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秉臣坐在她身边诧异的看着她,“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她又有些生气,“谁在等你。”她伸手将桌子上的饺子推给他,“兰姨给你剩了饺子非要让我等你回来给你,你快吃,吃完我好睡觉。”

江秉臣看了一眼那饺子,又望回她,那眼睛里笑意盛满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拉了过来。

颜玉挣了挣,他握紧了道:“别动。”

颜玉低头看着他将一条细细的红绳系在了她的手腕上,那红绳下有个翠绿翠绿的小葫芦。

“送给你。”江秉臣松开她的手。

她抬起手看了看,诧异道:“怎么又是玉葫芦?”之前不是已经送过一个吊坠了吗?

“谁会嫌福禄多?”江秉臣道:“多福多寿。”

“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属葫芦的。”颜玉勉为其难的消了气,想问他究竟去哪里了,却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有些事情越追问越让人害怕。

她只是看着江秉臣吃饺子,试探性的问道:“你明天还会去接我回府吗?”

江秉臣诧异的抬头看她,“怎么?你不想我去接你了?”

“不是。”颜玉忙道:“我只是问问。”

弹幕里——

彭英俊:啊啊啊我隐隐闻到了虐的味道!我拒绝!

第二日天还阴着,只是雪停了。

颜玉一整日都心绪不宁的在国子学里,许腾飞以为她病了,嘘寒问暖的忧心她,只恨不能替她请假带她回去瞧病。

哪知,一下学,她就兔子一样撒腿就往外跑,赶都赶不上,半点也不像是生了病。

她跑到门口气喘吁吁的站稳,就瞧见不远处的红墙下江秉臣站在马车下等着她,她眉头一下子就松了开,朝他招手喊道:“心爱!”

江秉臣抬起头来眼睛就是弯了弯,“别跑,当心路滑。”

颜玉扑过来,他伸手将颜玉抱了个满怀,在这一刻心被塞的满满当当,他贴着她头顶的发轻声道:“你急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那之后心爱倒是像日常一样,日日接送她,半点没变,她几乎都觉得是自己多心多虑了。

她功课越来越紧,王慧云那边也不敢来烦她,只善姐儿总是来给她送滋补的汤,生怕她把身子熬坏了。

这些日子善姐儿已经好全了,只是天冷,她不爱出门便拒绝了一些聚会邀请,在家里跟王慧云学着掌家,又多分出了心思在学琵琶上。

那把‘海上月’当真是把好琵琶,她深恐辜负了琵琶,辜负了二皇子,便格外的用心。

转眼就快到除夕了,除夕前一天,圣上在宫中设宴,请一些重臣和家眷入宫热闹。

颜鹤衣又特意请了王慧云她们和颜玉,说是宫中会放烟花,让她们一块来看。

当天夜里,颜家一家便都进了宫,连老太爷也进宫去瞧了太上皇。

颜玉也特意带着江秉臣一块入宫看烟花,这次她却是特意让善姐儿带上了锦珠,入宫是大事,这又是善姐儿脸好之后第一次赴宴,她不想出什么岔子,而锦珠心细又想的周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锦珠又惊喜又不知该如何感激颜玉,那可是皇宫啊!多少人一辈人都进不去的地方,颜玉居然愿意带她去!

颜玉笑笑对她道:“好好照看善姐儿,别叫我失望。”

锦珠脸红红的给颜玉行了礼,她这辈子豁出命也要好好服侍颜玉,听他的话。

进宫的路上颜玉和老太爷江秉臣坐在一辆马车里,她前些日子熬夜熬的狠了,又染了风寒,如今无精打采又不舒服,歪靠在江秉臣身上休息。

江秉臣将她的手包在袖子低下暖着,轻声对她道:“困了就睡会,到了我喊你。”

颜玉点了点头,却也没睡着。

入了宫,她们先去拜见了圣上,颜鹤年,颜鹤山他们这些官僚留在圣上那里等着晚宴。

王慧云便带着善姐儿瑾哥儿去拜见了颜鹤衣。

老太爷和颜玉带着江秉臣一同去了太上皇那里。

太上皇是许久没见颜玉了,听她无精打采声音都哑了,不禁道:“怎么累成了这样?便是用功读书也不要伤了身子啊。”

颜玉笑着凑过去坐下道:“明心师父放心,我只是前几日受了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倒是您,怎么看起来没有之前精神了。”

太上皇叹气道:“宫中烦闷,不如在我那山中清净,我这些日子倒是想回去了,只是…”他看了一眼颜玉,“想等你殿试之后再走,我也好放心。”

颜玉感动的替他捶了捶腿道:“您且再忍些日子,等我殿试完了就有空日日进宫来给您老人家念书了。”

颜老太爷笑道:“你许诺许的倒是溜,到时候你若是考不好,要继续备考下次,看你如何?”

颜玉不服道:“我定是能…”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忙掩着口鼻避开太上皇和老太爷,“我还是离两位太爷远一点,别传染了你们。”

两人便都笑了。

江秉臣扶着她起身,拿了帕子替她擦鼻子,小声埋怨道:“今日你便不该来,好生在府中歇着。”

颜玉闷声道:“有烟花,你不想看吗?”

“那有什么好看的?”江秉臣看她鼻头红红心中难免不安。

之后她们陪着太上皇老太爷一块去了晚宴,晚宴在太和宫中,来了不少的人,江绮月,颜鹤衣两位贵妃各做两侧。

皇子们也依次坐着。

颜玉怕传染了太上皇便没有坐到他旁边去,带着江秉臣和善姐儿瑾哥儿坐到了一起。

那酒宴开始,乐师奏起曲乐,善姐儿听的兴致勃勃。

可颜玉实在的头重脚轻,连好吃的都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江秉臣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

这晚宴上都兴致盎然,酒过三巡,燕明好兴致的忽然想起了颜玉和善姐儿,便开口问道:“今日怎也不见颜玉说话了?”他望过去,看到颜玉无精打采的站起来行礼。

颜鹤年便起身请罪道:“回圣上,玉儿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今日还没好全。”

“怪不得呢,也不见他与乐岁玩了。”燕明摸了摸乐岁的头。

乐岁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颜玉身旁的江秉臣,不高兴的道:“我也想和玉表哥玩…可是她旁边那个带面具的好凶好吓人。”她过去几次都被那人给冷冰冰的瞪了回来。

颜鹤衣抱着她笑道:“乐岁乖,你玉表哥今日不舒服,改日再配你玩。”

乐岁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坐在两侧的燕朝安和江绮月一直望着颜玉那边,只是一个望着颜玉,一个望着扶颜玉的江秉臣。

燕明让颜玉坐下好好休息,又问起善姐儿,“不知小姑娘最近琵琶学的如何?得了那‘海上月’可是好好学的,这把琵琶可是朕从回儿那里讨来的。”他瞧着自己手边坐着的二皇子笑了。

二皇子身子不好,平日里连走动都难,所以很少凑热闹,只这次除夕前的晚宴,他不好不来。

善姐儿便忙起身行礼道:“回圣上,臣女近来正在苦练。”

“练到了何种境地?”燕明看她垂着脸跪在那里,倒是好奇,“咦?今日怎么没带面纱?”

众人便纷纷朝她望过去,只是她脸低的厉害,看不太清样貌。

颜鹤衣便替她笑答道:“怀善之前只是出了红疹,如今早好了。”

燕明倒是不好叫她抬起头来瞧瞧,便笑道:“今日你可带琵琶来了?不如弹奏一曲,让朕听一听?”

善姐儿有些紧张的道:“回圣上,臣女不曾带‘海上月’来。”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弹奏琵琶,她实在是有些怯场。

燕明却挥手道:“没带不怕,朕这里还有好的,去拿把琵琶来。”

一旁的燕回忽然叫住了那宫人道:“那些琵琶都不好。”他侧头吩咐身后的太监,“去将我宫中的那把‘月中桂’取来。”

太监点头退下。

燕明惊奇道:“平日你宝贝你那些琴,碰都碰不得,今日倒是给个小姑娘用。”

燕回瞧着紧张的跪下殿下的善姐儿笑道:“我的东西,只给懂得之人用。”

善姐儿不知为何心顿了一下。

那太监很快便抱了一把琵琶来,燕回亲自取出来对善姐儿招手道:“我不方便行走,还请颜姑娘过来一下。”

善姐儿便忙起身低头敛目的走了过去。

燕回将那琵琶托给她,轻声对她道:“不要怕,你的授课师父是个好师父,她既肯定了你,你便不用怯场。”

善姐儿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正瞧着自己,眼睛又清澈又明亮,他怎知授课师父肯定了她?难不成他认识那乐师?

他对善姐儿笑了笑,“去吧,这把琵琶你用着趁手。”

善姐儿心头跳了一下,莫名的安下了心,她抱过那琵琶,退到殿中央,宫娥搬了锦凳来,锦珠扶她坐下。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琵琶,感受到弦在指尖下细微的颤抖,像是在与她呼应,当真是一把好琵琶,她抬头看了一眼燕回。

燕回坐在那堂上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闭了闭眼,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轻拨过颤抖的弦——

那轻颤颤的琵琶声流转在大殿之中,善姐儿一身绯红的衣袍,发髻上一支春睡海棠随着她微垂的眉头熠熠生辉。

她弹了一首《塞上曲》,那是昭君出塞时弹来倾诉对故国的思念,对身不由己的凄楚,是离别之苦,是相思之意。

善姐儿弹的哀婉动人,缠绵惆怅,将人勾的从她身上挪不开眼。

燕回看着她,她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凄楚的令人心动。

不止是她,堂下坐着的白少堂眼睛都直了,他娘不是说她脸上的红疹好不了吗?不是说丑陋不堪吗??这样一个仙女似得小美人哪里和丑陋沾得上边!

燕明听着听着侧头对颜鹤衣低声道:“这颜家的丫头不错,爱妃觉得与朝安如何?”

颜鹤衣一愣,她竟没想到燕明这次晚宴重臣和夫人小姐…居然是出于这种心思吗?要给皇子们想看皇妃?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燕朝安,他自始至终都在留意着颜玉,那目光毫不避讳,他如何…喜欢得上善姐儿?

颜玉靠着江秉臣,不知为何听的特别伤感,她不知昭君出塞远离故国时怀着怎样悲苦的心情,那怨那离别那身为女子的无可奈何…

因为是女子,所以只能接受被安排的命运,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如今可以争取自己的命运,努力参加科举,皆是因为她女扮男装,她到底…不能以女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实在有些难受,便偷偷像颜鹤年以及太上皇告罪想下去休息一下,王慧云看她脸色委实不好,不放心的请示颜鹤衣能不能让她在暖阁中稍作休息。

颜鹤衣忙让宫人带着她去这殿旁的暖阁中休息,好生伺候着。

江秉臣没让宫人扶她,亲自扶她出了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低声对她道:“你睡吧,我在呢,一会儿就带你回府。”

颜玉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想来她是当真不舒服,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的蜷在他怀里,竟是当真睡着了,她这样谨慎警惕的人,却在陌生的地方,他的怀里睡着了,江秉臣又高兴,又担心。

怕她是真的病坏了。

江秉臣抱着她去暖阁,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了会儿,他就抱着她坐在窗下,外面时不时传来笙歌曲乐之声,在琉璃灯辗转的夜色下格外的缠绵动人。

江秉臣低头看着她,她的脸色真白,玉一样的白,让人都不敢伸手去碰,怕碰碎了碰疼了。

她紧紧的皱着眉头,不知是难过还是难受。

“颜玉。”江秉臣声音轻的像细雪,深恐惊了她,“很难受吗?”

她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睡的昏昏沉沉。

江秉臣拍了拍她的背,叹息一般道:“我该如何对待你…颜玉。”

这暖阁里暖,颜玉睡了一头汗,江秉臣想去给她倒杯水来便将她轻轻放在了软塌上,看她睡熟了不动才起身去倒茶,却刚拿起茶盏就听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大人…”

“嘘。”他手指一顿,竖指让来人禁声,那站在门口的是江绮月的亲信丫鬟彩月,江秉臣眼神冷了冷,他先看了一眼颜玉,确定她还在睡,才冷声道:“我说过,不要随意来找我。”

彩月向江秉臣行礼,“娘娘在偏殿等着您,说是有急事,还请江大人随奴婢来。”

“先出去。”江秉臣打断她,“我随后就来。”

彩月不敢不听,便退了出去。

江秉臣端着茶盏走到榻边,却终究是没有叫醒颜玉,他替颜玉擦了擦汗,柔声对她道:“颜玉,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睡。”他俯身轻又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退出了暖阁。

那暖阁不远处守着两个太监,看来是江绮月的人,他将那两人叫过来,吩咐道:“好生看着,谁也不许进入,明白吗?”

两个太监忙应是。

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道:“她若是醒了即刻来报与我。”听太监们应了是,他才快步离开。

他随着彩月到了太和宫的偏殿后的湖心亭里,那亭子四周都挂满了珠帘,看不清内外,江秉臣挑帘进去就看到了江绮月。

江绮月直截了当道:“你还没有玩够吗?你究竟要陪那颜玉玩到什么时候?”

江秉臣看着那摇摇曳曳的珠帘道:“等她会试结束。”

那窗外飘进来琵琶声,不知是什么曲调令人难过。

颜玉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她又梦到那个大雨的夜里,她跪在江秉臣的门外求他饶了她的父亲。

她满心的委屈,满心的怨恨,她孤立无援,没人可怜可怜她…

她又梦到了江大傻子,梦到傻子急着要救锦珠,说她没心肝,跟她发火道:“她是无辜的!”

她轻轻哽咽了一下,全天下都是无辜的,只有她是罪有应得…

有人伸手托了托她的脸,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眼睛,那嘴唇凉凉的令她发颤,那人便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搂紧了她在她耳侧轻轻叹了口气。

是谁?是心爱吗?心爱…亲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猜是谁?

大家不要担心虐,我用主播的良心向大家保证,绝对不开虐,虐也是一丢丢为了让江大人心疼,给你们发糖,安心吃糖,不要怕。

感谢:ΦωΦ雙宜,山鬼,爱上女主播,久生,彭英俊,早川的地雷~

☆、三十九

是谁?是心爱吗?

她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便听那人闷声道:“颜玉,你在哭吗?为什么呢?你…可曾、为我、哭过?”

那声音令她浑身一颤,晕晕乎乎的就睁开了眼,不是心爱,不是心爱的声音…

她天旋地转晕的厉害,挣扎了一下,那人微微松开她,“你醒了?还难受吗?”

“燕朝安…”她看到燕朝安的脸,他离的那么近,近的几乎要贴在她身上,她慌忙就要挣扎出来推开他。

燕朝安却抱着她,抓住了她的手腕皱眉道:“颜玉,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对你、对你好,你为什么要抗拒我?”

颜玉喉头干的厉害,头晕眼花,“放开我燕朝安…”

“颜玉,你就这么、讨厌我?”燕朝安的手指微微用力,看着她的眼神又重又受伤,“我…一直,一直很喜欢你,颜玉。”

他喝了酒,一脸醉态,眼睛红红的。

那眼神忽然让颜玉害怕起来,那眼神像极了上一世燕朝安亲自斩首她时的眼神,万般无奈,一往情深,却又饱受伤害,像是她做了天底下最对不起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