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知道贵妃近日口味清淡,不喜甜腻,但宫中那一味细点乳酥鲍螺,又是极难得的东西,等闲勋贵之家也不常吃到,她自从某次在庆熹宫吃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只盼万寿宴上若有机会,能求贵妃再赏一盘子这样的点心给她。

当时付贵妃还奇怪,“乳酥鲍螺?虽然难得,也不是什么特别金贵的东西,你若想吃,现下我就让人给你去小厨房做去,再带一些回家去吃个够便是,何必非得等到万寿节?”

王徽沉默半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迟疑道:“表姐有所不知,我虽爱这点心,却也没馋到那个地步,还是想趁机在陛下面前卖个好。譬如你说爱吃,再赏了我,我又说几句俏皮话,推还回去,顶好能劝得陛下吃几个,如此一来,既能显出表姐娇憨天真,我也能得个好处,说说笑话拍拍马屁,更能哄得万岁高兴……”

“哦——原来如此啊,”付贵妃忍不住皱皱鼻子,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不过倒是难得见你想去讨好什么人呐,哪怕是陛下……你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了我?凭你的手段,再加上我和国师在背后使劲,那小小的定国公府还拿不下?快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由头?”

……这女子,当真冰雪聪明。

不过王徽却暂时不能把真实目的告诉她,只想了想,做出诚恳的声气来,“既如此,我也不瞒表姐,苏氏虽对我还算不错,但我出阁已快两年,她至今仍牢牢把持着府里中馈,不肯给我沾手一分一毫……我总想着得再做点什么,添把火,教她心甘情愿让我主事才好。”

付贵妃恍然,点了点头,倒是信了七八分。

家务中馈,对于一府主母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乃是重要性仅次于子嗣的、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既如此,那我自会尽力帮你,”付贵妃点头,“若回头她还不松口,你便直接遣人回了我,我着人进府申斥她一番,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

王徽微笑,心头有一丝暖意,付明雪是个至情至性的性子,以前她对自己心有芥蒂,自是满腹恨意,如今误会冰释,又相交多时,当然很快就掏心挖肺了。

只是此次迫不得已,要暂时欺瞒她几天时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只能日后多多补偿她罢。

“可还有什么别的?”付贵妃又问。

王徽想了想,便嘱咐道:“无论如何,劝着陛下多吃几个乳酥鲍螺,我不好说,便由你去劝,只是你用了油腻的东西便犯恶心,就不要吃了。”

这句话说得就有点生硬,但王徽一时也想不到更自然的说法,就不再多做解释。

付贵妃听着也有点犯嘀咕,心说你要讨好陛下,又何必非得劝他吃什么点心?还非得是乳酥鲍螺不可?陛下的喜好她最清楚不过,也没听说他特别偏爱这个口味啊。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个表妹已是存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况且自年初庆成宴上见面起,王徽就在她心中树立了深沉、强悍、莫测高深的形象,故而……虽然她的这些要求有点古怪,但还都挺简单,倒是不难办到。

——也许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罢。

付贵妃这般想着,就点头答应了她,当晚又命人上了一盘乳酥鲍螺做宵夜,边吃边研究这点心到底有何奥妙,能令王徽这样上心。

结果自然就是积了食,越发厌恶这样甜腻的点心了。

第二日万寿宴上,有了付贵妃鼎力相助,自然一切都按照王徽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首先自然就是《别姬》这一折戏,可以让白蕖有机会把掉过包的道具剑带进大殿。

再来就是吃点心。

白蕖出身苗疆,身边自然有无数毒物毒|药,可令人上瘾又能渐渐掏空人身子的慢性毒|药自也不少,便炮制了一味药性最狠也最绵长的,制成粉末,放在个小荷包里,王徽绑在了手腕上。

在宴上就刺破荷包,小心不令药粉洒出,端过点心之后,便用右手在盘上轻轻一掠,白色药粉洒下,混入鲍螺上的白色糖霜里,天|衣无缝,鬼神也瞧不出端倪。

只消让永嘉帝吃下一个,就成了。至于事后那些点心去向何处就不必太过操心,毕竟那又不是烈性毒|药,发作慢,上瘾也慢,等到老皇帝有了瘾头,估摸着离万寿节也早过去了十天半月,再想查这源头也是不可能了。

谁又能细细记清这些天永嘉帝都吃过些什么?便是写起居注的舍人,也从不会记这些东西。

端的神不知鬼不觉。

“……便是如此,令表姐无意中踏上贼船,徽心中万分过意不去,”王徽又道,“只是——表姐与万相……已是担下了风险,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你夫妇二人一辈子劳燕两居如隔参商,倒不如就此一搏,若来日事成,自可图个圆满,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付贵妃一直保持着手捂胸口的动作,木然立着,怔怔盯着她看。

过了好半晌,她才抖了抖,微微喘息起来,瞪着王徽,倒退一步,眼中浮现恐惧和不敢置信。

“……王徽,你到底是什么成算?”她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你一个女子,有什么本事,莫非竟想谋——”

就在此时,寝殿的大门却被敲响了。

第62章 县主

付贵妃吓得一激灵, 顿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王徽却仍站在原地,一派淡定, 好似没听见那敲门声。

“……愣着干什么,快躺床上去啊!”付贵妃脸色苍白,用气声催她。

“表姐可想好了怎么应对?”王徽轻声问。

付贵妃恶狠狠瞪她一眼,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略一点头, “……你放心就是, 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我若卖了你,我自己能讨得了好?赶紧躺下去!”

王徽低笑出声,又问, “敢问那何远道何院判可是表姐的人?”

“……并非。”付贵妃一愣, “何院判耳顺之龄,年高德劭, 专事陛下一人,从未与后宫结党——太医院提点陶秉先却是箐郎的人,也与我熟识。”

王徽就点点头, 走近几步,附于付贵妃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说完就退后几步躺回床上,濮阳荑就捡起道具剑放到她手边,又把地上的猪尿泡捡起来,放进了她怀里。

所幸把人抬进来的时候,地上就已滴了不少血迹,倒是不用临时去擦。

“你们, 去床边上伺候着,仔细些。”付贵妃低声吩咐于之荣和玉蕊,这俩人倒是沉着,虽从头到尾把王徽的底细听了个透彻,却一直垂手而立,丝毫不乱。

看着那厢差不多安排好了,付贵妃就拿帕子捂住鼻子一擤,顿时眼眶通红,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却是孔全禄,见门开了,忙打个千道:“娘娘!陛下问世子夫人如何了?”

“快,快!那……那什么,拿止血膏子过来!”付贵妃一脸惊慌,“她竟自己把剑拔|出来了!”

孔全禄知道情况紧急,话也来不及回,一拱手就匆匆离开。

不过须臾,便听那边脚步杂沓,却是永嘉帝、穆皇后、何院判,还有一大票闲人都过来了。

“爱妃!怎么样了!”永嘉帝急急发问。

“陛下……陛下!”付贵妃泪水夺眶而出,来不及多说什么,只一径问道,“止血药呢?拿过来了没?”

“便在此处!”何院判赶紧把药瓶、白布和绷带递过去。

“她伤在胸口,院判就先别进去了,我先去给她包扎一下!”付贵妃一手抢过东西,就要关门。

“妹妹!”穆皇后眼神一闪,吩咐身旁的女官,“盈袖也进去罢,人命关天,妹妹又一向娇贵,不曾服侍过人,多个人帮衬着也好。”

永嘉帝没来得及发话,却见付贵妃就像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啪的一声就把门甩上,把帝后关在了门外。

穆皇后盯着精雕麒麟送子花梨木槅扇,一口气差点噎住,脸色阴晴不定。

身后众人十分尴尬。

“……想是关心则乱,她一向孩子脾气,梓童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永嘉帝拍拍皇后的手,携了她又朝外间走去,“还是和朕再等等罢,全禄,你守在门边继续盯着。”

皇后眼波一转,轻轻回握住永嘉帝的手,低眉浅笑,“……臣妾又怎会同妹妹计较呢。”

又过半晌,寝殿的门才开了,却是于之荣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到外间给帝后行了礼,“……世子夫人又昏迷过去,不过血倒是堪堪止住了,还请院判大人前去诊脉。”

何院判就跟着于之荣匆匆过去了,帝后则继续在外间等候回禀。

进了寝殿的门,就见床帐拉得严严实实,只从里面扯出根丝线来,一头牵在一个侍女手中,付贵妃则端坐在椅子上。

“……到底是勋贵家眷,虽不比宫妃,也是身份贵重,还是悬丝稳妥些。”付贵妃闲闲地说道。

何院判一愣,心知悬丝诊脉不过是个花头,根本诊不出真实病情,但他年老油滑,这么多年来,说是只侍奉陛下一人,却又怎可能不与后宫有半点牵扯?之所以稳稳当当这么久都过来了,自然还是有几分机灵劲的。

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一手拽住线头,一手搭在线上,停了半晌,转过头望向付贵妃。

付明雪也在看他,一双妩媚的凤眼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凌厉,“院判怎么说?”

何院判心中已有底,略一沉吟,拱手道:“世子夫人为陛下挡剑,正中胸口,眼下虽已止了血,脉象却仍是虚弱,情势不可谓不凶险……然臣最擅风寒、阴湿、千金等症,对这金创失血却有些捉襟见肘,倒是陶提点一向精于此道,娘娘不若差他入宫重新诊过。”

毕竟执掌太医院几十年,对于哪位太医是哪个宫的近人,何老院判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种事涉及宫闱秘辛,搞不好就是杀头的罪过,自己离着乞骸骨也没几年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见何院判如此上道,付贵妃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下,悄悄松了口气。

“何大人过谦了,你有回春妙手,那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她就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年纪也大了,又专事陛下,等闲事体也不敢劳烦你……陶秉先也常过来给我问平安脉,便让他先过来罢。玉蕊——”

玉蕊会意,递上了厚厚的封红。

何院判谢过恩,收在了怀里。

也不知何院判在御前是如何奏对的,又许是因为永嘉帝实在宠爱付贵妃,总之陶秉先很快入了宫,进偏殿寝殿呆了一会,就开出来好几道方子,密密嘱咐,必须定时定量服用,今晚有可能烧起来,若能捱得过,一条性命当可平安回转。

当晚王徽自然没有回定国公府,而是睡在了庆熹宫。

“……所以你是非要做那事不可?”付贵妃坐在王徽对面,紧紧盯着她,一丝一毫表情也不想放过,“就——老老实实当你的世子夫人不行?虽说定国公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也快到头了,但我求求陛下,你又有救驾的功劳,哪怕公爵不行,侯爵的爵位至少也能绵延个两三代……若你实在腻味了孙家,我也可打包票帮你和离,到时再凭你自己的手段,又有我、国师和箐郎帮你,和离了也照样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哦?表姐能助我和离?”王徽眼睛一亮。

“……眼下是不太可能,但有个三五年工夫,总能磨得陛下同意……哎呀,你这人,怎就只听见这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表姐所知即所得,徽不敢隐瞒,”王徽笑了笑,“和离,我要;那个位置——我也要。”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明确了自己心中的野望。

只那语气却仿佛是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玩物,而非万乘之尊的九五之位。

她已换了衣服,头发重新绑了马尾,意态悠闲地坐在那里,手执一杯香茗,眼睛微眯,仿佛流连于袅袅的茶香,即便身坐堂皇富丽的九重宫阁,也偏偏流露出闲云野鹤、青崖白鹿般的写意风流。

嘴里却说着要诛九族的话。

付贵妃又是一颤,下意识四周望一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自从年初宫宴之后,她和王徽就过从甚密,心里也确是十分喜欢这位性情大变的表妹,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忙,这次万寿节,更是从头至尾——若事情败露,她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的。

退一万步说,便算之前她和王徽依旧是断了音讯的状态,没有恢复感情,可就凭着这层中表之亲的血脉亲缘,一旦王徽犯事,她也是走不脱的。

这条贼船,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坐上了。

甚至不止她一人,她的爹娘,他们付家,还有万衍、国师……

“……姑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好女儿!”付明雪不由气苦,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这么个……大逆不道的表妹!”

王徽浅笑盈盈,“表姐心疼我,我是知道的。”

“叉出去!哪个心疼你了?”付贵妃剜她一眼,有点动了真火。

王徽叹口气,揉揉眉心,沉吟片刻,开口道:“表姐不须动怒,日后如何行事,我心里已有章程。你放心,十年之内,我不会举起反旗,况且也无需表姐主动做什么,你便在这庆熹宫里稳坐钓鱼台就好,一切自然有我……只是偶尔会有些小事,若表姐能仗义相助,那是再好不过。”

付贵妃面沉如水,只是不语。

“表姐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王徽笑眯眯一拱手,行了个礼。

付贵妃叹了口气。

接着就有整整三天三夜,付贵妃再没踏足偏殿。

王徽知道造反这种事,即便放在未来也不可小觑,更何况是等级阶层意识浓重的封建古人……她这表姐虽钟灵毓秀,要接受这种事,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也不急不躁,安安稳稳呆在庆熹宫“养伤”,陶秉先每日都要来请脉,然后开出新的方子,显得她伤情十分沉重,但同时也在一步步慢慢好转。

终于,到了第四日上,付贵妃一大早就来到了偏殿。

彼时王徽正与濮阳荑喂招,濮阳荑功夫不弱,王徽也有意多让她几招,看看她的水准,两人就打得你来我往,十分热闹好看。

白蕖也一直住在庆熹宫中没有离去,此时见到她俩互打,也禁不住技痒,看了半晌就加入进去,顿时成了三人乱斗,一时呼喝声声,拳风腿影不绝,于之荣、玉蕊、小季子等人在旁看得不住叫好。

付贵妃站在远处愣愣瞧着,忽然觉得他们已自成一个世界,即便是王徽、濮阳荑这样的女儿家,在那个世界里,也可以恣意燃烧热情,将一身所学投以所用,哪怕最终难成……却轰轰烈烈、畅畅快快,不枉来此世间一遭。

而那个世界——自己走不进去。

心底深处就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惆怅和不甘。

忍不住就抬手,轻轻敲了敲院门。

院里三人就停了下来,众人纷纷行礼,只有王徽依旧站着,抱手微笑道:“表姐……可想好了?”

付贵妃抿了抿嘴,压下心中千头万绪,走了过去。

“一,我不会主动为你做任何事,但你若有求,我必应。”

“二,箐郎的想法我管不了,也不会帮你劝他,你若欲得他相助,便自己去使劲。”

“三,我要你答应……若最终不成,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我莼儿周全。”

三句话说完,付贵妃定定地凝视着她,猫眼一般艳丽的眼睛,深处却好似燃了两团火焰,在熠熠生辉。

王徽收了笑,回望美人,表情肃然,缓缓吐出一个字,“诺。”

王徽毕竟“伤在胸口”,又是为皇帝挡剑,救驾之功不可谓不小,在她“醒来”第三日起,乾清宫、坤宁宫,还有其他各宫的赏赐和慰问就流水价送了过来,付贵妃不闻不问,只命人都打包收拾好了,待王徽“伤愈”离宫之时一并带走。

大约到得第十日上,王徽“清醒”了一些,永嘉帝还亲自来探望了一次,言语间十分宽慰,又笑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毕竟她这身子今年也只有十六岁,在四十八岁的永嘉帝看来,自然还是个孩子。

王徽自不免作态一番,“……当时什么都没想,就是下意识就冲过去了,陛下爱民如子,那么子民反过来护着陛下,也是份所应当,臣妇不敢妄求赏赐。”

“话是这么说,但你一个女孩儿家,赏你再多,也不过都是些花巧玩物,”永嘉帝笑呵呵的,一直拉着付贵妃的手,“总得来点实在的……朕已打算把孙家的爵位再延替五代,把你的诰命提一等,俸禄和汤沐也与郡王妃比肩,你看如何?”

王徽面露迟疑,但只是一瞬,随即又笑着谢恩。

永嘉帝自然察觉到了,不禁皱眉,“可是有何不妥?”

王徽只嗫嚅半晌,却是不肯说。

付贵妃眼珠一转,就站起身来,“……陛下,且出来外头,臣妾与您说几句话,不好当着她说的,表妹面皮薄,听不得这些话。”

“哦?”永嘉帝饶有兴致,就吩咐濮阳荑,“好生伺候着。”便跟着付贵妃走了出去。

门一关,王徽就下了床,走过去听壁脚。

却听付贵妃娓娓而言,“……就说是个粗鲁又腌臜的,过门之前就纳了好几房小妾,过门之后不出一个月又收用了身边两个大丫鬟,还见天儿非打即骂,这阵子又抬了四房姨娘,婆婆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在家里可着劲儿压服表妹,至今还不让她接手中馈……”

声音就低了下去,不知又编排了些什么。

却听永嘉帝抬高声音,语气里有些许怒意,“……竟有这等事!只道那孙敏是个不成器的,左右爵位也快到头,到时就是庶民,朕也懒得管他,却不料后宅也是如此……”

两人语音又低了下去,听不太清楚了。

王徽就露了笑意,一摇一摆地躺回了床上。

又过数日,孔全禄亲至庆熹宫,除了一如既往地带来大批珍贵赏赐之外,又带了一道明黄装裱的圣旨,后头跟着一大串宫女内监,每人手里都捧了一个红布托盘,上有红色五彩雉鸡朝服、双鸾翊珠宝冠、金册宝印等物事。

王徽仍然“伤势颇重”,只能卧床,无法起身,濮阳荑便代她跪在门口,口中道:“恕臣妇失仪,无法亲迎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