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麒倒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问道:“娘,你不反对了?”

李氏却只是笑道:“你说的话,娘都明白,既然你铁了心要做,当娘的也只好支持你。只是这次你一个人过去,我却是不放心,偏偏绿荷又病了,景山得跟在身边才行,若是有一个万一的话…”

绿荷这些年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几次都快不行了,都是被人参吊了回来。当初贺文麒将自己攒到的银两拿出来的时候,李氏可是大大吃了一惊,就是有了那些银两,绿荷才能一直养着,只是她对李氏更加愧疚,身体却也没有再好起来,大夫都说不能再生病,再有一次的话,恐怕千年人参都救不回来了。

贺文麒听了也有些失落,绿荷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个从小到大在一起的阿姨,如今却…他想了想便说道:“学院里头不少学生都是青州籍贯的,我与他们一起去就成了,让景山留下来吧,不过这事先别跟绿姨说,不然她又要多想了。”

李氏想了想也只好答应了,绿荷的脾气她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告别

虽然算算时间,来去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但贺文麒对家里头有些放不下,这些年来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容易,但好歹有自己这个男丁在,一般人也不敢欺上门来,等自己离开,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起歪主意。

幸好李氏可不是个好惹的,如今李家也在京城,虽然李宝成是个不成器的,但好歹李老爹靠得住,贺文麒往李家走了一趟,把自己要去府试的事情说了一回,李老爹果然也高兴的很,保证在他离开的时候,会看顾李氏一些,其实李老爹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倒是比对李宝成更好一些。

看着贺文麒到处拜访邻居,只为了让他们多多看顾自己,李氏看着又是好笑又是窝心,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前半段过得苦,但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心里头都是甜的,只望着这孩子能求仁得仁。虽然李氏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但瞧着女儿贴心,自然也没有不高兴的,周围的邻居更是羡慕贺家小二的孝顺,贺文麒再一次成为了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收获了周围一群孩子的羡慕嫉妒恨。

做完了这些,贺文麒倒是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应该早早的过去寒山寺一趟,留下个口信,否则白城恐怕会担心。

从那一年的约定开始,两人每年都会在寒山寺见面,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拜托方丈大师传口信。

一开始贺文麒以为,那位仙风道骨的方丈大师肯定不耐烦做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几年过去,那位方丈大师倒是从无怨言,甚至有时候自己忙着读书忘记了书信,那位大师还会派一个小和尚给送过来,倒是让贺文麒有些受宠若惊了。

贺文麒可不知道方丈大师这般的行径是为了什么,只以为出家人热心肠罢了,而且白城跟他十分合拍,有些理念甚至连跟陆清辉都无法沟通,对着白城的时候倒是说的明白,难得两人一直在同一个频道上,这让贺文麒十分惊喜。

两人的联络其实并不多,一月一次已经难得,但贺文麒还是觉得自己长时间离开的话,应该跟他说一声。于是这一日就早早的去了寒山寺,爬上去之后才发现这日寒山寺庙门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山寺是属于普通人的寺庙,一直以来都没有闭门谢客这一说,贺文麒一见如此,便有些担心是不是寺庙里头出了事情,叩门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和尚过来开门,看见是他倒是有些惊讶:“贺施主怎么今日过来了?”

贺文麒便说道:“因为有事要远行,所以来求见方丈大师,只是今日不巧,寒山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和尚有些犹豫,看了他一眼说道:“施主请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方丈大师见不见客。”

小和尚说完就关门跑了进去,贺文麒也没来得及阻止他,过了一会儿功夫,小和尚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笑着说道:“方丈大师说巧了,白施主也在寺院里头呢,小施主既然要远行,倒是可以亲自跟他告别。”

贺文麒又是惊讶,自己来寒山寺的次数绝对远远高于白城,白城似乎出行并不太方便,一年之中难得能在这边见一次,平常来取信的,也都是白城身边的亲信罢了。如今又不是节日又不是重大日子,白城为什么会在寺院里头,而且还让方丈大师闭门谢客。

虽然小和尚没有说方丈大师闭门谢客的原因,但贺文麒还是觉得应该是因为白城。听了这话也不反对,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内院,远远的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不由皱紧了眉头,等走进房间,便看见白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朝着自己微微散开笑容。

白城长相平凡,但一双眼睛微微笑着的时候,带着潋滟的波光,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贺文麒微微一闪神才反应过来,暗骂一声妖孽,走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了,一屋子的药味。”

见他虽然语气恶劣,但眼中是挡不住的担忧,白城又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无事,不过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罢了。”

贺文麒见他穿的整整齐齐的,也看不出来到底伤的重不重,但一想到方丈大师宁愿今日闭门谢客,就知道肯定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只是贺文麒到底不能扒了他衣服看,便只是皱了眉头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见他眉头皱的死死的,却伸手揉了揉他的眉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放心吧,这是这次疏忽大意了。”

贺文麒也能猜到白城家中恐怕不安定,大户人家都是如此,孩子多了,因为家产总是不能和谐相处。这也只能怪那些男人管不住下半身。既然白城并不想要深谈这个,他也不再追问,只是说道:“那你可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身体不好,即使得到了再多的东西也是枉然,有钱没命花才是悲剧。”

白城见他说得认真,虽然话里头十分客气,但却真真切切为了自己着想,他身边的人,即使最亲近的几个,恐怕一出事第一个想到的也不会是他自己的安全。白城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贺文麒这才想到自己的来意,便说道:“老师觉得我可以去参加府试试试看,早过几日便要同师兄们一起赶往青州,等到成绩出来了才会回来,恐怕至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

白城听见这话倒是有些失落,青州距离京城其实并不远,但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离开京城的。若不是如今身上有些职位,恐怕连寒山寺都轻易来不得。想到这次毫不留情的暗杀,白城眼神一冷,既然那些人不留余地,那也就怪不得他。只是文麒如今才十三岁,三年之后真的考中的话,或许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白城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如今的局势,会不会?”

贺文麒倒是笑了,摇头说道:“我这么无权无势,连贺家都搭不上的学子,谁耐烦来拉拢。”

白城却不这么想,在他眼中,贺文麒比一般的学子可要聪明灵通许多,在大事上更加敏锐,若是知道他的好,那几人恐怕不会放过。

比起自己,贺文麒倒是更加担心眼前的人,一来如今证据混乱,要是白家官居高位,难免被牵涉其中,不说白城跟家中关系如何,如今牵连之罪血脉亲人却是摆脱不了的。二来就是,白城时不时的受伤,可见他在家中处境不妙,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丧心病狂。

想到这里,贺文麒也忍不住开口劝道:“若是有办法,你也寻一个外职吧,远离京城一段时间,等一切风平浪静,再细细谋划也不迟。”

白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这样的办法,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倒是可以用的,偏偏自己身份特殊,恐怕他想要退,那些人也不会允许。

白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平常贺文麒总觉得自己是大人,是不允许他做这样的行为,但这次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也就没有阻止。白城摸得痛快,半晌才说道:“我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贺文麒没有追问原因,白城既然说走不得,而不是不想走,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劝解什么。

白城却不想一直瞒着他,旁敲侧击的问道:“文麒,你说我家老头年纪已经大了,前面几个哥哥出了意外,如今不成事,只剩下我们几个庶子,如今他看着倒像是要不偏不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贺文麒眉头一挑,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这些年来,两人虽然没少推心置腹,但白城却很少谈及家中事情。这会儿听了这话,贺文麒想想也知道几个庶出的孩子争夺的厉害,便说道:“若我是老爷子,只看谁更加孝顺,更加仁厚,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我不会希望任何一个不好,若是将来继承家业的人能够仁厚一些,其他几个兄弟也不至于受苦受累。”

白城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少年刚刚说过的话,忽然想到自己那些哥哥被斩杀的时候,父皇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也许真的是这样,即使是皇帝也不是圣人,他的心中对自己仅剩下的几个儿子,确实还有几分慈父之心,白城一时之间想的远了,室内静了下来。

贺文麒见他沉思,便笑着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白城却笑着说道:“你说的很对,若是设身处地,我也宁愿继承人平庸一些,也不要他心狠手辣。”

贺文麒见他如此说,倒是笑着说道:“若是这个老爷子聪明,其实就该早早的让儿子们自创家业,各自看本事,男儿顶天立地,难道不靠祖辈的家业就活不下去了。”

白城却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是这般想,只是身为王子,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成功即成仁,他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为了那个位置殊死搏斗。

作者有话要说:

☆、青州

贺文麒坐在马车的前头,因为路不太平,马车一直晃晃荡荡的,晃得人头晕不已,他觉得坐在里头反倒是容易犯恶心,索性就坐在了前面。果然前头空气通畅,还能看看周围的风景,倒是比在里头的时候舒服多了。

贺文麒坐着的马车并不大,因为他独身上路,不管是李氏还是李老爹都有些放心不下,李老爹硬是从家里头调了一个人过来驾车,来回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他们家还不差这么一个人。驾车的男人叫做王三,一家人都住在京城附近,所以李老爹也放心他送了外孙出门。

王三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十分憨厚,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见他一副难受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小少爷要不睡一会儿吧,一觉醒来一天就过去了。”

贺文麒摇头说道:“在马车上睡着了更加难受,还不如在这儿看看风景呢。”

王三听了这话倒是笑了,摸了摸脑袋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山就是树。”

贺文麒看了看,觉得原生态的风景还是挺秀丽的,不过看久了却是也烦腻,便问道:“王大哥以前去过青州吗?”

王三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一直在京城附近走着,青州倒是没有去过,所以现在也得跟着前头的车走,不然可要迷路的。”

原来学院里头有好几人都是要回青州的,一群学生便结伴而行,这样也能够相互照看一下,前头那个赶车的师傅倒是熟门熟路,所以王三只要跟着一路走就成了。

贺文麒觉得有些汗颜,毕竟自己祖籍青州,算起来贺家的祖坟还在那一块,据说他爷爷奶奶也是葬在那边的,甚至连贺钟明也是葬在那边,只是青州距离京城不近,他们孤儿寡母的,李氏为了安全并不敢单独带着他回去。

这一次贺文麒回去,除去府试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拜祭先人,为此李氏做了不少准备,他的车厢里头不少东西都是做这番用处的。

也正因为如此,贺文麒只好一人一车,之前倒是有同窗想要拼车,只可惜他的车厢内实在是放不下了。

想到这里,贺文麒忍不住看了一眼最前头的那辆车,相比于自己的车子,那辆车看起来可要豪华许多,这位也是贺家人,不过跟嫡系走的很近,据说在忠勇伯府内也有几分面子,一贯都挺看不起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是跟着他们通行,而不是跟着那边的人。

虽说都是同窗,但贺文麒的年岁小,跟他们都并不太熟悉,一路上只是顺路罢了,马车走走停停将近一周,才终于到了青州境内。

比起京城来,青州真的算得上荒凉,即使是市集看起来也有些稀稀落落的,不过走在街头,看得出来老百姓的精神头倒是都不错。

马车渐渐停下来,为首的贺启元就是那位跟嫡系十分交好的,走下出来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看了看后头的人说道:“贺家祖宅那边早就收到了消息,这段时间我们便住在那边吧。”

这般一说,几个不是贺家子弟的学生只好各自去找客栈休息,贺文麒倒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怎么说他也是贺家的人不是。

贺家的祖宅看起来占地面积倒是很大,但论起气派的话,比起京城的自然远远不如,甚至连族长的房子都比不上。贺家到底不是百年世家,所谓的祖宅也是后代发达之后买下来的,不过就是看个面子罢了。

贺家留在青州的族人也不少,七姑八婆的数不胜数,有些人甚至血缘关系都算不上,不过对待一批来自京城的学子,祖宅的人倒是十分热情,至少面子上分毫不差,即使他们都是旁支。

贺文麒随大流去拜见了贺家二老爷,这位二老爷是族长的亲弟弟,不过自小就留在青州这边,宁愿在这边当一个土皇帝也不乐意去京城,反正这边的产业也要有人管着,所以族长也就默认了,这位二老爷倒是个和蔼的,看见几人都是笑眯眯的,甚至没人都还给了见面礼,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贺文麒趁机把拜祭的事情提了出来,二老爷倒是多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应该的,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让人带你过去吧。”

贺文麒自然表示感谢,暗道这位二老爷看着倒是比三老爷,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族长好说话许多。

等他们走远了,二老爷身边的小厮才忍不住说道:“老爷,您何必对这些人这般和气,不过是旁支罢了,哪里比得上我们嫡系的。”

二老爷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嫡系哪里就高高在上了?”

那小厮见他也没有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光看忠勇伯府,谁家不愿意给几分面子,再说了,三老爷之前不是让您收拾收拾那个贺文麒吗?”

二老爷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忠勇伯府,在京城算得了什么,老三那个见识浅薄的家伙,那贺文麒到底是贺家的人,他欺负孤儿寡母谁家不知,如今还要拖我下水。”

二老爷这辈子最不耐烦的,其实就是那位一母同胞的兄弟,看着是个聪明的,其实比谁都笨。那个贺钟明能留下多少东西,值得他豁出面子,再说了,如今过去多年,贺文麒当时还小,说不定已经忘了,他倒是还念念不忘,这不是生怕结仇不了吗。

二老爷早年也是去过京城的,比谁都清楚明白忠勇伯如今也就是个名头罢了,一点儿实质性的用处都没有,贺家的以后还不是得看这些学子。贺文麒小小年纪就来参加府试,肯定有几把刷子,这样的人不好好拉拢也倒罢了,哪里还要上赶着得罪:“你给我好好看着,三老爷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我不管,但这些人要是在我的地盘出事,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那小厮被他喝了一声,顿时吓得战战兢兢起来,谁都知道,二老爷寻常不发火,一旦发落人的话,谁劝都是没有用的,在青州这位老爷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小厮摸了摸口袋里头的银两,暗道三老爷银子都给了,难道还能要回去,自己不办事他也奈何不得。

贺文麒可不知道自己身后还发生过这样的变故,对他而言,贺家二老爷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他说让他们好好歇息,只管考试,也不是一句虚话。贺家给几人准备的房间都还不错,至少都能照得到阳光,而且地处幽静,适合备考。三餐都有专门的小厮送上门来,让他们不至于为了这些琐事操心。

第二天的时候,果然有小厮上门来带他去墓园,贺文麒这还是第一次给自家老爹上坟,心中倒是不由忐忑起来,也不知道地下的老爹知不知道,他家女儿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缕异世幽魂。

贺家的祖坟就在青州外的山包上,远远看起倒是有一大片的样子,但李氏说过,贺家并不是名门望族,跟着祖皇帝起了山,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年,后山那么多的坟包,真要算起来,其中是贺家嫡系的,也就十分之一都不到。

贺钟明虽然是旁系,但他去世的时候到底身上有着官职,所以坟头的位置到还算不错,贺文麒一板一眼的顺着李氏的吩咐,将祭奠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好,青白色的墓碑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搭理了,二老爷虽然注重这些,但挡不住下人们阴奉阳违,一年里头除了过年的时候少有人打理的。

贺文麒也不用那个小厮帮忙,自己亲手将坟头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那墓碑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虽然是父女,但不说自己是个穿越的,单单这辈子跟这个父亲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实在说不出什么贴心话来。

用毛笔沾着朱砂,一点一点将墓碑上头的文字描绘的鲜艳起来,从李氏的话中不难听出来,这个父亲是个重义气而正直的人,还在世的时候与李氏的感情也很好,若是这个人活着的话,自己的一生或许也是既然不同。

做完这一切,贺文麒的心中有着淡淡的惆怅,又想着自己未来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只希望科举能够顺顺利利的,虽然他对自己颇有信心,但科举跟高考到底是大有不同,若是一直考不中的话,估计李氏就得让他恢复女装嫁人再说。

等离开墓园,旁边的小厮见他一直沉着脸色不说话,还以为这位是忧伤过度,便忍不住插嘴说道:“小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马上就要府试啦,可不能为了这个伤神。”

贺文麒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这个小厮一脸的机灵劲头,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十分担心,便笑着说道:“我没事,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笑着说道:“小少爷叫我大力就好了,我娘指望我力气大,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个瘦瘦小小的。”

可不是,这个大力看着跟瘦猴子似的,跟崔景山倒是截然不同,想到崔景山,贺文麒忍不住笑了起来:“名字都是图一个好兆头,这段时间可要辛苦你了。”

小厮听了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别人知道我们能服侍几位少爷,都还羡慕不来呢。”

贺文麒倒是没有再说,只是觉得这家伙倒是机灵的很,跟崔景山真的完全不同,自己一个眼色这孩子就知道要做什么,每每刚刚口渴,热茶就放到手边了,若不是这是贺家的人,自己还真想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童生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寻到自己的位子,这次考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虽然只是府试,但考生却实在不少,不过想想也是,考试的难度越低能够参加的人自然也就越少。大概是周围军士的态度过于严谨,让贺文麒没由来也有些紧张起来,以前电视里头曾看到过古代作弊的方法,其实现在看来都是行不通的,笔墨纸砚都是人家提供的,身上更加不可能夹私。

进门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贺文麒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早早的来考试了,要是等将来身体发育的成熟之后,别搜身说不定会有人发现异常之处。

青州这边的考场很大,看起来有些简陋,幸好天公作美,这几日万里晴空,日头却没有太晒,对于学子来说实在是好消息,毕竟若是倾盆大雨或者烈日炎炎,考期一般也不会改动。

考试的时候一天只可休息三次,别想到处转悠,连饭食和清水都是有专人送来,如果要如厕也得有专人指导并且监视,因此贺文麒也不敢多喝水,幸好他一直以来身体很好,倒是能坚持下来。

贺家在青州也算是地头蛇,早早有人打点了府衙,府试的时候规矩其实并不是十分严格,至少贺文麒就知道,送到自己这边的吃食,跟旁边那几个贫困学子是有些不同的,虽然看起来差不了多少,但手中的饼子柔软而带着温度,那头可都是硬邦邦的,可见那位二老爷私下为他们打点过了。

考试不可怕,可怕的是几天之内只能待在寸尺之内,连动弹一下都得被监视,可以说,考试的时候心理压力远远大于未来的高考,贺文麒倒是会调整自己的心态,该吃吃该喝喝,该休息的时候绝对不埋头苦干,就是这样,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也大大松了口气,感觉再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也快要疯了。

等到黄昏时分,便有考生开始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铛,自然有两人会过来,将考卷的名字用纸张糊住,放入专用的匣子内,桌上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收走,等他们全部收完之后,考生才可以离开。

贺文麒最后检查了一边,觉得也在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便早早的拉动了铃声,要是等大部分考生开始拉铃,考场人手不够的话就得等着了。考童生的学子年纪小的不少,不过跟贺文麒这般形容出色的倒是少见,两个收卷的衙役多看他一眼,一板一眼的将东西收走了。

贺文麒这才站了起来,顺着他们的指点朝着门口走去,等走出考场的大门才觉得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之前硬撑着还觉得有什么,如今一走出门,倒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身上有怪怪的味道,头脑也有些晕晕乎乎的。

“小少爷,您这么快就出来啦。”没等贺文麒走出几步,便有人迎了上来,一看可不就是机灵鬼大力,这会儿满脸笑容的说道,“二老爷原本还说得等一会儿呢,其他几位少爷都还未出来,少爷是要先回家,还是等等大家。”

贺文麒便看见那几位的小厮也都在门口守着,要是一般情况的下的话,他倒是会等大家一起回去,只是这会儿浑身不舒坦,便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

大力显然也知道,多的是考生一出门就直接厥过去的,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让马车过来先送他回去。

等回到家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贺文麒才觉得清爽了一些,洗完之后反倒是没有了睡衣,便将大力端来的清粥小菜吃了个精光,忍不住说道:“还是外头好,在里面一直吃大饼子,可真的噎的慌。”

大力却笑着说道:“二老爷说几位少爷这几日肯定吃的不好,只是一出来不宜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不然反倒是不易克化,所以才准备了清粥,等过几日身体调理的好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贺文麒知道他是在解释为什么只有粥喝,只是笑着说道:“还是二叔叔想得周到。”

大力见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倒是高看了这个少爷一眼,暗道若是其他几位的话,即使听到了这番话,脸上估计也好看不起来,也怪不得二老爷最为重视这位小少爷。

说了一会儿话,贺文麒的睡意才渐渐上来了,便打发了大力出去,自己在房间里头睡得昏天暗地,一觉起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到底是年纪小恢复的快,好好睡了一觉之后,便觉得神清气爽起来,贺文麒照旧是练了一遍养生功,这功法虽然不能让他飞天遁地,但对保养身体倒是颇有成效。

等他走出洗漱完毕房门,便见大力早早的来了,桌上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早饭,见他出来便笑着说道:“小少爷起来啦,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文麒笑着走过去坐下吃起来,顺便问道:“那几位如何了?”

大力听了便笑道:“几位小少爷都已经回来了,只是精神头都不好,有一个走出考场就直接晕了,是被人抬回来的,不过二老爷请了大夫看过,只是辛劳过度,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贺文麒听了便放了心,暗道这样的身体素质,将来几场考试还怎么坚持下去。见大力只是站着看自己吃,便笑着说道:“你吃过了没?”

大力微微一愣,还以为自己一直看着饭菜惹得他不悦,连忙说道:“小的早晨已经吃过一些了。“

贺文麒见他虽然这么说,但肚子却咕咕响了起来,便笑着说道:“看来是没吃饱,不如坐下来一块儿吃吧,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

大力一开始推辞,但见他确实不是客气,倒是也大着胆子吃起来,只是并不跟他一起做,只是卷了个饼子吃起来,一边说道:“小少爷就是心善,将来谁服侍您这样的主子,可真的是上辈子积了福。”

要是有福气的话,哪里用得着做服侍人的工作,贺文麒觉得有些好笑,见他吃得香便让多吃一些,毕竟只有一个自己的话,怎么样都是吃不完这一桌子早饭的。

只是大力吃了两个饼子就不肯再吃了,笑着说道:“已经吃饱了,少爷自己多吃些,您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呢。”

贺文麒也吃的不少,吃完之后便有些无聊起来,之前一直记挂着考试的事情,如今一下子考完了倒是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坐在屋里头看了一会儿书,又觉得有些看不进去,索性便叫了大力过来问道:“青州有哪里好玩的吗,不如你带我出去逛一逛?”

大力暗道果然这位小少爷年纪小,还惦记着玩儿,旁边那几位少爷担心成绩都担心的要死,哪里有出游的心情。但想了一会儿便说道:“这话小少爷可问对人了,小人就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要说到玩的话,肯定就是青州七十二名泉,那可是文人骚客作为热衷的地方,其中最有名的,天下第一泉,可是□□皇帝金口御封的。”

听了这话贺文麒倒是感兴趣起来,他上辈子旅游过的地方不少,国内国外跑了个遍,这会儿倒是愿意见识一番古代的名泉水,大力见他感兴趣更是滔滔不绝起来,其中有些诗词歌颂他记不住,但对那边的风景倒是能描述一二。

许多古代人觉得惊奇的风景,其实在现代人的眼中都褪去了神秘的色彩,就比如这个天下第一泉趵突泉,三窟迸发喷涌不息,从池底涌出翻上水面二三尺,在这时候简直是神迹一般的存在。但知道这泉水外涌的原理之后,便少了几分神秘。

只是贺文麒觉得这时候的水跟现代肯定也有所不同,既然可以直接饮用,号称天下第一泉,那自己好歹也得去看一看。当下便带着大力出门去了,等到了那泉水边,果然觉得惊奇,清水入口甘甜,远不是未来可比的。

大力笑着说道:“若是严冬十分来的话,水面上雾气蒸腾,那才像是天上人间。”

贺文麒原本还在感叹泉水的清甜,听了这话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来,索性带着大力趁着这段时间,将所谓的七十二泉水都看了个遍,果然各有各的风貌,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贺文麒还有心情到处游玩,那几个却都是着急上火,恨不得就守在府衙的外头,连带着看着一派悠闲的贺文麒也十分不顺眼,弄得贺文麒十分无奈,怎么说这个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府试的成绩终于出来了,早早的大力几人就守在那儿,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府试到底是简单,他们一行五个人,四个人都中了,唯一没中的那个就是一出考场直接倒了的那位仁兄。

作者有话要说:

☆、卖身葬父

过了府试才算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青州这边的院试与府试时间相差的不远,来之前贺文麒就打算一起考完了再回去,等之后的乡试却是不用再回到青州,虽然不在京城,但距离可比青州县近多了。

五个学子,除了那位晕倒的学生大受打击,没等病好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剩余的都是勤学苦读起来,毕竟院试的淘汰率可比府试厉害多了。

贺文麒也不敢托大,这段时间便收了心好好的在书房念书,不求其他,只求更加熟悉一些,得到一个安心罢了。

院试与府试甚至就在同一个考场进行,院考也是两场,但内容跟府试的时候其实相差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贺文麒这一次再进去的时候,倒是觉得环境好接受许多,甚至旁边那位学子一直神经质的在哆嗦,也不能影响自己分毫。

因为只是院试,贺文麒只求能够得到秀才的功名,到时候能够参加乡试,尝试着解题的时候也冲着四平八稳的去,却不知道评卷的山长看见这篇文章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年纪大的学生写的,只是青州县内的老学生他都认识,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哪一个。

这样的文章,一般人看来觉得缺少灵气,幸好只是院试,山长显然也没指望找到一个惊才艳艳之辈,看着倒是觉得这般稳当的文峰,若是一直不能得到功名的话也是可惜,大手一挥把这篇放了进去。

如果贺文麒知道灵气这一说的话恐怕会十分无奈,即使熟悉了十几年,但他上辈子习惯那些法律文件可是快三十年,如今怎么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再说了,在他看来,一篇文章不可能符合所有人的眼光,稳当的总比偏激的好,他对这位作为评卷的山长大人不熟悉,自然还是要走这条路。

不得不说,贺家过来的几个人文采都算不错,至少剩下的四个人全部都成了秀才,这一日衙役上门的时候,可把二老爷高兴着呢,虽然他们嫡系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但旁支出息的话,到底也是光彩的事情不是。

等院试的结果出来,贺文麒就琢磨着赶紧回去,谁知道一考中了秀才,从到了青州就勤学苦读的四人倒是不急着回去了,每天应付那些学子乡绅不亦说乎,贺家在青州是大户人家,这几人都是贺家得了功名的人,在外头颇有几分脸面,比起在京城谁也懒得搭理,显然待遇截然不同,也免不得这几位流连忘返了。

贺文麒年纪小,看起来又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跟他打交道的自然也少了,毕竟他们出游的时候,十有□□是要带上几个烟花女子助兴的,若是旁边有个孩子看着,到底是有些不好,再说了,据说这位虚岁才十三,实际上才十一,说不定那功能还没有呢。

贺文麒乐得轻松,也不好先带着人回去,只好耐着性子留在这儿,只想着算算时间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家里头李氏肯定担心不已。眼看着这几位同窗回来的时候身上酒气越来越重,贺文麒也十分不耐烦,索性言明自己想要早日回去,若是他们不走的话,自己就先走了。

那三位哪里舍得离开,在京城他们算那个茬,谁都能甩他们脸子,但在青州却受到了尊敬,甚至是谄媚,一时之间迷乱其中。这几人都觉得贺文麒扫兴的很,但却不能真的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不然他加油添醋的说一番吗,到时候回去老师肯定会生气。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二老爷给下了决定,一家一下子出了四个秀才是挺光荣的,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四个秀才里头三个都要被迷汤灌晕了,一辈子都是秀才的话,对贺家什么用处都没有。

二老爷发了话,下面的几个学生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怪贺文麒是个扫兴的,若不是有他在的话,二老爷怎么会管这样的事情,心中纷纷决定,以后绝对不带这个小孩一起出门了。他们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李氏不放心,贺文麒也绝对不想要跟他们一起走的呢。

谁知道临了临了,回去之前却出了一件事,让贺文麒觉得牙齿发酸。事情的起源十分恶俗,穿越到古代,要是没见过卖身葬父的娇俏女子,实在是白白往这个世界走一遭,而这一日,贺家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去,谁知道车子一走出去就瞧见一群人堵住了路口,车子怎么都走不过去。

贺文麒不耐烦的撩开料子,远远的听见有女子的哭声,哀哀切切的让人心中发毛,顿时皱了皱眉头,正想要说什么,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径直撞了过来,直接栽倒在了车前,吓得驾车的王三一大跳,连忙拽紧了缰绳,生怕摔了车上的小少爷。

那栽倒下来的女子柔柔弱弱的起身,露出一个凄美绝伦的笑容,清秀的脸庞搭配着白色的孝服,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姿色在:“这位少爷,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女子吧,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只求少爷能够给亡父一个容身之地。”

里头的贺文麒听得炯炯有神,下一刻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小孩脸来,没办法,他身高不低,脸颊却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十分粉嫩的架势。看了看地上的女子,那女子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打听了半天这群京城来的少爷今日回去,这第一辆车里头却是一个小孩,顿时愣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贺文麒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再一看那个跪在地上哀哀流泪的女子,远远的还能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当然也不知道是真的尸体还是假的尸体,顿时没好气的说道:“我没钱。”

一瞬间周围的人脸色看着都有些奇怪,他们还以为这位小少爷看着是个心肠软的,怎么样都要先安慰安慰眼前的女子呢,谁知道出来之后第一句话是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