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去,靳少暠接着说:“不过他带着个女生,锁门了。

第十七章 两条

龙七到阁楼后先耐心地用食指骨节轻轻叩门,里面没声音,她抱着臂在门口徘徊,随后再用指骨节叩两下,紧接着叩三下。

啪!

她用手掌拍门。

但是不能喊名字,一喊名字就惹人注意,火在心里涌,她再次拍三下门,节奏干脆利落。

里头终于有人慢慢向这走来的响动,龙七屏着呼吸等门开。

四分钟,从她敲门开始到现在足足有四分钟啊四分钟,四分钟里头的人在干吗?正常人从听到声音到开门顶多十秒,四分钟可以做多少事情?穿个衣服?套上裤子?

门把咔擦转动。

她立刻面向门,一眼就见到门缝微开时的靳译肯,她啪地一记将门往里推,靳译肯由此被她推到墙上,她一边瞪他一边走进去,但是而后,里头传出白艾庭的声音。

“龙七?”

她刹住脚步。

阁楼是个小影厅,拉着窗帘,光线暗淡,白艾庭脸色绯红地站在沙发旁,领口有些开,而靳译肯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龙七回头看他时,他面无表情地向她作往外请的手势。

她无法再忍,边走边向他说一句:“很好玩是吧!无聊!”

“龙七。”白艾庭叫她。

她在门口停住,隐忍着吸一口气。

“你对我到底哪里不满?”

白艾庭问这个,白艾庭居然问这个,龙七干笑两声,回过身说:“我对你有哪里可以不满的?我跟你压根就没关系好吗?”

“可是你对我有敌意,我感觉得到。”

“艾庭。”靳译肯出声。

“每次我发完状态,你就会发一条影射的状态,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了你?”

龙七说:“你现在是要跟我扯帐算?”

“对!”白艾庭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龙七向她走,靳译肯都没拉住她,两人一下子面对面,龙七告诉她:“我跟卓清认识的时候谁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我?谁把我和他聊天的内容传进你的女生团体?谁在军训的时候把教官探病的事情说成我和教官独处一小时?那年还没分班我跟你一个宿舍,我阑尾炎发作的时候教官带着女校医来看我,全程就你因为肚子不舒服回宿舍时撞见了,你是嘴欠还是怎么了,把女校医如实说进去会死是不是?我才要问你到底哪里对我不满!我到底哪里惹了你才在新生刚开学的时候被你说成那个样子!“

龙七说一句白艾庭的胸口就大力起伏一次,她喘着气快速回应:“我只跟一两个人说过那件事!而且也说了是不确定的!后来传的版本都不是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嘴闭着?就像你把我推到路上,刚好来一辆车把我撵了,我是怪车还是怪你?!”

靳译肯看这架势劝不了了,干脆把门关上隔音,白艾庭大声喊:“那你也用不着跟我男朋友上床吧!”

她一喊出口,靳译肯看过来,龙七眼里的戾气也略有收敛,灰暗的屋子里只有幕布的光影与白艾庭激动的呼吸声。

她的眼睛通红,指着龙七看向靳译肯,哽咽着说:“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欺负我?龙七,一直在欺负我!”

“靳译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觉,你连亲我都从来不主动,但是你能不能至少在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啊。”

当真是忍了很久,她一边说,一边哭出来:“我知道你爱玩,你的心收不了,我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还替你向靳叔靳姨打掩护,现在走了一个龙七又来一个董西,我承认我慌过也做过错事,但现在我为了你主动去请董西,我在全校人面前都不要面子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对我关心一点呢,靳译肯?啊?”

龙七想走,白艾庭抓她的肩膀,使她撞到沙发靠背上。

“我所伤害你的和你伤害我的不成比例,你现在知道了吗?你根本没资格怪我,没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靳译肯将白艾庭拦住,龙七扶着沙发靠背看她,白艾庭转而抱住靳译肯的腰,埋进他的怀里哭。

龙七压着心里的情绪,过一会儿后说:“对不起。”

但是也说:“可显然你只会怪我一个人,不会怪这个人渣,所以我也不说别的了,我只对你感到抱歉,但我一点都不同情你。”

她要走的时候,靳译肯抓住她的手。

他的怀里还有白艾庭,可是他牢牢抓着她的手,三个人的身影静立在投影中,龙七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他的手挣开,随后无声地走开。

离开别墅的时候,终于透过篱笆见到紫藤花架子下的董西。

她一人坐着,双手撑在身子两边,低着头,用脚尖轻轻碰着地上的叶子,风吹呀吹,把她的长发吹到肩后。

龙七透过篱笆注视着她,她眼里的状态很安宁,真的很安宁,整座别墅与庭院的浮躁仿佛与她无关,只要她愿意,一个人似乎可以待一下午。

龙七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而董西无意间往院子外看的一眼,看到了隔着篱笆的七,她从藤椅上站起来。

龙七的眼睛酸涩不已,与董西隔着种满绿丛的篱笆相看,喜欢呀,真的很喜欢她,可是越喜欢越难受,只能收回视线继续走,董西留在庭院中看着她的侧影,直到看不见。

一小时后,龙七从街上的公共卫生间出来,坐到花圃旁的木椅子上。

天要下雨,行人走得快,只是脚步声、车鸣声、风卷树叶声都在耳边成一片嗡嗡响,她从包里拿手机,在通讯录里一个一个找人,找到“妈妈”二字的号码,按下拨通键搁到耳边。

一辆公交车卷着尘土从她面前的马路开过。

她说:“妈。”

“你有没有在忙?”

“没有,钱够用,我自己也有在赚钱,我跟你说过的。”

“嗯。”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看阴沉的天:“妈。”

“我能不能到你那里住两天?”

说着的时候,一滴雨啪一声打在她额头上,随后肩身与膝盖依次感受到凉凉的雨丝,行人的脚步加快,马路开始堵车,车鸣刺耳。

“没有,”她继续说,将右腿盘起来,“就是想你了。”

“嗯。”

等到那方挂断电话后才放下手机,她往后靠上湿漉漉的椅背,一人坐在雨中,将手臂搭在盘起的右腿上。

她的膝盖上放着包,包里露出一截验孕棒。

棒上的观察窗里有两条清晰的紫红色的线。

两条。

第十八章 妈咪

公寓的门打开时,暖色调的灯光洒在肩身上,她每走进一步,地毯就被踏出一块湿迹,身后飞过一串钥匙,啪一声落在鞋柜顶部。

“换那双白的。”

龙七换好拖鞋后,女人已经脱了西装挽起长发,厨房有阿姨在做饭,传出阵阵菜香,女人从卧室回到客厅时,手里多了换洗衣物:“去洗个热水澡。”

同时用手掌拍她的前额:“你怎么回事儿?啊?避雨都不知道就那么淋着呀?”

龙七斜过额头避开敲打,一声不吭地拿着衣物进盥洗室。

浴室水气氤氲的时候,女人又进来替她拿走换下的衣服,龙七在浴帘内,女人在浴帘外对着她的某件衣物端详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换的罩杯?”

“上高中就换了。”

浴帘刷一下被拉开,龙七始料未及地用手臂挡上身:“喂!”

“哟,”她挑眉,“真大了不少。”

龙七重新将浴帘拉上,女人又理了会儿衣服,问:“谈过没?”

她不答。

女人就问:“人品怎么样?男的女的?”

这次是龙七把浴帘拉开,瞪女人,女人自顾自地理东西,继续问:“那我女儿被那小子把到手了没?”

“没有!”

拉回浴帘继续淋浴,女人在外面说:“你洗着,我去接两个弟弟,累的话就在浴缸里泡会儿。有事喊阿姨,就厨房里做菜那个,她姓蔡,记得了啊。”

“不是姓林吗?”

“换了。”

女人说完出了浴室,而浴缸刚放好热水,龙七躺进去。外面依稀传来换鞋与关门的声音,她闭着眼睛靠上缸璧,缓慢地揉肩膀。

客厅再次响起开门声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她已套上衣服吹干头发,临出去前对着镜子画眉,将右眉刻意拦断的一处眉梢画完整。

蔡姨正将饭菜端上餐桌,两个孩子齐齐坐在客厅看电视,他们穿一样的小学制服,人手一个ipad,书包和小提琴袋则丢在另一个沙发上。

俩小胖子,双胞胎。

女人换好家居服出来,走到桌前喊一声:“开饭了,别玩了,来。”

孩子们懒洋洋地爬下沙发,这边蔡姨给龙七抽了一把椅子,正好坐在俩孩子的对面,俩孩子坐上座位后看龙七,龙七则看着自己的碗筷。

“Vincent?William?”

女人唤两个孩子的名,两孩子才说:“姐姐好。”

但是女人走去端汤时,俩孩子一个吐舌头一个翻白眼,用如出一辙的鬼脸面对她,龙七视若无睹地提筷子。

“妈咪,她不等你过来就先自己吃饭。”双胞胎里的弟弟立刻喊。

女人在厨房回:“William,要叫姐姐。”

“姐姐不等你过来就先自己吃饭。”

龙七继续置若罔闻地夹菜吃,小子发急:“妈咪她又吃菜!”

“William,吃饭就吃饭,不要吵。”

龙七当着他面夹一个狮子头,这回他不再说话,一个人鼓着脸颊从鼻孔里出气。

“当心鼻涕。”她慢悠悠地讲。

双胞胎里的哥哥噗一声将嘴里嚼的橡皮糖喷出来。

吃完晚饭,女人去书房办公,她帮蔡姨收拾碗筷,客厅电视开着,两个孩子绕着餐桌追跑打闹。

端碗筷的时候碰上疾跑过来的Vincent,他正被弟弟追,路也不看一头往这儿冲,龙七快手拦住他的额头,使这孩子在与自己肚子相差半米的地方停住,没撞上,但这小胖子的冲劲很大,龙七往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稳住,反倒孩子被吓一跳,硬说自己额头被她打青了。

女人循着动静从书房出来,好说歹说把哥哥哄好后,又回去办公。

龙七一人到露台吹风,她将手肘搭在护栏上,长久地看着底下的夜市及车水马龙,看着看着,闭上眼,用掌心敲额头。

只是不知道露台的门什么时候开了,后脑勺突然被细小的东西砸了一下,痛,还有一点被打扰的懊恼,回过身又看见俩小胖子笑嘻嘻地趴在门口,手中拿着仿真的手枪。

“砰砰砰砰!”他们朝她喊。

“弟弟!”女人再次闻声出来,喊他们,“回来练琴,今天老师在小提琴课上怎么教的,拉一遍给妈咪听。”

俩孩子进去了,龙七背靠护栏,脸色不差也不好。

晚上,蔡姨回去后,女人帮她整理客房,龙七在她铺被子时问:“你老公呢?”

“出差。”

“那我今天想跟你睡一张床。”

女人铺被子的动作停顿下来:“唉,你早说。”

俩孩子闹,女人足足陪了两小时才把他们分别哄睡,龙七在她回主卧之前就挑靠外的位置睡了,女人十一点多才上床,她进来时带进一股子凉意,随后,龙七的腰部被女人的手臂圈住,肩膀也被女人的下巴顶住,听见她说:“我女儿身上真香啊。”

龙七睁开眼。

手也被女人握住。

“皮肤也嫩,越长越好看,随我。”

“龙梓仪,”她终于说,“别自恋了,生女儿都是随爸的,儿子才随妈。”

“怎么说话呢,有家教么这孩子?”女人将脑袋从枕上撑起来。

龙七依旧侧着睡,不理她。

她躺下来:“不过我女儿这幅样子,说实话是挺勾魂摄魄的,比别家的都好看。你在你们学校是不是校花啊?”

龙七用被子蒙上脑袋。

半个长夜在龙梓仪的自嗨中不知不觉过去,龙七做梦,梦里一片血红色,有婴儿啼哭和白艾庭絮絮叨叨的讲话声,讲呀讲,哭呀哭,吵得她头疼,后来血红色散去,她又见到两个人影,不,三个,一个是抱着婴儿的董西,还有一个是搂着董西的靳译肯。

后脊突然一颤,额头从枕上一滑,就这么滑醒了,眼前一片漆黑,身上一片湿热,才发现自己始终都捂着被子睡,她倒抽一口气,用力撩开被子,可是笔直站在床边的高大人影就在此时把她吓一跳,漆黑的主卧,这人影就这么站在自己咫尺的地方,她当即撑起手肘往女人那边靠:“谁?”

“怎么”龙梓仪被她吵醒,一口沙嗓子。

龙七以迅雷的速度开床头灯,男人的模样这才清晰出现在眼前,龙梓仪眯了一眼,倦容满面地问:“你不是出差吗你”

他说:“换乘了早一班的飞机。”

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衬衣领口半开,皮带也刚解一半,龙七不着痕迹地扯起被子盖上身,男人淡淡看她一眼,说:“七七来了。”

“对啊你睡客房吧”

龙梓仪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睁,没一会儿又睡死过去。男人原本就硬朗的五官在灯光下变得更加不苟言笑,他抽掉整条皮带,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男式睡衣,对着镜子解胸膛口的衬衫衣扣。

“楚叔叔。”

男人回头看她。

“我好歹已经过十八了,”龙七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要换衣服,别在这儿换吧。”

他听完之后,暂停手上动作,看她,看了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拿着睡衣走出房门。

全程都面无表情。

周日早上,龙梓仪要送两个孩子去学书法,顺便把龙七送回去。

车外下小雨,车内两个孩子在闹,龙七坐在副驾驶位置,前车窗的雨刮器无声地运作,她倚着车窗听音乐。

“对了,”龙梓仪终于想起问,“你最近学业怎么样?”

“还好。”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分班制?你在几班来着?”

“你不是开过家长会吗。”她敷衍地回。

“忘了,你再告诉我一次,几班?”

“六班。”

“算好还是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