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范馥宁点头,“就想着你俩的画风不太符合。”

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往靳译肯那里飘。

章穆一问龙七吃什么,这里大多是一些面食和甜食。

“有果蔬沙拉就行。”

“附近有中餐馆,我建议你们带他们去那儿看看,他们现在对中餐兴趣比较大。”靳译肯徐徐地插进一句话,接着对周旁的同学说几句英文,那些个男生一下子比刚才精神了,连连点头说着“Yeah”。

章穆一觉得行,然后与那个范范一起,招呼着四个英国小哥去隔壁中餐馆“考察”,靳译肯没去,他懒,龙七也没去,她更懒。

正好也需要人在这儿留着位。

然而人一走,靳译肯的眼神就开始扎扎实实地放她身上,说:“虚什么?”

“谁虚?”她秒回。

“一看见我怕得不行。”

“行啊靳译肯,几个月不见翅膀硬了,晾完我还理直气壮的。”

“我翅膀倒不硬。”

他也秒回,然而这句话像是前半句话,从语气上听还有后半句,但他不说那后半句,吊儿郎当地看着龙七。

龙七一下子就懂,拿了块巧克力往他身上扔,他撇了下脑袋,没砸成,还挺得意,一副“你就该被我调戏”的表情。

但他紧接着又说一句话:“董西也在这个学校。”

就好像是战术,前一刻让她放松,后一刻让她醍醐灌顶,龙七没应话,他问她:“你自己知道吗?”

沉默一瞬后,龙七问:“白艾庭知道你来吗?”

“她知道。”

她回有关董西的问题:“我知道她在这儿。”

但也只回这么一句话,点到为止地很,靳译肯正要说下一句话,视线突然从她身上移到身后,有人来了,那人轻轻拍了拍龙七的肩。

她回过头。

不是林绘。

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她们站在座位一端,揣着一本小本子,细声说:“龙七,特别喜欢你,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她签名的时候,女生们的胳膊肘推来推去的,空气里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燥,这股燥又不像冲她来的。

签完名合上本子,领头的女生又怯怯地说:“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合呗。”

女生们特意绕到桌沿,请她转一下身:“这里的光线拍照比较好看。”

前置摄像头对着她们,龙七身后的女生都往下蹲,快藏在她肩膀后头了,她特意问:“脸照不到没关系?”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们齐齐摆手,“拍吧没关系的,你太美了呀,我们不好意思上镜。”

靳译肯在后头笑了。

龙七瞪他一眼,但三个女生跟着笑,脸还挺红,她再看向屏幕的时候,突然看明白了。

噢,蹲得这么往下,是因为这样就能拍到后头的靳译肯了啊,到底还是异性相吸,明星光环都挡不住这混蛋身上的雄性荷尔蒙,三个女生使了这么防不胜防的一招,还把她给套进去了,靳译肯倒像早就看出这套路,在后头悠哉地看着镜头,龙七正要有反应,照片咔嚓一下被定格了,三个女生腼腆地向她道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并且把她们的签名本落这儿了。

本子翻了几页,掉出一张拍立得照片,是其中一个女生的自拍照,背面留着一串手机号。

龙七合上本子就往靳译肯那儿飞,他再次撇了下脑袋,仍笑着,她说:“你再笑我弄断你的腰。”

“这一套你晚上再用。”

又来了。

他这副样子欠得不可一世,每一句话都把她压得死死的,龙七良久地看着他,随后改了语气,淡淡回:“别晚上了,中午吧。”

空气在烧,喉咙有点干,手心也挺热,这句话终于反压住靳译肯了,他没回应,两人相对而视,但不过三秒,他的视线再次从她身上移到后头。

章穆一他们回来了。

“那家餐厅人比较多,我们先取了号,先坐这儿等会儿,”他一边说一边坐下,“你们聊得怎么样?”

范馥宁和四个英国小哥陆陆续续入座。

“我跟理科学霸没什么共鸣话题,”龙七特别自然,就好像真的没跟靳译肯聊过一样,撑起脸颊,看向章穆一,“所以你昨天没空拿手机,是因为忙着接机?”

章穆一对这突然乱入的话题反应了半秒,点头:“对,接机和安排酒店入住。”

“怎么不住宿舍?”

“宿舍下个星期才能安排上。”

“噢,”随口问,“哪个酒店?”

“离学校最近的万海酒店,就在这条街上。”

龙七听着,手指尖点着脸颊,然后从包里拿手机,假模假式地看一眼后,起身:“章穆一我不跟你们吃了,临时有事,保安室的东西你自己去搬吧,我先走了。”

边说,边往后走,靳译肯仍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龙七往他那儿撂了一眼,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

室外的水汽比不过室内的湿气,室内的湿气比不过手心的湿热。靳译肯晚她十分钟到达套房,但早她十分钟进入气氛,房门紧闭,窗帘半拉,龙七有两回坐他身上,但都被他反压回去,长发零散,右手被他十指紧扣着摁到枕头底下,他在施力,也在吻她,他每一次施力的时候,她都轻微皱眉,但鼻息被他强烈的吻覆盖,这种皱眉到后来慢慢变成另一种频率的呼吸,脖颈间的汗滑到他的手臂上,随着气氛的推进渐渐细密,渐渐咸热。

靳译肯这一回不太温柔。

他太想她了,也太想要她的身体了,而这种火一点就着,弄得龙七浑身都酸软,她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漏出一声喘音,将指甲抠进他的手臂,靳译肯在她耳边说话,念着一声沙哑的“七”,摩挲出一句沙哑的话,她听不清,后来手从他的臂上滑落,情不自禁地撑起身子和他激吻,头发从肩口滑到后背,凝着汗,湿透了。

房门紧闭一个小时。

这期间,有人来敲过门,他都置之不理,完事后洗了澡,龙七从套房的小冰柜里顺了一罐啤酒,咔嚓一声拉环,躺沙发上,用他的手机订楼下的外卖,还拆了包他房里的零食。

那时候,也就问:“你刚刚在我耳边说什么?”

靳译肯的手头拆着一个茶叶包,水在壶里咕噜咕噜地烧,他回:“同居吧。”

龙七看他。

“居哪儿,这儿?”

“不住这儿,住处的钥匙在你那儿。”

噢,那套房子。

她想起他之前带她去过的闲置公寓,注意力回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不是说安排了宿舍吗?”

“我放着你去潇洒,自个住宿舍?”靳译肯这一句话,就是十足的“你觉得爷可能干出这么规矩的事吗”的质问,龙七说她考虑考虑,手指闲来没事翻他的微信通讯列表,看他未读的几个消息。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一个昵称为“FF”的账号,头像没放照片,发来的未读消息有三条,显示出来的那条是:在房间吗?

“这谁啊?”

龙七直接问。

靳译肯刚倒完水泡完茶,把她正在喝的冰啤酒拿走,用热茶取而代之,往屏幕瞥一眼:“范馥宁。”

然后说:“你点开看吧。”

龙七二话不说地点开,这女孩在今天发来的消息共有三条,一条是早上八点的,问:起了吗?昨天睡得习惯吗?(笑),不习惯的话告诉我噢,我可以帮你换房间。

第二条是十一点发的:吃午饭了吗?

而第三条就是刚才的:在房间吗?

靳译肯一条都没回复,而且从消息提示来看,他连读都没读。再往上滑,好友验证是昨天深夜九点发来的,验证通过后的那个时间点,范馥宁还给他发了“害羞”的表情和“早点睡”的道安。

这姑娘不太安分啊。

“她知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知道。”

他刚答完,房间门正好被人叩响,他往声源处看,但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直到龙七用脚尖踹他的后腰:“我的外卖。”

靳译肯这才去开门。

但门刚开,范馥宁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带了点新鲜的水果。”

龙七那会还在研究他的聊天记录,别头看玄关处,靳译肯的答复都还没给,姑娘接着说:“还没洗,我帮你洗一洗吧。”

说着就不请自入。

身子快速越过他往里走,玄关直通卧室,范馥宁走到卧室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三秒,所走的步数也不过五步,龙七懒得动身,而范馥宁是在第四秒发现龙七的。

发现当时正斜靠在沙发上嚼薯片的龙七。

彼时她光着腿,穿着靳译肯的T恤,手里有茶,有手机,肚子上还放着一包拆开的薯片,她的小腿搁在沙发扶手上,有光穿过窗帘薄纱,洒了一片,洒在她的脚踝上,她的头发半湿未干,空气里浮着一层暧昧的水汽,来自浴室。

范馥宁的视线愣愣地放在她身上时,龙七慢条斯理地瞅她一眼,靳译肯则一不做二不休,将客房的门关上。

咔嚓。

第六十九章 皮囊

房间里的温水汽还没褪走。

没有整理的床铺和散落在置物柜上的衣物都像字谜题板后的暗示,让某种不言而喻在空气里淡淡化开,范馥宁站在床尾和电视墙之间的狭窄过道上,看着窗口的龙七,看着一个小时前提早离场,现在却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龙七,好像懂了什么,那一霎那耳根通红,神态局促,站姿尴尬,有着“这两个人居然悄无声息地约了”的内心活动所呈现出的细微表情变化,但龙七也就瞥她那么一眼,一眼之后,她继续嚼薯片,看靳译肯的手机。

有股懒得搭理人的小傲慢。

靳译肯没穿上衣。

凭着他没穿上衣,她还敢这样单刀直入,就能看出这姑娘的心思有多重,龙七在看这姑娘的朋友圈,他则往柜子里拿衣服,一边套着,一边慢慢踱上来,用一种“你自己要往坑里跳,拦都拦不住”的眼神瞅了眼范馥宁,范馥宁的注意力飘到他手臂上。

那上面有被龙七抓出来的红痕。

看到后立刻转移视线,步子不太稳,往旁边踉跄了一步,果盆里的苹果往下掉了一颗,咕噜咕噜滚到沙发脚。

他从桌上拿烟和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打火机滑回桌上,说:“水果不用洗了,放茶几上吧。”

这态度比龙七还若无其事,而后再说:“我的房间也不用续订了,傍晚之前退了,我另有住处。”

最后问:“你有没有其他事?”

“我”她勉强开口,“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没有,没有打扰吧。”

“没有,我们刚完事。”

靳译肯这么一句直接的回话,又惊得范馥宁手抖,苹果扑通扑通往地毯上砸了两颗,龙七这时候摆了摆手,挥开空气中的烟味儿,靳译肯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摁进茶水杯。

她这会儿也大致看完这姑娘的朋友圈了,起身,靳译肯问她还吃不吃外卖。

“不吃,没耐心等了,我得走了。”

她站起来,右膝曲在沙发上,边答边提起腰间的T恤,在窗口的微光中脱下衣服。

T恤一寸一寸地离开肌肤,范馥宁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身体。

看到她的腰窝,看到她背后漂亮的脊柱沟,看到她平坦小腹上隐隐约约的马甲线,看到盘弯在她后腰的蛇形纹身,狭小的酒店客房内,微光照拂,细尘漂浮,三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被活生生地压成两个人,范馥宁的呼吸屏着,手指抠紧果盆边缘,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脱衣的龙七,一股无声却强烈的打击从她的头顶灌到脚底,彻骨冰凉,又火烧似的羞卑。

龙七的头发缠在胸衣的带子上。

她用中指勾起肩上的内衣带,斜着头,拨头发,那时候的眼睛才若有似无地扫过范馥宁,范馥宁一声不吭地别开视线,貌似尴尬,偏偏脸又涨红。

她从置物柜上拿回自个儿的衣服,套上。

范馥宁的存在感是在那一刻被压为负值的。

在那一个无论样貌和身材都碾压她的龙七面前,自己的小心思,小骄傲,此刻都被对方用这种方式打击着,不用拆穿也不用多说,脱一件衣服的功夫,就直接把它们掐死在了心底里。

靳译肯叫她一声。

范馥宁立刻转头,他正收着一堆电子设备的数据线,说:“我跟她的这件事外人不知道,我也不打算提,你懂不懂?”

没有看她,语气云淡风轻,但里头的意思深着呢,厉害着呢,范馥宁这姑娘也拎得清,低声应:“我懂”

但话落后,喉咙轻微抖动了几下:“你们才刚认识吧”

龙七已经穿戴完一身行头了。

她拿上包,叩上宽檐帽,忽的将手臂搭到范馥宁的肩膀上,姑娘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缩了缩,龙七说:“我没法单独出这个人的房间,你送送我吧。”

又向靳译肯说:“我借你同学用用啊。”

“我下午要带你去个地方,”他应,“你在楼下等我。”

她背着他比OK。

房间门关上后,走廊里就剩了她们两人。

龙七的手臂仍搭着范馥宁的肩,范馥宁攥紧果盆,被迫亦步亦趋,但一声不吭。

那会儿,她才往果盆里拿一颗苹果,瞅范馥宁,有正在做客房清洁工作的保洁员经过她们,也只当是要好的朋友。

龙七说:“还不明白啊?”

范馥宁的魂好像才从之前的阵仗里抽出来,别过头。

“你们的情报出错了,”苹果在龙七的手里一抛一落,她将范馥宁的肩勾得牢牢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英国那个不是他女朋友。”

“姑娘我才是正宫。”

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酒店外的地面和空气都湿漉漉的,龙七从大堂电梯出来后,直接往酒店后门走,苹果在手里抛着玩着,刚下阶梯,有人唤她:“七七。”

声音不太响也不太轻,她应声回头,林绘正站在后门的墙边,因为她的快速经过而跟着她下了一步阶梯,面色清淡,头发和衣服都有些许湿漉。

这时候才猛然想起和她的约会,龙七在原地懵了一下,下意识看表,再看林绘身上沾湿的地方,脱口就问:“你在等我?”

“我当然在等你。”

“你为什么在这儿等我?”

林绘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我在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就叫你了,你没听见,然后,见你进了这儿。”

“然后就等了一小时?”她接连问,“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在谈事。”

“进酒店能谈什么事。”

龙七这句话说得太快,并且丝毫没有要改口或者补充解释的意思,林绘注视着她,眉头蹙了蹙,龙七没管,接着问:“那你要跟我谈什么事?”

林绘将手伸进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