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就把此事所有相关人等都拎出来骂了个痛快,唬得玉蕊于之荣两个一起拥过去,又是抚心口又是赔好话,直到后来乳娘把荥阳公主抱了出来,付贵妃才消了气。

荥阳公主郑莼已快满三岁,刚学会走路说话,吐奶之症早已好全,看过去粉妆玉琢雪团子似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奶声奶气叫一句“母灰”,歪歪扭扭朝付贵妃那边走,小鸭子一般,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云绿看着都忍不住笑弯了眼。

付贵妃更是瞧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火气荡然无存,心肝肉地就扑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揉搓好一阵才把小人儿送走,重新静下心来跟云绿商量事情。

付贵妃虽说性烈如火,但毕竟这么多年一步步从底层爬到贵妃之位,经历风风雨雨仍然屹立不倒,十多年圣眷不衰,那份心计智谋自然不是假的,冷静下来之后,立刻就拣选了自己几年前埋在坤宁宫的一个钉子,也就是红香,让她找机会把李婉容推到皇后和盈袖面前。

只不过……

当红香行礼退去之后,云绿就叹口气,幽幽道:“……也是个可怜人。”

“这后宫之中,可怜之人多了去了,”付贵妃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面色依旧平静,目光却流露几分黯淡,“多少人什么都没捞着,就死得不明不白,一张席子裹了就扔到山上教野狗啃去,这红香能如此,已算得幸运。”

云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红香这样的小宫女,既然被贵人选中,去做这样杀头的事情,那事后自是留她不得,所幸这姑娘也算聪明,只求付贵妃善待她家人,保她表姐到了年岁就能平安出宫,又讨了一笔银子送回家里,让自己弟弟可以安心读书,不必净身入宫求温饱,也就够了。

这些对付贵妃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自是答应了下来,并且当天就把银子送了出去,解决了她弟弟的事情。

红香感激涕零,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神情却依旧坚毅。

看来已是明了死志。

云绿在旁看着,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几天下来依旧有些缓不过来。

付贵妃看在眼里,也不去劝她,心中还赌着几分气,心道这丫头是王徽的人,本宫可没空去安抚开导她,麻烦还是留给王徽自个罢。

云绿就一直戴着人|皮面具,换了宫女服饰,在庆熹宫一直住到了腊月二十。

“……想什么呢?又发呆。”付贵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云绿回过神来,抱歉一笑,下意识拱了拱手,而后脸一红,又赶紧改为福礼。

付贵妃就摇头叹气,“你这行礼的习惯,可得好生改改,到时若露了马脚,咱们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话间,却见于之荣静悄悄走了进来,行个礼,微笑道:“回禀娘娘,云佰长,方才有消息传回来,那事已妥当,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云绿和付贵妃对视一眼,各自坐直了身子,脸色严肃起来。

付贵妃就不免担忧,“……皇后也不是傻子,这李女史贸贸然就把彤史递过去,若被她们看出破绽怎么办?皇后能咬这个钩吗?”

“娘娘这些年宠冠六宫,又用药物吊着陛下的胃口,日前还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不论权势还是人心,庆熹宫早可与坤宁宫平分秋色。”云绿就是一笑,慢条斯理与她分析,“眼下中宫忍而不发,一来是因为抓不着您什么错处,这二来么……”

付贵妃就冷哼一声,接口道:“自是因为本宫膝下只有莼儿一个,没有皇子。”

“正是,”云绿点头,“可这半年来,因了那药瘾之故,陛下临幸庆熹宫是越发频繁,说句实话,只要您喜欢,这皇子有没有,也不过是您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都能明白,中宫自然更没有糊涂的道理,她们呀,眼睛毒着呢,”云绿就做个手势,诡秘一笑,“庆熹宫在皇后看来,早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休说是宫妃私通外男这样天大的罪名,便是等闲一个小小错处,但凡被她抓住了,那也是不顾一切都要闹大的。”

“更别提我早晨还用尚膳监的事情气了那老虔婆一顿,”付贵妃笑容自得,换了个姿势,把碗里核桃酪饮尽,“这下子急怒攻心,你主子又做得隐秘,这样好的机会能扳倒我,只怕她不会放过。”

提到王徽,云绿就禁不住露出笑容来,行个万福——这回倒没出错——道:“娘娘放心便是,主子深谋远虑、伏脉千里,此次事情,从去年九月刚找到那疯婢时就开始布局了,足足一年多的筹谋,再加上万相爷、邵公子等人鼎力相助,想要出岔子,那也是难上加难。”

付贵妃听着,就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笑容更加冶艳。

“好,这回……就让咱们的皇后娘娘一朝落马,万劫不复。”

两人——或者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徽——所料不错,穆皇后再是步步谨慎如履薄冰,一旦碰到这样大好的机会,可以一举扳倒十多年的宿敌,而且查来查去也查不到什么纰漏,也到底是放松了警惕。

又隔了两日,恰是腊月廿三小年这天,宫里并未大肆操办,只如往年一样,在坤宁宫举办小宴,正三品婕妤往上,九嫔六妃,包括付贵妃和皇后,都要参加。

当然,永嘉帝也是要出席的。

付贵妃就让云绿换了大宫女的服饰,和玉蕊一同伺候着,进了坤宁宫正殿,各自行礼厮见毕,就在永嘉帝右边下首坐了下来。

穆皇后则坐在永嘉帝左边。

丝竹齐鸣,仙音缭绕,众人吃吃喝喝,气氛和美,直到有宫人匆匆步入,怀里还抱了什么东西,在盈袖耳边说了几句。

盈袖又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穆皇后一边听着,眉毛就渐渐皱了起来。

而后深吸口气,从那小宫女手里拿过书册,翻看几页,就渐渐露出不可置信、震惊愤怒的表情。

接着就沉了脸色,作出一副庄重肃穆的神气,先把教坊鼓乐叫了停,而后在永嘉帝意外的目光中,起身盈盈一礼。

“启禀陛下,众位妹妹,非是本宫有意搅扰诸位兴致,只是方才忽然出了件事……本宫以为兹事体大,故而不得不暂缓宴饮,还望陛下容禀。”

她一面说,一面就看了付贵妃一眼。

那目光冰寒刻骨,锋利宛如淬过剧毒的钢针。

付贵妃懵懵懂懂看过去,还回了皇后一笑,笑容里兀自带了几分天真。

第102章 遛鱼

“梓童这是怎么了?”永嘉帝眉头微皱, 放下手里的筷子。

他与穆皇后结缡近三十年,深知这位发妻的性子, 温柔敦厚,谨慎勤勉,这样阖宫欢宴的场合,若非真出了大事,她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穆皇后迟疑一下, 看了永嘉帝一眼,脸上微露难堪, “陛下, 此事……不宜宣诸众口。”

永嘉帝眉头皱得更紧,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拒绝, 站起身道:“那便去内殿罢。”当下便扶着孔全禄的手往后头走去。

穆皇后连忙跟着起身,又点了两位育有皇子的高位妃嫔, “德妃妹妹, 昭仪妹妹, 你们也来。”

末了顿了顿, 语气冷淡许多,“付贵妃也过来吧。”

在座的妃嫔们最低也是从三品的婕妤, 一步步爬到这个位份,那个顶个都是人精,一听皇后娘娘对付贵妃截然不同往日的称呼,一时不由面面相觑, 或是兴奋或是狐疑或是幸灾乐祸,各自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中宫是要同贵妃发难了,这样郑重,却不知是拿了什么错处,还要屏退了闲杂人等,真教人心痒难耐呐!

刘昭仪向来是皇后的应声虫,此前早得了中宫口风,此刻自然不慌不忙,仪态雍容地起身跟在皇后身后,一面还冲付贵妃露出得意一笑。

陈德妃素来体弱多病,近来似是好了些,这才能撑着身子过来赴宴,此刻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往后走,低眉顺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

付贵妃却有点不知所措,愣愣起身,怯生生喊一句“娘娘”,却见皇后不理不睬,只顾走路,顿时就露了惶恐之态,迟疑一阵,这才携了云绿的手,犹犹豫豫跟在最后。

玉蕊和于之荣则留在原地,也是一脸的疑惑担忧。

一行人就徐徐穿过正殿外的庑廊,来到了内殿,这里是皇后日常起居会客之所。

帝后在上首坐了,刘昭仪紧挨着皇后坐下,穆皇后眼看陈德妃脸色苍白,咳嗽不止,又忙让人端热茶过来,又好言安抚了几句。

付贵妃就跟着也想要一同落座。

然而穆皇后眼神一冷,沉声喝道:“付贵妃,跪下!”

所有人都是一惊。

付贵妃更是瞪大了一双杏眼,满脸不可置信,“娘娘,我——”

“还不跪下!”穆皇后提高了声音。

“梓童,你这是做什么?”永嘉帝也发话了,表情里带了几分不悦,“有事先说事,明雪身子弱,这内殿虽燃了地龙,地砖到底还冷……”

一边说一边就看了付贵妃一眼,目光里含了怜惜。

穆皇后当然看到了皇帝的神情,一时心中又是气苦又是委屈。

自己少年结发、深爱在心的夫君,被这个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连她这个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都不得不暂避锋芒,一晃就是十二年,她忍了这么久,终于,终于等到了今天!

一想到从今日之后,姓付的狐狸精就再也不能猖狂,兴许还能赐她一杯鸩酒,即便持重如穆皇后,也不由从心底感到一阵快意。

转瞬间那一丝委屈气苦就荡然无存了。

兴奋之下,说话也就难免失了几分谨慎,“陛下,您眼下还怜惜她,待会知道了真相,可莫让人笑掉了大牙!”

“娘娘!”付贵妃又惊又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上用劲,挣开了云绿的手。

云绿就势往后退一步,身后就是案上烛台,她手藏于背后,轻轻拍出一掌,掌风过处,几盏灯顿时熄灭。

屋里光线就暗了几分。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已被皇后牢牢吸引过去,并没人注意到云绿的小动作。

“付氏明雪,本宫叫你跪下!”穆皇后森然开口,竟连贵妃的头衔都不叫了。

付贵妃呆愣一瞬,眼圈顿时泛红,沁出几滴泪来,眼巴巴看向永嘉帝。

然而永嘉帝却没有再帮她说话,只是微眯了眼睛望着她,表情里已带了几分猜忌。

显然是被皇后先前那句狠话勾出了疑虑。

付贵妃哽咽一声,委委屈屈跪下,雪白贝齿咬住红唇,轻声道:“娘娘要臣妾跪,臣妾跪下便是,左右您是一国之母,便算时时想让天下女子给您跪着玩,那也是份所应当……”

到了这个节骨眼,依旧不忘了耍嘴皮子

穆皇后怒极反笑,深深吸了口气,不再理会贵妃,转而面向永嘉帝,恳切道:“陛下,此等宫闱丑事,您待会听便听了,可千万莫要为贱人动肝火,龙体贵重,这等事体还不值得您生气……”

“有话快说!”永嘉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却看都不看穆皇后,只是一直盯着付贵妃,目光锋利如刀刃。

“是。”穆皇后面色凝重,缓缓扫视屋内诸人,“臣妾得知此事也有几日了,初时只是道听途说,当时还生了一顿气,只道是有人污蔑贵妃妹妹,竟传出那等不入耳的腌臜话来,还传口谕到各宫申斥了一番。”

“可这两三天来,却是种种证据一一涌现,甚至前任掖庭令女史也携了证据入宫,求见臣妾,言之凿凿,铁证如山,实在……实在由不得人不信。”说至此,穆皇后脸上也流露几分沉痛之色,从盈袖手中拿过那包袱,铺平在桌上打开来。

“陛下请看,方才宴饮之时,那李女史便献了这册彤史上来,底下人不敢耽搁,就忙忙地送到正殿,臣妾看了,这才……”她似是不忍说下去,只把彤史翻到其中一页,捧到永嘉帝面前。

“陛下请看,此乃永嘉十年三月份的燕亵笔录。”她一面说一面看了付贵妃一眼,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付贵妃跪在那处,又是焦急又是迷惑,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眼,却总是不能如愿。

永嘉帝接过彤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陛下可还记得,那年贵妃还是婕妤的位份,腊月底小产,下来的是个足月的男胎,”穆皇后就轻言细语地在皇帝耳边提着醒,“按理说,这孩子该是当年三月下旬怀上的。”

永嘉帝看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指颤抖,几乎拿不住书卷。

陈德妃和刘昭仪也猜到了事情真相,各自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穆皇后带着快意向下瞟了一眼,就见付贵妃跪在那处,显然也猜到了几分,脸上表情又惊又怒,似是按捺不住就要站起来,却被她身边那宫女一把拽住,脸色惶恐地朝她摇头。

……奇怪,那宫女看着眼生,不像是玉蕊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皇后却并未在意,只是接着道:“……然而,臣妾翻遍了那几日的彤史,也并未看到有付婕妤侍寝的记录啊。”

“付明雪,永嘉十年年底小产的那个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怀上的?”她提高音调又问了一句,语意凌厉至极。

付贵妃早已白了脸色,胸脯不住起伏,呆愣半晌,忽然大声道:“什么李女史,竟敢如此污蔑本宫!含血喷人!我们都知道,彤史录本全都好端端躺在掖庭令里,这劳什子女史又如何能凭空变出一本来?”

此言一出,永嘉帝也抬起头来看向皇后,脸色仍是难看,却似是缓过了一口气。

穆皇后丝毫不惧,给皇帝行了个礼,又道:“臣妾也曾看过现下掖庭令里留存的那一本,两本相照,确是难辨真伪,然而……”

她就絮絮地把李女史探到当年付贵妃想要“加害蒋良才”,结果自己弟弟却误食了毒|药,“不治身亡”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也面露悲悯之色,揩揩眼眶道:“臣妾想着,贵妃是否想害那奴才,此事尚有待考证,然而李女史一心为弟复仇,其情却是可悲可悯!她手中证据若是做了假,凭陛下如炬慧眼,还能看不出来?若真是存心污蔑贵妃,那可是要杀头的罪过的!”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显然是宁可拼个玉石俱焚也一定要复仇,手里证据自然是千真万确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刘昭仪就适时地站出来,款款行了一礼,“臣妾这么瞅着,这本彤史不论封皮还是内页,都与平日所见一般无二,若真是有假,那李女史不过一介女官,又早早放出了宫,无财无权的,又去哪里寻得这样巧手的匠人做了赝本出来?更何况做赝本也是需要真本做参照的,便算找到了匠人,那也是无从做起呀。”

“您说是不是呢,贵妃娘娘?”一面说一面就横了付贵妃一眼,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你——你……贱人!”付贵妃怒极,娇美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伸手指住刘昭仪的鼻子,颤抖一阵,终是放手,长睫一闭,两行珠泪滚滚而下。

“陛下,臣妾是清白的,”她睁大一双泪眼,定定凝视着永嘉帝,“那是您的孩子,您忘了吗?那年三月份,您足足幸了庆熹宫十六天,三月二十之后也有六七日是在我那里过的夜,如何……如何就凭这么一本册子,几句人言,就——”

然而话未说完,就听咣啷一声脆响,却是永嘉帝把手边的青花茶盅砸了下来,正碎在付贵妃身前,温热的茶水溅到她手背上。

“……贱、妇!”永嘉帝盯着付贵妃,双眼像要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顿,“枉朕——怜惜宠爱了你十二年……”

皇帝眼中有不容错辨的杀意,付贵妃脸色惨白,好似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云绿连忙把人扶住。

穆皇后肃立在永嘉帝身旁,俯视着瘫坐的贵妃,唇角微弯,姿态矜贵高傲,仿佛一个在云,一个在泥。

满室静寂,鸦雀无声。

付贵妃在地上呆坐半晌,好似又想起来什么,微微抬起眼,哑声道:“冤蒙难雪,那起子奸邪小人以有心算无心,臣妾此次已是百口莫辩……只盼、只盼陛下能把那彤史给我看一眼,臣妾再无所求……”

帝后默默地看着她。

刘昭仪眉头一皱,装腔作势道:“哎哟,我的贵妃娘娘,您这又是做什么呢?眼下证据确凿,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您可别以为把那彤史拿到手里撕成碎片,这事就能蒙混过去呀……您说是不是,德妃娘娘?”

一面说就一面看向陈德妃。

陈德妃似是更加不舒服,捂住嘴低声咳嗽了好一阵,并没有理会她。

穆皇后开口想说什么,永嘉帝却扬手把那本彤史掷了出去。

“看罢,随你看个高兴,”他长叹一声,怒色稍敛,眉宇间却现出阑珊之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贵——付氏,你太教朕失望了。”

穆皇后就笑笑,吩咐盈袖,“把人盯紧了,一旦她想撕毁证据,就过去把人拿下。”

付贵妃颤巍巍捡起彤史,翻到三月份那几页,泪水模糊了眼帘,却仍是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细细读着。

“娘娘,娘娘,”云绿在旁小声哭道,“您近来眼睛不好,这字又这样小,屋里暗,奴婢给您掌盏灯来罢……”

一面说一面就朝永嘉帝磕个头,自顾自起身去取了一盏蜡烛来。

没有人阻止她。

只有刘昭仪阴阳怪气道:“莫非贵妃娘娘不是想撕书,而是要用火烧?”

付贵妃稍稍抬起头来,双眼盯住她,目光矜傲,下巴高高昂起,自有一种凌厉的美,仿佛仍是那个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而不是待罪的犯妇。

“刘梦蓉,你给本宫记着,”她慢慢说道,“眼下真相未明,陛下一日未降罪,本宫就一日还是贵妃,本宫近来眼神不济,读书都需要掌灯在近旁,趁早闭上你的扁鸭嘴!”

刘昭仪被她噎住,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想申辩,却被皇后瞪了一眼,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云绿就擎着灯靠近了书册。

火苗明明灭灭,吞吐幽光,靠近处一片炙热,就见那纸上渐渐显出了深褐色的字迹。

付贵妃微微抬眉,同云绿换了个眼色。