快放了我。”

“小姑姑,过大四啦,按年龄、辈分你都该叫我一声师兄。”他依旧贫着,握着的那一双手如玉细腻温润,他舍不得放了,忍不住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一震,连话也忘了说。

一旁的薇薇与朗楚宏相视一笑,还是朗楚宏打破了僵局,他轻声道:“如果一个男生总是惹得女孩生气,那他一定是爱上那个女孩了。”这一说,吓得史蒂芬马上松开了手,薇薇也笑了,“真说中了?”

朗楚宏答:“是有点这个意思。”

肖奈忙去捏薇薇白嫩的小脸:“有你这样‘维护’姐姐的吗?看我掐你!我看见了凶手的半个脸,只怕她会来找我,急死我了,你还笑。”

朗楚宏一脸轻松,“怕是你根本就认不出凶手,所以不用太紧张了。”

“凶手可不这样认为,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把我小姑姑给害了。”说着把肖奈搂在了身边,“所以为了安全,小姑姑得待在我身旁。”

朗楚宏不理两人的针锋相对,拉了薇薇一起检查尸体,肖奈正纳闷,妹妹何时变得那么胆大了?

“你在看死亡词典?”见朗楚宏二人只顾看尸体,史蒂芬又在没话找话了。肖奈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原本嬉皮笑脸的史蒂芬敛去了笑容,手在词典上翻动,“书上的记忆码,还有按字母编排黏上的字母符是我一个学姐弄的,还是四年前了,记得当时师姐要参加一个记单词大赛,所以借用了这部词典。但比赛前一晚却跳楼自杀了。”

“因为学姐总结的记忆法非常有效,所以每年举行大赛时,都有人借这本书,而且大多都是女生,她们把字典带回宿舍看,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语系女生宿舍里。今年是第四年了。这是外语系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不会借这本放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书,更不会把它带回女生宿舍,因为这是一本被诅咒的死亡词典!”

想起自己在构建联想词汇时,便是联想到了“死亡”、“枪击”这些黑色单词,便出现了命案,难道真有诅咒?肖奈一慌,身体不自然地远离了词典。

“亏你还是半个洋人,脑里全是迷信的东西。”朗楚宏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转而向肖奈说道,“用心理学来说,所谓诅咒等同于一种十分强效的心理暗示,越是恐怖,心理暗示力就越强,那些恐怖的画面也就更深入脑海心里,反复地加强心理暗示。就好比你记忆单词,越是有意思的记忆方法,你越容易把单词记住。例如一个熟词可以联想到多个生词。收音机radio是通过‘无线电’传播的,无线电单词radi(o)射线、放射,由此联想到radant光芒四射的、radium镭(放射性元素)、radius半径(圆心到圆周的辐射线)。这些单词的通性都是带有射线、放射功能的。”

“再如:由无线电radi(o)联想到radi(c)根(植物的根呈放射状),由此想到radical根本的、基础;radix根;readicate根除——再想到eradication斩根,eradicator根除者,等等。而这个构想是呈树状的,又想到了树的单词,通过树又想到了其他。这就是‘记忆深植’。通过深植能记住许多东西,不仅仅是单词。而这样的反复深植其实就是在不断地加深心理暗示。这是一个道理的。”

朗楚宏顿了顿,道:“同样的,有意思的方法能加深记忆。而恐怖、死亡、血腥、难过、悲伤这样的构筑又能加深心理暗示,更牢地记住一些内容。如死亡的单词death,因为它深刻的词义而让人更容易记住这个单词。”

肖奈清了清嗓子道:“只要我不乱想,不自动加强什么心理暗示,就形成不了代表‘恐怖构筑’的诅咒了。对了,命案有什么发现?”

薇薇似想到了什么,急道:“我刚才看见死者中枪前的表情很奇怪。”她用手比画着,叹气道,“好像是凶手一靠近他五米之内,他就开始恐慌,连脚也做出了移动,对着门口,证明他急着想跑。是这样吗?”她看向一旁的郎濯阳。

手在她头上溺爱地揉了揉,朗楚宏微笑着说:“学得很快。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的惊慌是真的,那他惊慌的表情只会持续两三秒,一直保持惊慌的表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极度恐慌,一种是装的。死者当时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在等人,所以很专注地注意着在他身旁来往的人,也证明了他的警觉性很高。而一旦凶手出现,他的脸上竟是一松的表情,我当时也认为他是等到了他的同伴。然后怪事便发生了,他显出了慌张的表情,这证明凶手要么是他要等的人,要么就是他知道凶手会伤害他。但无论是哪种,凶手都是他认识的人。”

“再来说凶手吧,是个女人。”

此话一出口,朗楚宏便反驳:“你为何如此肯定凶手是女的?就因为他个子不高、苗条、鸭舌帽下还套着扎起的头发!”朗楚宏的一句话把肖奈驳得无反击之力。“凶手经过两个男生身旁时,被他们的大声讨论吸引,因为通常只有男生才喜欢路虎、武器装备、打枪战这样的东西;再者,凶手持枪并不吃力,枪是很重的,并非特殊职业的女子持枪都很吃力,更别提一枪中心脏,如此准。还有一点,他提枪离开也很从容。所以我估计对方是男的,扎头发什么的,都是为了扰乱大家视线。”

林薇薇一怔,朗楚宏从来不是个马虎的人,为什么这次只是随意看了看尸体,便下了结论?他到底隐瞒了大家什么?他虽是学心理学的,但怕是他自己也没注意,他刚才说话时,摸了摸脖子,这是说谎的紧张表现……

“这本书我找了许久了,这路虎不错不错。”史蒂芬咂吧着嘴叹道,表情夸张,模样可爱,把大家的阴郁冲淡不少。

【2】

“还要等多久警察才会来啊?”四周的一些学生已经开始抱怨,大家都害怕隐藏在众人里的凶手。

朗楚宏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解释道:“路上遇到特大交通事故,高速路堵塞了。而另一边的山体滑坡要另找路过来,这里又是位于郊区,可能要到晚上8点才能到了。”

大家都不愿和尸体待在一起,所以都离开了休闲区,躲到了其他区去。该吃饭的吃饭,该看书的看书,都做着和平常一样的事,仿若命案没发生过。

“学生们冷漠若此,真该建议学校开设素质教育课了。”坐在图书区里,朗楚宏默默叹气,仍在思考着刚才的案子。“其实,命案现场,有一半的几率凶手是会再回到现场确认情况的。”朗楚宏分析道。

“那凶手真的很冷静。”肖奈顿了顿道,“因为那场变故,中午也没吃多少,现在快8点了,我先去吃饭。”她“咦”了一声,史蒂芬居然不见了。“他回去换件衣服。”朗楚宏替他答,“快去快回。”

因为要经过休闲区才能买到饭,所以肖奈一眼就看见了伏在空无一人的休闲区地上的尸体。她一慌,忙低了头加快了脚步。心想着,如果史蒂芬在,一定会替她去买饭的。怎么又想到他了,肖奈一羞,恼起自己来。

灯忽然灭了,整个风雨堂漆黑一片。天边滚来巨雷,要下雨了。与尸体隔着一个过道,饶是肖奈不信鬼神也怕了起来。正想跑,一道闪电,在窗边闪开,照亮了地上正要起来的尸体。

“啊——”肖奈跌撞着往来路跑,磕磕碰碰才回到了图书馆区。那里也是一片漆黑,原本还坐着看书的人全不见了。朗楚宏和薇薇也不见了。“嗖”一声,黑暗里跃出了一道绿光。她努力镇定下来,往绿光处走去,手碰到了绿光包着的硬物,是封了牛皮套的书。

这书皮竟是荧光的,肖奈的心跳得飞快,睁大眼一看,差点吓死。竟是那本死亡词典。而翻开的那一页上,有人用荧光笔画了一幅图,一副满是鲜血的死人的头颅,透过如此恐怖的透视画,词典上标着的一整版的单词竟在十多秒间便记住了。使人的记忆能如此深刻,还因为这一页上所有的单词都是和死亡、谋杀、痛苦、阴影、恐慌有关。这个方法也是那个死去的学姐标在词典里的。

心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肖奈努力向出口处跑去:“没事的,没有词典,没有死亡诅咒,什么也没有。”她念叨着,脚在一瞬间止住,一件灰色的风衣闪过,竖领遮挡了嘴唇,尽管没戴帽子,但他的侧脸,他的背影、他的身形、走路的姿势与脑海里的记忆瞬间融合,他就是那个凶手。

最最恐怖的是,那个凶手她认识!她一步步后退,闪电映亮了彼此,显然他也发现她了,笑着朝她走来:“怎么了?”

脑中闪现过那段对话。“濯阳,有空了和你去打一场。”他对着正翻到野战装备那一页的朗楚宏说道,“记得大二我被派出国做交换生时,和你在俄罗斯森林里大战了一场。嗯,那军车帅,所以说男人开路虎特别有感觉,即使开不了真的军车装甲车,也可以借它过过瘾。”闪电再次映亮了他的眉眼,他的笑容愈发诡异。见她不住后退,他立了立衣领子,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肖奈的脑子转得飞快,稳住了自己,笑道:“我们去找朗楚宏吧,一停电,这里更使人慌。”她故作慌张地一跃上前挽住他的手,“吓死人了,那尸体还躺在外面的休闲区里。”

史蒂芬握了握挽在他臂上的手,冰凉,他笑了笑,领了她出去。抬首的一瞬,肖奈瞧见了他脸上转瞬即逝、隐喻性的笑意,那种笑很古怪。

为了安全,她已把所有的疑问皆深埋下去。而他却“嗤”了一声:“很不自然,你不觉得吗?”他的笑已和之前的爽朗有了云泥之别。“什么?”她佯装不懂。“你分明满腹疑问,而且你这样好强的性子怎么会什么都不问,你不觉得很假吗?”他单手托腮,故作思考,“嗯,除非你觉得此刻处境危险。”

手不自觉地缩开,肖奈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脸上仍挂了牵强的笑意。

“我很喜欢枪战,嗯,每次组队,我的成绩都是最好的。以一个非特殊职业的人来说,开枪对我也并非难事。够清楚吗?”史蒂芬以手握成枪状,对着夜空虚放一枪。

掌声突然响起,门外闪出一丝光亮。是朗楚宏站在了门边上,肖奈不顾一切地向朗楚宏跑去,也不管身后的史蒂芬会不会枪杀她。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史蒂芬有些意外。

朗楚宏的语调慵懒:“我好像一开始就说过了,会有一半的几率凶手是会回到案发现场观察情况的。”因为有了朗楚宏在,肖奈的胆子也大起来:“而且尽管你故意装作女孩子,但你还是露出了破绽,当时我只顾得和你斗嘴皮,此刻想来,最细微处却成了破案的关键。”

见史蒂芬蹙眉,料他是不明白,肖奈清了清嗓子说:“你是路虎、迷彩服、枪战发烧友,所以当意外听见男孩子的谈论时,你本能地想去关注。而后我记得当我说起凶手会改变装束时,你明明还在时光走廊那头向前走来,你根本不可能听见我之前说的话,因为我的声音说得不大,再者隔得那么远,当你靠近我的声音源时,能听见的只是我提议找出枪支那一段话。而你和我斗嘴时却说了,‘那女生该在何处变身呢?’你怎么会知道凶手是女性,除非凶手就是你!”

“啪啪啪。”掌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换了史蒂芬拍响,“你真的很聪明。”他继而转向朗楚宏,“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朗楚宏直接道:“从一看见你从人群中走来,我就觉得你的神情很古怪,你明明嚷嚷着发生了什么事吵醒了你睡觉,但一看见尸体时却露出了使人难以察觉的微笑。因为你胸有成竹,你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方有此笑容。再者,你的枪法一向不错,而你在美国生活过,因你的爸爸不希望你忘掉母语,所以在你18岁时带了你回来进修对外汉语,目的想提高你的汉语水平。而在美国个人是可以拥有手枪的。我在俄罗斯第一次见你时,就发现你的手上有火硝,这是开过枪的证明。而死者是心脏中弹,一枪毙命,如此精准,所以我马上想到了你。”

“很精彩的推理,不枉我辛苦一场,做了回坏人。”

看着朗楚宏和史蒂芬平静的表情和奇怪的话,肖奈不明所以,正担心史蒂芬会对他俩发动攻击,史蒂芬却大踏步往停尸的地方走去,而朗楚宏竟不加阻拦,也不去想应对方法。

见肖奈还愣在原地,史蒂芬扭转头,绽放出可爱的小酒窝,对着她吹了声口哨:“跟着来看好戏吧。”

只见史蒂芬毫不含糊地踢了尸体一脚,嘴上嘀咕不停:“快起来。”

“怎么回事?”肖奈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朗楚宏颇为玩味地咳了一声,唇边兴起了笑意:“这是系里的一场恶作剧,哪有警察会那么不负责任,出了命案,到现在过了8点了还不到。”

肖奈更加不知所措了,嘴巴张成了O型,非常可爱。史蒂芬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状似无赖:“学校一早就通知你了吧,濯阳。”

“我见校医也是面带笑意时就觉事有蹊跷了,然后我要检查‘尸体’时,校医向我打了个眼色,然后我一摸‘尸体’脉搏,他根本没事,健康得很呢。”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肖奈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发作起来。

“这是国外很流行的一种游戏。如在商场里或在饭店里,当大家正放松地忙着自己的事时,突然有个人进来杀害群众,然后躲起来,让大家寻找‘真凶’。等于是增加人气的宣传活动,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商场玩和吃饭。甚至还有人为此成立杀人酒吧,以此为主题,找出‘凶手’。而外语系就是在搞这样一个试验,因为人的心理镇定指数一般很高,不会那么容易被吓着,所以这场游戏在风雨堂里展开,而史蒂芬就是扮演‘凶手’的学生。系里面想看看谁最有天赋,就会推荐他参加由多国高校举办的推理大赛。我想我推荐肖奈,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了。”

话音刚落,许多学生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他们一直没有想到凶手是谁,对此事也茫然不知所措,唯肖奈在事情发生时,便走了出来做出提议。

“那学校方面也把谁是凶手告诉你了吗?”史蒂芬问道。

“没有,只是后来校医和我说了这个活动,至于凶手是谁,也让我一并猜。”

“难怪你看见‘尸体’时一点不惊慌,脸上还露出笑容。”肖奈终于嘘出了一口气,朗楚宏并非是一个冷血麻木的人。“喂,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肖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猛踢仍装尸体的同学。

朗楚宏微含着笑意看着她,他知道,尽管肖奈仍是霸道了些,但她一直在努力改变了,她终于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也肯放下高傲的身架宽容待人,只是仍需要时间,磨掉她的坏脾气。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响声,因为“尸体”的胸口处冒出了鲜艳的血浆,血腥味浓重,充溢着整个休闲区。朗楚宏猛地蹲下呼唤那个学生,当他抬头时,脸色有些苍白,但声音镇定地说出:“他死了。”

他的身边静置着一部厚厚的淌血的字典,正是那本死亡词典!

“不是我!”史蒂芬摇着手抗议,尽管惊讶但仍算神色平静。肖奈倒吸了一口气,诧异地看着他,多少有些不信任。

“他是刚遇害的,所以血仍在流。死因:心脏附近被插进一枚用以涂抹佐料的尖头小铁棍子,但奇怪的是插入得不算深,而且已避过了心脏正中,发现及时的话,是可以获救的。”朗楚宏冷静地检查。

因着两次惊吓,一大群学生早四下散了开来,脸色皆是戚然。肖奈学着朗楚宏蹲下身子仔细看,终于发现了地上有饼干渣。“因为要在这里装死很久,所以死者刘颍在没人经过时会偷偷吃些饼干。”似看出了肖奈的疑惑,他补充道。

肖奈见朗楚宏眉头紧锁,忙拉了他到一边细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

“这种饼干是原装进口的食品,中国尚未有发售。”朗楚宏把从胡颍胸前口袋里取出的一包不大的饼干袋子给肖奈看,上面标了德文。

正要翻译出来,却被上前一步的史蒂芬抢过包装纸,他似要弥补过错似的,悻悻道:“这种饼干香味浓郁,入口即化,且能一片饱腹。但香味容易引来一种蜂,叮人有毒。所以建议不要在户外吃,吃完后用盐水漱口,便安全无害了……”说明到了这里断了,朗楚宏听罢眉锁得更紧,他接过包装袋仔细看,没理会史蒂芬的嚷嚷:“这逗号真奇怪,看这句德文也像是还有后续语段没标出来。”朗楚宏用指甲在字母处仔细刮着,竟刮下了一片同色的、带了几条细磨痕的、很薄的纸屑,那句德文又显露了出来,“但吃时不能蘸以蜂蜜,否则易引来恶蜂。”

肖奈何等机灵,马上拉了史蒂芬在四周寻找,而朗楚宏则重新检查尸身。当唐史二人从B区的小河畔附近回来时,手上还拿了只小塑料盒子,里面还残留了些蜂蜜。“尸身头部有叮口,因被头发挡住所以第一次检查时没有被发现。因为这种饼干很香郁好吃,易饱腹,所以即使有危险也有很多人买。”

因为自己的疑问尚未说出,就让朗楚宏抢了回答,所以史蒂芬很不满地撇了撇嘴:“冒死吃河豚,勇气可嘉。”

“假洋鬼子,这是河豚?你脑子不大正常。”肖奈翻了翻白眼,道:“这种饼价格昂贵,刘颖家境不错,难怪难抵美食诱惑,反而送了命。”她分析道,“因被蜂子叮了,疼痛难忍中,错误地把铁棍子插进了心房。本插得不深,及时抢救仍能生还,但因蜂子的毒素,意外地加速了死亡。”

“看似意外,但别忽略了我抠下来的纸屑,这道薄纸屑虽然贴得很逼真,就如包装纸袋上的字好像一早就被磨花了,但仍留下了破绽。”

“能不能从纸屑处找出指纹?”肖奈急着问道。

“多数戴了手套吧,不过也很难说,毕竟这道手法要求很细,戴了手套可能不好操作。而且这个包装袋应该经了几个人的手了。按推断,凶手应该和刘颖相熟,所以可以在食物包装上动手脚。刘颖应该是第一次吃,所以不知道不能蘸蜜。而饼干昂贵的价格和特殊的香味吸引他购买尝试也是可以理解的。”

手上的包装纸让一旁的警员接过,警员也是刚到。朗楚宏淡言:“师兄,唐史两人的指纹都印在上面了。”

“没事,指纹是可以分离出来的,只要留有凶手指纹,一定能找出。”警员在一旁做了简单操作,“这个磨痕需要用小铁丝进行磨刮,活还挺细的,证明这不是意外,是蓄意人为,而且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早有准备的。”

朗楚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想了想,在警员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警员小黄脸色一沉,“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你说什么悄悄话,我们不能听吗?”肖奈有些不高兴。

小黄打断了朗楚宏的话:“史同学,有人看见你在昨天帮刘颖领了一个邮包。”一听,史蒂芬就急了,涨红的脸转瞬苍白,急着辩护:“是,我是隐瞒了和他相熟的关系,那不过是因为我害怕你们怀疑我,既然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学校方面知会了我和刘颖要演这一出戏,由我来扮演凶手,我只是‘扮演’而已,我没杀人!”

“你很聪明,现在才把这番话说出来,掩盖了你刚才私自闯进休闲区意图不轨的目的。”

“我没有,没有!”史蒂芬挥舞着手臂,朝着小黄吼叫,“我就知道你们会一致针对我。我刚才是回来过,但我是想和刘颖商量,让他再忍耐一会儿,我来把关,让他先吃饼干垫一垫底,而且当时没有亮灯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他用蜂蜜来蘸。”

“那个邮包根本就是我的。因为里面有这次活动要用的道具,例如第一次假中枪时的红色糖浆,几可乱真的假枪,我的可挡住半边脸的风衣,都是道具,只不过由我来负责订货,当时我临时被叫去了系里商量这次活动的事情,所以是刘颖根据我的提议订下的,以刘颖的名义订下,所以货到时我拿了他的身份证去领的。还因为要装许久的尸体,所以我买了这种可以充饥的饼干,但我知道只要喝了后配的盐水,是不会出事的。那种饼干的香味真的很香郁可口,所以刘颖在昨天尝了一小格后就给我钱,买下整包。我没收他钱。这种饼干具有压缩饼干的功效但又不会如压缩饼干那样堵塞肠胃,所以在国外热销。它的分量也不多,一包就只有五片,小长格子为一片。”史蒂芬着急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