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肖奈仔细地闻了闻包装袋子,确实很香很香,香得完全盖过了蜂蜜清淡的甜香味。“你事先有提醒刘颖吃这种饼干不能蘸蜂蜜吗?”

“当然有,我还交代他要带一小瓶子的盐水在身。”史蒂芬语速飞快。“根据反馈回来的记录,你很喜欢吃这种饼干,你的宿舍里就有几个空袋子。你会介绍给刘颖吃,是因为你知道这种饼干的香味浓郁,完全可以遮盖过蜂蜜的香味。”小黄步步紧逼。

“不是,不是这样的。”史蒂芬完全急疯了。

“所以你往原本装着番茄酱的佐料盒子里加入了蜂蜜水,将其混合,再在黑暗中让刘颖吃下。你担心毒蜂的毒素不足以致命,所以狠下心来把蘸佐料的铁棒子拿过,猛地扎进刘颖的心脏处。刘颖因为和你熟悉没有反抗就中击了,但因漆黑视野不好和他放在胸前的最后一道饼干挡了你的力道,那处伤算不得致命伤。而你为了延长毒蜂的毒素发作时间,又故意跑来吓唬我,想试探我知道多少。”肖奈接口说下去。

“不是!我和他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会在他的佐料里下蜂蜜。那只小佐料盒子昨天就开过了,刘颖新交了女朋友,他对她宝贝得不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和她分享,趁着还是白天可自由进出女生公寓,昨天下午他就带了饼干去她那里吃。因我刚好需要女生用的扎发橡皮筋,所以我也跟着去了。我看见他俩当时就分吃了两片,还开了佐料盒子。剩下的两片,刘颖今天带进了休闲区里,七点多那样子我陪着他吃了一片,还剩一片在袋子里。至于佐料盒子,我一直没注意到。”

朗楚宏拍了拍肖奈的肩膀,微笑道:“别逗他了,他确实没有动机。”他的声音不大,在场的全是警员,所以他放心地把以下的话说了出来。

“有问题的不是佐料盒子,而是混了蜂蜜进去的血浆,而且是在他心脏处被刺进铁棍子时,凶手把放了蜂蜜的血浆倒在了刘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处。其实凶手多此一举了,因为刘颖是下午时用的假血包,血包有问题的话,下午就引来毒蜂了。而这一点史蒂芬不是凶手不知道情况,所以仍然一直纠结于佐料盒子上。”朗楚宏把从警员那里得到的情况对他俩说了。他不过是和肖奈联手,试一试史蒂芬。

“那为什么凶手要把佐料盒扔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不留在原地。”史蒂芬使劲挠了挠头。

“蠢啊!”肖奈戳他脑袋,“凶手就是要制造出许多疑点扰乱视线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假血浆一般是用红色糖浆做的,凶手一定是以为糖浆的糖粉和蜂蜜的成分差不多,加入了蜂蜜的量是检查不出来的,所以被带走的佐料盒迷惑了我们。其实经过警员一验证,马上就露出破绽了。而本想丢进河里的佐料盒因为凶手的匆忙,只是被扔在了河边的碎石缝里,那里没有水,所以保留了证据,那只塑料小盒里只是随意地抹了一点蜂蜜在盒壁上,分量根本不足以引来毒蜂。而用作凶器的铁棍子,本来是用来涂抹佐料的,但佐料盒里蜂蜜极少,所以铁棍子是在凶手倒进第二包假血浆时,腻上了血浆里的蜂蜜而留了下来,造成大家以为:这根铁棍子上沾的蜂蜜,是刘颖以铁棍子从佐料盒里撩出加了大量蜂蜜的番茄酱而留下的。刘颖被饼干的浓香盖住了嗅觉,没有察觉出蜂蜜的味道来。而铁棍子引来了毒蜂,他被咬中毒,出现幻觉,奇痛难忍,最后错手把铁棍子插进了心脏附近,失救而亡。凶手想制造的就是这一种效果。”

凶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肖奈和史蒂芬变得沉默。史蒂芬虽然在侦探推理方面不在行,但他体格倒是不错的,他握住了肖奈的手,用力紧了紧,让她别太担心。

闪电一亮,史蒂芬的目光所及,刚好看见一边的椅脚处有什么东西在泛出亮光。他赶紧走了过去。

雨一直在下,风狂雷响,风雨堂里人迹寥落,肖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感到冷。许是内急憋得久了,肖奈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就趁着大家不注意溜了出去。

这么冷,还是加件衣服吧。这么多警察在附近,谅凶手也不敢乱来。心里如是想着,出了厕所,肖奈就朝B区的外语系女生宿舍跑去。

“咚——咚——”钟声突然敲响,在夜雨里沉闷回荡,漆黑萧瑟中竟有种恐怖的意味。

她赶紧穿过钟塔,往斜上的阴暗的狭窄楼梯跑去。过了这里就可以到达女生公寓楼啦。我不认识凶手,压根不知道是谁,凶手没有杀我的动机嘛,别瞎担心了!肖奈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

另一边,史蒂芬捡起来的原来是一张被椅脚扣住,撕剩一半的小卡片,因为卡片上沾上了蜂蜜,所以才会折射出水性的光泽。这不就是有资格送去参加国际记单词大赛的入场券吗,肖奈也有一张的,所以才会借这部记单词效果超好的死亡词典。

似抓住了什么东西,史蒂芬拼命地想,但还是差了一步。看着地上沾了血的死亡词典,史蒂芬忙扯过了朗楚宏:“我记得刘颖也取得了参加国际记单词大赛的资格。”顺势把那半边卡片递给了朗楚宏。

朗楚宏并没有接,而是让一旁的小黄用钳子夹起,放进了证物袋。朗楚宏盯着证物袋出神,忽然望向四周:“肖奈?”

肖奈不在!

“我们赶紧去找肖奈,她有危险!”朗楚宏拉了史蒂芬急忙跑进了暴雨里。史蒂芬尽管不明白朗楚宏的想法,也不清楚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绝不容许肖奈有事。

楼道里实在太黑了,这该死的天气!8点时的电制跳闸,导致一片漆黑。尽管有后备电,但也仅供风云堂前使用,因为警员在现场查案。而过道里仅剩一盏暗红的旧灯盏照明,走出5米,一切就昏暗了。

肖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宿舍的门,冷风一下子涌进了门面。把米黄色的棉绒大衣裹了裹身体,她探头往长廊里瞧了瞧,只余风雨声。她嘘出了一口气,正要关门,脚却踢到了什么硬物,“啪嗒”一声就闪出油绿的光泽来。

竟是那本厚重的死亡词典!

一颗心提到了喉头上,因停电早睡下的室友嚷嚷道:“冷,快关门。”一阵风猛地刮过,宿舍门“嘭”一声自动关上了,她被晾在了黑暗里。

远处的灯只剩一点暗红的影,歪歪斜斜、模模糊糊地晃动着。肖奈一脚踢开了那本字典向十多米开外的楼梯走去。她并非胆小,但明知凶手随时会出现,危险无刻不在,那颗心早已骇到了极点:“真不该仗着自己胆大,偷偷跑出来。”她小声嘀咕着。

眼看着就快到楼梯了,七八米处暗红的破灯盏下团了一团模糊的影子。谁?肖奈身子猛一抽搐,一股寒流像触电一般划过全身。闪电亮起,从楼梯尽头处大开的窗户闪过,一摊水迹从窗台延伸至灯盏所能晕亮之处。

那里晕着一摊水迹,肖奈已能听到一滴一滴,慢慢滴落的水滴声。她退后了几步,猛一抬头,闪电耀亮了那团影子,黑暗中唯一道莹白的脸面浮在半空。那张脸无比的白,白得不似活人的脸,那团影子无声无息,没有人的气息。

房顶的灯盏一晃,浮在半空的脸消失了。

肖奈再也忍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长廊,没有碰到任何人和鬼!她什么也想不到,只管从那道狭长的楼梯上跑下去,以期能找到出口。

闪电微微映亮了沿着楼梯延伸的一边墙壁,肖奈稍一抬头,便看见她身后的墙壁上紧跟着一个影子。肖奈一吓之下跑得更快了。那是我的影子,当然跟在身后了!肖奈念念有词,只管着往下跑。马上就到二楼了,转出去就是钟楼了。

快!她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声巨大无比的惊雷炸起,紧跟着一道又长又亮的闪电快速划过半边天空,映亮了整段楼梯,随着光亮,肖奈扬起头,竟看到了她的身后,紧跟的影子,手上握着一把刀。

“啊——”一声长嘶,肖奈跑得飞快的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滑了脚,猛地一头扎进黑暗的深渊,那一声叫凄厉无比。

黑暗中突然变得了无声息,肖奈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就在滚落楼梯时摔断了脖子,即时死亡?只待片刻消停,一道尖锐诡异的笑声踏着风雨声而来,似哭似笑,若有似无。浮在半空的脸一闪,竟向楼下飘进了两米,它正要去查探它的猎物,却听到了脚步声,它一隐,没于黑暗中。

换了衣服的肖奈从钟楼边上跑过,向C区奔去。她裹了件暗绿色的雨衣,在黑暗里前行,如迷了路,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方才在她一出宿舍门时,一只惨白的手透过黑暗向她袭来,她吓得正要喊出声,却被捂住。肖奈以为自己是死定了,连挣扎也忘了。耳边忽然一热,传来极轻的嗤笑:“一心立志要做外交官的女强人也会忘了挣扎?难道是同时背多国单词,记忆力混乱,变傻了。”原来是史蒂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正奇怪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时,他低声问了句,“刘颖的国际记单词大赛的入场券,系里何时发放的?”

听出他语速里的急切,聪明如肖奈也是长话短说,声音极轻:“他是最后选上,入场券还未发下。”史蒂芬紧搂着她的腰,她纤细柔软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了一阵燥热,手不自觉地往她的锁骨摸去,骨肉匀停,细腻温润,让他不觉红了脸,再不愿她离开他。

对于史蒂芬无意识的轻薄,肖奈并没有拒绝。对于要强的她还是头一回,肖奈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只是庆幸黑夜,藏住了她满脸的红。

身体忽地一冷,脖子上的力道也松开了,只听史蒂芬“嘻”的一声调笑,连肖奈也觉心情轻快了许多:“你的身子真软真香。”

饶是暧昧如此,肖奈也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臭美短,你真不害臊。”她知道,他在美国长大,男女之防一向没有,故而会大胆赞叹女性的身体。

她还想说什么,唇却被一片薄凉却又满是炽热的唇瓣吻住,并不深,只是轻轻一触便放开了。他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眼下有些危险,你那么聪明也该料到了,这起案子的受害者绝不止刘颖一个那么简单,最终的目标是你。长话短说,你别怕,按我说的去做……”

她满身都是被宠坏了的坏脾气,所以有人讨厌她,她是知道的。其实经过了林薇薇“梦中杀人”事件后,她已经改了许多。回想当初,她那样对薇薇,不过是因为她太骄傲、太任性,她害怕薇薇越来越漂亮的容貌、越来越优异的成绩终会得到爸爸的青睐,取代自己。

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女孩子,而史蒂芬却能包容她全部的缺点,并比她更霸道地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想着,肖奈忍不住笑了,“最后一句话,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是攀岩高手,区区四层楼根本难不倒我。”史蒂芬回头指了指身后紧关的窗户和拉上了的黑布帘,肖奈明白,史蒂芬是想借黑暗掩盖住他俩刚才谈话的一幕。而她走出不远,便遇到了飘浮着的白脸。

正想着,那张脸便在水面上浮出。雨已经停了。并非是它浮在了水面上,而是跟着她身后的脸,倒映在了水里。

脚下一滑,肖奈往水里扎去。这个小河畔其实就是个荷塘,水深两米,满是枯萎了的冬荷枝叶相纠缠。而她不会游泳!

“你究竟是谁!”肖奈拼命往岸边草丛抓去。

“你不关心你的心上人吗?”怪腔怪调向她袭来,腿上一紧,被它往水下拖去。靠得近了,肖奈才发现,那不过是戴了白面具的人,一身黑衣,唯脸上煞白,所以躲在黑暗里时,瞧不见他的身体。

“他掉下了楼梯里,脖子‘咔嚓’一声断了,死了。你以为单凭你们那点小伎俩,就能瞒过我?”

“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此刻的肖奈满脑子皆是他嬉皮赖脸的笑。身体一沉,连头也被对方抵住了。眼看就要没顶,水“哗”地分开,朗楚宏扔掉了吸气用的芦苇管,反手一扣,已把对方摁倒在水里。面具被一把掀开,竟是个女孩子。

“你是西班牙语专业的马萧?”肖奈急喘着气,无力地捂住胸口,突然眼睛一亮,忙求道:“朗楚宏,你告诉我,他没事!”

朗楚宏迎着盈盈水光,微微地笑了:“他没事。”

是朗楚宏设下了圈套,逮住了这只危险的猎物。“当我看见那张入场券、再联想到词典,我就知道她的目标是你。”

“为什么会这样?”肖奈依旧茫然。

“警方那边在你回去换衣服时,问校方要到了参加这次大赛的学生名单。就是你、刘颖和牛莉三人。牛莉已经提前去了英国报到,你也在下个星期准备出发,而刘颖和马萧是候补人员,最后校方定了刘颖,所以刘的入场券仍未发下来。但作为刘颖半个月前新交的女朋友马萧,对刘颖的一切动向想必是很清楚的,所以策划了这一起谋杀。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朗楚宏回答。

“什么‘无关紧要’?”被制服在地的马萧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凭什么总是他们可以去。我不可以去,凭什么!”

“就凭你比不过他们!”朗楚宏沉声喝道。彻底毁掉马萧的幻想,朗楚宏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却是帮助马萧最好的方法。

肖奈不明所以地看着,隐约觉察出朗楚宏的问话方式有些奇怪。

“是我,是我杀了他们!”马萧大叫一声,忽然变得安静。埋伏好的警员上前把她带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人命比不过一场大赛?”

“史蒂芬提过,他的学姐莫莉当年用了一种方法来记单词,但接触过那本词典的人都出了事。而马萧就是其中之一,她准备了三年,也进不了那个大赛,所以读了那本词典。那本词典有莫莉根据利玛窦《记忆之宫》做的记单词笔记。但莫莉用错了方法,以为令人恐惧的东西有助记忆,所以最终使自己走火入魔,从宿舍窗户跳了下去。学校当时不知道原因,不然一定会取回那部书的。马萧为了赢得比赛,也读了那部书,造成精神混乱,上年曾进了医院,只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完全好。”朗楚宏捡起了刚才从马萧鞋子下掉下的半张入场券,递给了法证科的小黄,“多亏了它,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小黄看了看,道:“上面的蜂蜜和刘颖尸体上,还有案发现场椅脚处留下的半张一样,是马萧伪造的以为是她自己的入场券。”

这起案子终于完结,但愿马萧的惨案别再发生,也愿死者安息。肖奈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往史蒂芬住院的方向走去。

Chapter 6 今夜你会不会来

【1】

我叫汤喜喜,今年18岁,外语学院大一新生。

我有一头长长的直发,还算标准的身材,喜欢吃零食,追美剧,逛街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可是尽管如此,见过面的人还是会惊讶,因为我怎么看都像是20多岁。

的确,我有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脸,每次跟其他几个舍友走在一起,外人总会以为我是她们的老师,最可恨的是那几个丫头,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争先恐后喊我汤老师。

我在校主修的是日本语,实际上学得并不怎么样,而且我这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比如做个高级翻译等等,我从没有想过。所以我的生活总是过得很懒散,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

但是两天前,我平静的大学生活被打乱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陷入一个幽深昏暗的谜潭,从此无法脱身。

那天是周二,有点阴天,天边的云彩像是兑了水的墨汁一样浑浊。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秦素。我住的617宿舍原本是六人间,但今年学校招生情况不理想,很多专业都没有招满,所以我们宿舍实际上只住进了四个人。

洗漱完毕已经过了早上10点钟,我往脸上敷了张面膜,刚坐下来准备更新微博,秦素充电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响了。我把秦素摇醒,然后拔下充电器,将手机递给她。

秦素睁开眼,迷迷糊糊接了电话。

我这边还没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秦素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冲我喊:“汤老师,帮我去楼下拿包裹好不好?”

“自己去。”天气这么冷,我可不准备下去。

“哎呀,好姐姐!快递员都等急了,我穿好衣服再下去就来不及啦!”秦素裹着被子连连向我作揖。

“下不为例。”我起身穿上羽绒服,拿着秦素的证件,下了楼。

快递员估计是有急事,几乎没怎么核对,就让我在单子上签了字,然后指着墙角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说:“去拿你的东西吧。”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走过去掂了掂,袋子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几十斤。我用手摸了摸,软绵绵的,好像是一床被子,再往下摸了摸,硬硬的,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原本打算给秦素打个电话,要她下来一起抬上去的,可刚才急急忙忙下来忘了带手机,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过往的人,结果没一个是认识的,于是干脆自己拖拽着大大的编织袋,朝楼上走去。

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回了宿舍,一进门我就开始抱怨起秦素来:“素素,你也太有心计了吧!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一个人搬上来,老娘的肾累坏了你赔得起吗?”

秦素原本还在睡觉,听了我的话,从被窝里爬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我跟前的一大包东西,说:“汤老师,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你的包裹!”

秦素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皱着眉对我说:“你搞错了吧,我前天是从网上买了一双鞋,可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包装啊!啧啧,光邮费就得比鞋子还贵吧。”

我可没心情跟她贫:“行啦,你赶紧下床,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经过这么一折腾,秦素也没了睡意,干脆穿好衣服下了床。她在那个巨大的包裹前蹲下,像是在研究一颗炸弹,然后惊奇地指着编织袋上的一行字说道:“还真写了我的名字呢!”

她兴致勃勃地找来一把小刀,三两下就把束口的绳子给割断了。

我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艳红,那种上等丝绸所独有的光泽让人忍不住赞叹。这是一床丝绸被子,有着顺滑的质感和精美的刺绣。被面上用七彩线绣了两只鸳鸯,在一碧清波绿水中游弋。做工实在太用心了,就连鸳鸯溅起的水纹都是一针一线毫不马虎。

睡在这样一床丝绸棉被里,一定很舒服吧,我想。

但就是这样一床被子,却有个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地方。上面绣的两只鸳鸯,全部是黑色,若不是它们的形态动作活灵活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两只不祥的乌鸦。

“这、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啊!”秦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说话,两手抱着被子,站了起来,将它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哇,还有好多东西!”秦素指着编织袋里面。

我重新蹲下来,看见底下还有一口平底锅、一只碗、一双筷子……秦素眼尖手快,提起一个东西,原来是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吊牌都没有取下来。

“到底是谁的呢?”秦素更加纳闷了,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羽绒服的口袋,居然真的从里面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是一张字条:“请秦素同学代为保管。”

落款是“张雅丽”。

“她是谁呀?”我问。

秦素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分外难看,身子也顷刻之间远离那个包裹。她眼睛瞪得很大,脑子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我被她的反应吓倒了。

秦素这才说道:“她是魏敏的妈妈。”

我有点糊涂了,干脆接着问:“魏敏又是谁?”

“魏敏是我们的舍友。”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认识?”我说。

“那都是你来学校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是大概一个月前才来学校报到的,暑假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拖延了上学的时间,所以有些事并不知情。

“干什么要让你保管呢?她女儿魏敏呢?你能联系上她吗?”我突然变成了话痨。

秦素摇摇头,很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

“联系不上,魏敏已经死了。”

【2】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秦素刚才的话。

“你说那个魏敏就是死在这间宿舍里?”

秦素有点神伤地说:“我没有吓唬你,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哪个是她的床位?别告诉我我现在住的就是她的。”

“哪能啊。”秦素淡淡答着,指了指2号床位,“魏敏当初就住在这里。”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想选2号床铺,却被宿舍其他人拉到了现在的床铺上。

“她是怎么死的?别告诉我是凶杀案。”我暗自想着这绝不可能,否则她们也不会如此淡定地住在这里。

果然,秦素说:“是自杀。”

“从军训开始,她每天跑去医务室开两片安眠药,从未间断过。然后那天,她就一次性将这些药片全部吞了进去。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秦素眼里的哀伤更明显了。

“魏敏为什么自杀呢?总得有个理由啊。”我说。

“她表面上是个很随和的女生,从没见过她大声说话,但后来她母亲,也就是张雅丽来学校打理她后事的时候,曾跟我们透露,魏敏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哦。”我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词,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听说很多人都会得这种病,只是情况有所不同。”秦素这丫头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

我再次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莫名觉得里面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张雅丽寄这些东西干什么?”

“不知道。”秦素说,“暂时还不能丢掉,先在宿舍里放一下再说。”

正说着,我身后响起一阵高跟靴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余心爱推开了宿舍门,正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和秦素正忙着将丝绸被子小心放进编织袋,被余心爱撞见,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寄来了?”余心爱张口就说。

我和秦素一愣,赶紧把她抓进来审问:“听你这口气,知道这袋子的来历?”

“当然!”余心爱有点嫌我们大惊小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