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做?”燕风问。

“很奇妙、很复杂的过程。”崔猛脸上的凶狠瞬间化为得意的微笑,情绪变化多端,让人觉得他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我们挨个走到那块草坪上,只要有一只脚踩到上面,你就会身不由已。别急,我们排着队来,先是乌拉,因为美人总有优先的权利;然后是玲珑,再然后是我,最后是我们的燕大队长。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

“等等,你还没有承认,人是你杀的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要我承认。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你当自己是超人吗?你挣不开绳子的,你的前女友可绑得你紧哪!”

“你不是天生有巫力吗?为什么还怕耽误这几分钟?我在第一个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根头发,经查不是玲珑的,不是死者的,也不是店主一家人的。而当我怀疑你后,经化验,证明那是你的头发,还有目击证人也看到一个矮胖子在案发当天进入过那个农家小院,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到那里?你选择玲珑是有意的吗?之前你化身为奶酪,处心积虑的在网上组团去那里旅行,有什么目的?”

“没错,是我杀的人。知道为什么吗?”崔猛斜睨着乌拉,“因为她要把一切都返转回去。你刚才说的好,我们这些头身相异的人,是一个顶一个,就像一条链子一样,这个人是最后一环。”崔猛指了指巫术花盆,“事情由我始而由他终,但是始终是少了一个身子,假如我让乌拉把事情返转回来,‘种’在花盆中的就是我的头了。”

“你本来就没有了身子,为什么要强占别人的?”

“少给我讲这套大道理,如果要追究,罪魁祸首不是我,你有本事抓到那个当年一举残杀了十一个无辜村民的人,把我的身体给我找回来。”崔猛毫无内疚之感,并且再也不理燕风,对乌拉摆了一下头,然后把那块绣满了咒文的白布再一次罩到那颗男人的断头上。

乌拉缓缓地站起来,走向了那块草坪,脚步沉重,似乎很怕再回到那个花盆里。

“乌拉,不要这么做,否则你回不了头了!”燕风急得大叫,手上加快了自救的动作。

乌拉停下了,头也没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几秒,喃喃地道:“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你可以回头,我保证,甚至你就是这样子,我也可以接受你。乌拉,不要一错再错,自己受到了伤害,再去伤害别人,你也回不到过去了,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好啊,我可以听你的。”她还是不回头,声音里满是苦涩和嘲讽,“但是我要你证明,证明你可以接受我。杀了程玲珑,我就跟你回去。”

燕风无法回答,只下意识地看向玲珑,就见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虽然堵住嘴巴的东西已经取下了,但还是不吭一声,低垂着头,苍白的脸色被火光映得如透明一样。燕风知道那不是绝望,是对他的信任,假如他真的杀了她,她也会相信,那是权宜之计的。

“你不愿意杀她是吗?”乌拉终于扭过头来,面无表情,一双美丽的黑眼睛闪烁着燕风所不熟悉的陌生光芒,“我也不愿意杀人,可是我杀了,还不止一个。你说我回得了头吗?难道你不会抓我归案吗?难道我要被我最爱的人送进监狱吗?!”

“乌拉,至少――这是个奇怪的案子,也许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其他解决的办法,哼,说的好,可那是什么?把我送到实验室去,当小白老鼠一样做实验吗?这是巫术、秘术,当这一切解释不清,做为实验品的我会被如何对待?”

“事实上――这解释得通。或者说,大道理上解释得通。”崔猛突然插嘴,“这就是我换了身份后学法医的原因。医学上,大脑是由心脏供血来维持生命力的,假如这个花盆相当于人的心脏,能够源源不断为身体提供‘血液’,就能解释为什么人头可以在花盆里存活。但至于它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又为什么能实施自动换头术,那可是古老的科学了,就像当年古人可以准确预测地震、可以做成没有任何动力却能自动行走的木头人,而现代人却做不出来是一个道理。”

“我管你是什么科学还是迷信,总之一切以你为始,现在你就不要再教唆乌拉了!”燕风大怒。

崔猛笑了起来,神色轻蔑,“所以说你活该受她的折磨,我教唆?你问问她自己想怎么做?”说着一看乌拉。

乌拉看着燕风,一瞬间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像是怨恨、又像是决然、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背转身去,咬着牙,一步踏上草坪。

只见她整个人踏上草坪后就仿佛被吸取了意识一般,神情呆滞,举止僵硬,慢慢走到了石台面前,跪倒,把头贴在‘种’在花盆里的头上,就好像两个人隔着那块白布在接吻。

崔猛兴奋但又胆寒地站在旁边看着,燕风和玲珑则全部呆住了。就见乌拉就这么呆了一会儿,雕像一样的一动不动,然后在她的周围突然现出了一片淡淡的黑雾,山洞内并没有风,但那黑雾却像被什么吹动了似的,围着两颗头打转。又过了十几秒,花盆上的白布突然动了,像一个大翅膀一样慢慢地张开。

白布放在花盆上和被崔猛扯下来时,似乎没有那么大,但当此刻它完全伸展开,竟然有一米见方,好像一大块桌布似的,把乌拉的肩膀和花盆里的断头都遮住了,然后慢慢垂了下来。

“咕咚”一声,乌拉栽倒在地,然后似有人推动一样,滚到了山洞的里侧,出了草坪的范围。而燕风此时才看清,这个人已经不是乌拉了,因为乌拉有一头丰厚的深褐色长发,这个人的头发却是短短的。这一切都说明,换头成功了,或者说,换身成功了。

那个人伏在地上一会儿,就慢慢坐起来。他是一个男人,男人的头,男人的身子,正是人链上的最后一环,那个倒霉蛋,乌拉拿了他的身子,此时又换回给他了。他似乎一时不太能适应自己的身体,在地上呆坐着。

“看到了吗?伟大的巫术加秘术造就的奇迹!”崔猛兴奋地说,还真有点疯狂科学家的样子,“医学上所谓成功的‘换头术’,最起码病人是可以自主呼吸、自主心跳,甚至自主运动,但世界上还没人能做得到。你知道吗?人体指挥呼吸、心跳的中枢并不在大脑,而在延髓,在颈部的高位,你们警察有时玩的一招制敌术,就是一下打到歹徒颈部的那下,起作用的就是延髓。而目前医学界的认知是,延髓内的神经纤维是无法再生的。所以,尖端医学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

“不是你,是你的父亲。他在哪?”燕风冷冷地问,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是不敢看向乌拉的方向。

崔猛仿佛明白他的心理,一下扯掉了那块白布,乌拉的断头蓦然出现在燕风的面前,让燕风控制不住的干呕数声。

前些日子,他看到过她的尸体,如今他看到了她的断头,尽管她没有死,可让他怎么受得了?!他心疼、他内疚、他无法忍受她的残缺,可这一切看在乌拉的眼里,却以为他是厌恶和拒绝,更加深要一路错下去的决心,一对眼睛瞪得大大的,盯得玲珑从心底冷了上来。

这时,那个得回了自己身子的男人恢复了过来。他惊异失措的站起来,全身都贴在岩壁上,一手指着燕风:“你,是警察。救我――救我!”不知道这番换身的经历给了他多大的打击,他完全丧失了判断和勇气,其实出洞口就在他身边,他只要一猫腰,就可以离开这人间地狱了。可是他即不敢踏上草坪一步,也不敢四外看,只是惊恐的盯着燕风。

崔猛一弯身,捡起他脱掉的衣服,从里面掏出一只枪来,对准了那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子?”他一边瞄准,一边轻声问。

“张――宝强,张宝强。”那个男人哆嗦着答,正是在两阶山失踪人口中的最后一名。

“快跑啊,愣着干什么,你左边就有山洞,钻进去!”燕风大叫,“快走!快走!”

然而来不及了,呯呯两声枪声,张宝强的左眼和心脏被射中,当场死亡。可是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仍然贴紧墙壁站着,左脸上一个大大的血洞,就像被烧坏了的蜡人一样。

玲珑低声哭了起来,她吓坏了。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没有看到过这么野蛮、凶残、诡异的事情。

“你真变态。”燕风愤怒之极,但是却平静了下来,“一枪暴头,他已经死了,何必再开第二枪?”

“你不懂,我可不是浪费子弹玩,这里面只有五发。他的头和身子曾经分离过,曾经分属两个人,所以我必须让他死两次。怎么样,我的枪法?嘿嘿,正经练习过射击的,可惜这是黑枪,准星不好。”

“少来和我炫耀,我发誓会让你受到惩罚!”

“别挣扎!小心弄伤了我的身子。”崔猛轻抚了一下燕风的胸膛,“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们应该继续玩游戏。下一个轮到谁?啊,该我们可爱纯真的程玲珑程小姐了。”崔猛恶意的自问自答,上前解开玲珑。

玲珑不想束手待毙,拼命挣扎。崔猛虽然力气大,但玲珑的挣扎还是让他不能顺利把玲珑推到草坪边上,于是他干脆放开玲珑,回手用枪指住燕风的头:“你看到我的枪法了,想让我再表演一次吗?”

第四十三章 第二轮

“不要!”

“好,那你自己走到草坪上去,不然我打暴他的头。”

“别伤害他!”

“别伤害她!”燕风几乎和玲珑同时叫出口。

“好一个郎情妾意,那就让我看看,咱们可爱的程小姐有多么爱燕警官。我数三下,如果你不到草坪上去,我发誓会让燕警官脑浆迸裂。一、二――”

“我去,我去!”玲珑慌忙拉住崔猛的胳膊,急得眼泪汪汪,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扣动了扳机。

“唔,这还有点生死相许的意思。可见爱的时间长并不一定最真挚,你说呢,燕警官?”

“玲珑,别去,你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燕风大急。

“可是她不去,我现在就崩了你哦。”崔猛轻轻地说,语音里满是诱惑。这时候燕风突然发现,他不仅是用自己的生命威胁玲珑,而且还在施展幻术瓦解玲珑的意志,显然,他也紧张和焦急。

“玲珑,你不明白,进入交换身体的巫术必须要当事人是活着的,他想要我的身体,不会打死我,你快走!”燕风焦急万分,拼命挣扎,捆绑着的手还差一点就要成功挣脱了。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崔猛脸色一白,尖叫了一声。

其实燕风并不知道,只是猜测和刺探而已,没想到一猜就中。

但不等燕风回答,崔猛甩开玲珑,大步走到燕风面前,直接把枪口抵在燕风的脑袋上,“再废一句话试试,我马上杀了你!”

“你不要我的身体了吗?”

“我可以再找!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体形优美的男人吗?只不过这要让你的前女友再等上几年,然后让你的现任女友马上陪你赴黄泉而已!”他说着食指微动,似乎要扣动扳机。

“不要杀他,我马上就去,你快来看!”一边的玲珑大叫。

崔猛一回头,就见玲珑大步向草坪走去,心里一喜,但几乎在同时,他觉得一股大力猛地击中他的腰部。这力量来得太突然,太剧烈,他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了十几步,控制不住地跌在草坪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瞬间被惊恐紧紧扼住,挣扎着想爬出草坪,但草坪边上的石地虽然近在咫尺,他却无法到达。

另一边,玲珑对着草坪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救燕风。她知道就算她肯牺牲,崔猛也不会放过燕风,但她更知道,燕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虽然没有直接看向他,但却奇异的知道他一定在准备筹划着什么,所以她要争取时间。至于她会怎么样,那一瞬间竟然没想到,只希望燕风不要出事。

但当她的脚就要踏上草坪的一刹那,耳边听到崔猛惊叫了一声,同时一条身影冲到她的身边,猛的拦腰抱住她,用力向后拖,由于力量太大,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燕风环着玲珑起身,顾不得手上和背上的伤,看向草坪中央。就见崔猛拼命想爬出来,可身体却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拖着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徒劳的抓着草皮。而那草坪上的草也异常坚韧,任他怎么抓也没有扯断一根。

他干嚎着,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可是他抗不过那股无形的力量,慢慢爬到了石台边去,尽管他极其不情愿,但还是被白布罩头,接着栽倒在地,等裸着的女体滚出草坪,脖子上已经是乌拉的脑袋了。

乌拉没有像那个张宝强一样呆坐了许久才清醒,而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只手上还握着刚才威胁燕风的那只枪,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新的身体,喃喃自语道:“不如程玲珑的线条好,但也不错了,嗯,腰上要减掉几寸才行。”显然全付精神都集中在崔猛的身体上。

燕风见状,连忙扶玲珑起来,向她猛使眼色,让她尽快出洞。玲珑会意,但才一转身,就听到乌拉轻轻地道:“别动,不然别怪我背后开枪。”

燕风无奈地回过头来,把玲珑护在身后,“乌拉,你已经得到了女人的身体,这还不够吗?”

“哈哈,多年不见,你竟然会说笑话了。”乌拉冷笑,虽然脸色阴沉,但一点也无损于她的绝世姿容,特别是她已经不再是男人的身体,而是换上了崔猛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女体,“你是个不会循私的人,我犯了杀人案,你会放过我吗?”

“我会放过!”燕风毫不犹豫地说,并没有哄骗乌拉的意思。

真正的乌拉已经死了,面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拼凑起来的女人,难道他真的忍心让她去被无数人研究吗?自从做警察的那一天起,他就要求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可现在他不得不那么做,只要她安静地躲在一个角落生活就好。

他回答得那样坚决,乌拉犹豫了,她神色复杂的看看燕风,欲言又止,但一转眼看到燕风护在玲珑身前,心中的妒火凶猛地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花盆里的崔猛突然插嘴道:“乌拉,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断头上的白布也卷了起来,仿佛舞台上的大幕被拉上去一样,只是舞台后面是这样可怕的景象。

燕风吃了一惊,就听崔猛道:“没错,我可以说话,别人到了这个花盆里不能,可是我能,因为我有天生的巫力,虽然我也一样不能离开,但我可以控制自身的思想和语言能力。而你想像不到的是,你的前女友也是特异体质的人,呆在山洞的一年间,她吸收了凝聚在花盆里的部分巫力,所以她可以不必适应新身体,就能马上行动自如,所以她会利用迷离香让你入梦,然后控制你的梦境和情绪,所以她会制造幻觉,这下你明白了吧?”

“现在要怎么做?”乌拉问,可显然不是问燕风,而是问崔猛。

“现在你让燕风把身体换给我,然后再彻底毁掉这对小情人儿。我的那具身体虽然有点不如程玲珑小姐,可也不错呢,不是吗?”他说着看向乌拉,头端端正正‘种’在花盆里不能移动,白布幡在断头上方飘扬一般的悬着,只有一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看起来阴森又怪异。

燕风突然笑了,“想得倒挺美,你怎么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你今天不杀了我,就休想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挨到那片草坪上。”

花盆里的人头横眉立目的瞪了燕风一眼,然后继续对乌拉说:“你来想办法吧,你别忘记,我们给彼此下了只有自己才能解开的巫毒,假如我今天得不到燕风的身体,你也死在这里陪我吧,虽然尸体腐烂的气味不太好,好在我也习惯了。”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乌拉这么听任崔猛的摆布,她要得到玲珑的身体,她要活下去,就非要帮助崔猛不可。可是这就是她伤害别人的理由吗?伤害他的理由吗?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私和无情?!

“燕风,你还爱我吗?”乌拉突然问。

“不爱了,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不是在十年前,是在今天,我想救她,可是她杀死了自己。”燕风冷冷地盯着乌拉。

“哦,明白了。可是,我又不能打死你,该怎么办呢?这可为难了。”她轻轻地说,很像是自言自语。

燕风一咬牙扭转身去,推着玲珑向外走,把背影留给山洞中这两个已经不算是人类的人。他不相信乌拉绝情到可以在他背后开枪,但他才走了几步,身后的乌拉突然轻声细语地说:“好吧,我拦不住你,也下不去手杀你,干脆我自杀算了。这样,你就不用内疚,就可以搂着你的新女友过你们的幸福日子去。我,不会再吵你了。”

燕风停住脚步,心中长叹一声。他能做到刚毅绝然,能做到不优柔寡断,可是他不能做到无情。如果要他在乌拉和自己的生命之间选择,曾经的热情和愧疚之心,会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自己。他知道乌拉说到做到,只得扭转过身去。

“你不要去!”身后的玲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他们不仅要抢走你的身体,他们还要杀了你,你不明白吗?你不能去!”

燕风看看玲珑憔悴苍白的脸,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柔情,不自禁的俯头吻吻她被泪水濡湿的嘴唇。他们认识不久,可是在生死关头,却比相恋了十几年的情人还能为爱而牺牲。以前他碍于自己和玲珑是警察和证人的身份,从没有越矩一步,此刻两人生死未卜,他却瞬间敞开了心扉。

“出洞去。”他柔声道。

“我不!”玲珑执拗地摇头,把燕风的胳膊抱得更紧。

“听话。”

“绝不!”

燕风没有办法,又感动于玲珑不肯离弃自己之心,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之后假装拥抱住她,伸手在她后颈一击。他舍不得用力,可玲珑如此纤细,还是立即昏了过去。他轻轻放下她,知道自己下一击必须要成功,否则他活不了,玲珑也一样。

“那个地方就叫延髓。”崔猛阴沉沉的来了一句。

燕风不理,一步步走到草坪边,双手搭在腰带上,看着乌拉,“你非要这么做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所以要用性命逼迫我吗?”

“我知道你鄙视我,可是你知道这十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乌拉把手枪从自己的头上移了下来,对着燕风,“或者我应该让你的头在巫术花盆里呆上一阵子,你就知道我的痛苦了。以前的人呆在花盆里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吕持,宋健、石胜利,包括王立志在内,每个人不过忍受了个把小时的痛苦,你知道我吗?我在那里呆了多长时间?整整一年!整整一年里,我一个人呆在这个山洞,谁来管过我?!我有多怕你知道吗?我在心里呼唤了你多少次你知道吗?”乌拉哭了,锥心泣血。

她从来不坏,她只是怎么而已。

第四十四章 扭转

“可怕的是,我竟然是个什么特异体质,以前在这个该死的花盆里呆过的每个人,他们的恐怖、他们的绝望和憎恨,都在我脑海里出现!”乌拉一指崔猛,“这个死人,还以为我吸收了这花盆里的部分巫力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大概还怪我拿走了他父亲的东西,可我宁愿不要!我多么想,当时就死了!我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让我死?!”

“乌拉――”

“别打断我!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今天我就让你听个明白。当年我们来山上采药,快到山顶的时候,吕持突然要到山坡下方便一下,可是他一去没有回头,宋健和石胜利去找他,也没有回来,我只好来到山坡下面找他们,可我一到这山洞附近就感觉内心有个声音叫我进洞。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来摄影采风的王立志。哼哼,他很有绅士风度,怕我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于是和我一起走了进来。他先踩到了草坪,我跟在他后面――所以已经被‘种’在花盆里的石胜利的头钓走了他的身体,而他马上就拿走了我的,只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你应该觉得幸运,因为我吸收了部分巫力的原因,这个天杀的花盆没有力量再影响人的内心了,否则你只要到了这个山坡上就会被控制心灵,不自觉地走进这个洞,走到草坪上去,直到你的身体被取走,你才能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我等啊等啊,终于有一个倒霉蛋上门了,就是张宝强。我拼命催动花盆中的巫力诱惑他走到草坪上,拿走了他的身体,然后用石头堵住了洞口。哈哈,不要抱有幻想,我并不是好心,我只是怕这条人链上又多出一个人,增加我要做的事的难度。被‘种’在花盆里的这一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找到这些头身相异的人,找到这人链上的每一环,然后一个顶一个的,把我的身体拿回来。”

“这些人被换过身体后都逃走了,你怎么找回的他们?还有,这些人为什么要跑,如果头和身体相差太大就罢了,假如相差很小很小,为什么不回到原来的生活中。”

“难怪你不明白,因为只有头被‘种’在过花盆中的人才会知道,头身不符就不能再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否则就会活活腐烂致死。”乌拉残忍地笑:“没人告诉我们这一点,但这念头几乎是瞬间传递进我们的大脑,所以被换了身体的人只有逃走一途。但是每个人都放不下自己的过去,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回到亲人身边窥探,因为头和身体分属两个人,结果就要两地奔波。”

“原来你就是利用这些人的恋家心态才找到他们的。也是,在两阶山附近失踪的人口是以女人村的人为主,其他地方的人不多。”燕风的手无意识的在腰带上滑来滑去,好像是想问题时下意识的动作。

“你以为这容易吗?你知道像我们这样错位的人是多么敏感和小心吗?为找到这个链子的每一环,我耗费了十年的时间。十年啊,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我都在干什么?除了绝望的寻找同类人,跑去看你是我唯一的安慰。可是我的大脑叫我去看你,身体却让我去看张宝强的家人,我们这样的人,每个人都被分裂的意志折磨,一直不停、一直不停。你知道吗?当我在你身边看到王立志,看到他的脑袋下安着我的身体,那是什么滋味吗?你不懂的,你永远也不会懂的!”乌拉越说越激动,双手乱挥。

咔!

牙齿轻叩的声音传来,已经成为尸体的张宝强突然笑了一下,独眼一动,似瞪了乌拉一眼,之后倾倒了下来。乌拉吓得尖叫出声,慌乱之下差点踏入草坪,幸亏张宝强的尸体是倒在乌拉面前的,身体虽然卧在草坪上,双脚却伸在外面。乌拉一脚踩到了尸身上。

她低头一看,正见到张宝强的脸对着她,灰白的脸上,那个枪洞狰狞地暴露着,好像一只永远也闭不上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她!

“我不是故意要你的身体的!”处于极度惊惶状态的乌拉大喊一声,一边大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蹲下身拼命翻动张宝强的尸体,终于让尸体翻了个个儿,把那张可怕的脸俯在了草坪上。

尽管如此,乌拉受刺激过度,还是团着赤裸的身体跪在地上,一直不停的说着什么,汗水布满了全身的皮肤,被洞内忽明忽暗的火光一照,似乎是镀了一层暗光,像个要融化的蜡人一样。

燕风看的明白,靠近山洞深处的地方本来就小,乌拉激动之下,手打到了已经成为尸体的张宝强的脸上。张宝强本来还诡异的保持站姿,张大了嘴,瞪着呆滞的独眼,被打了一下后,眼睛和嘴巴忽然合拢,嘴角一抽,看起来像是奇怪地笑了一下。而且,他死前的平衡被施加了外力,自然就倒了下来。

看到乌拉这个样子,燕风即心痛又不忍,可是这也让他确定,死去的尸体确实是不能被换身了,那片充满了魔力的草坪对死尸完全没有作用。

“别再疯了!”崔猛怒喝,“快让燕风来替我,然后我毁了这个换身台,大家以后平安无事!”

他的暴喝让因为刺激而处于崩溃状态的乌拉蓦然清醒,机械而软弱的抬起了握枪的手臂,对准自己的脑袋,想利用燕风的念旧之心,逼迫他在自己的命和她的命之间做出选择。

可是她的手才抬到一半,一直很配合的燕风突然动了起来。就见他手臂一挥,一道银光破风而来,乌拉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手一松,枪就掉到了地上。接着,就见燕风爆跳起来,从草坪对面直跃到里侧山洞。

地方实在很小,燕风冲力又大,两人的身体搂抱在一起直撞到山壁上,而在这个瞬间,燕风本能的半扭过身体,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乌拉,让她免于受伤,虽然他撞得连脊椎都快断了。

乌拉的身体被燕风死死的扼住,根本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一下,但身体上传来那熟悉的感觉,他的心跳、他的鼻息、他结实的胸膛和强有力的手臂,都让她浑身发软。

十年了,她每天每夜想念着他的拥抱、他的体温,虽然她没有了可供拥抱的身体,但脑海中温馨的回忆却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那曾经有过的幸福。现在他抱的这个身体并不是她本来的,可并不妨碍这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对他的渴望。

是啊,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以争吵告终,她因为迷惑和气愤委身过宋健,可是当她的头被孤零零的‘种’在花盆中时,她想的却只有他,爱情也好,依赖也罢,她的生命里就只有他是真实的!

“放开我!”她叫,可是声音软弱。

燕风不理乌拉,虽然怀抱里是个绝美的女体,虽然他的手臂擦过了她微颤的乳房,可是他此时心无旁骛,一心要解开这个危局。

“现在你还有什么筹码?”他对着崔猛的头冷笑了一声。

崔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嘴唇抖了两抖,一时没有说出话来。本来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他破坏了乌拉的计划、扯断这条环环相扣的人链、他甩掉了那个追寻了他二十年的包袱和麻烦、他找到了他所一直渴望的男性身体、他绑架了程玲珑引来了燕风、也明知道燕风不可能通知警方,必然会孤身前来、他算计好了步骤,也检查了燕风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可为什么燕风先是挣脱了不可能解开的绳索,然后又以飞镖打掉了乌拉手中的枪,把他的优势涤荡干净呢?

看来是他太自负自己的谋划而太小看这位久经战阵的刑警队长了!燕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而敢于孤身犯险,虽然有为了救人质而鲁莽的成分,但这不也是一种胸有成竹吗?为什么他没有提防呢?所谓无欲则刚,他想要得到久违的身体,还是乱了心了!

其实所有的秘密都在燕风的牛皮腰带上,在后腰部位的夹层里,他藏了刀片,而在宽银的皮带扣里则暗藏着两枚体积很小的三角形钢镖。他被反手捆绑的时候,故意一直挣扎不休,让乌拉和崔猛好几次看他在背后玩什么花样,其实那只是他麻痹对方的技巧,当他们对他的挣扎习以为常时,他拿出刀片割断绳子。

然后在和乌拉对话的过程中,他假装无意识的抚弄着皮带扣,实际上就是等待乌拉松懈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帮他的是张宝强,死不瞑目的张宝强,这个巫术中最后的无辜者。

这块有魔力的草坪是扇形的,最狭窄的地方有两米多宽,如果没有助跑,燕风是跳不过去的,这时又是张宝强帮了忙。他的尸体倒卧在草坪中,让燕风可以奋力踏在他尸体上,然后跳到草坪对面,阻止了乌拉的要挟。

“乌拉,和我走,毁了这害人的东西。”感觉乌拉不再挣扎,燕风连忙劝道:“我保证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甚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他说着,无意识的瞄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玲珑。

扪心自问,他真的能做到回到从前吗?但他必须做到!这是对乌拉的亏欠,他必须要还!

第四十五章 突然出现的人

“我中了毒。”乌拉轻喃着,一语双关。

“没关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一定可以解毒。跟我走,不要再错下去了。”

能吗?能摆脱这个噩梦吗?可是就这样靠着他,真的很轻松,这十年来她几乎忘记了这个感觉,哪怕再有那么一天也是好的吧?乌拉心里挣扎着,想得到这瞬间的温暖,又想听从崔猛的话,继续活下去。

哈哈哈哈――

崔猛突然狂笑了起来,声音尖锐而怪异,震得燕风耳朵生疼,几乎立即就要伸手堵住耳朵,感觉就像有一根钢针直刺入耳膜,然后横穿过人脑一样,痛苦集中在脑仁儿里,说不出的难受,幸亏他意志坚忍,克制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