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年级一共六个班,一班最好。”

“啊哈哈哈哈哈大笨蛋!”刚说完,后座爆发出一阵笑声,龙七从后视镜看着两个笑得东倒西歪的家伙,龙梓仪喊他们安静。

Vincent爬上来用食指点龙七的侧额:“你笨死啦!”

她不作响。

“笨死啦!哈哈哈!”

William趁机邀功:“妈咪,这次书法练习我得了第一。”

“好,William真棒,Vincent你坐回去,不许戳姐姐,不礼貌知不知道?”

“妈咪她笨死了,她超笨。”

培训班刚好到了,车子在小学门口停下,龙梓仪以慈母姿态对两个儿子作嘘,两人才勉强没声音,龙七压着情绪整坐姿。

两个孩子下车后,龙梓仪接了个电话,随后看了看四周的车站,说:“我帮你叫辆出租车回去吧。”

龙七看她。

“公司有事,我得赶回去一趟,自己回去可以吗?”

龙七听完后没再看龙梓仪,而是别头看车外的小雨,别具讽刺意味地笑了一声,正要利落地下车,龙梓仪看情绪不对,立刻说:“等会儿!”

龙七暂时坐着,龙梓仪从后座的包里拿出两盒小蛋糕:“上回你生日没帮你庆祝,这次给你订了两块芒果蛋糕,你最喜欢芒果了。”

蛋糕放在膝盖上,她一时不作反应,只是看着车前的雨刮器,雨下得真大,车外风也大,龙梓仪在她耳旁叨叨叨地讲话。

“两块,”不久,她终于答话,右手咔擦开车门,“你的两个儿子也喜欢芒果吧。”

下车后砰一声关上门,龙梓仪在车内看她,她则提着蛋糕走向俩双胞胎,他们刚好走到校门口,培训班的老师牵起两人的手准备进去。

“Vincent,”她分别喊,“William!”

两个孩子回过头,老师往她看。

龙七一边走向他们一边拆蛋糕盒子,将两块蛋糕端在手上,俩熊孩子还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她到他们面前蹲下:“喜欢芒果蛋糕吗?”

他们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说:“喜欢。”

话毕,两块蛋糕分别啪一记拍到两人脸上,身后响起龙梓仪那辆车的刺耳车鸣,辅导班老师瞪大眼睛,龙七用手温柔地糊着奶油,糊他们一脸,糊得衣领,上衣全都是,孩子们一声不吭地呆站在原地,她糊完后再用他们的制服抹手心,直到抹干净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龙梓仪下车跑向两个懵了的孩子,辅导老师也才反应过来喊保安,龙七身心舒畅地向车站走,边走边抬手擦右眉,终将眉梢的粉抹干净,露出那一截藏着狠劲的断眉。

随后招到一辆出租车,在龙梓仪往这儿看之前关车门,向司机说了地方,再从包里拿手机,一个电话拨到靳译肯那边。

“有没有空?”接通后先问这个,听了答复后说,“那一小时后老地方见。”

“我要让你知道个事。”

第十九章 孩子

靳译肯的父母今天回国,所以他现在应该在家里享受亲情的“润泽”,难脱身,龙七一个电话过去后,他比实际约好的晚来了半个小时。

楼外小雨绵绵,龙七抱着臂在窗口徘徊,靳译肯进门后先将房卡放桌上,走过来时从茶几水果盘中拿了三颗提子,她从窗户投影中看着他。

他吃第一颗提子的时候问:“什么事?”

龙七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就走过来,两人面对面,两颗提子在他手心里转来转去,像掂量着两颗玉球。

窗外雨丝淅淅沥沥敲打窗户,光线清冷。

窗内,她说:“我怀了。”

说的时候抱着臂,看着他的脸,他刚好眼观窗外,等她话音落下后才看她。

龙七接着说:“你的。”

靳译肯起初没什么表情,只将第二颗提子递嘴里,另一只手放进裤袋,说:“怎么可能。”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回:“你觉得你每次都戴了吗?”

“你最清楚,为了自己爽让女人吃事后药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干。”

他接着冷静地问:“用什么测的?”

龙七没回他的问题,只说:“靳译肯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以前你把我骗去外省那几天。”

“记得,”他补充,“说了不是骗,是给你庆生。”

“那天晚上我刚拍完杂志照片还没卸妆就被拉上你的车,你说送我回家结果一路开到外省,当天知道回不去之后我在酒店房里摔东西,然后你就出去了。”

他点头。

“你记得你出去干嘛了吗?”

“有人约我打电玩。”

“不止打电玩,你还喝了酒。”

他边听,边将第三颗提子放嘴里。

龙七说:“之后你朋友把你架回来,你记得那晚你做什么了吗?”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你还记不记得隔天早上我背部和腿上有淤青,记不记得?”

他说:“你说洗澡时候摔的。”

“那么你现在再想一想。”

两人对视,雨声清晰地敲打在耳边,微弱日光投在地毯上,投在靳译肯的手臂上。

他静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像回忆起什么,说:“那晚。”

龙七点头。

他这时的表情才产生细微变化,眯着眼低了会儿头,再次向她确认:“我没戴?”

“你没戴,我也没吃药,因为我睡到第三天才醒。”

“那晚上我”

“超过两次。”龙七干脆利落地回他。

事到如此,靳译肯只是看她,长久地看他,龙七也看着他,而在她即将开口说接下来的话时——

他的手机突然来电话。

龙七收住话,让他先接,他的大脑大概正在运转,接也接得三心二意,来电或许是他家里人也或许是白艾庭,但从他心不在焉的口气听不出准确对象来,他讲了几句就挂,随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她身上,龙七这时酝酿完了问:“打算怎么后续?”

靳译肯没立即回答,她展开主动性补充:“生是肯定不可能,以我们两个的条件和各种环境因素来讲都不实际,何况你肯定也不”

“我要。”他打断,思路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但非得先占个意见,“你先别定主意,我要的。”

龙七的话遏制在喉咙口,两个人再次陷入短暂沉默,几秒后她再次开口:“可是靳译肯你也知道,你家里如果知道这事儿你就完了,你在学校里也完”

“这些我知道。”他特别懂这些,他比她成熟比她聪明比她心思敏捷,他也在想家里的状况,也在考虑学校的反应,他一开始是懵了,但是现在脑子开始动,只是思路和龙七反了方向走,还指示她:“你去坐着,先别说。”

“你别一时冲动和热血,我没让你负责任,我现在是跟你商量怎么处理,不是跟你讨论未来。”

“去坐着先别说。”

“喂靳译肯,”龙七的嗓音突然加重,认真讲,“这种事不是靠你一个人做决定好不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再早熟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肯定不能生的,何况你家里绝对会炸开的。”

“你安静会儿,”他仍坚持己见,拍着她的肩让她去沙发,“你让我想一下。”

“我不能让你想,”龙七将他的手推开,“这样吧医院我来选,下星期得空就开始做检查,检查的时候你可以不来,但手术当天必须陪我,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你听不听我的?”。

”你听不听我的!“

靳译肯刚来脾气,她就立刻反呛,紧接着在他发更大的脾气前加紧说:“我知道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会变什么样儿!”

她指自己:“我这样!”

龙七一这样,靳译肯就不再出声,她继续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我爸是个德国人,我没见过他,因为我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七。”

“我妈当年生下我后志气特大,但她没过五年就熬不住了嫁人了,我八岁那年她生了对双胞胎,一家人现在过得特别幸福你知道吗,就跟你家里和白艾庭家里一样幸福!我就觉得她当年生我干嘛啊!”

龙七说话时一直不接受他的靠近,直到他加大力道,她才终于被拉过去,但她的情绪已经激起来了,使劲推着他的肩膀骂:“有本事你那天忍着啊!你别开房,别喝酒啊!别一回房就想着那事!我说不想要的时候你听见了吗?再说了你能娶我吗!”

靳译肯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被足足骂了五六分钟,直到她的情绪随着力气的丧失慢慢稳定,两人的身影才在雨光中安静下来。

最后,龙七抽了一口气。

她说:“我顶多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

“反正我的态度摆在这了,一个星期也就给你个缓冲的时间,主意,我是不会改的。”

他沉沉地呼吸着,依旧不说话,只用手拍抚着她的肩。

第二十章 校外

周一,腰酸背痛。

好像是知道这件事儿后才发觉身体的无力感,早上抬手扎头发都费劲,干脆长发披肩。走到楼道口时碰上两名课代表,这回她们在谈题目,一见她,立刻叫住:“龙七,作业!”

她回过身子看了一眼科目,慢慢从包里拿作业册子,恰逢铃声响,一名女生脱口而出:“快一点”

龙七这回没说“急什么”之类平常会说的话,交了本子后就上楼,两名课代表待在原处向彼此看一眼,做着晦涩的眼神示意。

从楼梯跨入走廊后看向东边教室,刚好看到阳台上的靳译肯,他独自待着,双肘搭在阳台边沿想事情,身影很沉重,似乎察觉她的视线,也往这儿看过来。

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相隔着三四个班级的喧闹,相互远远对视两三秒,含义深重,随后龙七伴着铃响收回视线,一个人走向西边的班级。

半个上午的课她都不讲话,撑着下巴转笔,没什么精气神。

董西不一样。

董西她今天扎了头发,额前的刘海收光,出人意料的利落与好看,就像和龙七互换了平日的风格,但她依旧不多话,上课的时候她看着讲台,龙七隔着半个班级的距离看她,两人的视线都放在平日里放的地方。

熬到临近中午的体育课,老师让学生例行跑步,吹哨前,龙七请假。

但是老师没放她闲着,给了她一个去器材室拿铅球的任务,龙七问:“拿几个?”

“一筐。”

铅球很重谁都知道,一个女生拿一筐就太不实际,老师原本开她玩笑,后来顺便叫住膝盖有过伤的董西:“董西也别跑了,陪龙七去拿铅球吧。”

董西闻声看过来,从正准备上跑道的队伍中走出。

器材室不远,就在操场的最北边,走过去五六分钟,龙七走在前,董西走在后,但是龙七步子慢,不一会儿两人就并排。

“你身体不好是不是?”

董西淡淡开口,龙七向她看。

随后答:“昨天晚上没睡好。”

董西点了点头。

“那天你走得早了。”

“恩。”

应完后想起什么,龙七问:“那天我走之后有谁来找你吗?”

原话应是“有谁来找你麻烦吗”。

董西摇头。

龙七点头:“你后来是不是没再上校园账户?”

董西往她看。

她说:“我给你留了手机号码,以后联络起来方便。”

风轻轻吹拂,董西说:“晚上我存一下。”

刚好到达体育器材室,龙七找到放铅球的筐子,铅球装得很满,两人合力抬依旧有些吃力,也不方便走路,董西便找到另一个筐子,将铅球分两批放,每人负责一筐才轻松一些。

抱着一筐铅球走出屋子的时候感觉到一两秒的眩晕,随后很快恢复,走在前面的董西没发觉,但有一个人察觉了。

也或者说他并不知道她有过晕眩,而是从她进器材室开始就一直看着她,乃至一看到她抱着铅球筐,就直接从球场向这个方向走来。

脚步声到龙七身侧她才察觉,刚转头看,手里一下子就落空,靳译肯一言不发地拿走她的铅球筐,她看他,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到董西身边时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把她那筐也拿走,一个人把她们两人的都负责了。

这样的做法有点精,几个一起上课的班级刚好跑完步回到场地,看到也只当是他帮董西的忙,他走的时候没与她有任何交流。

体育课后,午饭时间,靳译肯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去校外一处小餐馆的包厢。

在校外吃午饭的学生不少,而她一向待在教室用一块全麦面包和一盒酸奶解决,以为是要跟她谈事情,所以去的时候也带了这两样。

但是进包厢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点了一桌子菜,他坐在主位。

门外隔着一个走廊的大厅里三分之二都是本校学生,龙七一边摘耳机一边关门,将酸奶和面包放到他的桌对面,靳译肯把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抽开:“坐过来。”

“什么意思?”

“先坐过来。”

坐到那位子上后,靳译肯从桌下提起一个袋子,再从袋里依次拿出几个盛着菜的保鲜盒,有荤有素有凉菜,还有装满芒果与车厘子的。

“早上让Donna做的。”他一边说,一边把保温瓶里冒着热气的汤倒入碗中。

Donna是靳译肯家的菲佣,特别会做菜,嘴也特牢,她住靳译肯那几天的事一点没从她口中漏出去,龙七也提过她的红烧狮子头做得特别地道,但这不妨碍她再次问:“你这什么意思?”

他盛好汤也放好碗筷,说:“没什么意思,就想让你吃得好点。”

随后指了指汤:“鲫鱼汤,我查过,对你现在的身体好。”

龙七并不动筷,他再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巧克力豆,她想先吃巧克力豆,伸手拿的时候被他举到一边,他用手指了指饭菜。

“吃不了那么多,我向来就那样解决。”龙七反过手拿酸奶。

他说:“你最近不做活动,保持什么身材。”

“你到底想好没有?”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他回。

一番对话下来后,龙七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随后提筷子,夹小半块狮子头放到热米饭上,靳译肯看着她。

她合着饭吃了一小口,嚼着,然后再慢慢地夹菜,他一直看着她。

喝汤时,他伸手抚到她的侧额处,把她脸颊旁的长发顺到耳后,随后一边用拇指抚着她的额,一边长久地看着她吃饭时的侧脸,龙七一句话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