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现在也在周边城市,过来就一个多小时,省得一天内奔波了。”

原本想脱口而出“谁要帮她看房源”,但顺了顺气,回:“不是说1006已经能入住了吗,找什么酒店。”

“今晚就能住?没听说啊,不是明天吗?”

“她爱住不住。”

挂电话,又收到来电,班卫的,烦躁地接起来,班卫兴致很高:“YO!你的房间号多少?我快到了!”

“到哪儿?”

“你住的酒店啊。”

“你真来了?”

房间门被叩响,还真以为是班卫,但一打开看见的是穿一朋克破洞T恤的方璇,人可自来熟啊,啃着个苹果不请就进:“哎我想好了龙七,咱今天晚上去吃小龙虾吧,这地儿做小龙虾可赞了。”

走到玄关口看见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一边嚼一边问:“你要走了啊?”

“待会儿再跟你说,”回完班卫,回方璇,“下回再跟你吃。”

“还下回,不会吧小贱人你够能赖啊,你跟谁打电话呢?”

因为没理方璇,跟前的路就被她抬脚拦着,她靠着墙啃着苹果,一派非要问个清楚的女流氓样,班卫也在那头吵,龙七按免提,班卫的声音就冲出来:“你现在就告诉我咯,真急着见嘉葵呢我,想死她了!”

方璇这下听见了。

三秒后,一声“我去”,收回脚就朝房间外赶:“汇报去了我,再见啊。”

她关房门,班卫在那儿问:“谁?”

“方璇,给邬嘉葵汇报去了,邬嘉葵的房间号1201,人还没走,好了仁至义尽了。”

挂电话。

一小时后,退完房,穿着件清凉的吊带裙,拉着行李箱在大厅走,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索岩吉海湾1006号,离这儿不远,在海湾的另一头,车程十五分钟。

但是这儿的车子挺难打,等了半天没等到车,却硬生生把老坪等来了,他的保姆车在跟前停下的时候,看到徐一苼在车内坐着的侧影,心内无声地叹一口气,老坪则降下副驾驶的窗:“怎么给你发微信不回啊?上车吧祖宗,咱得一起去啊。”

没回话,在行李箱旁一言不发站着,老坪下车准备劝她,紧跟着保姆车的门就开,徐一苼穿一套复古的一字肩长裙,捂着领口下车,到她面前,老坪还没开口,就先规规矩矩地低了低额:“七七。”

黑亮的长发从肩口一溜往下垂,酒店门口的门童往这儿瞄,龙七看着这么一个她,仍在原处站着,这会儿跟旁又上来一辆路虎,随着一声车鸣,主驾驶的车窗降下,她和老坪看过去,方璇往外探头:“哎,你要走了?你在这儿站多久了,看见过班卫没?”

方璇身旁,能看见坐在副驾驶的邬嘉葵,人没往这儿看,抬起的膝盖抵着车子前台,正专注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玩躲猫猫呢?”

她这么一句调侃,邬嘉葵侧过头来,看她,又看她跟前的人,而后仿佛认出长发及腰的徐一苼,嘴上又开始笑吟吟:“我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一直想参与,但又一直不知道日期,今天好像就这么巧被我撞上了。”

“什么好玩的事?”方璇回头问。

“你想看吗?”

“想啊。”

邬嘉葵笑着出声:“坪叔。”

“哎?”

老坪立刻应,听邬嘉葵说:“我向剧组请了三天假,接下来几天闲得很,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试镜会,导演吴尔我也认识,我跟她说一声,她要同意了,你可以让我跟着看吗?”

龙七视线往老坪那边阴了一下,但老坪这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邬嘉葵的巧舌如簧,几乎是立刻应:“可以啊。”

“那我们的车就跟着咯?”

“跟吧。”

老坪应和完邬嘉葵那边,又啧着声看向她,徐一苼始终在她面前低着额,不远处的门童一直在瞅,老坪使眼色,龙七这会儿无话可说,淡淡呵一声,将行李箱往他一推,折过徐一苼,抱着臂上车。

车内,徐一苼倒是把她之前坐的主位给留着了,她坐上后就开始戴耳机,对老坪说:“别跟我说话了,我挺困的现在。”

之后,一路上,车内果然没有交流,但那个1006号别墅在山上,山路绕弯,弄得她有点儿晕车反应,一直想吐,没怎么睡着,方璇车技倒是稳,也可能被一股强大的凑热闹心态支撑着,跟得很紧,有时开得比老坪的车还快,熬一刻钟后终于到了,车子穿进一条林荫道,在一座大别墅前停。

这房子坐落在山腰上,三层高,托斯卡纳风格,背山靠海,景致特别好,下车的时候是傍晚六点整,站在第一层台阶上就能看见山下整片海湾,也看到夏日黄昏的海平面,金光灿灿的。

但是别墅门紧闭。

原本吴尔说能提前入住还以为是有管家服务,结果门铃按了数十下都没反应,老坪问她:“吴尔真跟你说了能提前入住?你没听错?”

“我没听错。”

“那她没跟我说啊,这房子看上去也不像办理好入住手续了。

她问:“吴尔怎么跟你说的?”

“明明白白说的是后天。”

邬嘉葵和方璇机灵得很,这会儿是最晒的时候,门没开之前就在车里吹空调,龙七在门上靠着,听完老坪的话,百分之七十确定是靳译肯在玩她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回:“那怎么解决,来都来了,山下的房也退了。”

“这样吧,山下有个管家服务中心,我去那里看看,你去不去?”

“不去,晕车,开方璇那辆吧,你那车开山路费劲。”

“行。”

老坪过去说了几句,方璇那大嗓门就出来:“哎坪叔就你那车技得了吧,我送你去,不然等你回来天都黑了!”

邬嘉葵始终没下车,老坪上了后座,和龙七这边招了个手,就跟着方璇的车去了。

徐一苼留在保姆车里看剧本。

门庭旁有一个木制的秋千,觉得上车没意思,就在秋千上坐着,山野里有空灵的海风穿叶声,右脚垂着,左膝盘着,她靠着秋千看班卫发来的新信息,他扑人扑了个空,现在急得不得了,一直试图得到邬嘉葵的新定位,龙七回:我要发你定位,你就得有本事把她弄走。

——那必须啊。

班卫回。

她发了个实时定位给他。

而后,又觉得困。

往保姆车看,徐一苼挺认真的,还在钻研剧本,没往这儿注意,她侧过身靠上秋千的椅背,开手机,找卢子牧全文备注过后发给她的那一稿电子剧本。

但没看几分钟还是熬不住,干脆撑着额头小眯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夕阳西下,天色变暗,她被蚊子咬醒,那会儿耐心完全磨没了,捋头发,与此同时,林荫道处终于有车灯照来,从她的肩身一扫而过。

眯眼看过去,发现不是方璇那辆路虎,不耐烦等级又上升,在心里嘲讽了一遍方璇的车技,仍懒洋洋地在秋千上靠着。

但是那辆车在别墅前停,她撑着额头,疲惫地看,随着车门咔一声开,穿着一套黑T的靳译肯下车。

林中树叶响,海风吹,他的T恤领口微微摆着,反手关门,又是“砰”一声响,龙七看着,缓慢放开撑着额头的手,而他的身上有晚霞镀出的一层金光,视线落她这儿,没有什么不期而遇,像早知道她在这儿,绕过车头就朝她走,左手插着兜,纹着身的右手拿着串钥匙,随着上楼梯,叮叮咚咚响,弄得她整颗心也越来越漂浮,脱口问:“你不是明晚才到吗?”

但靳译肯这个混蛋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儿,从下车到上阶梯,始终看她,杀千刀的好像又更帅了,直到离她仅剩三个台阶时,门庭处忽然扫来第二道车灯,他的步子才稍微停。

侧头。

“YO!”人未到声先出,林荫道上,班卫的头探出主驾驶,开着辆越野车,高举手往这儿打招呼,龙七怔了下,而他的车后紧跟着方璇那辆路虎,最神奇的是路虎后头还他妈紧跟着一辆连她都不知道是谁的车,这么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来,车灯也一道道地扫过来,商量好了似的把门庭处照得昼亮,打断靳译肯要给她的回答,也打断了上一秒排山倒海式的暧昧。

第一百章 WTF

在这么强烈的车灯下,靳译肯收回视线,看她。

她也看他,好像在某一瞬间看见他眼里类似“WTF”的潜台词,但转眼就没了,班卫的车很快到门庭前,笑嘻嘻地下车,驾轻就熟上台阶,靳译肯转身应付人之前的最后一秒,眼睛还以一种服了她的架势盯她身上,但转身后又一副浑然天成的社交圈扛把子样,肩膀懒洋洋地与班卫的相碰,两人的手心交错,随便击着打了个招呼,班卫抬头看别墅:“牛啊!这有几个房间?”

“还没进去,”顺着话看别墅,视线又若有似无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回班卫,“你到这有事?”

“没,龙七给我发的定位,山下酒店满房了。”

靳译肯没答话,插着兜,而路虎的车门也开,方璇和老坪下车,邬嘉葵没下来,仍抬着膝盖在副驾驶坐着,视线透过车头玻璃稳稳地落靳译肯身上,好像看出什么,偏又不打算说,眼睛里的情绪挺耐人寻味。

保姆车的车门也开了。

徐一苼捂着胸口的衣领俯身下车,跟在老坪后头,老坪上来与靳译肯握了个手,马上往后介绍:”一苼,徐一苼。”

徐一苼站在台阶下,得仰头看他,看一眼后又平视前方,有点儿拘谨,看来跟她这个砸钱跟开玩笑一样的“大金主”真没有过什么联络,还没开口,后头方璇的大嗓门窜出来:“欸这房子车库在哪儿,晚上好像要下雨,我那车得停库里。”

他的下巴往右侧一指。

而后才往徐一苼这儿看一眼,没产生什么对话,都是老坪在说,班卫这会儿一屁股往秋千上坐,弄得秋千晃荡,龙七皱眉,班卫问:“你俩刚干嘛?约好的?”

“谁跟我保证的把邬嘉葵弄走?”

“改主意了啊,我觉得这边意境好,更适合我跟她谈情说爱,而且这不是山下没房了吗靳译肯都同意了,哎对,在山下服务中心碰到你一个朋友。”

“谁?”

砰——!

话音落,林荫道上又一声车门响。

其实班卫说的时候已经想到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了,看过去,果然看到下了车张开双臂的臧思明,他大声“喔嚯”一记,浮夸地要死,冲着她和靳译肯喊:“我来这里两天才知道还有这么块好地方,玩还是你们会玩!”

靳译肯认出臧思明,没什么反应,仍在原处插兜站着,臧思明指着二楼一个带阳台的房间:“小爷住那儿。”

神经病。

他带的那女生也在,从副驾驶下来,经过晒,皮肤比白天见的时候更小麦色一点,穿着件清凉背心配波西米亚短裤,在臧思明的身侧抚着手臂打量周围的环境。天色越来越暗,林荫道上的路灯亮起,方璇大喊大叫着研究怎么开车库门,老坪在喋喋不休,本来恬静的山间别墅变得呱噪无比,邬嘉葵终于下车。

咔——砰。

穿的是件吊颈的短连衣裙,披着件流苏披肩,半露肩,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抱着臂就上台阶,臧思明的眼睛马上就盯着她看,嘴里啧啧啧地响。

而靳译肯这会儿也终于踱上门庭,中途目不斜视地朝车库方位按了下遥控钥匙,车库门这才兹兹往上卷,方璇蹲那儿研究半晌,起身就喊:“靠啊,你早给我开呀,我谢谢你大发慈悲啊。”

主门钥匙插进锁芯,他低头开门,肩身上覆盖着一层摸不清楚的阴郁情绪,跟刚下车时完全两个样,龙七问出的那个问题看来也是没打算回答,门咔一声开,班卫先进去,声音在里头回响:“不错哥们儿!客厅挺大。”

等龙七进去的时候,班卫已经去楼上浪了,老坪搬着她和徐一苼的行李箱,邬嘉葵在客厅布艺沙发上先入为主地坐,沙发区域挺大,环着茶几与壁炉,看着就是给友人开茶话会用的,壁炉上头是大英寸的挂壁电视,下头是一大块羊毛地毯,这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托斯卡纳风格,几道门廊都是拱形的,放眼过去空间阔达,层次繁复,度假气息还挺浓。

靳译肯在客厅一侧调中央空调与灯光亮度。

班卫又在楼上喊:“咱要不订个管家服务?专人伺候起居做饭那种,我在服务中心看见了。”

“我们这群人不合适。”

对。

班卫也总算想起他的艺人身份,窜下楼回“有道理”,臧思明一进门就长驱直入厨房方位,问有没有酒,班卫秒答:“都得事先订哥们儿,你拨服务中心电话,他们送酒很快。”

随后面向客厅:“我看了,二楼三楼都能住人,二楼四个卧室,三楼三个卧室,今晚上咱们多少人留宿?”

方璇举了把手:“我跟葵葵,我俩一个房间就成。”

“不是”龙七这会儿脑子终于转过弯,出声,“试镜会好吗,不是联谊会,干嘛呢这阵仗。”

“坪叔说能来的啊,”邬嘉葵也总算出声,“我们山下房间都退了。”

“我也退了。”臧思明唯恐不乱,从厨房飘来一句。

“我压根订不上。”班卫说。

“分配房间吧。”

靳译肯云淡风轻地结束话题,仍背着所有人,屋内的空调风量随着他的操作产生变化,班卫立刻跟上:“好!咱们四男五女,二楼房间多,住女生,三楼住男生怎么样?我跟坪叔凑一间。”

而龙七往他看着,他没参与班卫的话题,弄完空调又拿手机,拨号后搁耳边,已经在向服务中心点单,臧思明从厨房出来,拿着罐碳酸饮料:“这就没意思了吧,混住啊,分什么男女,你当宿舍呢,谁爱跟谁睡一道就一起住。”

说这话时朝她这儿看:“三人睡一床我也不介意,来者不拒。”

她没应话,白了一眼。

臧思明带的那女生又抚了抚手臂,靳译肯挂完电话,再次慢条斯理进话题:“反过来,男生住二楼,三楼隐私性好,女生住三楼。”

“对!”方璇立刻拍膝,“我刚想说。”

“也行,但三楼房间少,方璇跟嘉葵一间,还有龙七,一苼和”

班卫眼睛看向始终不怎么说话的臧思明女友,她回:“我叫陈姗。”

“她跟我一个房。”臧思明说。

“那这就成”

“其实,”陈姗却打断决策,“我跟女生合睡一个房间,住三楼也可以。”

臧思明往她的方向看,龙七也看了一眼,接话:“那你就跟我睡一间吧。”

陈姗侧头,而龙七收回视线看臧思明,臧思明“呵”一声,手中的易拉罐“噗”一声开。

“二楼朝南带阳台的房间是我的,其他你们选,晚饭已经订了,半小时后送来,我去睡一觉,倒时差,别喊我。”

靳译肯身上始终一股懒意,腔调慢吞吞的,吩咐完这些就往二楼去,一眼都没往他人身上停留,臧思明喊:“那房间不是我的吗!”

“谁付的钱?”

臧思明噎了那么几秒,等说“这账单老子也能签”的时候,靳译肯已经关上二楼房间门了。

一句话都没跟她交流,一眼都没往她身上落。

随他便。

那天晚上也没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要减肥,靳译肯上楼后的十分钟她也回三楼休息了,选的是朝西的一个大床房,要给陈姗留房,就没锁门,但有班卫的场子总是很吵,何况这次又多了个嗓门比谁都大的方璇,她就算戴耳塞,从一楼传过来的嬉笑声还是很大,最后起来准备来支烟的时候,门开,陈姗来了。

正好因为找不到火机而翻箱倒柜,视线对上后,这姑娘转头就从包里拿火机,嚓一声响,火苗上窜,到床头给她递火,烟点着后抽了一口,龙七往后坐一些,床面弹动,往后撑着手,T恤领往肩侧滑,陈姗说:“你真人真的比电视杂志还漂亮

。”

“你不跟臧思明玩儿?”她回。

“楼下有个叫徐一苼的女孩,他爱盯着她玩。”

“老德性。”

“刚刚谢谢你啊。”

“没事,跟他这种人出来,中途认清面目撒手不玩很正常。”

陈姗听完,欲言又止,龙七看她的第二眼,她轻轻回:“我是他花了钱的。”

耳朵里进了这句话,手部动作慢一拍,烟头的烟灰往下落,刺辣辣地一下烫伤腿,她立刻拍掉,倒吸气,陈姗反应也快,抽纸巾,拿过床头一杯水往她腿上敷,龙七说:“没事我自己来。”

“我去问人找点药,烫伤留疤很麻烦的。”

“不用,也就一个点儿,过三四天就能结痂。”

说着看陈姗一眼:“真不用。”

“真对不起。”

“真没事。”

用完凉水的杯子往床头柜搁,手头的烟还剩三分之二根,陈姗说:“我和他事先说好了只陪一天,不过夜,但他把我带出省临时加钱加要求,我”

视线在龙七身上晃了晃,收回去:“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回二楼睡。”

“没有,你就睡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